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醞釀着自己的情緒。
從相遇,千百年的孤寂似乎都因了一個人,生命而呈現出另一種色彩。那人,白衣勝雪,經常拿着符印吓她,比試功夫的時候,打落自己一身梨花瓣。若是自己用法術,便會被他的捆仙鎖鎖住挂在老榆樹上。
和他說了太多遍,自己不喜歡榆樹的味道,那道士是記住了,樂此不彼的捉弄她。還說什麽要用她來泡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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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真的被别的歹人捉了去,在北鬥萬象的陣法中,他手執擎蒼劍,負重傷将她救出。元氣大傷的她,幻化做梨花養在窗台上的花盆裏,吸收日月精華養傷,而他,獨坐在老榆樹下,不言不語,直到她再一次幻化成人形。
他吓唬她,說是再調皮,被人捉了去,那他就提前将她收掉。她笑,小道長啊小道長,你是舍不得收我的,你喜歡我不是麽?即便你不喜歡我啊,我也是要賴上你做你娘子的。
她一直以爲他們是那樣的“相愛相殺”,似乎一輩子也不錯。可是沒料到這片土地迎來了戰亂,小道長提劍上了戰場。再相遇,打小照顧她如兄長一般的妖,殘害生靈,和小道長敵對。而她,夾雜中間,糾結不堪。
陸晴笙閉了閉眼,念着紙上練習不下百十遍的台詞,“你看,我隻是個梨花妖,想要守護自己所愛真的是好難好難,倒不如當初被那老道士收了做梨花釀。起碼,不會如此之痛。”
“我隻不過就愛這一人,都不能夠保得住。而打小保護我的人,我又何嘗忍心看他被我所愛的人所殺。你們說我們妖心狠,在我看來,最狠不過人心。”
“我隻知道他護我愛我疼我,不曾欺負我一分。”
“我們梨花,生來潔白,死的時候,也不能藏了那污血。待我死後,請将我打扮好藏于老榆樹下。”
“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灰飛煙滅,我怕疼……我更怕,我在這世上的千百年,是一場虛幻的夢。我們妖精,難道就隻有做夢的權利嗎……”
錄完幹音,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她一個人呆在錄音棚,摘下耳麥之後,蹲坐在地闆上,安靜的就像是個瓷娃娃,讓人不忍心觸碰。
母親說,沉浸情緒,把自己當做所要扮演的那個人,就算是成功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錄成功,反正調音師和監控室的一個制作人覺得很不錯,收音完畢後已經先行離開了。
許莫深錄完音,在休息室沒有找到陸晴笙,問了才知道,她還在隔壁的錄音棚沒有出來。
他推開門,看着昏暗的室内,陸晴笙一個人低着頭抱着雙腿就那麽呆呆的坐在地闆上。他皺眉,折步走到她身邊,半蹲下來,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肩膀。
“入戲太深?”
陸晴笙“嗯”了一聲,抽抽鼻子,心裏面很不好受,也很委屈。她淚眼模糊的看着許莫深,“結局改了,他們說制作方覺得這樣的結局才能更深刻,梨花妖死了,死在了小道長的懷裏。她想埋在老榆樹下,可是老榆樹的壽命已近,她死後不久,老榆樹就枯萎了。”
許莫深聽着她的話,修長的指點了點她的鼻子,“隻要不玩遊戲,就感受不到這個結局。廣播劇制作好了,我拿給你聽,和這個是不一樣的結局。”
她嘴唇蠕動,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是他說什麽,都可以安撫她的心。
“真的麽?”她的聲音都點發抖,難過了太久,氣息都不穩了。
“真的,廣播劇的幹音交上有一周了,制作的快的話,再有一周就能收到。”
他站起身,彎腰向她伸手,“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後開車送你去電台。”
她的指尖輕輕的點了他的掌心,快速的收回,鼓着腮幫子,“那你給我說兩句帶梨花的詩詞,說完我再和你走。”
許莫深看着她的眼睛,那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倒真的和遊戲角色裏的梨花妖像了七八分。他輕輕勾起唇,唇角溢出一絲淺淺的笑,調侃她:“梨花一枝春帶雨。”
陸晴笙撇嘴,“就會戲弄我,換一首。”
“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許莫深揉揉她的發,她歎氣,“你看,你不讓我開門的,要吃飯你去吧,我就在這裏打坐練功了,等着我師兄來接我。”
“那你來一首。”
“氣場一定比你的強”,她笑着,揉幹了眼淚,抓着他的手站起來,嘴裏念念有詞,“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她眨眨眼,小聲的說,“海棠,你可要小心了。”
晚上,兩人去吃了豆腐腦,許莫深給她點了甜的,自己則是選擇了和牛肉胡辣湯攙在一起,看的她很是羨慕。
陸晴笙嘴裏咬着生煎,勺子迅速的伸向他的碗,被他的筷子夾住。她可憐兮兮的看着他,不滿道:“憑什麽,你錄音和我差不多的,怎麽我不能喝胡辣湯,你卻能喝呢?”
許莫深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我接下來幾天都不用配音,而你,還得錄直播,可以和我比嗎?”
陸晴笙收回自己的勺子,悶悶的說,“不可以。”
然後她盯着自己的碗盯了好半天,原以爲許莫深會給她舀一勺子的胡辣湯,結果等到的是他喝完胡辣湯,悠哉悠哉的吃着油餅。
“不要發呆了,你稿子對了麽?”
她擡頭看着許莫深,努努唇,有氣無力的說,“還沒有。我一會兒回台裏對。”緩了緩,又說,“改天我一定要來吃胡辣湯,不帶你!我帶我們家樂小北!”
許莫深失笑,她這是和自己置氣,因爲一勺胡辣湯。也好,她忘了下午入戲的畫面,總歸是不再難過了。
“小氣。”陸晴笙撅嘴,拿紙巾擦了擦嘴,拎包站起來,“走吧走吧,許醫生快送我回電台。”
許莫深的車停在路邊,她快速的下車後,和他揮手告别。沒走幾步,頓住腳步,一輛酒紅色的帕加尼突然的就停在她的面前。
她皺眉,看着這輛車放下敞篷,緩緩地,她也看到了車主的長相。黑色圓邊帽,墨鏡,燕尾服,額……這車主略混搭了一點。
“又見面了,偷窺狂。”
這聲音,她認得,是那天不小心進了廁所看到了不該看的……陸晴笙頭疼,c市真的好小好小,怎麽又遇見這人了。
“我不是偷窺狂,那天是個誤會。我也不是你的粉絲,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她是說真的,因爲她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墨鏡下的這張臉長什麽樣子。
即便,他今天沒有戴口罩。
男人聳聳肩,“這容易啊,等會兒進電台讓你看看,畢竟我們有着三面……今天這算是,四面之緣了吧?你可真幸運。”
事情發展的太快,快到她根本就沒辦法理清思緒,莫名其妙的在電台大廳裏等着他停好車,然後一起乘電梯去她工作的樓層。
到了這裏,她才算明白,這人,她之前見了好幾面,而且,這人就是新晉偶像章躍鳴,她即将合作的對象。
她看着笑眯眯的章台,無法将這倆人聯系在一起,這對父子的性格真的是天差地。
前幾次見面,章躍鳴給她的印象就是一風風火火的少年,龜毛,事情多,還喜歡耍人。辛辛苦苦的排那麽長時間隊,他假借搭讪插隊提前買了飲料走。
當時她還以爲他是什麽藝人的助理,呵呵哒,他本身就是藝人,隻是演技太好糊弄住她了而已。
“陸晴笙?逗我?whatareyou弄啥嘞?”
章躍鳴從沙發上跳起來,吓得陸晴笙一哆嗦。他的聲音很高,恨不得把這房頂都給掀掉。
“怪不得怪不得,小時候扒我褲子,長大了看我jjc,不行,我拒絕。老爸,你換個主持人換個節目,我堅決不去陸晴笙的節目。”
章躍鳴一臉嫌棄的看着陸晴笙,“我不去你的節目,太危險,我得保護好自己。萬一錄完節目你把我扒了怎麽辦?我這人,國民偶像,既能麽麽哒又能啪啪啪。”
陸晴笙張了張嘴,一口老血恨不得噴出來。她對章躍鳴根本就沒什麽印象,怎麽說的,好像她是女流氓一樣?
章台是這間辦公室裏最尴尬的人,他咳嗽一聲,闆起臉訓自家兒子,“怎麽和笙笙說話呢,這是你慕姨的女兒,你們倆小時候還一起玩來着。”
“我知道,還扒我褲子了。”章躍鳴倚在門上,打了個暫停的手勢,“你們都别說了,陸晴笙太生猛了,我可不行,還是唱歌最安全,回見啊您内。”
說話間,他轉身就要走,章台厲聲喊了一句“站住”,章躍鳴是站住了,扭頭,嬉皮笑臉的朝着倆人都擺了擺手,“啊,朋友再見,再見了我的朋友。”
沙發上的陸晴笙捋清了思路,雖然她不記得和章躍鳴認識,但是他就是她節目的第一期嘉賓準沒錯了。
她看着揮手的章躍鳴,心上忽生一計,側過臉笑眯眯的對章台說,“章叔叔,您讓章躍鳴走吧,我怕我說的事情,他會害羞的。”
她這話讓章台和章躍鳴同時頓住了,章台則是有些吃驚的看着她,而章躍鳴,一臉驚恐狀,大聲喊陸晴笙的名字,“你想說什麽?!”
陸晴笙眨眼,扮無辜,“我知道你會害羞的,所以不當着你的面說啊。”
章台看着倆人這麽眉來眼去,更加感興趣了,“笙笙要講什麽,我還沒見過有讓躍鳴害羞的事情。除了他小時候被扒褲子,半個月都沒去上學。”
陸晴笙心裏有了底,嘿嘿一笑,“這樣啊,那章躍鳴你快走,我怕接下來說的,你會一個月都不想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