王夢揚在雲端目送着張蘇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她低聲問西門江流道:“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爲了讓我看他最後一眼然後在心裏牽挂嗎?”
西門江流冷冷地目視着前方,沉默許久才回答她道:“我們不想他死,他已經不屬于分身,而是一個獨立存在有着靈魂的完整的人。”
你有沒有聽到夜晚星星劃過天際的聲音?它帶着我對你的思念和我想對你說的話,不知道你是否聽到了呢。其實細細想來,我們雖然在一起很久了,我們都習慣了有彼此陪伴的世界了,但是我還是沒有對你說出那句話。你昨天晚上大概喝醉了,所以我沒有想要把那麽鄭重的話語在那個時候說出來,因爲我怕你會記不清。
張蘇赫,昨天你說的話都已經在我的耳邊了,我現在在遠處凝望着你的背影,西門江流說我們都要經曆那些人生中必須獨自面對的時刻了,我昨天晚上好像聽到了你說要等我,記得說話算數哦。沒有我在身邊的時候,記得在夏天的時候一定不要出汗了就往頭上沖涼水,可能會感冒,吃東西不要暴飲暴食,對胃不好。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再會。
被第五夜刀拉着手飛行在天際的張蘇赫回頭看了一眼,那裏好像有人在目送着自己離去,看着看着,他又想起和王夢揚第一次出現在葉帆面前的時候,葉帆拉着他到旁邊小聲問他:“這是你女朋友啊,長得真好看。”也許那個時候自己也沒意識到那莫名而來的幸福感讓他忍不住隻是笑,卻不說話。
王夢揚抱着肩微微歎了口氣,她微微有些落寞地看着流雲,有口無心地問西門江流道:“我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句話,當時你沒有回答,隻是帶我來看這個場景,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好像又回到了大清早的時候,竹屋外有着叮咚的河水流動,但是已經看不見張蘇赫的影子了,她隐約記得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等我。”那個時候西門江流就好像鬼魅一樣背着陽光站在屋子裏看着她,她問他:“他走了?”
“恩。”
“爲什麽要把我們分開?”
此時此刻西門江流有些蔫壞地笑了笑,問她:“你看了那麽久,難道剛才的樣子你沒有看清楚嗎?”
她說:“我又沒聽到他說些什麽。”
西門江流架起了雲,沖她微微一笑道:“他的時間是很緊迫,但是我們的時間還是很多的,你不需要有太多打打殺殺的能力,隻要能夠分析整體事态的變化就夠了。他現在要承受的壓力可能要超乎你們的想象,但是這種事情還是急不得的,而且對你們說清楚也需要費點時間,所以,走吧,我們回去邊喝茶邊聊。”
王夢揚上下打量着他,無奈看着他仿佛不會被這世間凡塵打擾的樣子硬是着急不起來了:“西門老師您倒真是有那閑心,不過我覺得這也是個不錯的提議,如果能來杯咖啡就更好了。”
“咖啡也沒問題。”他們的聲音漸漸朝空中花園的方向飄去。
本想着這竹屋和這山水配着咖啡會很傷情調,更何況現在在身邊的隻有一個活了三百多歲的神,西門江流的情調還是出乎了王夢揚的意料,空中的石桌石凳配上腳下酥軟的流雲,漂浮在距離空中花園不遠,偶爾還能聽到清脆的夜鸢鳴叫聲,暖陽有些刺眼,王夢揚自己就利用雲中的水汽構造了一面巨大的冰玻璃。
西門江流準備了古式房子的磨豆機,他說那是第五夜刀許多年前從凡間帶來的東西,也算是個古董了。玻璃杯,咖啡豆據說是藍山的,很貼合的還有着用罐子裝的牛奶,似乎對于神來說沒有什麽享受是做不到的。西門江流看到王夢揚的視線停留在了他的法蘭絨濾網上,便像一個很有水平的咖啡師一般介紹道:“法蘭絨濾網所沖出的咖啡香醇可口,非常像你們理想中的那種浪漫的樣子。水溫我會控制在90°左右,你可以選擇加糖,牛奶,也可以選擇就喝杯苦咖啡。”
王夢揚托着腮低垂着眼簾道:“我想試試苦咖啡。”
西門江流點了點頭,手上忙着研磨咖啡豆,嘴上對王夢揚解釋着張蘇赫的事情:“其實我對你們的事情還是有些了解的,就好比我是那古時候的秀才,雖然不出門,但是千裏之外的事情,或者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我可能也會了解到,你是不是還記得昆侖山的那次遇襲事件?”
王夢揚點了點頭,盯着盛滿開水的罐子,熱氣還在不斷從細縫中溢出,她說:“那次遇襲的确是出乎我們意料的,因爲當時澹台家的現任家主告訴我們說一定要收斂自己對超空間能力的使用,惹了不該惹的人生氣對我們要做的事情會很麻煩,當時我們也是覺得自己确實需要尊重下别人,所以沒有動用超感知能力,也就是在那一次。”她頓了頓,眼前仿佛還是甘甯倒在血泊中微微朝他們笑着的樣子,她情緒有些低落地繼續說着:“那個男孩兒就那樣死了,在我們剛答應下澹台家主之後。我記得張蘇赫在那之後的某個夜裏站在昆侖山的木孜塔格峰頂朝下看着,月光下的他好像随時都會朝下跳的樣子,我第一次見到那種情況,因爲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西門江流遞給她咖啡,順便遞了張紙巾問道:“你确定不需要加糖或者牛奶?”
王夢揚用紙巾輕輕擦拭着眼角,搖了搖頭道:“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會加這些,但是現在沒他在身邊,我想試試苦咖啡的味道。順便問你一下,爲什麽在天上會有紙巾?”
西門江流攤了攤手道:“我是神。”然後給自己的咖啡加了少許的糖和牛奶坐在她的對面慢慢品味着:“你繼續說,說到你有疑問的地方我會解答,放心,想流淚什麽的都可以,反正我也不會對女生的淚水過敏,倒是難過的時候不哭出來無論是對神還是對凡人都是有害的。”
王夢揚嘗了口咖啡,皺着眉頭道:“的确很苦,不過很符合現在的意境。”接着又回憶到過去的那個故事裏,“當時他回頭朝我笑着,我覺得他更像是在哭,他問我說:爲什麽我會有種想要跳下去的沖動?那一刻我覺得他真的好慫,就罵他,因爲我覺得他不應該把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頭上,實在是不應該。”
“罵得好。”西門江流鼓掌,又接着問她:“你罵了他什麽?”
王夢揚皺着眉喝了一大口苦咖啡,擦了擦嘴角又接着說道:“我當時說:張蘇赫你承擔着那麽重大的責任,在戰争面前怎麽卻像個孩子一樣幼稚!戰争就是要死人的,如果你不想他們白白犧牲就不要說那些屁話!”她自嘲地笑着,繼續說:“可是,可是我也不清楚我們明明可以預知這些危險并且把這些規避,爲什麽不能去做?爲什麽。”她擡着頭盯着他問,帶着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西門江流也看着她,隻是喝着咖啡沉思着要不要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但是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決定告訴她一些她本就應該知道的事情,既然要讓張蘇赫活下去,就不該再對這些問題遮遮掩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