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九十


【後周紀一】起重光大淵獻,盡玄黓困敦八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聖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廣順元年(辛亥,公元九五一年)

春,正月,丁卯,漢太後下诰,授監國符寶,即皇帝位。監國自臯門入宮,即位于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後,國号宜曰周。”改元,大赦。楊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贈官,官爲斂葬,仍訪其子孫叙用之。凡倉場、庫務掌納官吏,無得收鬥馀、稱耗。舊所羨馀物,悉罷之。犯竊盜及奸者,并依晉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無得誅及親族,籍沒家赀。唐莊宗、明宗、晉高祖各置守陵十房,漢高祖陵職員、宮人,時月薦享及守陵戶并如故。初,唐衰,多盜,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竊盜贓三匹者死。晉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婦人,無問強、和,男女并死。漢法,竊盜一錢以上皆死。又罪非反逆,往往族誅、籍沒,故帝即位,首革其弊。

初,楊邠以功臣、國戚爲方鎮者多不閑吏事,乃以三司軍将補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其人自恃敕補,多專橫,節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罷之。帝命史弘肇親吏上黨李崇矩訪弘肇親族,崇矩言:“弘肇弟弘福今存。”初,弘肇使崇矩掌其家赀之籍,由是盡得其産,皆以授弘福。帝賢之,使隸皇子榮帳下。

戊辰,以前複州防禦使王彥超權武甯節度使。

漢李太後遷居西宮,己巳,上尊号曰昭聖皇太後。

開封尹兼中書令劉勳卒。

癸酉,加王峻同平章事。

以衛尉卿劉皞主漢隐帝之喪。

初,河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劉崇聞隐帝遇害,欲舉兵南向,聞迎立湘陰公,乃止,曰:“吾兒爲帝,吾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骧陰說崇曰:“觀郭公之心,終欲自取,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據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然後還鎮,則郭公不敢動矣。不然,且爲所賣。”崇怒曰:“腐儒,欲離間吾父子!”命左右曳出斬之。骧呼曰:“吾負經濟之才而爲愚人謀事,死固甘心!家有老妻,願與之同死。”崇并其妻殺之,且奏于朝廷,示無二心。及赟廢,崇乃遣使請赟歸晉陽。诏報以“湘陰公比在宋州,今方取歸京師,必令得所,公勿以爲憂。公能同力相輔,當加王爵,永鎮河東。”鞏廷美、楊溫聞湘陰公赟失位,奉赟妃董氏據徐州拒守,以俟河東援兵,帝使赟以書谕之。廷美、溫欲降而懼死,帝複遺赟書曰:“爰念斯人盡心于主,足以賞其忠義,何由責以悔尤,俟新節度使入城,當各除刺史,公可更以委曲示之。”

契丹之攻内丘也,死傷頗多,又值月食,軍中多妖異,契丹主懼,不敢深入,引兵還,遣使請和于漢。會漢亡,安國節度使劉詞送其使者詣大梁,帝遣左千牛衛将軍硃憲報聘,且叙革命之由,以金器、玉帶贈之。

帝以鄴都鎮撫河北,控制契丹,欲以腹心處之。乙亥,以甯江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王殷爲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領軍如故,仍以侍衛司從赴鎮。

丙子,帝帥百官詣西宮,爲漢隐帝舉哀成服,皆如天子禮。

慕容彥超遣使入貢,帝慮其疑懼,賜诏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億兆。”

戊寅,殺湘陽公于宋州。

是日,劉崇即皇帝位于晉陽,仍用乾祐年号,所有者并、汾、忻、代、岚、憲、隆、蔚、沁、遼、麟、石十二州之地。以節度判官鄭珙爲中書侍郎,觀察判官荥陽趙華爲戶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以次子承鈞爲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太原尹,以節度副使李存瑰爲代州防禦使,裨将武安張元徽爲馬步軍都指揮使,陳光裕爲宣徽使。

北漢主謂李存瑰、張元徽曰:“朕以高祖之業,一朝墜地,今日位号,不得已而稱之。顧我是何天子,汝曹是何節度使邪!”由是不建宗廟,祭祀如家人,宰相俸錢月止百缗,節度使止三十缗,自馀薄有資給而已,故其國中少廉吏。客省使河南李光美嘗爲直省官,頗谙故事,北漢朝廷制度,皆出于光美。北漢主聞湘陰公死,哭曰:“吾不用忠臣之言,以至于此!”爲李骧立祠,歲時祭之。

己卯,以太師馮道爲中書令,加窦貞固侍中,蘇禹珪司空。

王彥超奏遣使赍敕詣徐州,鞏廷美等猶豫不肯啓關,诏進兵攻之。

帝謂王峻曰:“朕起于寒微,備嘗艱苦,遭時喪亂,一旦爲帝王,豈敢厚自奉養以病下民乎!”命峻疏四方貢獻珍美食物,庚辰,下诏悉罷之。其诏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損被于适。”又曰:“積于有司之中,甚爲無用之物。”又诏曰:“朕生長軍旅,不親學問,未知治天下之道,文武官有益國利民之術,各具封事以聞,鹹宜直書,勿事辭藻。”帝以蘇逢吉之第賜王峻,峻曰:“是逢吉所以族李崧也!”辭而不處。

初,契丹主北歸,橫海節度使潘聿撚棄鎮随之,契丹主以聿撚爲西南路招讨使。及北漢主立,契丹主使聿撚遺劉承鈞書。北漢主使承鈞複書,稱:“本朝淪亡,紹襲帝位,欲循晉室故事,求援北朝。”契丹主大喜。北漢主發兵屯陰地、黃澤、團柏。丁亥,以承鈞爲招讨使,與副招讨使白從晖、都監李存瑰将步騎萬人寇晉州。從晖,吐谷渾人也。

郭崇威更名崇,曹威更名英。

二月,丁酉,以皇子天雄牙内都指揮使榮爲鎮甯節度使,選朝士爲之僚佐,以侍禦史王敏爲節度判官,右補阙崔頌爲觀察判官,校書郎王樸爲掌書記。頌,協之子;樸,東平人也。

戊戌,北漢兵五道攻晉州,節度使王晏閉城不出。劉承鈞以爲怯,蟻附登城。晏伏兵奮擊,北漢兵死傷者千馀人。承鈞遣副兵馬使安元寶焚晉州西城,元寶來降。承鈞乃移軍攻隰州。癸卯,隰州刺史許遷遣步軍都指揮使耿繼業迎擊北漢兵于長壽村,執其将程筠等,殺之。未幾,北漢兵攻州城,數日不克,死傷甚衆,乃引去。遷,郓州人也。

甲辰,楚王希萼遣掌書記劉光輔入貢于唐。

帝悉出漢宮中寶玉器數十,碎之于庭,曰:“凡爲帝王,安用此物!聞漢隐帝日與嬖寵于禁中嬉戲,珍玩不離側,茲事不遠,宜以爲鑒!”仍戒左右,自今珍華悅目之物,無得入宮。

丁未,契丹主遣其臣袅骨支與硃憲偕來,賀即位。

戊申,敕前資官各聽自便居外州。陳思讓未至湖南,馬希萼已克長沙。思讓留屯郢州,敕召令還。

丁巳,遣尚書左丞田敏使契丹。北漢主遣通事舍人李鞏言使于契丹;乞兵爲援。

诏加泰甯節度使慕容彥超中書令,遣翰林學士魚崇諒詣兗州谕指。崇諒,即崇遠也。彥超上表謝。三月,壬戌朔,诏報之曰:“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讒,倉猝之間,召卿赴阙。卿即奔馳應命,信宿至京,救國難而不顧身,聞君召而不俟駕。以至天亡漢祚,兵散梁郊,降将敗軍,相繼而至,卿即便回馬首,徑返龜陰。爲主爲時,有終有始。所謂危亂見忠臣之節,疾風知勁草之心。若使爲臣者皆能如茲,則有國者誰不欲用!所言朕潛龍河朔之際,平難浚郊之時,緣不奉示喻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阙。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漢朝,又安肯忠信于周室!以此爲懼,不亦過乎!卿但悉力推心,安民體國,事朕之事,如事故君,不惟黎庶獲安,抑亦社稷是賴。但堅表率,未議替移。由衷之誠,言盡于此。”

唐以楚王希萼爲天策上将軍、武安、武平、靜江、甯遠節度使兼中書令、楚王,以右仆射孫忌、客省使姚鳳爲冊禮使。

丙寅,遣前淄州刺史陳思讓将兵戍磁州,扼黃澤路。

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舊怨,殺戮無度,晝夜縱酒荒淫,悉以軍府事委馬希崇。希崇複多私曲,政刑紊亂。府庫既盡于亂兵,籍民财以賞赍士卒,或封其門而取之,士卒猶以不均怨望。雖朗州舊将佐從希萼來者,亦皆不悅,有離心。

劉光輔之入貢于唐也,唐主待之厚,光輔密言:“湖南民疲主驕,可取也。”唐主乃以營屯都虞候邊鎬爲信州刺史,将兵屯袁州,潛圖進取。

小門使謝彥颙,本希萼家奴,以首面有寵于希萼,至與妻妾雜坐,恃恩專橫。常肩随希崇,或拊其背,希崇銜之。故事,府宴,小門使執兵在門外。希萼使彥颙預坐,或居諸将之上,諸将皆恥之。

希萼以府舍焚蕩,命朗州靜江指揮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帥所部兵千馀人治之,執役甚勞,又無犒賜,士卒皆怨,竊言曰:“囚免死則役作之。我輩從大王出萬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終日酣歌,豈知我輩之勞苦乎!”逵、行逢聞多,相謂曰:“衆怨深矣,不早爲計,禍及吾曹。”壬申旦,帥其衆各執長柯斧、白梃,逃歸朗州。時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揮使唐師翥将千馀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逵等乘其疲乏,伏兵縱擊,士卒死傷殆盡,師翥脫歸。逵等黜留後馬光贊,更以希萼兄子光惠知州事。光惠,希振之子也。尋奉光惠爲節度使,逵等與何敬真及諸軍指揮使張亻放參決軍府事。希萼具以狀言于唐,唐主遣使以厚賞招谕之。逵等納其賞,縱其使,不答其诏,唐亦不敢诘也。

王彥超奏克徐州,殺鞏廷美等。

北漢李鞏言至契丹,契丹主使拽剌梅裏報之。

丙子,敕:“朝廷與唐本無仇怨,緣淮軍鎮,各守疆域,無得縱兵民擅入唐境。商旅往來,無得禁止。”

己卯,潞州送涉縣所獲北漢将卒二百六十馀人,各賜衫袴巾履遣還。

加吳越王弘亻叔諸道兵馬都元帥。

夏,四月,壬辰朔,濱淮州鎮上言:“淮南饑民過淮籴谷,未敢禁止。”诏曰:“彼之生民,與此何異,宜令州縣津鋪無得禁止。”

蜀通奏使高延昭固辭知樞密院,丁未,以前雲安榷鹽使太原伊審征爲通奏使,知樞密院事。審征,蜀高祖妹褒國公主之子也,少與蜀主相親狎,及知樞密,政之大小悉以咨之。審征亦以經濟爲己任,而貪侈回邪,與王昭遠相表裏,蜀政由是浸衰。

吳越王弘亻叔徙廢王弘倧居東府,爲築宮室,治園圃,娛悅之,歲時供饋甚厚。

契丹主遣使如北漢,告以周使田敏來,約歲輸錢十萬缗。北漢主使鄭珙以厚賂謝契丹,自稱“侄皇帝緻書于叔天授皇帝”,請行冊禮。

五月,己巳,遣左金吾将軍姚漢英等使于契丹,契丹留之。辛未,北漢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珙卒于契丹。

甲戌,義武節度使孫方簡避皇考諱,更名方谏。

定難節度使李彜殷遣使奉表于北漢。

六月,辛亥,以樞密使、同平章事王峻爲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樞密副使、兵部侍郎範質、戶部侍郎、判三司李谷爲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谷仍判三司。司徒兼侍中窦貞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禹珪并罷守本官。癸醜,範質參知樞密院事。丁巳,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鄴兼樞密副使。

初,帝讨河中,已爲人望所屬。李谷時爲轉運使,帝數以微言諷之,谷但以人臣盡節爲對,帝以是賢之。即位,首用爲相。時國家新造,四方多故,王峻夙夜盡心,知無不爲,軍旅之謀,多所裨益。範質明敏強記,謹守法度。李谷沉毅有器略,在帝前議論,辭氣慷慨,善譬谕以開主意。

武平節度使馬光惠,愚懦嗜酒,不能服諸将,王逵、周行逢、何敬真謀以辰州刺史廬陵劉言骁勇得蠻夷心,欲迎以爲副使。言知逵等難制,曰:“不往,将攻我。”乃單騎赴之。既至,衆廢光惠,送于唐,推言權武平留後,表求旄節于唐,唐人未許。亦稱籓于周。

吳越王弘亻叔以前内外馬步都統軍使仁俊無罪,複其官爵。

契丹遣燕王述軋等冊命北漢王爲大漢神武皇帝,妃爲皇後。北漢主更名旻。

秋,七月,北漢主遣翰林學士博興衛融等詣契丹謝冊禮,且請兵。

八月,壬戌,葬漢隐帝于颍陵。

義武節度使孫方谏入朝,壬子,徙鎮國節度使,以其弟易州刺史行友爲義武留後。又徙建雄節度使于晏鎮徐州,以武甯節度使王彥超代之。

戊午,追立故夫人柴氏爲皇後。

九月,北漢主遣招讨使李存瑰将兵自團柏入寇。契丹欲引兵會之,與酋長議于九十九泉。諸部皆不欲南寇,契丹主強之。癸亥,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澱,燕王述軋及偉王之子太甯王漚僧作亂,弑契丹主而立述軋。契丹主德光之子齊王述律逃入南山,諸部奉述律以攻述軋、漚僧,殺之,并其族黨。立述律爲帝,改元應曆。自火神澱入幽州,遣使告于北漢,北漢主遣樞密直學士上黨王得中如契丹,賀即位,複以叔父事之,請兵以擊晉州。

契丹主年少,好遊戲,不親國事,每夜酣飲,達旦乃寐,日中方起,國人謂之睡王。後更名明。

壬申,蜀以吏部尚書、禦史中丞範仁恕爲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楚王希萼既克長沙,不賞許可瓊,疑可瓊怨望,出爲蒙州刺史。遣馬步都指揮使徐威、左右軍馬步使陳敬遷、水軍都指揮使魯公館、牙内侍衛指揮使陸孟俊帥部兵立寨于城西北隅,以備朗兵。不存撫役者,将卒皆怨怒,謀作亂。希崇知其謀,戊寅,希萼宴将吏,徐威等不預,希崇亦辭疾不至。威等使人先驅踶齧馬十馀入府,自帥其徒執斧斤、白梃,聲言絷馬,奄至座上,縱橫擊人,颠踣滿地。希萼逾垣走,威等執囚之。執謝彥颙,自頂及踵剉之。立希崇爲武安留後,縱兵大掠。幽希萼于衡山縣。

劉言聞希崇立,遣兵趣潭州,聲言讨其篡奪之罪。壬午,軍于益陽之西。希崇懼,癸未,發兵二千拒之,又遣使如朗州求和,請爲鄰籓。掌書記桂林李觀象說言曰:“希萼舊将佐猶在長沙,此必不欲與公爲鄰;不若先檄希崇取其首,然後圖湖南,可兼有也。”言從之。希崇畏言,即斷都軍判官楊仲敏、掌書記劉光輔、牙内指揮使魏師進、都押牙黃勍等十馀人首,遣前辰陽縣令李翊赍送朗州。至則腐敗,言與王逵等皆以爲非仲敏等首,怒責翊,翊惶恐自殺。

希崇既襲位,亦縱酒荒淫,爲政不公,語多矯妄,國人不附。初,馬希萼入長沙,彭師暠雖免死,猶杖背黜爲民。希崇以爲師暠必怨之,使送希萼于衡山,實欲師暠殺之。師暠曰:“欲使我爲弑君之人乎!”奉事逾謹。丙戌,至衡山。衡山指揮使廖偃,匡圖之子也,與其季父節度巡官匡凝謀曰:“吾家世受馬氏恩,今希萼長而被黜,必不免禍,盍相與輔之!”于是帥莊戶及鄉人悉爲兵,與帥暠共立希萼爲衡山王,以縣爲行府,斷江爲栅,編竹爲戰艦,以師暠爲武清節度使,召募徒衆,數日,至萬馀人,州縣多應之。遣判官劉虛己求援于唐。

徐威等見希崇所爲,知必無成,又畏朗州、衡山之逼,恐一朝喪敗,俱及禍,欲殺希崇以自解。希崇微覺之,大懼,密遣客将範守牧奉表請兵于唐,唐主命邊鎬自袁州将兵萬人西趣長沙。

冬,十月,辛卯,潞州巡檢陳思讓敗北漢兵于虒亭。

唐邊鎬引兵入醴陵。癸巳,楚王希崇遣使犒軍。壬寅,遣天策府學士拓跋恒奉箋詣鎬請降。恒歎曰:“吾久不死,乃爲小兒送降狀!”癸卯,希崇帥弟侄迎鎬,望塵而拜,鎬下馬稱诏勞之。甲辰,希崇等從鎬入城,鎬舍于浏陽門樓,湖南将吏畢賀,鎬皆厚賜之。時湖南饑馑,鎬大發馬氏倉粟赈之,楚人大悅。

契丹遣彰國節度使蕭禹厥将奚、契丹五萬會北漢兵入寇。北漢主自将兵二萬自陰地關寇晉州,丁未,軍于城北,三面置寨,晝夜攻之,遊兵至绛州。時王晏已離鎮,王彥超未至,巡檢使王萬敢權知晉州,與龍捷都指揮使史彥超、虎捷指揮使何徽共拒之。史彥超,雲州人也。

癸醜,唐武昌節度使劉仁贍帥戰艦二百取嶽州,撫納降附,人忘其亡。仁贍,金之子也。

唐百官共賀湖南平,起居郎高遠曰:“我乘楚亂,取之甚易。觀諸将之才,但恐守之難耳!”遠,幽州人也。司徒緻仕李建勳曰:“禍其始此乎!”唐主自即位以來,未嘗親祠郊廟,禮官以爲請。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後告謝。”及一舉取楚,謂諸國指麾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遊元城,樂其風土,俟陛下定中原,乞魏博節度使。”唐主許之,岑趨下拜謝。其主驕臣佞如此。

馬希萼望唐人立己爲潭帥,而潭人惡希萼,共請邊鎬爲帥,唐主乃以鎬爲武安節度使。

王峻有故人曰申師厚,嘗爲兗州牙将,失職饑寒,望峻馬拜谒于道。會涼州留後折逋嘉施上表請帥于朝廷,帝以絕域非人所欲,募率府供奉官願行者,月馀,無人應募,峻薦師厚于帝。丁巳,以師厚爲河西節度使。唐邊鎬趣馬希崇帥其族入朝,馬氏聚族相泣,欲重賂鎬,奏乞留居長沙。鎬微曬曰:“國家與公家世爲仇敵,殆六十年,然未嘗敢有意窺公之國。今公兄弟鬥阋,困窮自歸,若複二三,恐有不測之憂。”希崇無以應,十一月,辛酉,與宗族及将佐千馀人号恸登舟,送者皆哭,響振川谷。

帝以北漢、契丹之兵猶在晉州,甲子,以王峻爲行營都部署,将兵救之。诏諸軍皆受峻節度,聽以便宜從事,得自選擇将吏。乙醜,峻行,帝自至城西餞之。

楚靜江節度副使、知桂州馬希隐,武穆王殷之少子也。楚王希廣、希萼兄弟争國,南漢主以内侍使吳懷恩爲西北招讨使,将兵屯境上,伺間密謀進取。希廣遣指揮使彭彥晖将兵屯龍峒以備之。希萼自衡山遣使以彥晖爲桂州都監、在城外内巡檢使、判軍府事,希隐惡之,潛遣人告蒙州刺史許可瓊。可瓊方畏南漢之逼,即棄蒙州,引兵趣桂州,與彥晖戰于城中。彥晖敗,奔衡山,可瓊留屯桂州。吳懷恩據蒙州,進兵侵掠,桂管大擾,希隐、可瓊不知所爲,但相與飲酒對泣。

南漢主遺希隐書,言:“武穆王奄有全楚,富強安靖五十馀年。正由三十五舅、三十舅兄弟尋戈,自相魚肉,舉先人基業,北面仇雠。今聞唐兵已據長沙,竊計桂林繼爲所取。當朝世爲與國,重以婚姻,睹茲傾危,忍不赴救!已發大軍水陸俱進,當令相公舅永擁節旄,常居方面。”希隐得書,與僚佐議降之,支使潘玄珪以爲不可。丙寅,吳懷恩引兵奄至城下,希隐、可瓊帥其衆,夜斬關奔全州,桂州遂潰。懷恩因以兵略定宜、連、梧、嚴、富、昭、柳、象、龔等州,南漢始盡有嶺南之地。

辛未,唐邊鎬遣先鋒指揮使李承戬将兵如衡山,趣馬希萼入朝。庚辰,希萼與将佐士卒萬馀人自潭州東下。

王峻留陝州旬日,帝以北漢攻晉州急,憂其不守,議自将由澤州路與峻會兵救之,且遣使谕峻。十二月,戊子朔,下诏以三日西征。使者至陝,峻因使者言于帝曰:“晉州城堅,未易可拔,劉崇兵鋒方銳,不可力争。所以駐兵,待其氣衰耳,非臣怯也。陛下新即位,不宜輕動。若年駕出汜水,則慕容彥超引兵入汴,大事去矣!”帝聞之,自以手提耳曰:“幾敗吾事!”庚寅,敕罷親征。

初,泰甯節度使兼中書令慕容彥超聞徐州平,疑懼愈甚,乃招納亡命,畜聚薪糧,潛以書結北漢,吏獲其書以聞。又遣人詐爲商人求援于唐。帝遣通事舍人鄭好謙就申慰谕,與之爲誓。彥超益不自安,屢遣都押牙鄭麟詣阙,僞輸誠款,實觇機事。又獻天平節度使高行周書,其言皆謗毀朝廷與彥超相結之意。帝笑曰:“此彥超之詐也!”以書示行周,行周上表謝恩。既而彥超反迹益露,丙申,遣閣門使張凝将兵赴郓州巡檢以備之。

庚子,王峻至绛州。乙已,引兵趣晉州。晉州南有蒙坑,最爲險要,峻憂北漢兵據之。是日,聞前鋒已度蒙坑,喜曰:“吾事濟矣!”

慕容彥超奏請入朝,帝知其詐,即許之。既而複稱境内多盜,未敢離鎮。

北漢主攻晉州,久不克。會大雪,民相聚保山寨,野無所掠,軍乏食。契丹思歸,聞王峻至蒙坑,燒營夜遁。峻入晉州,諸将請亟追之,峻猶豫未決。明日,乃遣行營馬軍都指揮使仇弘超、都排陳使藥元福、左廂排除使陳思讓、康延沼将騎兵追之,及于霍邑,縱兵奮擊,北漢兵墜崖谷死者甚衆。霍邑道隘,延沼畏懦不急追,由是北漢兵得度。藥元福曰:“劉崇悉發其衆,挾明騎而來,志吞晉、绛。今氣衰力憊,狼狽而遁。不乘此翦撲,必爲後患。”諸将不欲進,王峻複遣使止之,遂還。契丹比至晉陽,士馬什喪三四。蕭禹厥恥于無功,釘大酋長一人于市,旬馀而斬之。北漢主始息意于進取。北漢土瘠民貧,内供軍國,外奉契丹,賦繁役重,民不聊生,逃入周境者甚衆。

唐主以鎮南節度使兼中書令宋齊丘爲太傅,以馬希萼爲江南西道觀察使、守中書令,鎮洪州,仍賜爵楚王。以馬希崇爲永泰節度使、兼侍中,鎮舒州。湖南将吏,位高者拜刺史、将軍、卿監,卑者以次拜官。唐主嘉廖偃、彭師暠之忠,以偃爲左殿直軍使、萊州刺史,師暠爲殿直都虞候,賜予甚厚。湖南刺史皆入朝于唐,永州刺史王赟獨後至,唐王毒殺之。

南漢主遣内侍省丞潘崇徹、将軍謝貫将兵攻郴州,唐邊鎬發兵救之。崇徹敗唐兵于義章,遂取郴州。邊鎬請除全、道二州刺史以備南漢。丙辰,唐主以廖偃爲道州刺史,以黑雲指揮使張巒知全州。

是歲,唐主以安化節度使鄱陽王王延政爲山南西道節度使,更賜爵光山王。

初,蒙城鎮将鹹師朗将部兵降唐,唐主以其兵爲奉節都,從邊鎬平湖南。唐悉收湖南金帛、珍玩、倉粟乃至舟艦、亭館、花果之美者,皆徙于金陵,遣都官郎中楊繼勳等收湖南租賦以贍戍兵。繼勳等務爲苛刻,湖南人失望。行營糧料使王紹顔減士卒糧賜,奉節指揮使孫朗、曹進怒曰:“昔吾從鹹公降唐,唐待我豈如今日湖南将士之厚哉!今有功不增祿賜,又減之,不如殺紹顔及鎬,據湖南,歸中原,富貴可圖也!”

太祖聖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廣順二年(壬子,公元九五二年)

春,正月,庚申,夜,孫朗、曹進帥其徒作亂,束藁潛燒府門,火不然。邊鎬覺之,出兵格鬥,且命鳴鼓角,朗、進等以爲将曉,斬關奔朗州。王逵問朗曰:“吾昔從武穆王,與淮南戰屢捷,淮南兵易與耳。今欲以朗州之衆複取湖南,可乎?”朗曰:“朗在金陵數年,備見其政事,朝無賢臣,軍無良将,忠佞無别,賞罰不當,如此,得國存幸矣,何暇兼人!朗請爲公前驅,取湖南如拾芥耳!”逵悅,厚遇之。

壬戌,發開封府民夫五萬修大梁城,旬日而罷。

慕容彥超發鄉兵入城,引泗水注壕中,爲戰守之備。又多以旗幟授諸鎮将,令募群盜,剽掠鄰境,所在奏其反狀。甲子,敕沂、密二州不複隸泰甯軍。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昭武節度使曹英爲都部署,讨彥超,齊州防禦使史延超爲副部署,皇城使河内向訓爲都監,陳州防禦使樂元福爲行營馬步都虞候。帝以元福宿将,命英、訓無得以軍禮見之,二人皆父事之。

唐主發兵五千,軍于下邳,以援彥超。聞周兵将至,退屯沐陽。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擊之,大破唐兵,殺、溺死者千馀人,獲其将燕敬權。

初,彥超以周室新造,謂其易搖,故北召北漢及契丹,南誘唐人,使侵邊鄙,冀朝廷奔命不暇,然後乘間而動。及北漢、契丹自晉州北走,唐兵敗于沐陽,彥超之勢遂沮。

永興節度使李洪信,自以漢室近親,心不自安。城中兵不滿千人,王峻在陝,以救晉州爲名,發其數百。及北漢兵遁去,遣禁兵千馀人戍長安。洪信懼,遂入朝。

壬申,王峻自晉州還,入見。

曹英等至兗州,設長圍。慕容彥超屢出戰,藥元福皆擊敗之,彥超不敢出。十馀日,長圍合,遂進攻之。

初,彥超将反,判官崔周度谏曰:“魯,詩書之國,自伯禽以來不能霸諸侯,然以禮義守之,可以長世。公于國家非有私憾,胡爲自疑!況主上開谕勤至,苟撤備歸誠,則坐享泰山之安矣。獨不見杜中令、安襄陽、李河中竟何所成乎!”彥超怒。及官軍圍城,彥超括士民之财以贍軍,坐匿财死者甚衆。前陝州司馬閻弘魯,寶之子也,畏彥超之暴,傾家爲獻。彥超猶以爲有所匿,命周度索其家,周度謂弘魯曰:“君之死生,系财之豐約,宜無所愛。”弘魯泣拜其妻妾曰:“悉出所有以救吾死。”皆曰:“竭矣!”周度以白彥超,彥超不信,收弘魯夫妻系獄。有乳母于泥中掊得金纏臂,獻之,冀以贖其主。彥超曰:“果然,所匿必猶多。”榜掠弘魯夫妻,肉潰而死。以周度爲阿庇,斬于市。

北漢遣兵寇府州,防禦使折德扆敗之,殺二千馀人。二月,庚子,德扆奏攻拔北漢岢岚軍,以兵戍之。

甲辰,帝釋燕敬權等使歸唐,謂唐主曰:“叛臣,天下所共疾也,不意唐主助之,得無非計乎!”唐主大慚,先所得中國人,皆禮而歸之。唐之言事者猶獻取中原之策,中書舍人韓熙載曰:“郭氏有國雖淺,爲治已固,我兵輕動,必有害無益。”

唐自烈祖以來,常遣使泛海與契丹相結,欲與之共制中國,更相饋遺,約爲兄弟。然契丹利其貨,徒以虛語往來,實不爲唐用也。

唐主好文學,故熙載與馮延己、延魯、江文蔚、潘佐、徐铉之徒皆至美官。佑,幽州人也。當時唐之文雅于諸國爲盛,然未嘗設科舉,多因上書言事拜官,至是,始命韓林學士江文蔚知貢舉,進士廬陵王克貞等三人及第。唐主問文蔚:“聊取士何如前朝?”對曰:“前朝公舉、私谒相半,臣專任至公耳。”唐主悅。中書舍人張緯,前朝登第,聞而銜之。時執政皆不由科第,相與沮毀,竟罷貢舉。

三月,戊辰,以内客省使、恩州團練使晉陽鄭仁誨爲樞密副使。

甲戌,改威勝軍曰武勝軍。

唐主以太弟太保、昭義節度使馮延己爲左仆射,前鎮海節度使徐景運爲中書侍郎,及右仆射孫晟皆同平章事。既宣制,戶部尚書常夢錫衆中大言曰:“白麻甚佳,但不及江文蔚疏耳!”晟素輕延己,謂人曰:“金杯玉碗,乃貯狗矢乎!”延己言于唐主曰:“陛下躬親庶務,故宰相不得盡其才,此治道所以未成也。”唐主乃悉以政事委之,奏可而已。既而延己不能勤事,文書皆仰成胥史,軍旅則委之邊将。頃之,事益不治,唐主乃複自覽之。

大理卿蕭俨惡延己爲人,數上疏攻之,會俨坐失入人死罪,鍾谟、李德明輩必欲殺之,延己曰:“俨誤殺一婦人,諸君以爲當死,俨九卿也,可誤殺乎?”獨上言:“俨素有直聲,今所坐已會赦,宜從寬宥。”俨由是得免。人亦以此多之。景運尋罷爲太子少傅。

夏,四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帝以曹英等攻克兗州久未克,乙卯,下诏親征,以李谷權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鄭仁誨權大内都點檢,又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充在京都巡檢。

唐主既克湖南,遣其将李建期屯益陽以圖朗州,以知全州張巒兼桂州招讨使以圖桂州,久之,未有功。唐主謂馮延己、孫晟曰:“楚人求息肩于我,我未有以撫其瘡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來蘇之望。吾欲罷桂林之役,斂益陽之戍,以旌節授劉言,何如?”晟以爲宜然。延己曰:“吾出偏将舉湖南,遠近震驚。一旦三分喪二,人将輕我。請委邊将察其形勢。”唐主乃遣統軍使侯訓将兵五千自吉州路趣全州,與張巒合兵攻桂州。南漢伏兵于山谷,巒等始至城下,罷乏,伏兵四起,城中出兵夾擊之,唐兵大敗,訓死,巒收散卒數百奔歸全州。

五月,庚申,帝發大梁。戊辰,至兗州。己巳,帝使人招谕慕容彥超,城上人語不遜。庚午,命諸軍進攻。

先是,術者绐彥超雲:“鎮星行至角、亢,角、亢兗州之分,其下有福。”彥超乃立祠而禱之,令民家皆立黃幡。彥超性貪吝,官軍攻城急,猶瘗藏珍寶,由是人無鬥志,将卒相繼有出降者。乙亥,官軍克城,彥超方禱鎮星祠,帥衆力戰,不勝,乃焚鎮星祠,與妻赴井死。子繼勳出走,追獲,殺之。官軍大掠,城中死者近萬人。初,彥超将反,募群盜置帳下,至者二千馀人,皆山林犷悍,竟不爲用。

帝欲悉誅兗州将吏,翰林學士窦儀見馮道、範質,與之共白帝曰:“彼皆脅從耳。”乃赦之。丁醜,以端明殿學士顔衎權知兗州事。壬午,赦兗州管内,彥超黨與逃匿者期一月聽自首,前已伏誅者赦其親戚。癸未,降泰甯軍爲防禦州。

唐司徒緻仕李建勳卒,且死,戒家人曰:“時事如此,吾得良死幸矣!勿封土立碑,聽人耕種于其上,免爲他日開發之标。”及江南之亡也,諸貴人高大之冢無不發者,惟建勳冢莫知其處。

六月,乙酉朔,帝如曲阜,谒孔子祠。既尊,将拜。左右曰:“孔子,陪臣也,不當以天子拜之。”帝曰:“孔子百世帝王之師,敢不敬乎!”遂拜之。又拜孔子墓,命葺孔子祠,禁孔林樵采。訪孔子、顔淵之後,以爲曲阜令及主簿。丙戌,帝發兗州。

乙未,吳越順德太夫人吳氏卒。

丁酉,蜀大水入成都,漂沒千馀家,溺死五千馀人,壞太廟四室。戊戌,蜀大赦,赈水災之家。

己亥,帝至大梁。

朔方節度使兼中書令陳留王馮晖卒,其子牙内都虞候繼業殺其兄繼勳,自知軍府事。

太子賓客李濤之弟澣,在契丹爲勤政殿學士,與幽州節度使蕭海真善。海真,契丹主兀欲之妻弟也。浣說海南内附,海真欣然許之。澣因定州諜者田重霸赍絹表以聞,且與濤書,言:“契丹主童騃,專事宴遊,無遠志,非前人之比,朝廷若能用兵,必克;不然,與和,必得。二者皆利于速,度其情勢,他日終不能力助河東者也。”壬寅,重霸至大梁,會中國多事,不果從。

辛亥,以馮繼業爲朔方留後。

樞密使王峻,性輕躁,多計數,好權利,喜人附己,自以天下爲己任。每言事,帝從之則喜,或時未允,辄愠怼,往往發不遜語。帝以其故舊,且有佐命功,又素知其爲人,每優容之。峻年長于帝,帝即位,猶以兄呼之,或稱其字,峻以是益驕。副使鄭仁誨、皇城使向訓、恩州團練使李重進,皆帝在籓鎮時腹心将佐也,帝即位,稍稍進用。峻心嫉之,累表稱疾,求解機務,以诇帝意。帝屢遣左右敦谕,峻對使者辭氣亢厲。又遺諸道節度使書求保證,諸道各獻其書,帝驚駭久之,複遣左右慰勉,令視事,且曰:“卿倘不來,朕且自往。”猶不至。帝知樞密直學士陳觀與峻親善,令往谕指,觀曰:“陛下但聲言臨幸其第,嚴駕以待之,峻必不敢不來。”從之。秋,七月,戊子,峻入朝,帝慰勞令視事。重進,滄州人,其母即帝妹福慶長公主也。

李谷足跌,傷右臂,在告月馀。帝以谷職業繁劇,趣令入朝,辭以未任趨拜。癸巳,诏免朝參,但令視事。

蜀工部尚書、判武德軍邵延鈞不禮于監押王承丕,承丕謀作亂。辛醜,左奉聖都指揮使安次孫欽當以部兵戍邊,往辭承丕,承丕邀與俱見府公。欽不知其謀,從之。承丕至,則令左右擊殺延鈞,屠其家,稱奉诏處置軍府,即開府庫賞士卒,出系囚,發屯戍。将吏畢集,欽謂承丕曰:“今延鈞已伏辜,公宜出诏書以示衆。”承丕曰:“我能緻公富貴,勿問诏書。”欽始知承丕反,因绐曰:“今内外未安,我請以部兵爲公巡察。”即躍馬而出,承丕連呼之,不止。欽至營,曉谕其衆,帥以入府,攻承丕,承丕左右欲拒戰,欽叱之,皆棄兵走,遂執承丕,斬之,并其親黨,傳首成都。

天平節度使、守中書令高行周卒。行周有勇而知義,功高而不矜,策馬臨敵,叱咤風生,平居與賓僚宴集,侃侃和易,人以是重之。

癸卯,蜀主遣客省使趙季劄如梓州,慰撫吏民。

漢法,犯私鹽、麹,無問多少抵死。鄭州民有以屋稅受鹽于官,過州城,吏以爲私鹽,執而殺之,其妻訟冤。癸醜,始诏犯鹽、麹者以斤兩定刑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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