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五十九


【唐紀七十五】起玄黓困敦,盡阏逢攝提格,凡三年。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景福元年(壬子,公元八九二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改元。

鳳翔李茂貞、靜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複恭,請出軍讨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诏讨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複制,下诏和解之,皆不聽。

王镕、李匡威合兵十餘萬攻堯山,李克用遣其将李嗣勳擊之,大破幽、鎮兵,斬獲三萬。

楊行密謂諸将曰:“孫儒之衆十倍于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何如?”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遠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饷,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也。”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衆緻死于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堕其計。淮南士民從公渡江及自儒來降者甚,公宜遣将先護送歸淮南,使複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歸之心,人心既搖,安得不敗!”行密悅,從之。友規,廬州人也。

威戎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二月,丁醜,晟出兵掠新繁、漢州之境,使其将呂堯将兵二千會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堯,斬之。

戊寅,硃全忠出兵擊硃瑄,遣其子友裕将兵前行,軍于鬥門。

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茂貞表求招讨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君遂書,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禦延英,召宰相、谏官議之。時宦官有陰與二鎮相表裏者,宰相相顧不敢言,上不悅。給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翼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讨,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诏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傷至多。陛下倘不以招讨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也。”乃以茂貞爲山南西道招讨使。

甲申,硃全忠至衛南,硃瑄将步騎萬人襲鬥門,硃友裕棄營走,瑄據其營。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鬥門,至者皆爲郓人所殺。全忠退軍瓠河,丁亥,瑄擊全忠,大破之,全忠走。張歸厚于後力戰,全忠僅免,副使李璠等皆死。

硃全忠奏貶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以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兼河陽節度使。

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爲孫儒守常州,将兵從儒擊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将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别将又取潤州。

硃全忠連年攻時溥,塗、泗、濠三州民不得耕獲,衮、兗、河東兵救之,皆無功,複值水災,人死者什六七。溥困甚,請和于全忠,全忠曰:“必移鎮乃可。”溥許之。全忠乃奏請移溥它鎮,仍命大臣鎮徐州。诏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劉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節度使,以溥爲太子太師。溥恐全忠詐而殺之,據城不奉诏,崇望及華陰而還。

忠義節度使趙德諲薨,子匡凝代之。

範晖驕侈失衆心,王潮以從弟彥複爲都統,弟審知爲都監,将兵攻福州。民自請輸米饷軍,平湖洞及濱海蠻夷皆以兵船助之。

辛醜,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瑤将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裕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将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三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裏,多擊更鼓;昭以爲蜀軍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以戶部尚書鄭延昌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延昌,從谠之從兄弟也。

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子遷、子钊,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子,帥其衆二萬降于王建。

李克用、王處存合兵攻王镕,癸醜,拔天長鎮。戊午,镕與戰于新市,大破之,殺獲三萬馀人;辛酉,克用退屯栾城。诏和解河東及鎮、定、幽四鎮。

楊晟遺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書,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神策督将窦行實戍梓州,守厚密誘之爲内應;守厚至涪城,行實事洩,顧彥晖斬之。守厚遁去。守貞、守忠軍至,無所歸,盤桓綿、劍間,王建遣其将吉谏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将李簡邀擊守忠于鍾陽,斬獲三千馀人。夏,四月,簡又破守厚于銅鉾,斬獲三千馀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乙酉,置武勝軍于杭州,以錢镠爲防禦使。

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君遂惡之,奏而殺之。德晟麾下千馀騎奔鳳翔,李茂貞由是益強。

李匡威出兵侵雲、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還。

時溥遣兵南侵,至楚州,楊行密将張訓、李德誠敗之于壽河,遂取楚州,執其刺史劉瓚。

五月,加邠甯節度使王行瑜兼中書令。

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将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會大雨、晦冥,儒軍大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馀寨,田頵擒儒于陳,斬之,傳首京師,儒衆多降于行密。劉建鋒、馬殷收馀衆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爲帥,殷爲先鋒指揮使,以行軍司馬張佶爲謀主,比至江西,衆十馀萬。

丁酉,楊行密帥衆歸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

先是,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二,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馀,江、淮之間,東西千裏掃地盡矣。

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謂之“淘虜”,都将先擇其善者,馀則士卒分之,以是爲常。

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書生也,世亂,爲兵,度諸将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說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屬也,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僞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同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複從而掠之,與盜賊無異,奪其資财,驅其畜産,分其老弱婦女以爲奴婢,使父子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于暑雨,殘傷于蛇虎,孤危饑渴,無所歸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侃恻然,不覺屢移其床前問之,先成曰:“又有甚于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乃返,曾無守備之意,賴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爲之畫策,使乘虛奔突,先伏精兵千人于門内,登城望淘虜者稍遠,出弓弩手、砲手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随以役卒五百,負薪土填壕爲道,然後出精兵奮擊,且焚其寨;又于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鹹自備禦,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曰:“此誠有之,将若之何?”

先成請條列爲狀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須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于北面,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事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二,乞禁諸寨軍士及子弟無得一人辄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裏内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侃請選所部将校謹幹者爲招安将,使将三十人晝夜執兵巡衛。其四,招安之事須委一人總領,今榜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見之無不驚疑,如鼠見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侃專掌其事。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幼集于營場,有父子、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其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歸者,量給資糧,悉部送歸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隴行縣于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置曹局,撫理百姓,擇其子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爲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踴躍,相帥下山,如子歸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谕,各歸田裏,出所漚麻鬻之,以爲資糧,必漸複業。”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

明日,榜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三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歸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民見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複故業。月馀,招安寨皆空。

己巳,李茂貞克鳳州,感義節度使滿存奔興元。茂貞又取興、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鎮之。

八月,以楊行密爲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爲潤州刺史。

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禀賜,以皁衣蒙甲,号“黑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

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鹽易民布帛,掌書記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馀,十室九空,又漁利以困之,将複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進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禦将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它日,複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将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複承平之舊。

李克用北巡至天甯軍,聞李匡威、赫連鐸将兵八萬寇雲州,遣其将李君慶發兵于晉陽。克用潛入新城,伏兵于神堆,擒吐谷渾邏騎三百;匡威等大驚。丙申,君慶以大軍至,克用遷入雲州。丁酉,出擊匡威等,大破之。己亥,天威等燒營而遁;追至天成軍,斬獲不可勝計。

辛醜,李茂貞攻拔興元,楊複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奔阆州。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

九月,加荊南節度使成汭同平章事。

時溥迫監軍奏稱将士留己,冬,十月,複以溥爲侍中、感化節度。硃全忠奏請追溥新命;诏谕解之。

初,邢、洺、磁州留後李存孝,與李存信俱爲李克用假子,不相睦。存信有寵于克用,存孝在邢州,欲立大功以勝之,乃建議取鎮冀;存信從中沮之,不時聽許。及王镕圍堯山,存孝救之,不克。克用以存信爲蕃、馬步都指揮使,與存孝共擊之,二人互相猜忌,逗留不進;克用更遣李嗣勳等擊破之。存信還,谮存孝無心擊賊,疑與之有私約。存孝聞之,自以有功于克用,而信任顧不及存信,憤怨,且懼及禍,乃潛結王镕及硃全忠,上表以三州自歸于朝廷,乞賜旌節及會諸道兵讨李克用;诏以存孝爲邢、洺、磁節度使,不許會兵。

十一月,時溥濠州刺史張璲、泗州刺史張谏以州附于硃全忠。

乙未,硃全忠遣其子友裕将兵十萬攻濮州,拔之,執其刺史邵倫,遂令友裕移兵擊時溥。

孫儒将王壇陷婺州,刺史蔣環奔趙州。

廬州刺史蔡俦發楊行密祖父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于硃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将兵讨俦。

《宣明曆》浸差,太子少詹事邊岡造新曆成,十二月,上之。命曰《景福崇玄曆》。

壬午,王建遣其将華洪擊楊守亮于阆州,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顼使于硃全忠;全忠問劍閣,顼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顼曰:“苟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大笑。

是歲,明州刺史鍾文季卒,其将黃晟自稱刺史。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景福二年(癸醜,公元八九三年)

春,正月,時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戰死。

東川留後顧彥晖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己,秦恢複更賜彥晖節;诏以彥晖爲東川節度使,茂貞又奏遣知興元府事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鳳翔之兵于利州,彥晖求和,請與茂貞絕。乃許之。

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诏以茂貞爲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同平章事,充鳳翔節度使,又割果、阆二州隸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鳳翔,不奉诏。

二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事。

李克用引兵圍邢州,王镕遣牙将王藏海緻書解之,克用怒,斬藏海,進兵擊镕,敗鎮兵于平山,辛巳,攻天長鎮,旬日不下。镕出兵三萬救之,克用逆戰于叱日嶺下,大破之,斬首萬馀級,馀衆潰去。河東軍無食。脯其屍而啖之。

時溥求救于硃瑾,硃全忠遣其将霍存将騎兵三千軍曹州以備之。瑾将兵二萬救徐州,存引兵赴之,與硃友裕合擊徐、兗兵于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歸兗州。辛卯,徐兵複出,存戰死。

李克用進下井陉,李存孝将兵救王镕,遂入鎮州,與镕計事,镕又乞師于硃全忠,全忠方與時溥相攻,不能救,但遺克用書,言“鄴下有十萬精兵,抑而未進。”克用複書:“倘實屯軍鄴下,颙望降臨;必欲真決雌雄,願角逐于常山之尾。”甲午,李匡威引兵救镕,敗河東兵于元氏,克用引還邢州。镕犒匡威于藁城,辇金帛二十萬以酬之。

硃友裕圍彭城,時溥數出兵,友裕閉壁不戰。硃瑾宵遁,友裕不追,都虞候硃友恭以書谮友裕于全忠。全忠怒,驿書下都指揮使龐師古,使代之将,且按其事。書誤達于友裕,友裕大懼,以二千騎逃入山中,潛詣砀山,匿于伯父全昱之所。全忠夫人張氏聞之,使友裕單騎詣汴州見全忠,泣涕拜伏于庭;全忠命左右捽抑,将斬之,夫人趨就抱之,泣曰“汝舍兵衆,束身歸罪,無異志明矣。”全忠悟而舍之,使權知許州。友恭,壽春人李彥威也,幼爲全忠家僮,全忠養以爲子。張夫人,砀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憚之,雖軍府事,時與之謀議;或将兵出,中途,夫人以爲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爲之返。

龐師古攻佛山寨,撥之,自是徐兵不敢出。

李匡威之救王镕也,将發幽州,家人會别,弟匡籌之妻美,匡威醉而淫之。二月,匡威自鎮州還,至博野,匡籌據軍府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匡威衆潰歸,但與親近留深州,進退無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請歸京師。京師屢更大亂,聞匡威來,坊市大恐,曰:“金頭王來圖社稷。”士民或竄匿山谷。王镕德其以己故緻失地,迎歸鎮州,爲築第,父事之。

以渝州刺史柳玭爲泸州刺史,柳氏自化綽以來,世以孝悌禮法爲士大夫所宗。玼禦史大夫,上欲以爲相。宦官惡之,故久谪于外。玼戒其子弟曰:“凡門地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己,一事有失,是得罪重于他人,死無以見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門高則驕心易生,族盛則爲人所嫉;懿行實才,人未之信,小有玼,衆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梁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勵,僅得比他人耳!”

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又告令孜通鳳翔書,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涓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專殺不行于阃外,先機恐失于彀中。”涓,宿之孫也。

汴軍攻徐州,累月不克。通事官張濤以書白硃全忠雲:“進軍時日非良,故無功。”全忠以爲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費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将士聞此言,則懈于攻取矣。”全忠乃焚其書。癸未,全忠自将如徐州;戊子,龐師古撥彭城,時溥舉族登燕子樓自焚死。己醜,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張廷範知感化留後,奏乞朝廷除文臣爲節度使。

李匡威在鎮州,爲王镕完城塹,繕甲兵,訓士卒,視之如子,匡威以镕年少,且樂真定土風,潛謀奪之。李抱真自京師還,爲之畫策,陰以恩施悅其将士。王氏在鎮久,鎮人愛之,不徇匡威。匡威忌日,镕就第吊之。匡威素服衷甲,伏兵劫之,镕趨抱匡威曰:“镕爲晉人所困,幾亡矣,賴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镕之願也,不若與公共歸府,以位讓公,則将土莫之拒矣。”匡威不以爲然,與镕骈馬,陳兵入府,會大風雷雨,屋瓦皆振。匡威入東偏門,鎮之親軍閉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躍出,拳毆匡威甲士,挾镕于馬上,負之登屋。鎮人既得镕,攻匡威,殺之,并其族黨。镕時年十七,體疏瘦,爲君和所挾,頸痛頭偏者累日。李匡籌奏镕殺其兄,請舉兵複冤;诏不許。

幽州将劉仁恭将兵戍蔚州,過期未代,士卒思歸。會李匡籌立,戍卒奉仁恭爲帥,還攻幽州,至居庸關,爲府兵所敗。仁恭奔河東,李克用厚待之。

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将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會之。初,蔡人張颢以骁勇事秦宗權,後從孫儒,儒敗,歸行密,行密厚待之,使将兵戍廬州。蔡俦叛,颢更爲之用。及圍急,颢逾城來降,行密以隸銀槍都使袁稹。稹以颢反複,白行密,請殺之,行密恐稹不能容,置之親軍。稹,陳州人也。

王彥複、王審知攻福州,久不下。範晖求救于威勝節度使董昌,昌與陳岩婚姻,發溫、台、婺州兵五千救之。彥複、審知以城堅,援兵且至,士卒死傷多,白王潮,欲罷兵更圖後舉,潮不許。請潮自臨行營,潮報曰:“兵盡添兵,将盡添将,兵将俱盡,吾當自來。”彥複、審知懼,親犯矢石急攻之。五月,城中食盡,晖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監軍,棄城走,援兵亦還。庚子,彥複等入城。辛醜,晖亡抵沿海都,爲将士所殺。潮入福州,自稱留後,素服葬陳岩,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撫其家。汀、建二州降,嶺海間群盜二十馀輩皆降潰。

閏月,以武勝防禦使錢镠爲蘇杭觀察使。又以扈跸都頭曹誠爲黔中節度使,耀德都頭李鋋爲鎮海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爲荊南節度使,六月,以捧日都頭陳珮爲嶺南東道節度使,并同平章事。時李茂貞跋扈,上以武臣難制,欲用諸王代之,占攵城等四人皆加恩,解兵柄,令赴鎮。

李匡籌出兵攻王镕之樂壽、武強,以報殺匡威之恥。

秋,七月,王镕遣兵救邢州;李克用敗之于平山,壬申,進擊鎮州。镕懼,請以兵糧二十萬助攻邢州,克用許之。克用治兵于栾城,合镕兵三萬進屯任縣,李存信屯琉璃陂。

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俦。左右請發俦父母冢,行密曰:“俦以此得罪,吾何爲效之!”

加天雄節度使李茂莊同平章事。

錢镠發民夫二十萬及十三都軍士築杭州羅城,周七十裏。

升州刺史張雄卒,馮弘鐸代之爲刺史。

李茂貞恃功驕橫,上表及遺杜讓能書,辭語不遜。上怒,欲讨之,茂貞又上表,略曰:“陛下貴爲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複恭之一豎。”又曰:“今朝廷但觀強弱,不計是非。”又曰:“約衰殘而行法,随盛壯以加恩;體物锱铢,看人衡纩。”又曰:“軍情易變,戎馬難羁,唯慮甸服生靈,因茲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決讨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事,讓能谏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末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爲未宜與之構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痛之秋。藥弗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爲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視陵夷。卿但爲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卿!”讓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則中外大臣共宜協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事!”讓能泣曰:“臣豈敢避事!況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也;顧時有所未可,勢有所不能耳。但恐他日臣徒受晁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也。敢不奉诏,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書,計畫調度,月馀不歸。崔昭緯陰結邠、岐,爲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二鎮夕必知之。李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岐帥無罪,不宜緻讨,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市人又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二相曰:“茲事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二相下輿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服。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爲京西招讨使,神策大将軍李钅歲副之。

丙辰,楊行密遣田頵将宣州兵二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将爲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寬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爲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爲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見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曾孫也。

硃全忠命龐師古移兵攻兗州,與硃瑾戰,屢破之。

九月,丁卯,以錢镠爲鎮海節度使。

李存孝夜犯李存信營,虜奉誠軍使孫考老。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塹築壘環之。存孝時出兵突擊,塹壘不能成。河東牙将袁奉韬密使人謂存孝曰:“大王惟俟塹成即歸晉陽,尚書所憚者獨大王耳,諸将非尚書敵也。大王若歸,咫尺之塹,安能沮尚書之鋒銳邪!”存孝以爲然,按兵不出。旬日,塹壘成,飛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窮。汴将鄧季筠從克用攻邢州,輕騎逃歸。硃全忠大喜,使将親軍。

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三萬送鳳翔節度使徐彥若赴鎮,軍于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于盩厔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将皆邊兵百戰之馀,壬午,茂貞等進逼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三橋,京城大震,士民奔散,市人複守阙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讓能,密遺茂貞書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于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于臨臯驿,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于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爲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卿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棄卿士之臧謀,構籓垣之深釁,咨詢之際,證執彌堅。”又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于儋州,内樞密使李周潼于崖州,段诩于歡州。乙酉,上禦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诩,再貶讓能雷州司戶。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三人也,非讓能之罪。”以内侍駱全瓘、劉景宣爲左右軍中尉。

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爲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禦史中丞崔胤爲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胤,慎由之子也,外寬弘而内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爲相。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戶,終爲缁郎所壞!”缁郎,胤小字也。

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複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戶部侍郎弘徽自盡。複下诏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系于一時;鬻獄賣官,聚斂逾于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禀于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鎮以邀恩澤。有崔鋋、王超者,爲二鎮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辄訴于鋋、超,二人則教茂貞、行瑜上章論之,朝廷少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制複以茂貞爲鳳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書令,于是茂貞盡有鳳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彥若爲禦史大夫。

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爲福建觀察使。

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密以李神福爲舒州刺史。

邠甯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王行瑜求爲尚書令;韋昭度密奏:“太宗以尚書令執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子儀以大功拜尚書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爲太師,賜号尚父,仍賜鐵券。

十二月,硃全忠請徙鹽鐵于汴州以便供軍;崔昭緯爲全忠新破徐、郓,兵力倍增,若更判鹽鐵,不可複制,乃賜诏開谕之。

汴将葛從周攻齊州刺史硃威,硃瑄、硃瑾引兵救之。

初,武安節度使周嶽殺闵勖,據潭州,邵州刺史鄧處讷聞而哭之,諸将入吊,處讷曰:“吾與公等鹹受仆射大恩,今周嶽無狀殺之,吾欲與公等竭一州之力,爲仆射報仇,可乎?”皆曰:“善!”于是訓卒厲兵,八年,乃結朗州刺史雷滿共攻潭州,克之,斬嶽,自稱留後。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乾甯元年(甲寅,公元八九四年)

春,正月,乙醜朔,赦天下,改元。李茂貞入朝,大陳兵自衛,數日歸鎮。

以李匡籌爲盧龍節度使。

二月,硃全忠自将擊硃瑄,軍于魚山。瑄與瑾合兵攻之,兗、郓兵大敗,死者萬馀人。

以右散騎常侍鄭綮爲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綮好诙諧,多爲歇後詩,譏嘲時事;上以爲有所蘊,手注班簿,命以爲相,聞者大驚。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諸君大誤,使天下更無人,未至鄭綮!”史曰:“特出聖意。”綮曰:“果如是,奈人笑何!”既而賀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讓不獲,乃視事。

以邵州刺史鄧處讷爲武安節度使。

彰義節度使張鈞薨,表其兄鐇爲留後。

三月,黃州刺史吳讨舉州降楊行密。

邢州城中食盡,甲申,李存孝登城謂李克用曰:“兒蒙王恩得富貴,苟非困于讒慝,安肯舍父子而從仇雠乎!願一見王,死不恨!”克用使劉夫人視之。夫人引存孝出見克用,存孝泥首謝罪曰:“兒粗立微勞,存信逼兒,失圖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遺硃全忠、王镕書,毀我萬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歸于晉陽,車裂于牙門。存孝骁勇,克用軍中皆莫及;常将騎兵爲先鋒,所向無敵,身被重铠,腰弓髀槊,獨舞鐵楇陷陳,萬人辟易。每以二馬自随,馬稍乏,就陣中易之,出入如飛。克用惜其才,意臨刑諸将必爲之請,因而釋之。既而諸将疾其能,竟無一人言者。既死,克用爲之不視事者旬日,私恨諸将,而于李存信竟無所譴。又有薛阿檀者,其勇與存孝相侔,諸将疾之,常不得志,密與存孝通;存孝誅,恐事洩,遂自殺。自是克用兵勢浸弱,而硃全忠獨盛矣。克用表馬師素爲邢洺節度使。

硃全忠遣軍将張從晦慰撫壽州。從晦陵侮刺史江彥溫而與諸将夜飲;彥溫疑其謀己,明日,盡殺在席諸将,以書謝全忠而自殺。軍中推其子從顼知軍州事,全忠爲之腰斬從晦。

五月,加鎮海節度使錢镠同平章事。

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鄧處讷遣邵州指揮使蔣勳、鄧繼崇将步騎三千守龍回關。殷先至關下,遣使詣勳,勳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說勳曰:“劉骧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轸間。今将十萬衆,精銳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裏,不亦善乎!”勳等然之,謂衆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歡呼,棄旗幟铠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爲邵州兵還,不爲備。建鋒入徑入府,處讷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潭州,自稱留後。

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内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于女牆。丙子,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衆力戰,刀子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爲将,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複戴日月,惟速死爲惠。”再三谕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钊名曰宗謹,李绾姓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又更王钊名曰宗謹,李绾姓名曰王宗绾。

辛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延昌罷爲右仆射。

硃瑄、硃瑾求救于河東,李克用遣騎将安福順及弟福慶、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于魏,渡河應之。

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黃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硃延壽等救之。

六月,甲午,以宋州刺史張廷範爲武甯節度使,從硃全忠之請也。

蕲州刺史馮敬章邀擊淮南軍,硃延壽攻蕲州,不克。

戊午,以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溪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诰劉崇魯出班掠麻恸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溪奸邪,依附楊複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溪竟罷爲太子少傅。溪,鄜之孫也。上師溪爲文,崔昭緯恐溪爲相,分己權,故使崇魯沮之。溪十表自訟,醜诋崇魯父符“受贓枉法,事覺自殺;弟崇望與楊複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爲硃玫作勸進表,乃雲臣交結内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事,絁巾慘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于正殿恸哭!爲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诏停崇魯見任。溪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千言,诟詈無所不至。

李克用大破吐谷渾,殺赫連鐸,擒白義誠。

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阆州,撥之,楊複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綮自以不合衆望,累表避位,诏以太子少保緻仕;以禦史大夫徐彥若爲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将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楊複恭、守亮、守信将自商山奔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于阙下,斬于獨柳。李茂貞獻複恭遺守亮書,訴緻仕之由雲:“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大侄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于荊榛中立壽王,才得尊位,廢定策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昭義節度使康君立詣晉陽谒李克用。己未,克用會諸将飲博,酒酣,克用語及李存孝,流涕不已。君立素與李存信善,一言忤旨。克用撥劍斫之,囚于馬步司。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克用表雲州刺史薛志誠爲昭義留後。

冬,十月,丁酉,封皇子祤爲棣王,禊爲虔王,禋爲沂王,祎爲遂王。

劉仁恭數因蓋寓獻策于李克用,願得兵萬人取幽州。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數千,欲納仁恭于幽州,不克。李匡籌益驕,數侵河東之境。克用怒,十一月,大舉兵攻匡籌,撥武州,進圍新州。

以泾原留後張鐇爲彰義節度使。

硃全忠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張谏,谏舉州降楊行密。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萬馀斤如汴宋貿易,全忠執令回,盡取其茶。揚、汴始有隙。

十二月,李匡籌遣大将将步騎數萬救新州,李克用選精兵逆戰于段莊,大破之,斬首萬馀級,生擒将校三百人,以練纟斥之,徇于城下。是夕,新州降。辛亥,進攻妫州。壬子,匡籌複發兵出居庸關,克用使精騎當其前以疲之,遣步将李存審自他道出其背夾擊之,幽州兵大敗,殺獲萬計。甲寅,李匡籌挈其族奔滄州,義昌節度使盧彥威利其辎重、妓妾,遣兵攻之于景城,殺之,盡俘其衆。存審本姓苻,宛丘人,克用養以爲子。丙辰,克用進軍幽州,其大将請降。匡籌素暗懦,初據軍府,兄匡威聞之,謂諸将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複何恨!但惜匡籌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加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檢校待中。

吳讨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黃州。

是歲,黃連洞蠻二萬圍汀州,福建觀察使王潮遣其将李承勳将萬人擊之;蠻解去,承勳追擊之,至漿水口,破之。閩地略定。潮遣僚佐巡州縣,勸農桑,定租稅,交好鄰道,保境息民,閩人安之。

封州刺史劉廉卒,子隐居喪于賀江,士民百馀人謀亂,隐一夕盡誅之。嶺南節度使劉崇龜召補右都押牙兼賀水鎮使;未幾,表爲封州刺史。

義勝節度使董昌爲政苛虐,于常賦之外,加斂數倍,以充貢獻及中外饋遺,每旬發一綱,金萬兩,銀五千鋋,越绫萬五千匹,他物稱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風水違程,則皆死。責奉爲天下最,由是朝廷以爲忠,寵命相繼,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隴西郡王。是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廟,命民間禱賽者,無得之禹廟,皆之生祠。昌求爲越王,朝廷未之許,昌不悅曰:“朝廷欲負我矣,我累年貢獻無算而惜一越王邪!”有谄之者曰:“王爲越王,曷若爲越帝。”于是民間訛言時世将變,競相帥填門喧噪,請昌爲帝。昌大喜,遣人謝之曰:“天時未至,時至我自爲之。”其僚佐吳瑤、都虞候李暢之等皆勸成之,吏民獻謠谶符瑞者不可勝紀,其始賞之以錢數百缗,既而獻者日多,稍減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谶雲‘兔子上金床’,此謂我也。我生太歲在卯,明年複在卯,二月卯日卯時,吾稱帝之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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