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唐紀六】起上章攝提格,盡玄黓執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
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于劍門。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鴻胪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爲實,無識妄言,左遷衛尉少卿、同正。
吳徙平原王澈爲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爲西川之患。”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将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诘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由是諸将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于阆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上以诏書慰谕之。乙卯,上祀圓丘,大赦,改元。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餮先氤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餮銜宣武節度使。
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琏爲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爲鳳翔節度使。
康福奏克保靜鎮,斬李匡賓。
複以安義爲昭義軍。
帝将立曹淑妃爲後,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倦于接對,妹代我爲之。”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幹之!”庚寅,立淑妃爲皇後。德妃事後恭謹,後亦憐之。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谏。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谏,引劉後爲戒;妃由是怨之。
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爲唐所讨,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吳遣兵擊之,不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爲,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将,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诏習以太子太師緻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争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銜之。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時從珂爲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于帝,帝不聽。重誨乃矯以帝命谕河東牙内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诘之曰:“吾将汝厚,何爲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請公入朝。”從珂止于虞鄉,遣使以狀聞。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對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讨之。”帝疑之,欲誘緻彥溫訊其事,除彥溫绛州刺史。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将兵讨之。帝令彥稠必生緻彥溫,吾欲面訊之。召從珂詣洛陽。從珂知爲重誨所構,馳入自明。
加安重誨兼中書令。
李從珂至洛陽,上責之使歸第,絕朝請。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斬楊彥溫,癸醜,傳首來獻。上怒藥彥稠不生緻,深責之。安重誨諷馮道、趙鳳奏從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兒爲奸黨所傾,未明曲直,公輩何爲發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間邪?此皆非公輩之意也。”二人惶恐而退。它日,趙鳳又言之,上不應。明日,重誨自言之,上曰:“朕昔爲小校,家貧,賴此小兒拾馬糞自贍,以至今日爲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處之于卿爲便?”重誨曰:“陛下父子之間,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閑居私第亦可矣,何複言!”丙辰,以索自通爲河中節度使。自通至鎮,承重誨旨,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爲從珂私造,賴王德妃居中保護,從珂由是得免。士大夫不敢與從珂往來;惟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呂琦居相近,時往見之,從珂每月奏請,皆咨琦而後行。
戊午,帝加尊号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安重誨言昭義節度使王建立過魏州有搖衆之語,五月,丙寅,制以太傅緻仕。
董璋閱集民兵,皆剪發黥面,複于劍門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請割雲安等十三鹽監隸西川,以鹽直贍甯江屯兵,辛卯,許之。
六月,癸已朔,日有食之。
辛亥,敕防禦、團練使、刺史、行軍司馬、節度副使,自今皆自朝廷除之,諸道無得奏薦。
董璋遣兵掠遂、阆鎮戍,秋,七月,戊辰,兩川以朝廷繼遣兵屯遂、阆,複有論奏,自是東北商旅少敢入蜀。
八月,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将張儉引告密人邊彥溫告“安重誨發兵,雲欲自讨淮南;又引占相者問命。”帝以問侍衛都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二人曰:“此奸人欲離間陛下勳舊耳。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貴,何苦謀反!臣等請以宗族保之。”帝乃斬彥溫,召重誨慰撫之,君臣相泣。
以前忠武節度使張延朗行工部尚書,充三司使。三司使之名自此始。
吳徐知诰以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團練使陳宣罷歸,知诰許以傳拯代之;既而複遣宣還海州,征傳拯還江都。傳拯怒,以爲宣毀之,己亥,帥麾下入辭宣。因斬宣,焚掠城郭,帥其衆五千來奔。知诰曰:“是吾過也。”免其妻子。漣水制置使王岩将兵入海州,以岩爲威衛大将軍,知海州。傳拯,绾之子也,其季父輿爲光州刺史。傳拯遣間使持書至光州,輿執之以聞,因求罷歸;知诰以輿爲控鶴都虞候。時政在徐氏,典兵宿衛者尤難其人,知诰以輿重厚慎密,故用之。
壬寅,趙鳳奏:“切聞近有奸人,誣陷大臣,搖國柱石,行之未盡。”帝乃收李行德、張儉,皆族之。
立皇子從榮爲秦王;丙辰,立從厚爲宋王。
董璋之子光業爲宮苑使,在洛陽,璋與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爲節鎮,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汝見樞要爲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吾必反!與汝訣矣。”光業以書示樞密承旨李虔徽。未幾,朝廷又遣别将荀鹹乂将兵戍阆州,光業謂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愛,恐煩朝廷調發,願止此兵,吾父保無他。”虔徽以告安重誨,重誨不從。璋聞之,遂反。利、阆、遂三鎮以聞,且言已聚兵将攻三鎮。重誨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讨耳。”帝曰:“我不負人,人負我則讨之!”
九月,癸亥,西川進奏官蘇願白孟知祥雲:“朝廷欲大發兵讨兩川。”知祥謀于副使趙季良,季良請以東川兵先取遂、阆,然後并兵守劍門,則大軍雖來,吾無内顧之憂矣。知祥從之,遣使約董璋同舉兵。璋移繳利、阆、遂三鎮,數其離間朝廷,引兵擊阆州。庚午,知祥以都指揮使李仁罕爲行營都部署,漢州刺史趙廷隐副之,簡州刺史張業爲先鋒指揮使,将兵三萬攻遂州;别将牙内都指揮使侯弘實、先登指揮使孟思恭将兵四千會璋攻阆州。
安重誨久專大權,中外惡之者衆;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漢瓊浸用事,數短重誨于上。重誨内憂懼,表解機務,上曰:“朕無間于卿,誣罔者朕既誅之矣,卿何爲爾?”甲戌,重誨複面奏曰:“臣以寒賤,緻位至此,忽爲人誣以反,非陛下至明,臣無種矣。由臣才薄任重,恐終不能鎮浮言,願賜一鎮以全馀生。”上不許;重誨求之不已,上怒曰:“聽卿去,朕不患無人!”前成德節度使範延光勸上留重誨,且曰:“重誨去,誰能代之?”上曰:“卿豈不可?”延光曰:“臣受驅策日淺,且才不逮重誨,何敢當此?”上遣孟漢瓊詣中書議重誨事,馮道曰:“諸公果愛安令,宜解其樞務爲便。”趙鳳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輕動。
東川兵至阆州,諸将皆曰:“重璋久蓄反謀,以金帛啖其士卒,銳氣不可當,宜深溝高壘以挫之,不過旬日,大軍至,賊自走矣。”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當我精卒!”遂出戰,兵未交而潰歸。董璋晝夜攻之,庚辰,城陷,殺仁矩,滅其族。初,璋爲梁将,指揮使姚洪嘗隸麾下,至是,将兵千人戍阆州;璋密以書誘之,洪投諸廁。城陷,璋執洪而讓之曰:“吾自行間獎拔汝,今日何相負?”洪曰:“老賊!汝昔爲李氏奴,掃馬糞,得脔炙,感恩無窮。今天子用汝爲節度使,何負于汝而反邪?汝猶負天子,吾受汝何恩,而雲相負哉!汝奴材,固無恥;吾義士,豈忍爲汝所爲乎!吾甯爲天子死,不能與人奴并生!”璋怒,然镬于前,令壯士十人刲其肉自啖之,洪至死罵不絕聲。帝置洪二子于近衛,厚給其家。
甲申,以範延光爲樞密使,安重誨如故。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興兵讨之。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以天雄節度石敬瑭爲東川行營都招讨使,以夏魯奇爲之副。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輕進,敗歸;璋怒,遣還成都,知祥免其官。戊子,以石敬瑭權知東川事。庚寅,以右武衛上将軍王思同爲西都留守兼行營馬步都虞候,爲伐蜀前鋒。
漢主遣其将梁克貞、李守鄜攻交州,拔之,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以其将李進守交州。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圍遂州,夏魯奇嬰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帥資州義軍二萬人築長城環之。魯奇遣馬軍都指揮使康文通出戰,文通聞阆州陷,遂以其衆降于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糧運不繼,還阆州。知祥聞之,驚曰:“比破阆中,正欲徑取利州,其帥不武,必望風遁去。吾獲其倉廪,據漫天之險,北軍終不能西救武信。今董公僻處阆州,遠棄劍閣,非計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劍門;璋固辭曰:“此已有備。”
錢镠因朝廷冊閩王使都裴羽還,附表引咎;其子傳瓘及将佐屢爲镠上表自訴。癸卯,敕聽兩浙綱使自便。
以宣徽北院使馮赟爲左衛上将軍、北都留守。
丁未,族誅董光業。
楚王殷寝疾,遣使詣阙,請傳位于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爲起複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以故蜀鎮江節度使張武爲峽路行營招收讨伐使,将水軍趣夔州,以左飛棹指揮使袁彥超副之。癸醜,東川兵陷征、合、巴、蓬、果五州。
丙辰,吳左仆射、同平章事嚴可求卒。徐知诰以其長子大将軍景通爲兵部尚書、參政事,知诰将出鎮金陵故也。
漢将梁克貞入占城,取其寶貨以歸。
十一月,戊辰,張武至渝州,刺史張環降之,遂取泸州,遣先鋒将硃偓分兵趣黔、涪。
己巳,楚王殷卒,遺命諸子,兄弟相繼;置劍于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諸将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黃損曰:“吾喪君有君,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石敬瑭入散關,階州刺史王經贽、泸州刺史馮晖與前鋒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軍都指揮使趙在禮引兵出人頭山後,過劍門之南,還襲劍門,壬申,克之,殺東川兵三千人,獲都指揮使齊彥溫,據而守之。晖,魏州人也。甲戌,弘贽等破劍州,而大軍不繼,乃焚其廬舍,取其資糧,還保劍門。乙亥,诏削孟知祥官爵。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聞劍門失守,大懼,曰:“董公果誤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将兵五千赴之,戒之曰:“爾倍道兼行,先據劍州,北軍無能爲也。”又遣使詣遂州,令趙廷隐将萬人會屯劍州。又遣故蜀永平節度使李筠将兵四千趣龍州,守要害。時天寒,士卒恐懼,觀望不進,廷隐流涕谕之曰:“今北軍勢盛,汝曹不力戰卻敵,則妻子皆爲人有矣。”衆心乃奮。董璋自阆州将兩川兵屯木馬寨。先是,西川牙内指揮使太谷龐福誠、昭信指揮使謝锽屯來蘇村,聞劍門失守,相謂曰:“使北軍更得劍州,則二蜀勢危矣。”遽引部兵千馀人間道趣劍州。始至,官軍萬馀人自北山大下,會日暮,二人謀曰:“衆寡不敵,逮明則吾屬無遺矣。”福誠夜引兵數百升北山,大噪于官軍營後,锽帥馀衆操短兵自其前急擊之;官軍大驚,空營遁去,複保劍門,十馀日不出。孟知祥聞之,喜曰:“吾始謂弘贽等克劍門,徑據劍州,堅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棄阆州奔還;我軍失援,亦須解遂州之圍。如此則内外受敵,兩川震動,勢可憂危;今乃焚毀劍州,運糧東歸劍門,頓兵不進,吾事濟矣。”官軍分道趣文州,将襲龍州,爲西川定遠指揮使潘福超、義勝都頭太原沙延祚所敗。甲申,張武卒于渝州;知祥命袁彥超代将其兵。硃偓将至涪州,武泰節度使楊漢賓棄黔南,奔忠州;偓追至豐都,還取涪州。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權武泰留後。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晖将兵三千會李肇等分屯劍州南山。
丙戌,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複籓鎮之舊。
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奔。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劍門。乙未,進屯劍州北山;趙廷隐陳于牙城後山,李肇、王晖陳于河橋。敬瑭引步兵進擊廷隐,廷隐擇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歸路,按甲待之,矛稍欲相及,乃揚旗鼓噪擊之,北軍退走,颠墜下山,俘斬百馀人。敬瑭又使騎兵沖河橋,李肇以強弩射之,騎兵不能進。薄暮,敬瑭引去,廷隐引兵蹑之,與伏兵合擊,敗之。敬瑭還屯劍門。
癸卯,夔州奏複取開州。
庚戌,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爲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軍前來,多言道險狹,進兵甚難,關右之人疲于轉饷,往往竄匿山谷,聚爲盜賊。上憂之,壬子,謂近臣曰:“誰能辦吾事者!吾當自行耳。”安重誨曰:“臣職忝機密,軍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請自往督戰。”上許之。重誨即拜辭,癸醜,遂行,日馳數百裏。西方籓鎮聞之,無不惶駭。錢帛、刍糧晝夜辇運赴利州,人畜斃踣于山谷者不可勝紀。時上已疏重誨,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誨離上側,乃敢累表奏論,以爲蜀不可伐,上頗然之。
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縱歸。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二年(辛卯,公元九三一年)
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謝。
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魯奇自殺。
癸酉,石敬瑭複引兵至劍州,屯于北山。孟知祥枭夏魯奇首以示之。魯奇二子從敬瑭在軍中,泣請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長者,必葬而父,豈不逾于身首異處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敬瑭與趙廷隐戰不利,複還劍門。
丙戌,加高從誨兼中書令。
東川歸合州于武信軍。
初,鳳翔節度使硃弘昭谄事安重誨,連得大鎮。重誨過鳳翔,弘昭迎拜馬首,館于府舍,延入寝室,妻子羅拜,奉進酒食,禮甚謹。重誨爲弘昭泣言:“讒人交構,幾不免,賴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誨既去,弘昭即奏“重誨怨望,有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又遺敬瑭書,言“重誨舉措孟浪,若至軍前,恐将士疑駭,不戰自潰,宜逆止之。”敬瑭大懼,即上言:重誨至,恐人情有變,宜急征還。”宣徽使孟漢瓊自西方還,亦言重誨過惡,有诏召重誨還。
二月,己醜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糧運不繼,燒營北歸。軍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書,謂趙季良曰:“北軍漸進,奈何?”季良曰:“不過綿州,必遁。”知祥問其故,曰:“我逸彼勞,彼懸軍千裏,糧盡,能無遁乎!”知祥大笑,以書示之。
安重誨至三泉,得诏亟歸;過鳳翔,硃弘昭不内,重誨懼,馳騎而東。
兩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節度使李彥琦棄城走;甲午,兩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趙廷隐爲昭武留後,廷隐遣使密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詐,可與同憂,不可與共樂,他日必爲公患。因其至劍州勞軍,請圖之,并兩川之衆,可以得志于天下。”知祥不許。璋入廷隐營,留宿而去。廷隐歎曰:“不從吾謀,禍難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後李仁罕爲峽路行營招讨使,使将水軍東略地。
辛醜,以樞密使兼中書令安重誨爲護國節度使。趙鳳言于上曰:“重誨陛下家臣,其心終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爲人所讒;陛下不察其心,重誨死無日矣。”上以爲朋黨,不悅。乙巳,趙廷隐、李肇自劍州引還,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亦還東川,留兵三千戍果、阆。
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吳徐知诰欲以中書侍郎、内樞使宋齊丘爲相,齊丘自以資望素淺,欲以退讓爲高,谒歸洪州葬父,因入九華山,止于應天寺,啓求隐居;吳主下诏征之,知诰亦以書招之,皆不至。知诰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谕,齊丘始還朝,除右仆射緻仕,更命應天寺曰征賢寺。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萬州;庚申,陷雲安監。
辛酉,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名慕華,以爲懷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将惕隐等,皆賜姓名。惕隐姓狄,名懷惠。
李仁罕至夔州,甯江節度使安崇阮棄鎮,與楊漢賓自均、房逃歸;壬戌,仁罕陷夔州。
帝既解安重誨樞務,乃召李從珂,泣謂曰:“如重誨意,汝安得複見吾!”丙寅,以從珂爲左衛大将軍。
壬申,橫海節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乙酉,複以錢镠爲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遣監門上将軍張篯往谕旨,以曏日緻仕,安重誨矯制也。
丁亥,以太常卿李愚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爲淑妃。
閩奉國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延禀聞閩王延鈞有疾,以次子繼升知建州留後,帥建州刺史繼雄将水軍襲福州。癸卯,延禀攻西門,繼雄攻東門;延鈞遣樓船指揮使王仁達将水軍拒之。仁達伏甲舟中,僞立白幟請降,繼雄喜,屏左右,登仁達舟慰撫之;仁達斬繼雄,枭首于西門。延禀方縱火攻城,見之,恸哭,仁達因縱兵擊之,衆潰,左右以斛舁延禀而走,甲辰,追擒之。延鈞見之曰:“果煩老史再下!”延禀慚不能對。延鈞囚于别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撫其黨;其黨殺使者,奉繼升及弟繼倫奔吳越。仁達,延鈞從子也。
以宣徽北院使趙延壽爲樞密使。
己酉,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
辛亥,以硃弘照爲宣徽南院使。
五月,閩王延鈞斬王延禀于市,複其姓名曰周彥琛,遣其弟都教練使延政如建州撫慰吏民。
丁卯,罷畝稅麹錢,城中官造麹減舊半價,鄉村聽百姓自造;民甚便之。
己卯,以孟漢瓊知内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漢瓊,本趙王镕奴也。時範延光、趙延壽雖爲樞密使,懲安重悔以剛愎得罪,每于政事不敢可否;獨漢瓊與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憚之。先是,宮中須索稍逾常度,重誨辄執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絕。至是,漢瓊直以中宮之命取府庫物,不複關由樞密院及三司,亦無語文書,所取不可勝紀。
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鹄爲左骁衛大将軍,充三司使。
昭武留後趙廷隐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請兵進取興元及秦、鳳;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許。
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安重誨内不自安,表請緻仕;閏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師緻仕。是日,其子崇贊、崇緒逃奔河中。壬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從璋爲護國節度使;甲午,遣步軍指揮使藥彥稠将兵趣河中。安崇贊等至河中,重誨驚曰:“汝安得來?”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爲人所使耳。吾以死徇國,夫複何言!”乃執二子表送詣阙。明日,有中使至,見重誨,恸哭久之;重誨問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異志,朝廷已遣藥彥稠将兵至矣。”重誨曰:“吾受國怨,死不足報,敢有異志,更煩國家發兵,贻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贊等至陝,有诏系獄。皇城使翟光鄴素惡重誨,帝遣詣河中察之,曰:“重誨果有異志則誅之。”光鄴至河中,李從璋以甲士圍其第,自入見重誨,拜于庭下。重誨驚,降階答拜,從璋奮撾擊其首;妻張氏驚救,亦撾殺之。奏至,己亥,下诏,以重誨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镠爲重誨罪,又誣其欲自擊淮南以圖兵柄,遣元随竊二子歸本道;并二子誅之。
丙午,帝遣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軍将劉澄各還本道,谕以安重誨專命,興兵緻讨,今已伏辜。
六月,乙醜,複以李從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丙子,命諸道均民田稅。
閩王延鈞好神仙之術,道士陳守元、巫者徐彥、興盛韬共誘之作寶皇宮,極土木之盛,以守元爲宮主。
秋,九月,己亥,更賜東凡慕華姓名曰李贊華。
吳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卒;以諸道副都統、鎮海節度使、守中收令徐知詢代之,賜爵東海郡王。徐知诰之召知詢入朝也,知谏豫其謀。知詢遇其喪于塗,撫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無憾,然何面見先王于地下乎!”辛醜,加樞密使範延光同平章事。
辛亥,敕解縱五坊鷹隼,内外無得更進。馮道曰:“陛下可謂仁及禽獸。”上曰:“不然。朕昔嘗從武皇獵,時秋稼方熟,有獸逸入田中,遣騎取之,比及得獸,馀稼無幾。以是思之,獵有損無益,故不爲耳。”
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揮使李進唐攻通州,拔之。
壬午,以王延政爲建州刺史。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癸巳,蘇願至成都,孟知祥聞甥妷在朝廷者皆無恙,遣使告董璋,欲與之俱上表謝罪。璋怒曰:“孟公親戚皆完,固宜歸附;璋已族滅,尚何謝爲!诏書皆在蘇願腹中,劉澄安得豫聞,璋豈不知邪!”由是複爲怨敵。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還成都。
吳中書令徐知诰表稱輔政歲久,請歸老金陵;乃以知诰爲鎮海、甯國節度使,鎮金陵,馀官如故,總錄朝政如徐溫故事。以其子兵部尚書、參政事景通爲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諸軍事,留江都輔政;以内樞使、同平章事王令謀爲右仆射,兼門下侍郎;以宋齊丘爲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兼内樞使,以佐景通。賜德勝節度使張崇爵清河王。崇在廬州貪暴,州人苦之,屢嘗入朝,厚以貨結權要,由是常得還鎮,爲廬州患者二十馀年。
十二月,甲寅朔,初聽百姓自鑄農器并雜鐵器,每田二畝,夏秋輸農具三錢。
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既襲位,日殺五十雞爲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陽,将發引,頓食雞隺數盤,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何代無賢!”
癸亥,徐知诰至金陵。
昭武留後趙廷隐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塹已完,頃在劍州與牙内都指揮使李肇同功,願以昭武讓肇,知祥褒谕,不許;延隐三讓,癸酉,知祥召廷隐還成都,以肇代之。
閩陳守元等稱寶皇之命,謂閩王延鈞曰:“苟能避位受道,當爲天子六十年。”延鈞信之,丙子,命其子節度使使繼鵬權軍府事。延鈞避位受箓,道名玄錫。
愛州将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圖複交州;漢交州守将李進知之,受其賂,不以聞。是歲,廷藝舉兵圍交州,漢主遣承旨程寶将兵救之,未至,城陷。進逃歸,漢主殺之。寶圍交州,廷藝出戰,寶敗死。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
春,正月,樞密使範延光言:“自靈州至邠州方渠鎮,使臣及外國入貢者多爲黨項所掠,請發兵擊之。”己醜,遣靜難節度使藥彥稠、前朔方節度使康福将步騎七千讨黨項。
乙未,孟知祥妻福慶長公主卒。
孟知祥以朝廷恩意優厚,而董璋塞綿州路,不聽遣使入謝,與節度副使趙季良等謀,欲發使自峽江上表,掌書記李昊曰:“公不與東川謀而獨遣使,則異日負約之責在我矣。”乃複遣使語之,璋不從。
二月,趙季良與諸将議遣昭武都監太原高彥俦将兵攻取壁州,以絕山南兵轉入山後諸州者;孟知祥謀于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蘇願等西歸,未嘗報謝,今遣兵侵轶,公若不顧墳墓、甥妷,則不若傳檄舉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惡昊。
辛未,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
藥彥稠等奏破黨項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賜高從誨爵勃海王。
吳徐知诰作禮賢院于府舍,聚圖書,延士大夫,與孫晟及海陵陳覺談議時事。
孟知祥三遣使說董璋,以主上加禮于兩川,苟不奉表謝罪,恐複緻讨;璋不從。三月,辛醜,遣李昊詣梓州,極論利害,璋見昊,诟怒,不許。昊還,言于知祥曰:“璋不通謀議,且有窺西川之志,公宜備之。”
甲辰,閩王延鈞複位。
吳越武肅王錢镠疾,謂将吏曰:“吾疾必不起,諸兒皆愚懦,誰可爲帥者?”衆泣曰:“兩鎮令公仁孝有功,孰不愛戴!”镠乃悉出印鑰授傳瓘,曰:“将吏推爾,宜善守之。”又曰:“子孫善事中國,勿以易姓廢事大之禮。”庚戌卒,年八十一。傳瓘與兄弟同幄行喪,内牙指揮使擊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業,将吏旦幕趨谒,當與諸公子異處。”乃命主者更設一幄,扶傳瓘居之,告将吏曰:“自今惟谒令公,禁諸公子從者無得妄入。”晝夜警衛,未嘗休息。镠末年左右皆附傳瓘,獨仁章數以事犯之。至是,傳瓘勞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盡節,猶事先王也。”傳瓘嘉歎久之。傳瓘既襲位,更名元瓘,兄弟名“傳”者皆更爲“元”。以遺命去國儀,用籓鎮法;除民田荒絕者租稅。命處州刺史曹仲達權知政事。置擇能院,掌選舉殿最,以浙西營田副使沈崧領之。内牙指揮使富陽劉仁巳及陸仁章久事,仁章性剛,仁巳好毀短人,皆爲衆所惡。一日,諸将共詣府門請誅之;元瓘使從子仁俊谕之曰:“二将事先王久,吾方圖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殺之,可乎,吾爲汝王,汝當禀吾命;不然,吾當歸臨安以避賢路!”衆懼而退。乃以仁章爲衢州刺史,仁巳爲湖州刺史。中外有上書告讦者,元瓘皆置不問,由是将吏輯睦。
初,契丹舍利荝剌與惕隐皆爲趙德鈞所擒,契丹屢遣使請之。上謀于群臣,德鈞等皆曰:“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數求和者,以此輩在南故也,縱之則邊患複生。”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對曰:“荝剌,契丹之骁将,曏助王都謀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爲賜已多。契丹失之如喪手足。彼在朝廷數年,知中國虛實,若得歸,爲患必深,彼才出塞,則南向發矢矣,恐悔之無及。”上乃止。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籓鎮,群臣皆以爲不可,上曰:“吾與其父約爲昆弟,故贊華歸我。吾老矣,後世繼體之君,雖欲招之,其可緻乎!”夏,四月,癸亥,以贊華爲義成節度使,爲選朝士爲僚屬輔之。贊華但優遊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雖時有不法亦不問,以莊宗後宮夏氏妻之。贊華好飲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仆小過,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殘,奏離婚爲尼。
乙醜,加宋王從厚兼中書令。
東川節度使董璋會諸将謀襲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晖曰:“劍南萬裏,成都爲大,時方盛夏,師出無名,必無成功。”璋不從。孟知祥聞之,遣馬軍都指揮使潘仁嗣将三千人詣漢州诇之。璋入境,破白楊林鎮,執戍将武弘禮,聲勢甚盛,知祥憂之。趙季良曰:“璋爲人勇而無恩,士卒不附,城守則難克,野戰則成擒矣。今不過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銳皆在前鋒,公宜以赢兵誘之,以勁兵待之,始雖小衄,後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舉兵暴至,人心危懼。公當自出禦之,以強衆心。”趙廷隐以季良言爲然,曰:“璋輕而無謀,舉兵必敗,當爲公擒之。”辛巳,以廷隐爲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将三萬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隐入辭。董璋檄書至,又有遺季良、廷隐及李肇書,誣之雲,季良、廷隐與己通謀,召己令來。知祥以書授廷隐,廷隐不視,投之于地,曰:“不過爲反間,欲令公殺副使與廷隐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濟矣。”肇素不知書,視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擁衆爲自全計。璋兵至漢州,潘仁嗣與戰于赤水,大敗,爲璋所擒,璋遂克漢州。癸未,知祥留趙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将兵八千趣漢州,至彌牟鎮,趙廷隐陳于鎮北。甲申,遲明,廷隐陳于雞蹤橋,義勝定元都知兵馬使張公鐸陳于其後。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陳于武侯廟下,璋帳下骁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輩何爲,何不速戰!”璋乃上馬。前鋒始交,東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張守進降于知祥,言“璋兵盡此,無複後繼,當急擊之。”知祥登高冢督戰,左明義指揮使毛重威、左沖山指揮使李瑭守雞蹤橋,皆爲東川兵所殺。趙廷隐三戰不利,牙内都指揮副使侯弘實兵亦卻,知祥懼,以馬棰指後陳。張公鐸帥衆大呼而進,東川兵大敗,死者數千人,擒東川中都指揮使元璝、牙内副指揮使董光演等八十馀人。璋拊膺曰:“親兵皆盡,吾何依乎!”與數騎遁去,馀衆七千人降,複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東川馬步都指揮使元瑰降。西川兵入漢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争璋軍資,故璋走得免。趙廷隐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縣,命李昊草榜谕東川吏民,及草書勞問璋,且言将如梓州詢負約之由,請見伐之罪。乙酉,知祥會廷隐于赤水,遂西還,命廷隐将兵攻梓州。璋至梓州,肩輿而入,王晖迎問曰:“太尉全軍出征,今還者無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對。至府第,方食,晖與璋從子牙内都虞侯延浩帥兵三百大嗓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殺。璋至北門樓,呼指揮使潘稠使讨亂兵,稠引十卒登城,斬璋首,乃取光嗣首以授王晖,晖舉城迎降。趙廷隐入梓州,封府庫以待知祥。李肇聞璋敗,始斬其使以聞。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複将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趙廷隐獻董璋首。己醜,發玄武,趙廷隐帥東川将吏來迎。
康福奏黨項鈔盜者已伏誅,馀皆降附。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門副使王處回侍左右,庖人進食,必空器而出,以安衆心。李仁罕自遂州來,趙廷隐迎于闆橋;仁罕不稱東川之功,侵侮廷隐,廷隐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賞将士,既罷,知祥謂李仁罕、趙廷隐曰:“二将誰當鎮此?”仁罕曰:“令公再與蜀州,亦行耳。”廷隐不對。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将有所推則命一人爲留後,昊曰:“昔梁祖、莊宗皆兼領四鎮,今二将不讓,惟公自領之爲便耳。公宜亟還府,更與趙仆射議之。”
己亥,契丹使者疊羅卿辭歸國,上曰:“朕志在安邊,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荝骨舍利與之俱歸。契丹以不得荝剌,自是數寇雲州及振武。
孟知祥命李仁罕歸遂州,留趙廷隐東川巡檢,以李昊行梓州軍府事。昊曰:“二虎方争,仆不敢受命,願從公還。”乃以都押牙王彥铢爲東川監押。癸卯,知祥至成都,趙廷隐尋亦引兵西還。知祥謂李昊曰:“吾得東川,爲患益深。”昊請其故,知祥曰:“自吾發梓州,得仁罕七狀,皆雲‘公宜自領東川,不然諸将不服。’廷隐言‘本不敢當東川,因仁罕不讓,遂有争心耳。’君爲我曉廷隐,複以阆州爲保甯軍,益以果、蓬、渠、開四州,往鎮之。吾自領東川,以絕仁罕之望。”廷隐猶不平,請與仁罕鬥,勝者爲東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隐爲保甯留後。戊午,趙季良帥将吏請知祥兼鎮東川,許之。季良等又請知祥稱王,權行制書,賞功臣,不許。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思同以聞,範延光言于上曰:“若兩川并于一賊,撫衆守險,則取之益難,宜及其交争,早圖之。”上命思同以興元之兵密規進取。未幾,聞璋敗死,延光曰:“知祥雖據全蜀,然士卒皆東方人,知祥恐其思歸爲變,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衆。陛下不屈意撫之,彼則無從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爲人離間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瑰賜知祥诏曰:“董璋狐狼,自贻族滅。卿丘園親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節。”存瑰,克甯之子,知祥之甥也。
閩王廷鈞謂陳守元曰:“爲我問寶皇:既爲六十年天子,後當何如?”明日,守元入曰:“昨夕奏章,得寶皇旨,當爲大羅仙主。”徐彥等亦曰:“北廟崇順王嘗見寶皇,其言與守元同。”延鈞益自負,始謀稱帝。表朝廷雲:“錢镠卒,請以臣爲吳越王;馬殷卒,請以臣爲尚書令。”朝廷不報,自是職貢遂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