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在三分鍾後抵達,她從口袋裏摸出公交卡,上了車,刷卡,選取車的最後一排落座。
許莫深也上車,投币,手裏拎着兩杯熱飲,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她忽然慌張的神色裏,輕松的繞過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凍了有一會兒了吧,喝點熱的暖暖胃,回去之後要記得用紅糖生姜熬水,出出汗就不會生病了。”
空曠的車廂内,隻亮着兩盞薄弱光芒的内燈,還有沒人觀看的電視屏幕,上面放着周星馳的經典片子,長江七号。
許莫深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疲倦,不似往日的清朗,沙沙的,卻很好聽。
這般關切,讓人心中不免柔軟起來,有種窩心的感覺。
“謝謝。”陸晴笙接過,拿着吸管插了兩下,都沒能插進去。許莫深握着她的手,聲音響在她的耳邊,伴着溫暖的呼吸,“大拇指堵住吸管上面,對,一、二、三……”
吸管紮進杯子裏,她抽離自己的手,低頭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熱橙汁。
許莫深也喝起飲料來。
她想要看窗外,但許莫深靠着窗子坐,她的目光望過去總能不經意望到他的側臉。可是她不能這樣,多看一秒,可能心底的喜歡就會增加一分,忘記就不容易了。
陸晴笙低着頭,咬着吸管。
“怎麽突然這麽沉默,心情不好麽?還在難過?”
她搖搖頭,帶了點鼻音,“沒有,我沒事。”
“嗯,有事的話要說。不要自己在寒風中哭,即便是委屈了,也要找個溫暖的地方。”許莫深看着如此低氣壓的笙笙,輕輕皺了皺眉。
“你穿的有點單薄了,女孩子不能仗着年輕就受凍,不僅是皮膚,還有心血管,心髒,都會因爲不同程度的受凍而受到影響。吸入的冷空氣入了肺,也不好。”
“哦。”她輕聲應着。
公車開了很長一段時間,聽着最近的報站聲,這條路線和許莫深的家的路線從這裏開始是相反方向的。而且,更不是醫院的路線。
“許醫生,你不用去醫院麽?”
“不用,我剛出差回來,今天不值班。”他原本一下飛機就打的朝醫院來,汽車從站牌經過,他正好看到了在站牌處難過的她,鬼使神差的下了車。
第一次,見她如此難過。
印象裏,她似乎一直都是帶給人們溫暖的,至少她的電台節目如此,每一句開導人的話語都是發自内心的。
許莫深看着陸晴笙,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手機鈴聲響起,許莫深接起電話。
呼。
陸晴笙握緊了手中的杯子,心下卻是稍微松了口氣。他今日,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健康和情緒,在她難過的時候出現,很是恰到好處。
“嗯,小雨,吃過飯了嗎?”
陸晴笙側過臉,在玻璃折射的光線下,看清了他臉上的表情。
那種溫暖的,關懷的,表情。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小心翼翼,都要溫柔幾分。
“就一晚,聽話。好,你有需要的,找他們。嗯。早點休息。”
許莫深挂了電話。
“我見過她。”陸晴笙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似乎是爲了讓自己徹底死心,很認真的對許莫深說,“在醫院裏,很惹人疼愛的女孩。身體似乎有些柔弱。”
“小雨?”許莫深輕輕勾起唇,“她身體不好,一直在國外呆着。你們年齡相仿,她比你小兩歲。”
“在國外上大二,來找你過寒假麽?”
“嗯。”
“挺好的。”陸晴笙輕輕牽動唇角,笑容有些勉強。好在,光線暗,她又是低着頭,許莫深察覺不出來。
可是,卻忘記了自己聲音裏的那絲低落。
公交車到站,她下車,許莫深也跟着下車,說是要送她回家。
她本能的拒絕,可許莫深的态度不容她拒絕。
認真,特别堅持,這是許莫深的性格屬性。
走到門口,陸晴笙把圍巾取下來,還給許莫深。“謝謝你。”
“我可以理解爲,你在疏遠我麽?”許莫深并沒有接圍巾,而是反問了她這麽一句。
他背光而立,無法看清楚臉上的表情。可是寒風襲過,陸晴笙本能的察覺到,他的表情應當如這寒風一樣冷。就像他此刻的聲音,即便是帶了笑意的,可是聽起來還是會很冷。
她有些啞然,可無從解釋。她現在做的不是疏遠他,而是她在逃避,逃離這個讓她如此心動的聲音,讓她如此動心的人。
“天冷,我到家了,圍巾應該還給你。”她擡頭,凝視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爲什麽,我覺得應該在你這裏留一樣東西。”許莫深忽然說了這麽一條讓人沒有頭緒,或者說是,讓陸晴笙不敢有頭緒的話。
他掏出手機,翻查日曆,問陸晴笙:“下周末是不是休息?”
“嗯。”
“時間空出來,漠輕寒的簽名我到時候給你。”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沒有給她時間表達自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他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麽?
陸晴笙握着手中的圍巾,眼睛酸酸的,寒風刺的臉生疼生疼。她看着遠方那幾近模糊的人影,看着他消失不見。想到了很久之前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如此應景。
我相信我能遇到比你更好的人
但現在你就擋在我面前
像從天倒挂的瀑布
三百六十度的震耳欲聾
除了你我什麽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