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六十五】起上章敦牂,盡屠維單阏,凡十年。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四年(庚午,公元八五零年)
春,正月,庚辰朔,赦天下。
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夏,四月,庚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馬植爲天平節度使。上之立也,左軍中尉馬元贽有力焉,由是恩遇冠諸宦者,植與之叙宗姓。上賜元贽寶帶,元贽以遺植,植服之以朝,上見而識之。植變色,不敢隐。明日。罷相,收植親吏董侔,下禦史台鞫之,盡得植與元贽交通之狀,再貶常州刺史。
六月,戊申,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魏扶薨。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同平章事。
秋,八月,以白敏中判延資庫。
盧龍節度使周纟林薨,軍中表請以押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張允伸爲留後。九月,丁酉,從之。
黨項爲邊患,發諸道兵讨之,連年無功,戍饋不已,右補阙孔溫裕上疏切谏。上怒,貶柳州司馬。溫裕,戣之兄子也。
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蔺真将兵于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于白土嶺。婢婢遣其将尚鐸羅榻藏将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複遣磨離罴子、燭盧鞏力将兵據氂牛峽以拒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奇兵絕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衆必潰。”罴子不從。鞏力曰:“吾甯爲不用之人,不爲敗軍之将。”稱疾,歸鄯州。罴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懷光守鄯州,帥部落三千馀人就水草于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将輕騎五千追之。至瓜州,聞懷光守鄯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爲戲,焚其室廬,五千裏間,赤地殆盡。
冬,十月,辛未,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綯同平章事。
十一月,壬寅,以翰林學士劉彖爲京西招讨黨項行營宣慰使。
以盧龍留後張允伸爲節度使。
十二月,以鳳翔節度使李業、河東節度使李試着兼招讨黨項使。
吏部侍郎孔溫業白執政求外官,白敏中謂同列曰:“我輩須自點檢,孔吏部不肯居朝廷矣。”溫業,戣之弟子也。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五年(辛未,公元八五一年)
春,二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陰結豪傑,謀自拔歸唐。一旦,帥衆被甲噪于州門,唐人皆應之,吐番守将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爲沙州防禦使。
以兵部侍郎裴休爲鹽鐵轉運使。休,肅之子也。自太和以來,歲運江、淮米不過四十萬斛,吏卒侵盜、沉沒,舟達渭倉者什不三四,大堕劉晏之法。休窮究其弊,立漕法十條,歲運米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
上頗知黨項之反由邊帥利其羊馬,數欺奪之,或妄誅殺,黨項不勝憤怨,故反。乃以右谏議大夫李福爲夏綏節度使。自是繼選儒臣以代邊帥之貪暴者,行日複面加戒勵,黨項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上以南山、平夏黨項久未平,頗厭用兵。崔铉建議,宜遣大臣鎮撫。三月,以白敏中爲司空、同平章事,充招讨黨項行營都統、制置等使,南北兩路供軍使兼邠甯節度使。敏中請用裴度故事,擇廷臣爲将佐,許之。夏,四月,以左谏議大夫孫景商爲左庶子,充邠甯行軍司馬;知制诰蔣伸爲右庶子,充節度副使。伸,系之弟也。
初,上令白敏中爲萬壽公主選佳婿,敏中薦鄭颢。時颢已昏盧氏,行至鄭州,堂帖追還,颢甚銜之,由是數毀敏中于上。敏中将赴鎮,言于上曰:“鄭颢不樂尚主,怨臣入骨髓。臣在政府,無如臣何;今臣出外,颢必中傷,臣死無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邪!”命左右于禁中取小柽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鄭郎谮卿之書也。朕若信之,豈任卿以至今日!”敏中歸,置柽函于佛前,焚香事之。敏中軍于甯州,壬子,定遠城使史元破堂項九千馀帳于三交谷,敏中奏黨項平。辛未,诏:“平夏黨項,已就安貼。南山黨項,聞出山者迫于饑寒,猶行鈔掠,平夏不容,窮無所歸。宜委李福存谕,于銀、夏境内授以閑田。如能革心向化,則撫如赤子,從前爲惡,一切不問,或有抑屈,聽于本鎮投牒自訴。若再犯疆場,或複入山林,不受教令,則誅讨無赦。将吏有功者甄獎,死傷者優恤。靈、夏、邠、鄜四道百姓,給複三年,鄰道量免租稅。向由邊将貪鄙,緻其怨叛,自今當更擇廉良撫之。若複緻侵叛,當先罪邊将,後讨寇虜。”
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懷光使人說誘之,其衆或散歸部落,或降于懷光。恐熱勢孤,乃揚言于衆曰:“吾今入朝于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爲國城,請唐冊我爲贊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爲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遣還。恐熱怏怏而去,複歸落門川,聚其舊衆,欲爲邊患。會久雨,乏食,衆稍散,才有三百馀人,奔于廓州。
六月,立皇子潤爲鄂王。
進士孫樵上言:“百姓男耕女織,不自溫飽,而群僧安坐華屋,美衣精馔,率以十戶不能養一僧。武宗憤其然,發十七萬僧,是天下一百七十萬戶始得蘇息也。陛下即位以來,修複廢寺,天下斧斤之聲至今不絕,度僧幾複其舊矣。陛下縱不能如武宗除積弊,奈何興之于已廢乎!日者陛下欲修國東門,谏官上言,遽爲罷役。今所複之寺,豈若東門之急乎?所役之功,豈右東門之勞乎?願早降明诏,僧未複者勿複,寺未修者勿修,庶幾百姓猶得以息肩也。”秋,七月,中書門下奏:“陛下崇奉釋氏,群下莫不奔走,恐财力有所不逮,因之生事擾人,望委所在長吏量加撙節。所度僧亦委選擇有行業者,若容兇粗之人,則更非敬道也。鄉村佛舍,請罷兵日修。”從之。
八月,白敏中奏,南山黨項亦請降。時用兵歲久,國用頗乏,诏并赦南山黨項,使之安業。
冬,十月,乙卯,中書門下奏:“今邊事已息,而州府諸寺尚未畢功,望且令成之。其大縣遠于州府者,聽置一寺,其鄉村毋得更置佛舍。”從之。
戊辰,以戶部侍郎魏谟同平章事,仍判戶部。時上春秋已高,未立太子,群臣莫敢言。谟入謝,因言:“今海内無事,惟未建儲副,使正人輔導,臣竊以爲憂。”且泣。時人重之。
蓬、果群盜依阻雞山,寇掠三川。以果州刺史王贽弘充三川行營都知兵馬使,以讨之。
制以黨項既平,罷白敏中教統,但以司空、平章事充邠甯節度使。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于是河、湟之地盡入于唐。十一月,置歸義軍于沙州,以義潮爲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爲歸義軍長史。
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龜從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右羽林統軍張直方坐出獵累日不還宿衛,貶左骁衛将軍。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六年(壬申,公元八五二年)
春,二月,王贽弘讨雞山賊,平之。
是時,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奏巴南妖賊言辭悖慢,上怒甚。崔铉曰:“此皆陛下赤子,迫于饑寒,盜弄陛下兵于溪谷間,不足辱大軍,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劉潼詣果州招谕之。潼上言請不發兵攻讨,且曰:“今以日月之明燭愚迷之衆,使之稽颡歸命,其勢甚易。所慮者,武臣恥不戰之功,議者責欲速之效耳。”潼至山中,盜彎弓待之,潼屏左右直前曰:“我面受诏赦汝罪,使汝複爲平人。聞汝木弓射二百步,今我去汝十步,汝真欲反者,可射我!”賊皆投弓列拜,請降。潼歸館,而王贽弘與中使似先義逸引兵已至山下,竟擊滅之。
三月,敕先賜右衛大将軍鄭光鄠縣及雲陽莊并免稅役。中書門下奏,以爲:“稅役之法,天下皆同。陛下屢發德音,欲使中外畫一,今獨免鄭光,似稍乖前意。事雖至細,系體則多。”敕曰:“朕以鄭光元舅之尊貴,欲優異令免征稅,初不細思。況親戚之間,人所難議,卿等苟非愛我,豈進嘉言!庶事能盡如斯,天下何憂不理!有始有卒,當共守之,并依所奏。”
夏,四月,甲辰,以邠甯節度使白敏中爲西川節度使。
湖南奏,團練副使馮少端讨衡州賊帥鄧裴,平之。
黨項複擾邊,上欲擇可爲邠甯帥者而難其人,從容與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須昌畢諴論邊事,諴援古據今,具陳方略。上悅曰:“吾方擇帥,不意頗、牧近在禁廷。卿其爲朕行乎!”諴欣然奉命。上欲重其資履,六月,壬申,先以諴爲刑部侍郎,癸酉,乃除邠甯節度使。雍王氵美薨,追谥靖懷太子。
河東節度使李業縱吏民侵掠雜虜,又妄殺降者,由是北邊擾動。閏月,庚子,以太子少師盧鈞爲河東節度使。業内有所恃,人莫敢言,魏谟獨請貶黜。上不許,但徙義成節度使。盧鈞奏度支郎中韋宙爲副使。宙遍詣塞下,悉召酋長,谕以禍福,禁唐民毋得入虜境侵掠,犯者必死,雜虜由是遂安。掌書記李璋杖一牙職,明日,牙将百馀人訴于鈞,鈞杖其爲首者,摘戍外鎮,馀皆罰之,曰:“邊鎮百馀人,無故橫訴,不可不抑。”璋,绛之子也。
八月,甲子,以禮部尚書裴休同平章事。
獠寇昌、資二州。
冬,十月,邠甯節度使畢諴奏招谕黨項皆降。
骁衛将軍張直方坐以小過屢殺奴婢,貶恩州司戶。
十一月,立憲宗子惴爲棣王。
十二月,中書門下奏:“度僧不精,則戒法堕壞;造寺無節,則損費過多,請自今諸州準元敕許置寺外,有勝地靈迹許修複,繁會之縣許置一院。嚴禁私度僧、尼。若官度僧、尼有阙,則擇人補之,仍申祠部給牒。其欲遠遊尋師者,須有本州公驗。”從之。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七年(癸酉,公元八五三年)
春,正月,戊申,上祀圓丘;赦天下。
夏,四月,丙寅,敕:“自今法司處罪,用常行杖。杖脊一,折法杖十;杖臀一,折笞五。使吏用法有常準。”
冬,十二月,左補阙趙璘請罷來年元會,止禦宣政。上以問宰相,對曰:“元會大禮,不可罷。況天下無事。”上曰:“近華州奏有賊光火劫下邽,關中少雪,皆朕之憂,何謂無事!雖宣政亦不可禦也。”
上事鄭太後甚謹,不居别宮,朝夕奉養。舅鄭光曆平盧、河中節度使。入朝,上與之論爲政,光應對鄙淺,上不悅,留爲右羽林統軍,使奉朝請。太後數言其貧,上辄厚賜金帛,終不複任以民宮。
度支奏:“自河、湟平,每歲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馀缗,内五百五十萬馀缗租稅,八十二萬馀缗榷酤,二百七十八萬馀缗鹽利。”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八年(甲戌,公元八五四年)
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罷元會。
上自即位以來,治弑憲宗之黨,宦官、外戚乃至東宮官屬,誅竄甚衆。慮人情不安,丙申,诏:“長慶之初,亂臣賊子,頃搜擿馀黨,流竄已盡,其馀族從疏遠者,一切不問。”
二月,中書門下奏拾遺、補阙缺員,請更增補。上曰:“谏官要在舉職,不必人多,如張道符、牛叢、趙璘輩數人,使朕日聞所不聞足矣。”叢,僧孺之子也。久之,叢自司勳員外郎出爲睦州刺史,入謝,上賜之紫。叢既謝,前言曰:“臣所服绯,刺史所借也。”上遽曰:“且賜绯。”上重惜服章,有司常具绯、紫衣數襲從行,以備賞賜,或半歲不用其一,故當時以绯、紫爲榮。上重翰林學士,至于遷官,必校歲月,以爲不可以官爵私近臣也。
秋,九月,丙戌,以右散騎常侍高少逸爲陝虢觀察使。有敕使過硖石,怒餅黑,鞭驿吏見血。少逸封其餅以進。敕使還,上責之曰:“深山中如此食豈易得!”谪配恭陵。
立皇子洽爲懷王,汭爲昭王,汶爲康王。
上獵于苑北,遇樵夫,問其縣,曰:“泾陽人也。”“令爲誰?”曰:“李行言。”“爲政何如?”曰:“性執。有強盜數人,軍家索之,竟不與,盡殺之。”上歸,帖其名于寝殿之柱。冬,十月,行言除海州刺史,入謝。上賜之金紫,問曰:“卿知所以衣紫乎?”對曰:“不知。”上命取殿柱之貼示之。
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馀王涯、賈餗等無罪,诏皆雪其冤。
上召翰林學士韋澳,托以論詩,屏左右與之語曰:“近日外間謂内侍權勢何如?”對曰:“陛下威斷,非前朝之比。”上閉目搖首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卿謂策将安在!”對曰:“若與外廷議之,恐有太和之變,不若就其中擇有才識者與之謀。”上曰:“此乃末策。朕已試之矣,自衣黃、衣綠至衣绯,皆感恩,才衣紫則相與爲一矣!”上又嘗與令狐綯謀盡誅宦官,恐濫及無辜,密奏曰:“但有罪勿舍,有阙勿補,自然漸耗,至于盡矣。”宦者竊見其奏,由是益與朝士相惡,南北司如水火矣。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九年(乙亥,公元八五五年)
春,正月,甲申,成德軍奏節度使王元逵薨,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紹鼎。癸卯,以紹鼎爲成德留後。
二月,以醴泉令李君奭爲懷州刺史。初,上校獵渭上,有父老以十數,聚于佛祠。上問之,對曰:“醴泉百姓也。縣令李君奭有異政,考滿當罷,詣府乞留,故此祈佛,冀諧所願耳。”及懷州刺史阙,上手筆除君奭,宰相莫之測。君奭入謝,上以此獎厲,衆始知之。三月,诏邠甯節度使畢諴還邠州。先是,以河、湟初附,黨項未平,移邠甯軍于甯州。至是,南山、平夏、黨項皆安,威、鹽、武三州軍食足,故令還理所。
夏,閏四月,诏以“州縣差役不均,自今每縣據人貧富及役輕重作差科簿,送刺史檢署訖,鎖于令廳,每有役事委令,據簿輪差。”
五月,丙寅,以王紹鼎爲成德節度使。
上聰察強記,宮中厮役給灑掃者,皆能識其姓名,才性所任,呼召使令,無差誤者。天下奏獄吏卒姓名,一覽皆記之。度支奏漬污帛,誤書“漬”爲“清”,樞密承旨孫隐中謂上不之見,辄足成之,及中書複入,上怒,推按擅改章奏者罰谪之。上密令翰林學士韋澳纂次諸州境土風物及諸利害爲一書,自寫而上之,雖子弟不知也,号曰《處分語》。他日,鄧州刺史薛弘宗入謝,出,謂澳曰:“上處分本州事驚人。”澳詢之,皆《處分語》中事也。澳在翰林,上或遣中使宣旨草诏。事有不可者,澳辄曰:“茲事須降禦劄,方敢施行。”淹留至旦,上疏論之,上多從之。
秋,七月,浙東軍亂,逐觀察使李讷。讷,遜之弟子也,性卞急,遇将士不以禮,故亂作。
淮南饑,民多流亡,節度使杜悰荒于遊宴,政事不治。上聞之,甲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铉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丁酉,以悰爲太子太傅、分司。
九月,乙亥,貶李讷爲朗州刺史,監軍王宗景杖四十,配恭陵。仍诏“自今戎臣失律,并坐監軍。”以禮部侍郎沈詢爲浙東觀察使。詢,傳師之子也。
冬,十一月,以吏部侍郎柳仲郢爲兵部侍郎,充鹽鐵轉運使。有闾閻醫工劉集因緣交通禁中,上敕鹽鐵補場官。仲郢上言:“醫工術精,宜補醫官。若委務銅鹽,何以課其殿最!且場官賤品,非特敕所宜親,臣未敢奉诏!”上遽批:“劉集宜賜絹百匹,遣之。”他日,見仲郢,勞之曰:“卿論劉集事甚佳。”上嘗若不能食,召醫工梁新診脈,治之數日,良已。新因自陳求官,上不許,但敕鹽鐵使月給錢三十缗而已。
右威衛大将軍康季榮前爲泾原節度使,擅用官錢二萬缗,事覺,季榮請以家财償之。上以季榮有開河、湟功,許之。給事中封還敕書,谏官亦上言。十二月,庚辰,貶季榮夔州長史。
江西觀察使鄭祗德以其子颢尚主通顯,固求散地,甲午,以祗德爲賓客、分司。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十年(丙子,公元八五六年)
春,正月,丁巳,以禦史大夫鄭朗爲工部尚書、同平章事。
上命裴休極言時事,休請早建太子,上曰:“若建太子,則朕遂爲閑人。”休不敢複言。二月,丙戌,休以疾辭位,不許。
三月,辛亥,诏以“回鹘有功于國,世爲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會昌中虜廷喪亂,可汗奔亡,屬奸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雲,已厖曆今爲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複牙帳,當加冊命。”
上以京兆久不理,夏,五月,丁卯,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韋澳爲京兆尹。澳爲人公直,既視事,豪貴斂手。鄭光莊吏恣橫,爲闾裏患,積年租稅不入,澳執而械之。上于延英問澳,澳具奏其狀。上曰:“卿何以處之?”澳曰:“欲置于法。”上曰:“鄭光甚愛之,何如?”對曰:“陛下自内庭用臣爲京兆,欲以清畿甸之積弊,若鄭光莊吏積年爲蠹,得寬重辟,是陛下之法獨行于貧戶耳,臣未敢奉诏。”上曰:“誠如此。但鄭光甏我不置,卿與痛杖,貸其死,可乎?”對曰:“臣不敢不奉诏,願聽臣且系之,俟征足及釋之。”上曰:“灼然可。朕爲鄭光故撓卿法,殊以爲愧。”澳歸府,即杖之。督租數百斛足,乃以吏歸光。
六月,戊寅,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休同平章事,充宣武節度使。
司農卿韋廑欲求夏州節度使,有術士知之,詣廑門曰:“吾善醮星辰,求官無不如意。”廑信之,夜,設醮具于庭。術士曰:“請公自書官階一通。”既得之,仰天大呼曰:“韋廑有異志,令我祭天。”廑舉家拜泣曰:“願山人賜百口之命!”家之貨财珍玩盡與之。邏者怪術士服鮮衣,執以爲盜。術士急,乃曰:“韋廑令我祭天,我欲告之,彼以家财求我耳。”事上聞,秋,九月,上召廑面诘之,具知其冤,謂宰相曰:“韋廑城南甲族,爲奸人所誣,勿使獄吏辱之。”立以術士付京兆,杖死,貶廑永州司馬。
戶部侍郎、判戶部、附馬都尉鄭颢營求作相甚切。其父祗德聞之,與書曰:“聞汝已判戶部,是吾必死之年;又聞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颢懼,累表辭劇務。
冬,十月,乙酉,以颢爲秘書監。
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鹘,使者至靈武,會回鹘可漢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爲嗢祿登裏羅汩沒密施合俱錄毘伽懷建可汗,以衛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吏部尚書李景讓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是使陛下不得親事七廟也,宜遷四主出太廟,還代宗以下入廟。”诏百官議其事,不決而止。時人以是薄景讓。敕“于靈感、會善二寺置戒壇,諸僧、尼應填阙者委長老僧選擇,給公賃,赴兩壇受戒,兩京各選大德十人主其事。有不堪者罷之,堪者給牒,遣歸本州。不見戒壇公牒,毋得私容。仍先選舊僧、尼,舊僧、尼無堪者,乃選外人。”
壬辰,以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爲工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每命相,左右無知者。前此一日,令樞密宣旨于學士院,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覆奏:“鄴所判度支應罷否?”上以爲歸長等佑之,即手書慎由名及新命付學士院,仍雲“落判戶部事”。鄴,明之八世孫也。
内園使李敬寔遇鄭郎不避馬,郎奏之。上責敬寔,對曰:“供奉官例不避。”上曰:“汝銜敕命,橫絕可也,豈得私出而不避宰相乎!”命剝色,配南牙。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十一年(丁醜,公元八五七年)
春,正月,丙午,以禦史中丞兼尚書右丞夏侯孜爲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先是,判戶部有缺,京兆尹韋澳奏事,上欲以澳補之。辭曰:“臣比年心力衰耗,難以處繁劇,屢就陛下乞小鎮,聖恩未許。”上不悅。及歸,其甥柳玼之。澳曰:“主上不與宰輔佥議,私欲用我,人必謂我以他歧得之,何以自明!且爾知時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貪名位所緻耳。”丙辰,以澳爲河陽節度使。玼仲郢之子也。
上欲幸華清宮,谏官論之甚切,上爲之止。上樂聞規谏,凡谏官論事、門下封駁,苟合于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疏,必焚香盥手而讀之。
二月,辛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谟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谟爲相,議事于上前,它相或委曲規諷,谟獨正言無所避。上每歎曰:“谟綽有祖風,我心重之”。然竟以剛直爲令狐綯所忌而出之。
嶺南溪洞蠻屢爲侵盜。夏,四月,壬申,以右千牛大将軍宋涯爲安南、邕管宣慰使。五月,乙巳,以涯爲安南經略使。容州軍亂,逐經略使王球。六月,癸巳,以涯爲容管經略使。
甲午,立皇子灌爲衛王,澭爲廣王。
秋,七月,庚子,以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平章事,仍判度支。
教坊祝漢貞,滑稽敏給,上或指物使之口占,摹詠有如宿構,由是寵冠諸優。一日,在上前抵掌诙諧,頗及外事。上正色謂之曰:“我畜養爾曹,正供戲笑耳,豈得辄預朝政邪!”自是疏之。會其子坐贓,杖死,流漢貞于天德軍。樂工羅程,善琵琶,自武宗朝已得幸。上素曉音律,尤有寵。程恃恩暴橫,以睚眦殺人,系京兆獄。諸樂工欲爲之請,因上幸後苑奏樂,乃設虛坐,置琵琶,而羅拜于庭,且泣。上問其故,對曰:“羅程負陛下,萬死,然臣等惜其天下絕藝,不複得奉宴遊矣!”上曰:“汝曹所惜者羅程藝,朕所惜者高祖、太宗法。”竟杖殺之。八月,成德節度使王紹鼎薨。紹鼎沉湎無度,好登樓彈射人以爲樂,衆欲逐之。會病薨,軍中立其弟節度副命名紹懿。戊寅,以紹懿爲成德留後。
九月,辛酉,以太子太師盧鈞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月,己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勳爲泾原節度使。承勳,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酉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衛将軍。承勳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勳與諸将謀執延心,誣雲謀叛,盡掠其财,徙其衆于荒遠。延心知之,因承勳軍宴,坐中謂承勳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饑疫。唐人多内徙三川,吐蕃皆遠遁于疊宕之西,二千裏間,寂無人煙。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衆分徙内地,爲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于張義潮矣。”承勳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複曰:“延心既入朝,落部内徙,但惜秦州無所複恃耳。”承勳與諸将相顧默然。明日,諸将言于承勳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将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複望矣。”承勳以爲然,即奏延心爲河、渭都遊奕使,使統其衆居之。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朗以疾辭位。壬申,以朗爲太子太師。
上晚節頗好神仙,遣中使迎道士軒轅集于羅浮山。
王端章冊立回鹘可汗,道爲黑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十一月,壬寅,以成德軍留後王紹懿爲節度使。
十二月,蕭鄴罷判度支。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十二年(戌寅,公元八五八年)
春,正月,以康王傅、分司王式爲安南都護、經略使。式有才略,至交趾,樹芀木爲栅,可支數十年。深塹其外,洩城中水,塹外植竹,寇不能冒。選教士卒甚銳。頃之,南蠻大至,屯錦田步,去交趾半日程。式意思安閑,遣譯逾之,中其要害,蠻一夕引去,遣人謝曰:“我自執叛獠耳,非爲寇也。”安南都校羅行恭,久專府政,麾下精兵二千,都護中軍才羸兵數百。式至,杖其背,黜于邊徼。
初,戶部侍郎、判度支劉彖爲翰林學士,上器重之。時爲河東節度使。手诏征入朝,彖奏發河東,外人始知之。戊午,以彖同平章事。彖,仁軌之五世孫也。彖與崔慎由議政于上前,慎由曰:“惟當甄别品流,上酬萬一。”彖曰:“昔王夷甫祖尚浮華,妄分流品,緻中原丘虛。今盛明之朝,當循名責實,使百官各稱其職;而遽以品流爲先,臣未知緻理之日。”慎由無以對。軒轅集至長安,上召入禁中,問曰:“長生可學乎?”對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則自然受天遐福,何處更求長生?”留數月,堅求還山,乃遣之。
二月,甲子朔,罷公卿朝拜光陵及忌日行香,悉移宮人于諸陵。
戊辰,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慎由爲東川節度使。
上欲禦樓肆赦,令狐綯曰:“禦樓所費甚廣,事須有名,且赦不可數。”上不悅,曰:“遣朕于何得名!”慎由曰:“陛下未建儲宮,四海屬望。若舉此禮,雖郊祀亦可,況于禦樓!”時上餌方士藥,已覺躁渴,而外人未知,疑忌方深,聞之,俯首不複言。旬日,慎由罷相。
勃海王彜震卒。癸未,立其弟虔晃爲勃海王。
夏,四月,以右街使、附馬都尉劉異爲邠甯節度使。異尚安平公主,上妹也。
庚子,嶺南都将王令寰作亂,囚節度使楊發。發,蘇州人也。
戊申,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平章事。
五月,丙寅,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劉彖薨。彖病笃,猶手疏論事,上皆惜之。
以右金吾大将軍李燧爲嶺南節度使,已命中使賜之節,給事中蕭亻放封還制書。上方奏樂,不暇别召中使,使優人追之,節及燧門而返。亻放,俛之從父弟也。辛巳,以泾原節度使李承勳爲嶺南節度使,發鄰道兵讨亂者,平之。
是日,湖南軍亂,都将石載順等逐觀察使韓悰,殺都押牙王桂直。琮待将士不以禮,故及于難。
六月,丙申,江西軍亂,都将毛鶴逐觀察使鄭憲。
初,安南都護李涿爲政貪暴,強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鬥。又殺蠻酋杜存誠。群蠻怨怒,導南诏侵盜邊境。峰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绾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峰州者言于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于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诏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衆臣于南诏。自是安南始有蠻患。是月,蠻寇安南。
秋,七月,丙寅,宣州都将康全泰作亂,逐觀察使鄭薰。薰奔揚州。
丁卯,右補阙内供奉張潛上疏,以爲:“籓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蓄積之數,以羨馀多爲課績,朝廷亦因而甄獎。竊惟籓府财賦,所出有常,苟非賦斂過差,及停廢将士,減削衣糧,則羨馀何從而緻!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甯,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财悉遭剽掠。又發兵緻讨,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籓府長吏,不增賦斂,不減糧賜,獨節遊宴,省浮費,能緻羨馀者,然後賞之。”上嘉納之。容管奏都虞候來正謀叛,經略使宋涯捕斬之。初,忠武軍精兵皆以黃冒首,号黃頭軍。李承勳以百人定嶺南,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亦定容州。安南有惡民,屢爲亂,聞之,驚曰:“黃頭軍度海來襲我矣!”相與夜圍交趾城,鼓噪:“願送都護北歸,我須此城禦黃頭軍。”王式方食,或勸出避之。式曰:“吾足一動,則城潰矣。”徐食畢,擐甲,率左右登城,建大将旗,坐而責之,敵者反走。明日,悉捕誅之。有杜守澄者,自齊、梁以來擁衆據溪洞,不可制。式離間其親黨,守澄走死。安南饑亂相繼,六年無上供,軍中犒賞。式始修貢賦,飨将士。占城、真臘皆複通使。
淮南節度使崔铉奏已出兵讨宣州賊。八月,甲午,以铉兼宣歙觀察使。己亥,以宋州刺史溫璋爲宣州團練使。璋,造之子也。
河南、北、淮南大水,徐、泗水深五丈,漂沒數萬家。
冬,十月,建州刺史于延陵入辭,上曰:“建州去京師幾何?”對曰:“八千裏。”上曰:“卿到彼爲政善惡,朕皆知之,勿謂其遠。此階前則萬裏也,卿知之乎?”延陵悸懾失緒,上撫而遣之。到官,竟以不職貶複州司馬。
令狐綯拟李遠杭州刺史,上曰:“吾聞遠詩雲:‘長日惟消一局棋’,安能理人!”綯曰:“詩人托此爲高興耳,未必實然。”上曰:“且令往試觀之。”上诏刺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師,面察其能否,然後除之。令狐綯嘗徙其故人爲鄰州刺史,便道之官。上見其謝上表,以問綯,對曰:“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爲百姓害,故欲一一見之,訪問其所施設,知其優劣以行黜陟。而诏命既行,直廢格不用,宰相可畏有權!”時方寒,綯汗透重裘。
上臨朝,接對群臣如賓客,雖左右近習,未嘗見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無一人立者,威嚴不可仰視。奏事畢,忽怡然曰:“可以閑語矣。”因問闾閻細事,或談宮中遊宴,無所不至。一刻許,複整容曰:“卿輩善爲之,朕常恐卿輩負朕,後日不複得再相見。”乃起入宮。令狐綯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初,山南東道節度使徐商,以封疆險闊,素多盜賊,選精兵數百人别置營訓練,号捕盜将。及湖南逐帥,诏商讨之。南遣捕盜将二百人讨平之。
崔铉奏克宣州,斬康全泰及其黨四百馀人。
上以光祿卿韋宙父丹有惠政于江西,以宙爲江西觀察使,發鄰道兵以讨毛鶴。
崔铉以宣州已平,辭宣歙觀察使。十一月,戊寅,以溫璋爲宣歙觀察使。
兵部侍部、判戶部蔣伸從容言于上曰:“近日官頗易得,人思僥幸。”上驚曰:“如此,則亂矣!”對曰:“亂則未亂,但僥幸者多,亂亦非難。”上稱歎再三。伸三起,上三留之,曰:“異日不複得獨對卿矣。”伸不谕。十二月,甲寅,以伸同平章事。
韋宙奏克洪州,斬毛鶴及其黨五百馀人。宙過襄州,徐商遣都将韓季友帥捕盜将從行。宙至江州,季友請夜帥其衆自陸道間行,比明,至洪州,州人不知,即日讨平之,宙奏留捕盜将二百人于江西,以季友爲都虞候。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下大中十三年(己卯,公元八五九年)
春,正月,戊午朔,赦天下。
三月,割河東雲、蔚、朔三州隸大同軍。
夏,四月,辛卯,以校書郎于琮爲左拾遺内供奉。初,上欲以悰尚永福公主,既而中寝。宰相請其故,上曰:“朕近與此女子會食,對朕辄折匕箸。性情如是,豈可爲士大夫妻!”乃更命悰尚廣德公主。二公主皆上女。琮,敖之子也。
武甯節度使康季榮不恤士卒,士卒噪而逐之。上以左金吾大将軍田牟嘗鎮徐州,有能名,複以爲武甯節度使,一方遂安。貶季榮于嶺南。
六月,癸巳,封憲宗子惕爲彭王。
初,上長子郓王溫,無寵,居十六宅,馀子皆居禁中。夔王滋,第三子也,上愛之,欲以爲嗣,爲其非次,故久不建東宮。上餌醫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樂藥,疽發于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見,上密以夔王屬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軍中尉王茂玄,皆上平日所厚也。獨左軍中尉王宗實素不同心,三人相與謀,出宗實爲淮南監軍。宗實已受敕于宣化門外,将自銀台門出。左軍副使亓元實謂宗實曰:“聖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門起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見聖人而出!”宗實感寤,複入,諸門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亓元實翼導宗實直至寝殿,上已崩,東首環泣矣。宗實叱歸長等,責以矯诏,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迎郓王。壬辰,下诏立郓王爲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仍更名漼。收歸長、公儒、居方,皆殺之。癸巳,宣遺制,以令狐綯攝冢宰。
宣宗性明察沉斷,用法無私,從谏如流,重惜官賞,恭謹節儉,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于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
丙申,懿宗即位。癸卯,尊皇太後爲太皇太後。以王宗實爲骠騎上将軍。李玄伯、虞紫芝、王樂皆伏誅。
九月,追尊上母晁昭容爲元昭皇太後。
加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同平章事。冬,十月,辛卯,赦天下。
十一月,戊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鄴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十二月,甲申,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同平章事。審權,元穎之弟孫也。
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衆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讨擊副使劉勍、副将範居植将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讨之。
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綯執政歲久,忌勝己者,中外側目,其子氵高頗招權受賄。宣宗既崩,言事者競攻其短。丁酉,以綯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敏中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韋臯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群蠻,使由蜀入貢。又選群蠻子弟聚之成都,教以書數,欲以慰悅羁縻之。業成則去,複以他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群蠻子弟學于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于禀給。又,蠻使入貢,利于賜與,所從傔人浸多,杜悰爲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诏從之。南诏豐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還。又索習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會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诏豐祐适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吊祭。又诏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于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玄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号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