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紀一】起強圉單阏,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貝州。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隐曰:“君賣人國家,何面複相見!”遂殺之。由是将佐皆不自安。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将兵屯上高,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于綦章曰:“馬公寬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洩!”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師周,揚州人也。
渥居喪,晝夜酣飲作樂,然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揮使張颢、徐溫泣谏,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爲之!”二人懼。渥選壯士,号“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爲将吏;所署者恃勢驕橫,陵蔑勳舊。颢、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千,營于牙城之内,渥遷出于外,以其地爲射場,颢、溫由是無所憚。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硃思勍、範思從、陳璠将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颢、溫使三将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别将陳祐往誅之。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渥聞三将死,益忌颢、溫,欲誅之。丙戍,渥晨視事,颢、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思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馀人之罪,曳下,以鐵楇擊殺之,謂之“兵谏”。諸将不與之同者,颢、溫稍以法誅之,于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
初,梁王以河北諸鎮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内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禅以鎮之。丁亥,王入館于魏,有疾,卧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爲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爲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禦史大夫薛贻矩至大梁勞王,贻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贻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蔔,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面拜舞于庭。王側身避之。贻矩還,言于帝曰:“元帥有受禅之意矣!”帝乃下诏,以二月禅位于梁,又遣宰相以書谕王;王辭。
河東兵猶屯長孑,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诏宰相帥百官箋詣元帥府勸進,王遣使卻之。于是朝臣、籓鎮,乃至湖南、嶺南上箋勸進者相繼。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爲北路行軍都統,将兵擊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诏薛贻矩再詣大梁谕禅位之意,又诏禮部尚書蘇循赍百官詣大梁。
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镠遣其子傳鐐、傳瓘讨盧佶于溫州。
甲辰,唐昭宣帝降禦劄禅位于梁。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爲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爲押傳國寶使,翰林學士張策副之;禦史大夫薛贻矩爲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于涉曰:“大人爲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玺绶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爲之不甯者數日。策,敦煌人。光逢,隐之子也。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于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衆。”其棟宇壯麗,拟于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煉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内錢,瘗于山颠;令民間用堇泥爲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爲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爲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馀。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命部将李小喜、元行欽将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爲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于别室。仁恭将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銀胡趼級賈富郵雇跛紀帥部兵三千,山後八安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奔河東,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東,河東節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爲匡霸指揮使,思同爲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庚戌,梁王始禦金祥殿,受百官稱臣,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箋、表、簿、籍皆去唐年号,但稱月、日。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盧佶聞錢傳鐐等将至,将水軍拒之于青澳。錢傳瓘曰:“佶之精兵盡在于此,不可與戰。”乃自安固舍舟,間道襲溫州。戊午,溫州潰,擒佶斬之。吳王镠以都監使吳璋爲溫州制置使,命傳瓘等移兵讨盧約于處州。
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聞王将即帝位,謂王曰:“硃三,爾可作天子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辂自上源驿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兗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策、薛贻矩、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帝遂與文蔚等宴于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慚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贻矩及刑部尚書張祎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帝複與宗戚飲博于宮中,酒酣,硃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睨帝曰:“硃三,汝本砀山一民也,從黃巢爲盜,天子用汝爲四鎮節度使,富貴極矣!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稱帝王!行當族滅,奚以博爲!”帝不怿而罷。乙醜,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谕州、鎮。戊辰,大赦,改元,國号大梁。奉唐昭宣帝爲濟陰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并如故。以汴州爲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爲西都;廢故西京,以京兆府爲大安府,置佑國軍于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遷濟陰王于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爲楚王。
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備顧問,參謀議,于禁中承上旨,宣于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複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複宣于宰相。翔爲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馀年,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嘗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爲之改易。禅代之際,翔謀居多。
追尊皇高祖考、妣以來皆爲帝、後,皇考誠爲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爲文惠皇後。
初,帝爲四鎮節度使,凡倉庫之籍,置建昌院以領之;至是,以養子宣武節度副使友文爲開封尹、判院事,掌凡國之金谷。友文本康氏之子也。
乙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是時,惟河東、鳳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複”年号。馀皆禀梁正朔,稱臣奉貢。蜀王與弘農王移檄諸道,雲欲與岐王、晉王會兵興複唐室,卒無應者。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谕統内吏民;又遺晉王書雲:“請各帝一方,俟硃溫既平,乃訪唐宗室立之,退歸籓服。”晉王複書不許,曰:“誓于此生靡敢失節。”
唐末之誅宦官也,诏書至河東,晉王匿監軍張承業于斛律寺,斬罪人以應诏。至是,複以爲監軍,待之加厚,承業亦爲之竭力。
岐王治軍甚寬,待士卒簡易。有告部将苻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寝經宿而還;由是衆心悅服。然禦軍無紀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爲宮殿,妻稱皇後,将吏上書稱箋表,鞭、扇、号令多拟帝者。
鎮海節度判官羅隐說吳王镠興兵讨梁,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爲東帝;奈何交臂事賊,爲終古之羞乎!”镠始以隐爲不遇于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五月,丁醜朔,以禦史大夫薛贻矩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加武順軍節度使趙王王镕甯太師,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颀報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爲王,建旗鼓以号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鹹通末,有習爾者爲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德爲王,乘中原多故,時入盜邊。及阿保機爲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達靼鹹役屬之。阿保機姓邪律氏,恃其強,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機擊黃頭室韋還,七部劫之于境上,求如約。阿保機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爲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别自爲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谷,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稍以兵擊滅七部,複并爲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阙故地,擊奚,滅之,複立奚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服之。是歲,阿保機帥衆三十萬寇雲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爲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仇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留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缯數萬。阿保機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既歸而背盟,更附于梁,晉王由是而恨之。
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爲魏王;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镠爲吳越王;加清海節度使劉隐、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兼侍中,乃以隐爲大彭王。
癸未,以權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爲節度使。荊南舊統八州,乾符以來,寇亂相繼,諸州皆爲鄰道所據,獨馀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毀,戶口雕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複業。
乙酉,立皇兄全昱爲廣王,子友文爲博王,友珪爲郢王,友璋爲福王,友貞爲均王,友雍爲賀王,友徽爲建王。
辛卯,以東都舊第爲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爲建昌宮使。
壬辰,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将兵八萬會魏博兵攻潞州。
甲午,诏廢樞密院,其職事皆入于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爲院使。
禮部尚書蘇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于梁,當不次擢用;循朝夕望爲相,帝薄其爲人,敬翔及殿中監李振亦鄙之。翔言于帝曰:“蘇循,唐之鸱枭,賣國求利,不可以立于惟新之朝。”戊戍,诏循及刑部尚書張祎等十五人并勒緻仕,楷斥歸田裏。循父子乃之河中依硃友謙。
盧約以處州降吳越。
弘農王以鄂嶽觀察使劉存爲西南面都招讨使,嶽州刺史陳知新爲嶽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爲應援使,别将許玄應爲監軍,将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晖将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艦三百屯浏陽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晖追之。存數戰不利,乃遺殷書詐降。彥晖使謂殷曰:“此必詐也,勿受!”存與彥晖夾水而陣,存遙呼曰:“殺降不祥,公獨不爲子孫計耶!”彥晖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噪而進。存等走,黃璠自浏陽引兵絕江,與彥晖合擊,大破之,執存及知新,裨将死者百馀人,士卒死者以萬數,獲戰艦八百艘。威以馀衆遁歸,彥晖遂拔嶽州。殷釋存、知新之縛,慰谕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許玄應,弘農王之腹心也,常預政事,張颢、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蜓塹而守之,内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爲行營都指揮使,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橫沖指揮使李嗣源、騎将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晉兵攻澤州,帝遣左神勇軍使範居實将兵救之。
甲寅,以平盧節度使韓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劉守光既囚其父,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爲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靜海節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權知留後颢爲節度使。
雷彥恭攻嶽州,不克。
八月,丙午,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奭。
辛亥,以吳越王镠兼淮南節度使,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各充本道招讨制置使。
晉周德威壁于高河,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将兵擊之,武敗。
丁已,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爲潞州行營都統,黜懷貞爲行營都虞候。思安将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于夾寨。德威與諸将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十發,梁兵疲于奔命。夾寨中出刍牧者,德威辄抄之,于是梁兵閉壁不出。
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高季昌擊敗之。彥恭貪殘類其父,專以焚掠爲事,荊、湖間常被其患;又附于淮南。丙申,诏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讨之。
蜀王會将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于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涓獨獻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賊在則不同爲惡。”王不從,涓杜門不出。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國号大蜀。辛醜,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爲中書令,韋莊爲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阆州防禦使唐道襲爲内樞密使。莊,見素之孫也。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論,粗曉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蜀主禮而用之,使修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子秘書少監宗懿爲遂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會楚将秦彥晖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于淮南,且告急。弘農王遣将泠業将水軍屯平江,李饒将步騎屯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嶽州刺史許德勳将兵拒之。泠業進屯朗口,德勳使善遊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軍中驚擾。德以大軍進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擒業;又破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斬業、饒于長沙市。
十一月,甲申,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豬嶺寨,拔之。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将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枭獍!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讨之!”乃發兵擊守光,互有勝負。
天雄節度使鄴王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服也。”乃遺守文書,谕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爲質。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初,帝在籓鎮,用法嚴,将校有戰沒者,所部兵悉斬之,謂之跋隊斬。士卒失主将者,多亡逸不敢歸。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面以記軍号。軍士或思鄉裏逃去,關津辄執之送所屬,無不死者,其鄉裏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爲盜,大爲州縣之患。壬寅,诏赦其罪,自今雖文面亦聽還鄉裏。盜減什七八。
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誠等将兵渡淮襲颍州,克其外郭。刺史張實據子城拒守。
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诏河中、陝州發兵救之。
甲子,诏發步騎五千救颍州,米志誠等引去。
丁卯,晉兵寇洺州。
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于吳越。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二年(戊辰,公元九零八年)
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興義樓。有僧抉一目以獻,蜀主命飯僧萬人以報之。翰林學士張格曰:“小人無故自殘,赦其罪已幸矣,不宜複崇獎以敗風俗。”蜀主乃止。
丁醜,蜀以韋莊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晉王疽發于首,病笃。周德威等退屯亂柳。晉王命其弟内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度使克甯、監軍張承業、大将李存璋、吳珙、掌書記盧質立其子晉州刺史存勖爲嗣,曰:“此子志氣遠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之!”辛卯,晉王謂存勖曰:“嗣昭厄于重圍,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甯等曰:“以亞子累汝!”亞子,存勖小名也。言終而卒。克甯綱紀軍府,中外無敢喧嘩。克甯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勖年少,多竊議者,人情忷忷。存勖懼,以位讓克甯。克甯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将吏欲谒見存勖,存勖方哀哭未出。張承業入謂存勖曰:“大孝在不墜基業,多哭何爲!”因扶存勖出,襲位爲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甯首帥諸将拜賀,王悉以軍府事季之。以李存璋爲河東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擾市肆,存璋既領職,執其尤暴橫者戮之,旬月間城中肅然。
吳越王镠遣兵攻淮南甘露鎮,以救信州。
蜀中書令王宗佶,于諸假子爲最長,且恃其功,專權驕恣。唐道襲已爲樞密使,宗佶猶以名呼之;道襲心銜之而事之逾謹。宗佶多樹黨友,蜀主亦惡之。二月,甲辰,以宗佶爲太師,罷政事。
蜀以戶部侍郎張格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格爲相,多迎合主意;有勝己者,必以計排去之。
初,晉王克用多養軍中壯士爲子,寵遇如真子。及晉王存勖立,諸假子皆年長握兵,心怏怏不服,或托疾不出,或見新王不拜。李克甯權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颢陰說克甯曰:“兄終弟及,自古有之。以叔拜侄,于理安乎!天與不取,後悔無及!”克甯曰:“吾家世以慈孝聞天下,先王之業苟有所歸,吾複何求!汝勿妄言,我且斬汝!”克甯妻孟氏,素剛悍,諸假子各遣其妻入說孟氏,孟氏以爲然,且慮語洩及禍,數以迫克甯。克甯性怯,朝夕惑于衆言,心不能無動;又與張承業、李存璋相失,數诮讓之;又因事擅殺都虞候李存質;又求領大同節度使,以蔚、朔、應州爲巡屬。晉王皆聽之。
李存颢等爲克甯謀,因晉王過其第,殺承業、存璋,奉克甯爲節度使,舉河東九州附于梁,執晉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镕,少事晉王克用,居帳下,見親信,克甯欲知府中陰事,召敬镕,密以謀告之。敬镕陰許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駭,召張承業,指晉王謂之曰:“先王把此兒臂授公等,如聞外間謀欲負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它不以累公。”承業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晉王以克甯之謀告,且曰:“至親不可自相魚肉,吾苟避位,則亂不作矣。”承業曰:“克甯欲投大王母子于虎口,不除之豈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吳珙及假子李存敬、長直軍使硃守殷,使陰爲之備。壬戍,置酒會諸将于府舍,伏甲執克甯、存颢于座。晉王流涕數之曰:“兒郎勖以軍府讓叔父,叔父不取。今事已定,奈何複爲此謀,忍以吾母子遺仇雠乎!”克甯曰:“此皆讒人交構,夫複何言!”是日,殺克甯及存颢。
癸亥,鸩殺濟陰王于曹州,追谥曰唐哀皇帝。
甲子,蜀兵入歸州,執刺史張瑭。辛未,以韓建爲侍中,兼建昌宮使。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餘吾寨,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蹑之,乃議自至澤州應接歸師,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俊将兵趣澤州。三月,壬申朔,帝發大梁;丁醜,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爲潞州行營招讨使。
癸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文蔚卒。
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将校四十馀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斬監押楊敏貞。
晉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資用将竭,嗣昭登城宴諸将作樂。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覺。帝數遣使賜嗣昭诏,谕降之。嗣昭焚诏書,斬使者。
帝留澤州旬馀,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将議之。諸将以爲李克用死,餘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帝從之,命增運刍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将精兵萬馀人擊晉軍,斬獲甚衆,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關中空虛,慮岐人侵同華,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
蜀太師王宗佶既罷相,怨望,陰畜養死士,謀作亂。上表以爲:“臣官預大臣,親則長子,國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儲貳未定,必啓厲階。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繼承,宜早行冊禮,以臣爲元帥,兼總六軍。傥以時方艱難,宗懿沖幼,臣安敢持謙不當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軍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請開元帥府,鑄六軍印,征戍征發,臣悉專行。太子視膳于晨昏,微臣握兵于環衛,萬世基業,惟陛下裁之。”蜀主怒,隐忍未發,以問唐道襲,對曰:“宗佶威望,内外懾服,足以統禦諸将。”蜀主益疑之。已亥,宗佶入見,辭色悖慢。蜀主谕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衛士撲殺之。貶其黨禦史中丞鄭骞爲維州司戶,衛尉少卿李鋼爲汶川尉,皆賜死于路。
初,晉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還。夏,四月,辛醜朔,德威至晉陽,留兵城外,獨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谒嗣王,禮甚恭。衆心由是釋然。
癸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涉罷爲右仆射;以吏部侍郎于兢爲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張策爲刑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夾寨奏餘吾晉兵已引去,帝以爲援兵不能複來,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複設備。晉王與諸将謀曰:“上黨,河東之籓蔽,無上黨,是無河東也。且硃溫所憚者獨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爲童子未閑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亦勸之行。乃遣承業及判官王緘乞師于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求騎兵。岐王衰老,兵弱财竭,竟不能應。晉王大閱士卒,以前昭義節度使丁會爲都招讨使。甲子,帥周德威等發晉陽。
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敗之于瀺港。又遣其将李厚将水軍萬五千趣荊南,高季昌逆戰,敗之于馬頭。
己巳,晉王軍于黃碾,距上黨四十五裏。五月,辛未朔,晉王伏兵三垂岡下,诘旦大霧,進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候,不意晉兵之至,将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爲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東北隅,填塹燒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潰,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馬倒,爲晉人所殺。失亡将校士卒以萬計,委棄資糧、器械山積。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來,破賊夾寨。賊已去矣,可開門!”嗣昭不信,曰:“此必爲賊所得,使來诳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來,可見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見王白服,大恸幾絕,城中皆哭,遂開門。初,德威與嗣昭有隙,晉王克用臨終謂晉王存勖曰:“進通忠孝,吾愛之深。今不出重圍,豈德威不忘舊怨邪!汝爲吾以此意谕之。若潞圍不解,吾死不瞑目。”進通,嗣昭小名也。晉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戰夾寨甚力;既與嗣昭相見,遂歡好如初。康懷貞以百馀騎自天井關遁歸。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歎曰:“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爲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周德威、李存璋乘勝進趣澤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衆不爲用。龍虎統軍牛存節自西都将兵應接夾寨潰兵,至天井關,謂其衆曰:“澤州要害地,不可失也;雖無诏旨,當救之。”衆皆不欲,曰:“晉人勝氣方銳,且衆寡不敵。”存節曰:“見危不救,非義也;畏敵強而避之,非勇也。”遂舉策引衆而前。至澤州,城中人已縱火喧噪,欲應晉王,班閉牙城自守,存節至,乃定。晉兵尋至,緣城穿地道攻之,存節晝夜拒戰,凡旬有三日。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晉王歸晉陽,休兵行賞。以周德威爲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命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寬租賦,撫孤窮,伸冤濫,禁奸盜,境内大治。以河東地狹兵少,乃訓練士卒,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乘馬。部分已定,無得相逾越,及留絕以避險;分道并進,期會無得差晷刻。犯者必斬。故能兼山東,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初,晉王克用平王行瑜,唐昭宗許其承制封拜。時方鎮多行墨制,王恥與之同,每除吏必表聞。至是,晉王存勖始承制除吏。晉王德張承業,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賜遺甚厚。
潞州圍守曆年,士民凍餒死者太半,市裏蕭條。李嗣昭勸課農桑,寬租緩刑,數年之間,軍城完複。
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李瓊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壬申,更以許州忠武軍爲匡國軍,同州匡國軍爲忠武軍,陝州保義軍爲鎮國軍。
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
淮南左牙指揮使張颢、右牙指揮使徐溫專制軍政,弘農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謀弑王,分其地以臣于梁。戊寅,颢遣其黨紀祥等弑王于寝室,詐雲暴薨。
己卯,颢集将吏于府廷,夾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諸将悉去衛從然後入。颢厲聲問曰:“嗣王已薨,軍府誰當主之?”三問,莫應,颢氣色益怒。幕僚嚴可求前密啓曰:“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則恐太速。”颢曰:“何謂速也?”可求曰:“劉威、陶雅、李遇、李簡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爲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輔之,諸将孰敢不從!”颢默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急書一紙置袖中,麾同列詣使宅賀,衆莫測其所爲,既至,可求跪讀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創業艱難,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當立,諸将宜無負楊氏,善輔導之。”辭旨明切。颢氣色皆沮,以其義正,不敢奪,遂奉威王弟隆演稱淮南留後、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既罷,副都統硃瑾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橫戈躍馬,沖犯大敵,未嘗畏懾,今日對颢,不覺流汗,公面折之如無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遠矣。”因以兄事之。
颢以徐溫爲浙西觀察使,鎮潤州。嚴可求說溫曰:“公舍牙兵而出外籓,颢必以弑君之罪歸公。”溫驚曰:“然則奈何?”可求曰:“颢剛愎而暗于事,公能見聽,請爲公圖之。”時副使李承嗣參預軍府之政,可求又說承嗣曰:“颢兇威如此,今出徐于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見颢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業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明日,可求邀颢及承嗣俱詣溫,可求真目責溫曰:“古人不忘一飯之恩,況公楊氏宿将!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時,乃求自安于外,可乎?”溫謝曰:“苟諸公見容,溫何敢自專!”由是不行。颢知可求陰附溫,夜,遣盜刺之,可求知不免,請爲書辭府主。盜執刀臨之,可求操筆無懼色。盜能辨字,見其辭旨忠壯,曰:“公長者,吾不忍殺。”掠其财以複命,曰:“捕之不獲。”颢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财爲!”溫與可求謀誅颢,可求曰:“非鍾泰章不可。”泰章者,合肥人,時爲左監門衛将軍。溫使親将彭城翟虔告之。泰章聞之喜,密結壯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飲爲誓。丁亥旦,直入斬颢于牙堂,并其親近。溫始暴颢弑君之罪,轘紀祥等于市。詣西宮白太夫人。太夫人恐懼,大泣曰:“吾兒沖幼,禍難如此,願保百口歸廬州,公之惠也。”溫曰:“張颢弑逆,不可不誅,夫人宜自安。”初,颢與溫謀弑威王,溫曰:“參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獨用吾兵。”颢不可,溫曰:“然則獨用公兵。”颢從之。至是,窮治逆黨,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溫爲實不知謀也。隆演以溫爲左、右牙都指揮使,軍府事鹹取決焉。以嚴可求爲揚州司馬。溫性沉毅,自奉簡儉,雖不知書,使人讀獄訟之辭而決之,皆中情理。先是,張颢用事,刑戮酷濫,給親兵剽奪市裏。溫謂嚴可求曰:“大事已定,吾與公輩當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寝耳。”乃立法度,禁強暴,舉大綱,軍民安之。溫以軍旅委可求,以财賦委支計官駱知祥,皆稱其職,淮南謂之“嚴、駱”。
己醜,契丹王阿保機遣使随高颀入貢,且求冊命。帝複遣司農卿渾特賜以手诏,約共滅沙陀,乃行封冊。
壬辰,夾寨諸将詣阙待罪,皆赦之。帝賞牛存節全澤州之功,以爲六軍馬步都指揮使。
雷彥恭引沅江環朗州以自守,秦彥晖頓兵月馀不戰,彥恭守備稍懈。彥晖使裨将曹德昌帥壯士夜入自水窦,内外舉火相應,城中驚亂,彥晖鼓譟壞門而入,彥恭輕舟奔廣陵。彥晖虜其弟彥雄,送于大梁。淮南以彥恭爲節度副使。先是,澧州刺史向瑰與彥恭相表裏,至是亦降于楚,楚始得澧、朗二州。
蜀主遣将将兵會岐兵五萬攻雍州,晉張承業亦将兵應之。六月,壬寅,以劉知俊爲西路行營都招讨使以拒之。
金吾上将軍王師範家于洛陽,硃友甯之妻泣訴于帝曰:“陛下化家爲國,宗族皆蒙榮寵。妾夫獨不幸,因王師範叛逆,死于戰場。今仇雠猶在,妾誠痛之!”帝曰:“朕幾忘此賊!”已酉,遣使就洛陽族之。使者先鑿坑于第側,乃宣敕告之。師範盛陳宴具,與宗族列坐,謂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況有罪乎!予不欲使積屍長幼無序。”酒既行,命自幼及長,引于坑中戳之,死者凡二百人。
丙辰,劉知俊及佑國節度使王重師大破岐兵于幕谷,晉、蜀兵皆引歸。
蜀立遂王宗懿爲太子。帝欲自将擊潞州,丁卯,诏會諸道兵。
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采茶賣于北客,收其征以贍軍,楚王殷從之。秋,七月,殷奏于汴、荊、襄、唐、郢、複州置回圖務,運茶于河南、北,賣之以易缯纩、戰馬而歸,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诏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壬申,淮南将吏請于李俨,承制授楊隆演淮南節度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同平章事、弘農王。
鍾泰章賞薄,泰章未嘗自言;後逾年,因醉與諸将争言而及之。或告徐溫,以泰章怨望,請誅之,溫曰:“是吾過也。”擢爲滁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