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遼兵犯界甚猖狂,退敵無人爲邊疆。
包丞勞忙原爲國,星霜夜月訪忠良。
當下包爺說聲:“驿丞,你與太師辦事,果然能幹無差,所以太師心内喜歡于你,明日不高升爲府,定然爲道了。目下雖然做這窮官,不日就有苦盡甜來的。”王正聽了,心中着急,不知他何故說此話來盤诘,即忙上前,打拱說:“包大人,此官原是國丈提攜我做的,實乃無能。焉敢妄想加升官爵的!”這包公原是機密訪尋狄青,一心又疑着龐洪要王正串同謀害于他,故用許多撲風捉影之言來引賺王驿丞。又冷笑說:“王正,你家太師要害狄千歲,已曾有書來往,要你害了狄千歲,升你官職,但别人由你瞞過,本官你斷難瞞得的。快些直說明白來。”王驿丞聽了,暗暗着驚,此話說來有音,但不是我害千歲的,何畏懼這包龍圖多言盤潔?便叫聲:“大老爺,你休得多言,太師何曾有書到此?卑職焉能把千歲陷害?果無此事,大人不必多疑。”包爺喝聲:“胡說,已有冤魂,來到烏台告狀,說你聽了太師之言,将他暗地弄死。所以本官前來問你,尚敢抵賴麽?”
王正聽罷,一想:豈有此理。太師書來,要害他身亡。我想他是大宋功臣,與我無仇無冤,不忍傷他性命。情願挂冠逃走,此乃下官一片好心腸。他自家急病身亡,與我何幹?因何他反在包公跟前,告我同謀害他。想來真是好人難做的。包公見他如此沉吟,便說:“驿丞,本官勸你老實招來罷。”王正說:“大老爺真乃天冤地屈的。前時千歲有疾病時,忽然說身體不安。卑職就日請醫官來診脈。便說不識此症,難以定奪。後至張将軍趕來時,還是講說得出話來。倘若小官謀害他,千歲豈不說知張将軍麽?當時千歲乃說西遼冤鬼都前來索命,不能服藥,命即歸陰,實與下官無幹的。”包爺說:“有千歲陰魂告狀,難道是假的?你說道是真麽?你不知本官的厲害,斷過多少無頭疑案,你可記得狸貓換主三審郭槐的事情,李太後含冤一十八載,郭槐抵死不招,後來如何審出真情,你難道忘記了麽?你今若不說明,難受刑法之苦,終須要抵認的。”
驿丞帶怒說:“包大人,今日真乃冤屈下官了,我家太師與狄千歲作對,與我何幹?”包爺一想,有些口風露出了。便說:“驿丞,本官還曉得你是個好人,不忍下手。到底龐大師怎樣擺弄他身亡,你且明白說來。倘若不說明,審問起來,你要吃苦了。”王驿丞一想:“包龍圖這人做事到底追透骨方休。想在這平西王如此功高華宇,尚且夭亡,豈但我這小小驿官,死何足惜!太師一心謀害功臣,品行非端,況且行惡甚多,終非結局之美,我将此事說明,并非我陷害他的。焉能要我抵償他性命,說是我,我抵了命,也是前生孽障,怨尤不得的。”便說:“大人,卑職實言便了。前者狄王親一到驿中幾日,龐太師就差人送書到來,要卑職謀害了狄王親性命。許升我一個七品官。卑職想來,狄千歲乃大未保守江山社稷所重之臣,平日與下官無怨無仇,問心焉敢下此毒手?況且屢敗西遼,皆他五人之力,汗馬辛苦,不獨聖上賴以國邦,就是我國衆臣民,虧他殺退番兵,方得坐享太平。此日又因太師之命難違,隻得應允。拖延不行,豈知龐太師接連來書十三封,把下官怨恨。此時下官自思沒有妻子絆身,定意挂冠逃走。救了千歲性命,将言告禀千歲。豈知千歲不許我挂冠逃走。過了此夜,到得來朝,他就身體不甯,說道難保性命,我隻道他出口無心之說,豈料到三更後,千歲竟歸陰了。實情卑職不知他如何病症,怎樣身亡的,望求大人鑒察真情。”包爺一想果然正是龐洪算弄他的,便說:“驿丞,隻恐這千歲不曾死,或者有人頂替,你可知麽?”驿丞說:“不然,這一天,衆英雄多來送殓,就是下官也目擊他人棺的,明是千歲的屍骸,焉有别人頂替下他?”
包爺聽了,複出庭外,驿丞随後。包爺走到庭外,仰面觀天,這顆武曲星仍然金光燦燦。又問驿丞:“這首是何所在?”王正說:“前面是百花徑,再過去半裏,名釣魚墩,向正東南角就是天王廟,狄王親停柩之所。”包爺暗忖思,這崔信之言,果然不差,這顆武曲星光輝金彩,必然英雄在世未死。故前時狄爺之弟張忠多說急病身亡,推辭相驗,定然他們用了巧計。如今想來,狄青已在大王廟了。此時驿丞旁觀包爺如此光景,甚是可怪。又見他仰面觀天,不知何故,又不敢開言就問,當時回步庭中。有驿子說:“啓上老爺,晚膳擺開了。”驿丞尊聲:“包大人,休念卑職是個貧寒下吏,況且夜深無物,相敬淡酒粗肴,多有亵讀,望大人恕惡。”包爺說:“驿丞,休得套言,本官原說過不準備酒的。”驿子對看八個排軍說:“列位請來這裏用膳。”包爺說:“你們去吧!”八人跟着驿子去了。包爺一頭吃飯思想來,此事難辦,又思王正爲人忠厚,深知狄王親乃國家倚重之臣,不從主命奸謀,立心存了功臣性命,志足可嘉。本官有日提升他官職,庶不負存心忠厚之人。此時用膳已完,時交三鼓,說:“驿丞,你且去睡罷。”又吩咐排軍:“你們各人去睡,本官且獨坐在此,不要你們在此。”包爺雖然如此說,衆家人誰敢去睡?驿丞說聲:“大人此刻隻得半夜,如何坐等天明,粗俗床帳,請大人權爲安息如何?”包爺說:“一夜不睡,有甚要緊!你去睡罷。”王正思量真是氣悶,想他到來,真乃奇怪,是否果有冤魂告狀,親身前來,訪察根由的?我今已把真情深露與他,聽他如何發斷?還望他不要留戀此地才好。
不題是夜驿丞煩悶,再言來日五更三點,衆官員參見君王。此日上殿,包公不來見駕,今日不見他上朝,無子也不動問,按下朝中不表。
再言包爺此日吩咐張龍、趙虎如此如此。二人依命而行。王正隻道包爺就要回去,豈知他又不動身,隻得吩咐庖人備辦早膳。有驿子悄悄來問驿丞說:“老爺,到底包大人爲何處忽到來?”驿丞說道:“包爺前來訪察狄千歲的事:隻爲陰魂在烏台告狀,他所以到來。”驿子聽了心驚,說:“老爺,有這等事!幸得千歲不是老爺謀死他的。”不題驿子之
且說張龍。趙虎奉命打聽,此時回轉驿中,禀上包爺說:“小人奉命往天王廟查問,左右鄰人多說,廟中有妖怪出現,現如今千歲的棺木停在廟中,四位将軍守柩。别的事情多不知道。我們又問他進廟否?衆人說妖怪厲害,不敢進去恭神。”包爺聽了,想來說有妖怪之言,又是五人的傳言作弊。“本官若然直進廟中,倘然狄青不在,豈不驚覺了他?倍加深藏埋隐這英雄了。算來不知他藏在此廟否?罷了,本官自有道理。”原來包爺計策甚多,想一回定了主意。且待候至日落西山,吃過晚膳,不坐馬匹,帶了八個排軍徒步悄悄同行,至半個時辰已到了天王廟。将已二更時候,左右人家多已闩門閉戶,庭園寂靜無聲。此時星輝月朗,包爺又是周圍觀看。此廟有三大進深,四方圍壁,隻有廟前門,并無後戶的,但是後座牆壁是南方,這壁矮些。但不知如何訪過千歲,正是:
忠心盡力匡扶國,權佞無材莫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