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衛芳華

延祐初,永嘉滕生名穆,年二十六。美風調,善吟詠,爲衆所推重。素聞臨安山水之勝,思一遊焉。甲寅歲科舉,之紹興,遂以鄉書赴薦。至則僑居湧金門外,無日不往來于南北兩山及湖上諸刹。靈隐,天竺,淨慈,寶石之類,以至玉泉,虎跑,天龍,靈鹫,石屋之洞,冷泉之亭,幽澗深林,懸崖絕壁,足迹殆将遍焉。

七月之望,于曲院賞蓮,因而宿湖,泊舟雷峰塔下。是夜,月色如晝;荷香滿身,時聞大魚跳踯于波間,宿鳥飛鳴于崖際。生已大醉,寝不能寐,披衣而起,延堤觀望。行至聚景園,信步而入。時宋亡已四十年,園中台館,如會芳殿,清輝閣,翠光亭,皆已頹毀,惟瑤津西軒巋然獨存。生至軒下,憑欄少憩。俄見一美人先行,一侍女随之,自外而入,風鬟雲鬓,綽約多姿,望之殆若神仙。生于軒下屏息以觀其所爲。美人言曰:“湖山如故,風景不殊。但時移世換,令人有《黍離》之悲爾。”行至園北太湖石畔,遂詠詩曰:

“湖上園亭好,重來憶舊遊。征歌調玉樹,閱舞按梁州。

徑狹花迎辇,池深柳拂舟。昔人皆已沒,誰與話風流?”

生放逸者,初見其貌,已不能定情,及聞此作,技癢不可複禁。即于軒下續吟曰:

“湖上園亭好,相逢絕代人。姮娥辭月殿,織女下天津。

未會心中意,渾疑夢裏身。願吹鄒子律,幽谷發陽春。”

吟已,趨出赴之。美人亦不驚訝,但徐言曰:“固知郎君在此,特來尋訪耳。”生問其姓名,美人曰:“妾棄人間已久,欲自陳叙,誠恐驚動郎君。”生聞此言,審其爲鬼,亦無所懼。因問之,乃曰:“芳華,姓衛。故宋理宗朝宮人,年二十四而殁,殡此園之側。今晚因往演福堂訪賈貴妃,蒙延坐久,不覺歸遲,緻令郎君于此久待。”即命侍女曰:“翹翹可于舍中取裀席酒果來,今夜月色如此,郎君又至,不可虛度。可便于此賞月也。”翹翹應命而去。須臾,攜紫氍毹鋪于中庭,設白玉碾花樽,碧琉璃盞,醪醴馨香,非世所有。與生談谑笑詠,詞旨清婉,複命翹翹歌以侑酒。翹翹請歌柳耆卿《望海潮》詞,美人曰:“對新人不宜歌舊曲。”即于座上自制《木蘭花慢》一阕,命翹翹歌之。曰:

“記前朝舊事,曾此地會神仙。向月地雲階,重攜翠袖,來拾花钿。繁華總随流水,

歎一場春夢杳難圓。廢港芙蕖潤露,斷堤楊柳搖煙。兩峰南北隻依然。辇路草芊芊。

怅别館離宮,煙銷鳳蓋,波沒龍船。平日銀屏金屋,對殘燈無焰夜如年。落日牛羊隴上,西風燕雀林邊。”

歌畢,美人潸然垂淚。生以言慰解,仍微詞挑之,即起謝曰:“殂謝之人,久爲塵土。幸得奉事巾栉,雖死不朽。且郎君适間詩句,固已許之矣。願吹鄒子之律,而一發幽谷之春也。”生曰:“向者之詩,率口而出,實本無意。豈料便成谶語。”良久,月翳西垣,河傾東鎮。即命翹翹撤席。夫人曰:“敝居僻陋,非郎君之所處。隻此西軒可也。”遂攜手而入,假寐軒下。交會之際,無異于人。将旦,揮涕而别。至晝往訪于園側,果有宋宮人衛芳華之墓。墓左一小丘,即翹翹所瘗也。生感歎逾時。迨暮,又赴西軒,則美人已先至矣,迎謂生曰。“日間感君相訪,然而妾止蔔其夜,未蔔其晝。故不敢奉見。數日之後,當得無間爾。”自是則無夕不會。經旬之後,白晝亦見,生遂攜歸所寓安焉。已而生下第東歸,美人願随之去。生問。“翹翹何以不從?”曰:“妾既奉侍君子,舊宅無人,留其看守爾。”生與之同歸。鄉裏見視,姑绐之曰:“娶于杭郡之良家。”衆見其舉止溫柔,言詞慧利,信且悅之。美人處生之室,奉長上以禮,待婢仆以恩,左右鄰裏俱得其歡心。且又勤于治家,潔于守己,雖中門之外,未嘗輕出。衆鹹賀生得内助。

荏苒三歲,當丁巳年之初秋,生又治裝赴浙省鄉試,行有日矣。美人請于生曰:“臨安,妾鄉也。從君至此,已閱三秋,今願侍偕行,以顧視翹翹。”生許諾。遂賃舟同載,直抵錢塘,僦屋以居。至之明日,适值七月之望。美人謂生曰:“三年前,曾于此夕與君相會,斯适當今日之期,欲與君同赴聚景,再續舊遊。可乎?”生如其言,載酒而往。至晚,月上東垣,蓮開南浦,露柳煙篁,動搖堤岸,宛然昔時之景。行至園前,則翹翹迎拜于路首。曰:“娘子陪侍郎君,邀遊城郭,首尾數年,已極人間之歡。獨不記念舊居乎?”三人入園,又至西軒而坐,美人忽垂淚告生曰:“感君不棄,得侍房帷,未遂深歡,又當永别。”生曰:“何故?”對曰:“妾本幽陰之質,久踐陽明之世,甚非所宜。特以與君有宿世之緣,故冒犯律條,以相從爾。今而緣盡,自當奉辭。”生驚問曰:“然則何時?”對曰:“止在今夕爾。”生凄惋不已。美人曰:“妾非不欲終事君子,永奉歡娛。然而程命有限,不可逾越。若顧遲留,須當獲戾,非止有損于妾,亦将不利于君。豈不見越娘之事乎。”生意稍悟,然亦悲傷感怆,徹曉不寐。及山寺鍾鳴,水村雞唱,急起與生爲别,解所銜玉指環,系于生之衣帶,曰:“異日見此,無忘舊情。”遂分袂而去。然猶頻頻回顧,良久始滅。生大恸而返。異日,具酒肴,焚楮镪于墓下。生作文以吊之,從此遂絕矣。生獨居旅邸,如喪配偶,試期既迫,亦無心入院,惆怅而歸。親黨問其故,始具述之,衆鹹歎異。生自是終身不娶,入雁蕩山采藥,遂不複還,不知所終。

花麗春

天順間,鄒生師孟,字宗魯,慶元縣人。年二十一,豐姿韶秀,長于吟詠。素聞杭州山水之勝,遂令仆攜囊以往。凡遇勝迹名山,琳宮梵宇,無不登臨。又聞會稽天下奇觀,策馬往遊,愛其秀麗,下馬步行,進不知止。頃間,斜陽歸嶺,飛鳥争巢,天色将晡,退不及還。

正蜘躇間,忽睹叢林中燈光外射,生意爲莊農所居,疾趨至彼,則嵬然巨室也。街衢整潔,松竹郁茂。俄一青衣童子,自内而出,鄒生前揖之,因假宿焉。青衣入報,出,緻主母命,延入。遙望中堂,有少年美人,盛妝危坐,顔色如花。見生,降榻祗迎。相見之後,茶畢,酒繼至。美人叩生鄉貫姓名畢,生亦叩之。美人颦蹙曰:“妾本姓花,名麗春,臨安人也。僑居此二百馀年。先夫趙禥,表字鹹淳,娶妾十年而卒。妾今寡居,曾設誓:‘有人能詠四季宮詞稱妾意者,不論門戶,即與成婚。’杳無其人。不知先生能之乎?”生曰:“但恐拙筆,有污清聽。”遂濡筆吟四絕雲:

“花開禁院日初晴,深鎖長門白晝清。側倚銀屏春睡醒,綠楊枝上一聲莺。”

“鎖窗倦倚鬓雲斜,粉汗凝香濕绛紗。宮禁日長人不到,笑将金剪剪榴花。”

“桂吐清香滿鳳樓,細腰消瘦不禁愁。朱門深閉金環冷,獨步瑤階看女牛。”

“金爐添炭燭搖紅,碎剪瓊瑤亂舞風。紫禁孤眠長夜冷,自将錦被傍薰籠。”

美人覽畢,誇其敏妙。因曰:“妾不違誓,願托終身。君亦不可異心。”生起緻謝。已而夜靜酒闌,入室就寝。自是情好日密。每旦,令生居于宅内,不容出外。

将及一年,忽語生曰:“本期與君偕老,不料上天降罰,禍起蕭牆。盡此一宵,明當永别。君宜速避。不然,禍且及君。”生固問之,美人終不肯言,但悲咽流涕而已。生以溫言撫慰,複相歡狎。美人長歎,吟一律雲:

“倚玉偎香甫一年,團圓卻又不團圓。怎消此夜将離恨,難續前生未了緣。

豔質罄成蘭蕙土,風流盡化绮羅煙。誰知大數明朝盡,人定如何可勝天。”

次日黎明,美人急促生行,生再三留意,不勝悲怆。行未數裏,忽然玄雲蔽空,若失白晝。生急避林中。少頃,雷雨交作,霹靂一聲,火光遍天。已而雲散雨收,生複往其處視之,無複華屋,但見道旁古墓,爲雷所震,骷髅震碎,中流鮮血。生大恐懼,急尋舊路回至寓所,詢問鄉人,曰:“此處聞有花麗春者,乃宋度宗妃嫔。其墓在此山之側。”生因憶其言,所謂姓趙名禥,即度宗之諱。而鹹淳,乃其紀年。又況宋之陵寝,俱在此山。自宋鹹淳,至我朝天順,實二百馀年。其怪即此無疑矣。急治裝具,回至慶元縣,備以前事白之于人,衆皆驚異。生感其情,不複再娶。後修煉出家,入天台山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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