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們盤坐起來，将屍體圍在了中間。敲着木魚，念起了佛經。廟中的和尚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歡少從師傅那得知，自己的和尚師叔是這裏的主持。

問起了自己的師門，師傅卻是沒有多言。隻是告訴了歡少，自己有兩個師弟。他的師傅一共也隻有三個徒弟。這無苦和尚是他的二師弟。

這二師叔爲什麽要遁入空門，做了和尚。歡少師傅說二師叔年輕的時候做了錯事，罪孽纏身。投身佛道，以求消除罪孽。至于犯了什麽事，歡少的師傅卻是沒有多言。

“師弟，這是怎麽回事？”突然有人暴斃而亡，歡少的師傅自然不能不管。而且從對方的死相來看，不是正常死亡。

“阿彌陀佛。”二師叔打着佛号，俯下身子掀開了死了的小和尚的上衣。

隻見小和尚胸前一個巨大的掌印，喉嚨處兩塊手指大小的淤青。掌印四周已經開始腐爛，而距離小和尚死亡才不過一炷香的事情。

歡少的師傅看着這掌印說道：“這不是人所謂，诶。定是我帶來的災害。”

他看的出來，這是腐屍的掌印。腐屍接觸到人體之後會快速的腐爛人的肉體。就算小和尚沒被打死，要是不及時處理，也要肉身潰爛而亡。

歡少的師傅有些自責，他覺得是自己帶來的災難。這腐屍定是循着他來到了這寺廟中。

“阿彌陀佛，師兄不必如此。這也許是我寺一劫呢。萬物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躲不掉，跑不了。”二師叔的臉色無喜無悲，似乎覺得一切都有原因。

“架柴火，焚佛體。誦經超度。”

僧人們拿着木枝，搭建起了一個四方的台子。點燃火把，将小和尚的屍體擡了上去。一把火點燃了木台，僧人們坐在四周念經超度亡魂。任由火燒的再猛，他們也沒有分神。

“南無阿彌多婆耶，哆它迦多耶，哆地耶它，阿彌利都婆毗。”

僧人們口中念着歡少聽不懂的經文，歡少沒想到，又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歡少的師傅拿出一張黃紙，不知道在上面書寫了什麽。不停甩動着黃紙，黃紙突然燃燒了起來，化作了灰燼。

拍了拍歡少的肩膀，師傅帶着歡少離開了院子中。

“師傅，人都會死嘛？”

歡少的師傅笑了，這小子總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哦。”歡少若有所思的走着，看着地下之時他看到了地下有着三個影子。

連忙轉過頭去，歡少大聲的驚叫了起來。隻見其身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師叔，無苦大和尚。

然而現在的無苦和尚卻與之前歡少所見的大不一樣。大和尚的臉上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嘴邊還有墨綠色的液體流出。要不是從對方的衣服和身形看出來對方是自己的二師叔，歡少打死都不願相信。

歡少的師傅抓着歡少一下子與對方拉開了距離，有些震驚的看着自己的二師弟。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二師弟，但是他不願相信。而且白日他與師弟交談甚久，卻沒有一絲察覺。

“小東西，真是可惡啊。”無苦大和尚盯着歡少，有些生氣的說道。嘴巴上的液體随着他的開口而到處灑落下來。

“師弟，你怎麽變得這幅德行。那小和尚，是你殺的？”

“師兄，有些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要問嘛？”

連忙瞪大了眼睛，歡少的師傅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竟然也跟他走上了一條路！”

無苦大和尚沒有回答，桀桀的笑着。

外面的僧人們還在念着佛經，完全不知道他們所敬仰的主持，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腐屍。

“師弟，你修行佛法多年。我本來以爲你早已看透，當真是我看走眼了。”歡少的師傅似乎很無奈，兩個師弟都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自己卻走上了與他們截然相反的道路。

“佛？佛教世人不殺生，可我不殺生人殺我！佛教世人不妄語，可我不欺人人騙我！佛說以身渡世人，可誰來渡我？若佛說我惡，那我就爲惡佛！”說着，無苦大和尚沖向了師徒二人。

不知道是對方是自己的師弟，還是什麽原因。歡少的師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和尚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脖子，腐爛的雙手觸碰到歡少師傅的脖頸處立刻爛掉了一塊皮。

“放開我師傅！”歡少一腳踢開了大和尚，他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身軀，如何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大和尚怒了，向着歡少抓了過來。師傅連忙将歡少護在了身後說道：“師弟，既然如此。那就由師兄渡你吧。你跟師兄的時間最長，以師兄之身來渡你。希望你能看破。”

“師傅，不要。師傅，你殺了他。殺了他啊。”歡少一聽，有些急了。拽着師傅的手，七上八下的竄着。

大和尚站在了原地，似乎是愣住了。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師兄，你走吧。我不攔你，我也攔不住你。這事你别摻和了，你也沒幾年了，安享晚年不好嘛？”大和尚的臉看不清樣子，腐肉隻留下了他的雙眼和嘴巴。然而從對方的眼神中，卻是流露出一絲掙紮。

“不，師兄自知沒幾年好活了。不過師傅的教導師兄從未忘記。其師若是身不正，如何能教好我的徒兒。這事情我管了，就算管不了，也不能作罷。”

場内氣氛陷入了尴尬，雙方一言不發。突然間大和尚向着歡少的師傅沖了過來。

一把推開了歡少。歡少的師傅拿出了一隻銅鈴快速的晃動了起來。

銅鈴搖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時快時慢的節奏似乎有種魔力一般，控制着人的心房。

“唵嘛呢叭咪吽！”大和尚雙手合十，口中緩緩喝出了佛門的六字真言。不過此時他這幅模樣，說出六字真言來，讓人覺得十分詭異。

兩邊的聲音不停的響起，此起彼伏。歡少的腦袋感覺都快要炸了，連忙捂住了耳朵。

“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師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其實兩人的實力很有差距，要不然對方也不會跟在其身後想要偷襲。然而歡少的師傅并不願殺了對方，畢竟是同門師兄弟。

“佛算什麽！廟中大和尚關了我這麽久，我隻能假意誠服。沒想到這和尚竟然讓我當住持。有幾次我還差點動搖了，真想投身佛道。不得不說這些和尚口燦蓮花的本事。不過從現在開始，殺僧！不留佛！”

無苦和尚似乎是着了魔一般，或者說已經是魔。也許是對方口中的大和尚還沒來得及渡化對方。

歡少的師傅一聲長歎，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已然陷入了瘋狂。從袖中掏出七枚長釘抓在了手中。

“哈哈哈，沒想到師兄竟然要用鎮屍釘來對付我。我知道我現在不如師兄，不過等我成佛那日，定要讓師兄好好看看！這惡佛！也爲佛！”

無苦和尚說着向着外面跑了去，外面響起了尖叫聲。歡少的師傅連忙追了出去。歡少跟在師傅身後，來到了院子中。

不過瞬息的事情，隻見地上躺滿了屍體。這些和尚的耳朵都被咬下了一隻。歡少很難想象，對方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做到的。

“師傅，你要追麽？”歡少拽着師傅的手臂，似乎不想師傅追擊下去。

搖了搖頭，歡少的師傅小聲說道：“終究還是逃不過貪、嗔、癡。”

滿地的屍體，血到處留着。有些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然而這些屍體突然動了。

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圍住了師徒二人。歡少的師傅一臉驚詫的看着這些還未腐爛的屍體。就算是腐屍，對方也絕對沒有這麽快的時間可以控制。

這些屍體還未完全腐爛，根本不能算腐屍。

“诶，灑屍塵，燒了吧。”這些不過是一些剛剛形成的腐屍，根本沒有什麽作用。

歡少拿出屍塵，一把撒向了對方。抽出了根燃燒的木枝甩了出去。

火焰燃燒着，然而這些腐屍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一具具腐屍化成了灰燼。

歡少和師傅睡在了佛殿之中。寺中一尊黃銅色的佛像端坐在大堂之上。歡少久久不能睡去，反觀師傅卻是打起了呼噜來。往師傅身邊湊了湊，歡少的雙手合十，不知道向着佛像禱告了什麽。

第二天一早，師徒二人離開了這寺廟。一把火燒了寺廟。歡少的師傅拿出在白雲觀中帶走的祖師相，打開了其背面。歎了口氣，似乎是在思量着什麽事情。

“師傅，你還要回去嘛？”

看了看歡少，師傅說道：“是啊，少歡你怕不怕？”

“怕，但是我要跟師傅一起去。”歡少不知道爲什麽要跟着師傅，他覺得師傅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吧。雖然他很害怕那地下，幽暗的空間，鋪滿人皮的牆。無時無刻不在挑戰着歡少的内心。

“好孩子，走吧。”

師徒二人牽着手，一言不發。向着黃日城外的深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