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英雄五虎到三關,奉旨提兵破狄番。
忠佞不知反惹氣,言譏語诮恨心煩。
卻說小将石玉到趙府拜辭母親、嶽父母,相辭郡主,趙千歲吩咐備酒餞行。石玉飲過數杯,即時拜别。趙千歲送别時,叮囑賢婿一番,回到狄府去了。此夜,狄王府衆将軍多是不睡,直至五更,伺候元帥到教場去。到了天将黎明,狄爺頂盔貫甲,騎了現月龍駒,真乃威風凜凜,氣宇嚴嚴,傳令衆将,同下教場。前有四虎英雄,跟随左右,後有焦、孟二将相随。狄爺的人面獸、穿雲箭二寶,被飛龍毀了,隻在天王廟,所以得開陽寶鏡帶身邊,以備應用。此時衆王侯文武,奉了萬歲旨意,多往教場内送别。平西王此時十萬雄兵早已伺候了。是日埋鍋造飯已畢。元帥吩咐四虎将軍将教場人馬一一排開隊伍。元帥點兵一萬,着孟定國爲前部先鋒;健卒五千,與焦廷貴爲後部解糧。四将各帶一萬,分爲四隊,元帥自領四萬,偏将百員,分排已畢,祭過大旗,三聲炮響,上馬登程。旗分五彩,大兵次序進前。衆大臣一齊相送,狄元帥一概辭謝,馬上一拱作别,有衆官各轉回衙。狄元帥大兵一路向雄關進發。
話分兩頭。卻說雄關孫秀,前時自得接嶽父的來書,說狄青身死,日日開懷,說盡多少欣幸之言。縱是西遼兵今者忽來攻打,好不心驚。前時有本回朝,隻望聖上掣回,這範仲淹與楊青常常說歎惜傷懷,可惜他年少英雄,定國安邦大将,宋室江山全憑他五人保護。豈知享祿無多,忽遭暴疾身亡,何其天不佑英雄也!狄青死去,屍肉未寒,西遼興兵殺至雄關,危急可歎。那孫秀奸臣無能之輩,常常免戰高挂。有本告急回朝,不知聖上差點何人爲将?因何本章一去兩月餘,全無消息。不知聖k怎樣主張?不提楊、範之言。
且說孫兵部天天盼望掣回的旨意。是舊,接到國丈的來書,拆開一看,驚得目定口呆,心焦火起。說狄青死,我孫爺已是千歡萬喜,何故包拯黑賊定然救活了他的。如今仍舊提兵到來,國丈書中說不能下手害他,叫我焉能擺布得來?想這狗頭死了一年,尚然活了,料想他命不該死的。且待他來,先退了遼兵,然後再算計他罷。急忙打發來人回京去了。
又說狄元帥未啓程之先,早有書到來。楊、範二人一見狄爺之書,大笑歡欣。範爺說道:“狄青重生,國家之幸也。楊老将軍,下官想來,這包公之力,實是能人,狄王親死去一年,可以救活得來,倒是一生奇事也。”楊将軍說:“是哎,我也想他已經死了一年,這包龍圖還有此手段,能治他還陽,真乃神人。但今日五虎将領兵來,西遼人馬倒運了。”不表二人喜悅。
再說狄元帥大兵,分爲五隊,孟定國爲開道先鋒,一萬人馬,一路涉水登山,一日忽到了雄關。時正值八月初旬,是有探軍飛報入關:“啓上大老爺,如今聖上差發救兵到來,狄王親統領四虎大軍,雄兵十萬,已離二十裏了。”孫秀聽了,無可奈何。楊、範二人率領千百把總與各偏将兵丁部下,戎裝披挂,出關迎接。停候一會,六隊大兵,次序而來。解糧官焦廷貴在後面,還離關二十裏。五隊中内有探子報說:“啓上元帥爺,今有孫大人、範大人、楊将軍出關迎接。”元帥聽罷,傳令張忠、孟定國五将擇地安營畢,元帥即出隊居中。一見三人伺立,滾鞍下馬,孫秀免不得拱手,呼聲。範、楊二人見了狄爺,彼此春風滿面,已動言悅,說了幾句套談。四人同步進關,到了帥堂上,分賓主坐下,各詢請平安之言。孫兵部說聲:“狄王親,前日你命歸陰府,今又得重生,乃是當今之福,仍得五虎将全,今朝領旨,複大破西遼人馬了。”狄爺聽說微笑,說聲:“孫大人,本藩爲人,隻是對面相,有這些冤家仇人,多怪本藩,巴不得我早死一天,有人稱快多一日。卻有忠肝赤膽的包龍圖,隻爲兵戈複起,聖上日夜憂悶,孫大人無力退得遼兵。但有章乞求聖上掣回朝中,又無猛将雄兵,所以包龍圖救活了我。如今又令提兵,但是下官無能,難當此任,倘有差遲,還望大人周全一二才好。”孫秀就問:“狄大人,你說那裏話來?你兩次殺盡西遼人馬,想他聞風喪膽了。如今大人救兵到來,一定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狄爺說:“孫大人若是忠心爲國之人,恨不能我等殺盡西遼,得除國家後患。豈知有這些奸臣狗黨,怪着本藩,巴不得我們殺敗,死在沙場,方得稱心足意。倘若殺敗西遼兵馬,就不遂奸臣之志,豈非是沒趣?”此時狄爺幾句冷言,反把孫秀說得羞愧起來,暗暗想來,原乃指名罵他,心中好不氣忿。隻是不能以争辯,呆呆不語的。範爺聽了元帥之言,冷笑說:“狄王親,你言果說得透知不差也。”楊将軍說道:“雖是這些奸臣,心迹不端,後頭必得禍由自取。自身必不免爲刀頭之鬼,子孫爲盜爲娼。”此刻,楊青幾言,越罵得殘毒。孫秀臉上紅光無言。默言已久後,便說:“這些語,說他什麽?隻要王親大人自己無差,忠心報國,就雖戰死沙場,也落得千載芳名便了。”
說言未畢,軍士已排上酒進來,四人坐下。席間,酒至半酣,說起西遼兵戈事情,孫秀隻是心中帶愧,全無話可言。楊将軍又開言說:“孫大人隻曉吃酒,說閑話的,遼邦人馬,厲害強狠,問他無益,遼将英雄枭勇,隻是免戰牌高挑的本領而已。”狄爺又說:“孫大人,雖然你職掌了雄關之主,自應出敵破番。因何總憑他們猖狂,倒要挂起免戰牌來?非但自己無威,中原失勢,楊元帥九泉之下也無光了。”這幾句話,說得孫秀更加羞慚滿面,忿恨在心,不怨自身無本事,隻恨着包龍圖救活這冤家,倒來譏消于我,叫本官如今怎有面目,受得他們鳥氣的,但願他死在沙場中,還要打算這包黑賊兩個冤家,本官斷斷容不得的。狄爺又問:“孫大人,看你是烈烈轟轟的,因何僅懼畏這遼兵人馬,難道遼兵将比你還兇狠麽?”孫秀說聲:“狄大人,下官須蒙聖上調守此關,乃是文家出仕,手無縛雞之力,焉能與番人對敵?”狄爺聽罷笑道:“孫大人,不是這說。常有言‘将在謀而不在勇’,孫大人身雖不勇,且喜謀多。何不立一計謀退敵?如今大人又無一謀可發,想來枉食君王俸祿,直于子孫一般也!困守雄關無主,隻管急告朝廷,求請萬歲掣回朝中,今日仍要本藩提調救兵到來,你乃應該坐享太平,我等原是本當沙場勞苦的?”孫秀聞此一番言語,羞愧得面上無光,好生氣悶,強說道:“大人前事丢開,休提罷了。”狄爺說:“孫大人,并非本藩怪着你,隻有誤國奸臣,謀害多端,心中殘毒,來算賬乎?倘然下官一朝遭其毒手,今日那人提兵到此,這三關光景,目擊難以保守了。孫大人隻有高挂免戰牌的本領,萬一遼兵勢力攻破三關,聖上江山難以保守,大人之罪難逃了。你道奸臣妙計,可害下官否?”孫秀聽罷,低頭不語。範爺、楊青看見這孫秀如此光景,默默無言,隻得做個和事之人。範仲淹說聲:“二位大人,從前的事,今日不必多提。你看天色已晚,安排明日之事,早些下了文書,然後開兵,完了國務罷。”狄爺說聲:“有理。”即時再酌同飨。是晚,衆将三軍,多有酒席犒賞,不必煩言。不知來日開兵,勝負如何?正是:
五虎大兵稱銳敵,遼邦猛将果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