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汗馬功勞大績臣,班師奏凱達朝廷,
英雄自此方休息,母子團圓歡樂甯。
再說狄爺一路來至王府中,笙歌徹耳,音樂連天,好生熱鬧的光景。王府是日紛紛車馬臨門。狄爺下馬進了府堂,吩咐不必發放大炮,一來恐怕号炮轟天,有驚天子龍駕,二來近有各王侯府宅,皆猶恐着驚,此是狄爺一點誠心。此時回到王府,殷勤辭别各位官員,獨留住。包龍圖,攜手共進内堂,分賓主坐下,家将送上茶一盤。吃畢,說起平西事情。有龐洪私通外國,私受外邦财寶,狄爺細細說明,包爺聽罷大悅,說:“狄王親,你既帶進遼臣,是來作證,此乃知識深廣處,來日奏知聖上,憑他縱有龐妃勢力,隻是難以作情了。今朝能扳倒這大奸臣,如此則四海升平,永無國患矣。但所慮者,這面珍珠旗,下官還要問,你真正可實實分辨否?”狄爺說:“包大人,此旗下官當時已經叫衆将驗試分明了,且請放心。”包爺說:“若果真旗,王親沒有破綻了,就不妨與奸臣講話的。下官告退,明日朝房講話罷。”
此時狄爺送出包龍圖,複進内堂,見了太君說聲:“母親在上,孩兒拜見。”太太說:“兒呀,你客路勞心,隻免禮罷。”狄爺說:“母親,孩兒久違膝下,不能侍奉晨昏,今見娘面,正當叩禮的。”即時深深四拜起來。又有家将婦女一同叩頭千歲不表。當時,老太君一見孩兒便呼:“兒哎,爲娘隻說你在外邦沙漠瘴煙之地,久已耗損精神,歸來定是容顔改變,原來不過與從前一樣的。”此時怪不得太太之言,比方經商客旅在外回來歸家,面貌有改變。或臉白改黑變黃的,或貌少改蒼老的。如今狄爺一些面色不改,是何緣故?隻因他在遊龍驿内服了王禅仙師靈丹之妙處,雖不得長生不老,然而服了此丹,精神倍長,到花甲之期與少年一般。顔色不衰也,是得仙丹之力。狄爺說:“母親你說孩兒面容不改,但孩兒貌雖不改,然母親頭已白了,但不知孩兒去後,母親身得安否?姑娘貴體若何?我要親往南清宮相會姑娘。”做了官到如今,隻有三人是他放不下心的:一者是生身之母,二是大恩的姑娘,又有一人是他妻公主也。這公主雖是未久夫妻,想他一心無二,兩次兵危,他一聞知,虧他即來搭救。恩情兩盡,真乃女中豪傑。狄爺所以放心不下的。所以請了母安就要問姑娘了。太太說:“孩兒,自從你去後,爲娘日夜挂心。身體平安,還賴上天庇佑,今朝雖不算強健,也無患病之災。喜得你今日還朝了,姑娘母子幸賴平安。他平日待你如此憐惜,去後也必挂懷,丢你不下。但你往征西,遼國又如何肯獻出真旗?你且細細說與娘知。”狄爺将西遼交鋒,戰殺長短一一說明。但前書已表過,如今不必複談。太君聽了歡然大悅,說:“難得仙師下凡,賢媳再助,今日降西回來見駕,聖上必然隆重。孩兒如今有這番官對質,龐賊難逃脫的。”
母子正在言談,忽報說石将軍進來了。此時石玉就将貢禮寶旗交明狄爺,又來拜見老太君。太太含笑說聲:“郡馬,老身小兒深感你們同心協力幫扶,方才得今日使我母子團圓,真乃我母子的恩人了。”石将軍連稱“不敢”,說:“太君哎,此乃與朝廷出力,小将又蒙千歲提拔,感激不盡的。”此時與太太言談一會,又說:“千歲,此刻天色尚早,沒有什麽公事情,容小将往嶽父那邊去看看母親,就回來的。”狄爺說:“賢弟,正當如此,來日朝房相見便了。”石玉此時别過他母子回歸趙王府,拜見嶽父母、母親、郡主,也有一番叙别之談。長短之話不關緊要的,書中不表。
且說狄王爺母子言談分離之話一番,日已午中了。别過母親又到南清宮拜見太後姑娘,請安華,狄太後春風滿臉,把侄兒細問一番。狄爺說起平西之事,又說龐洪私通外國,收藏财寶,一一禀明太後。娘娘聽罷,心頭大悅,說:“賢侄,你明朝面聖可陳奏明,如若當今仍溺愛不肯罪他,自有姑娘出頭相與理論。”狄爺諾應。又有潞花王進來相會,表弟兄言談無非說平西、龐洪的事。是日瞞了官人,排上酒宴,狄爺吃酒一會,拜别回府,娘兒再說長篇的話,休題。是晚,狄爺燈下寫本一道,志在除奸的。
來日五更三點,梳洗更衣,就差焦、孟二人押送貢禮到午朝門外伺候,狄爺家将提燈引道,但見處處朝房文武先後而來,見了平西王許多供奉的套言。停一會,龍鳳鼓敲,景陽鍾撞,淨鞭三下,天子臨朝。文武官按爵而進,朝參天子,分列兩班。有值殿官傳旨畢,忽文班中出班奏道:“臣龍圖閣學士包拯有奏:今有平西元帥狄青征伏西遼,班師回朝了,現在朝門外候旨,伏乞聖上宣召。”嘉祐王即降旨宣進。英雄即俯伏金階,天子見了有功之臣,龍心大悅。即傳旨:“禦弟平身,賜坐東首。有勞禦弟勞神費力,與寡人出力再平西遼,功勳浩大。但往換真旗回來,這扇旗可帶上殿與朕一觀。”狄爺奏道:“臣托吾主洪福,先到新羅征伏他邦,已有降書降表求和,并将貢禮呈獻。如今西遼再降,亦有書表投呈,所換來真旗亦一并俱在,容臣呈送禦覽。”狄爺出朝門取至真旗呈上。
仁宗天子看過降書,即要複看珍珠旗如何,即閃出國丈俯伏金階說:“臣龐洪有奏:從前狄王親費了多少辛勞取得珍珠旗回朝,豈知是假的。如今二次平西,倒換得此旗,須當立驗真假,免得遼王又把陛下欺着。”天子說:“龐卿之見不差。”傳旨取旗驗觀。有值殿官解去錦绫囊,将旗展開,天子一觀,龍顔歡悅。此旗款式與假的一樣,然而顔色煙采。針線發鏽必是真的了。又命兩班文武觀瞻,多說真的。内有龐黨幾人都不開言,單有國丈說:“此旗真假還未分曉。”天子說:“龐卿怎說未分真假?”國丈說:“臣思此旗乃西遼傳國之寶,必有幾件寶貝在上,無些稀罕的到底不是真的!”狄青呼聲:“國文,你說旗是假的,未曉真旗有何寶貝在上,妙處可将真假分明?當面再驗試,如果不是真的,然後再行處決下官的。”衆大臣多稱有理。天子又道:“龐卿,禦弟所言不差。卿乃朝中老臣,必然分曉的,你且說分明,然後驗旗罷了。”龐洪此時倒也頓口無言。包爺說聲:“老國丈,你是一位當朝宰相,練達老臣,既曉得珍珠旗是假的,可把真的說明,有何寶貝的妙處。若試驗假的,狄王親又有欺君之罪了。”當時衆位王爺大臣多怪着這奸臣,一同動問,急是他無言可答,帶愧又羞。天子又說:“龐卿,你若知道便說明白,若是不知竟說不知,默默無言是何緣故?”國丈說:“陛下,臣也不過揣情度理而言,想那珍珠旗既是西遼傳國之寶,必有人間罕見之寶,如今旗上幾顆珍珠,乃天上最多,亦人間盡有,想來不是真的,是何用大的妙處,臣實不知。”嘉祐王說:“你既然不知,何必多言!”天子又問:“衆卿家可知道否?”衆臣說:“陛下,臣等着實不知,故不敢多言。”國丈說:“如此狄王親必然知道旗的妙用處,何不說分明?”狄爺說:“老國丈,我若不知,怎得安心回朝的?”天子微笑說:“禦弟既知,何不說明此旗的妙處,免得真假狐疑。”狄爺說:“臣啓陛下,那旗上六顆明珠,一名‘定風珠’,倘遇狂風可定;一名‘避火珠’,逢烈火可避;一名‘分水珠’,縱然萬丈波濤,見珠即退;一名‘移墨珠’,如染墨污,見此珠即無痕迹矣;一名‘避塵珠’,若有此珠則纖塵不染;一名‘夜明珠’,夜間黑暗,珠亮如火。有此六珠,可永無水火風塵之患,實是人間至寶,天下奇珍也。”國丈又說:“此乃口說無憑,必須面試方知确實。”狄爺聽了一笑說:“國丈,下官在西遼試驗無差。”天子便問道:“禦弟哎,未知怎生試驗?”狄爺說:“隻要一盆烈火,一缸清水放在金階之下,便可驗了。”此時不知驗旗之後,如何分教,且看下回。正是:
流傳國寶天下少,振代奇珍世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