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六十三】起昭陽大淵獻,盡阏逢困敦七月,凡一年有奇。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中會昌三年(癸亥,公元八四三年)
春,正月,回鹘烏介可汗帥衆侵逼振武,劉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馬使王逢帥沙陀硃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三千騎襲其牙帳,沔自以大軍繼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鹘之衆寡,見氈車數十乘,從者皆衣硃碧,類華人。使諜問之,曰:“公主帳也。”雄使諜告之曰:“公主至此,家也,當求歸路!今将出兵擊可汗,請公主潛與侍從相保,駐車勿動!”雄乃鑿城爲十馀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牙帳。至其帳下,虜乃覺之。可汗大驚,不知所爲,棄辎重走,雄追擊之。庚子,大破回鹘于殺胡山,可汗被瘡,與數百騎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歸。斬首萬級,降其部落二萬馀人。丙午,劉沔捷奏至。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鹘降将,懼邊将猜忌,乞并弟思貞等及愛弘順皆歸阙庭。上從之。
庚戌,以石雄爲豐州都防禦使。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其潰兵多詣幽州降。
二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诏停歸義軍,以其士卒分隸諸道爲騎兵,優給糧賜。
辛未,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獻名馬二,诏太仆卿趙蕃飲勞之。甲戌,上引對,班在勃海使之上。上欲令趙蕃就颉戛斯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師七千馀裏,北庭五千馀裏,借使得之,當複置都護,以唐兵萬人戍之。不知此兵于何處追發,饋運從何道得通,此乃用實費以易虛名,非計也。”上乃止。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珙罷爲右仆射。
黠戛斯求冊命,李德裕奏,宜與之結歡,令自将兵求殺使者罪人,及讨黑車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禮,踵回鹘故事求歲遺及賣馬,猶豫未決。德裕奏:“黠戛斯已自稱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鹘有平安、史之功,故歲賜絹二萬匹,且與之和市。黠戛斯未嘗有功于中國,豈敢遽求賂遺乎!若慮其不臣,當與之約,必如回鹘稱臣,乃行冊命;又當叙同姓以親之,使執子孫之禮。”上從之。
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師,改封安定大長公主,诏宰相帥百官迎谒于章敬寺前。公主詣光順門,去盛服,脫簪珥,謝回鹘負恩、和親無狀之罪。上遣中使慰谕,然後入宮。陽安等六公主不來慰問安定公主,各罰俸物及封絹。
賜魏博節度使何重順名弘敬。
三月,以太仆卿趙蕃爲安撫黠戛斯使。上命李德草《賜黠戛斯可汗書》,谕以“貞觀二十一年,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授左屯衛将軍、堅昆都督,迄于天寶,朝貢不絕。比爲回鹘所隔,回鹘淩虐諸蕃,可汗能複仇雪怨,茂功壯節,近古無俦。今回鹘殘兵不滿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既與爲怨,須盡殲夷。倘留馀燼,必生後患。又聞可汗受氏之原,與我同族,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冊命可汗,特加美号,緣未知可汗意,且遣谕懷。待趙蕃回日,别命使展禮。”自回鹘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貢,每有诏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請委翰林學士,上曰:“學士不能盡人意,須卿自爲之。”
劉沔奏:“歸義軍回鹘三千馀人及酋長四十三人準诏分隸諸道,皆大呼,連營據滹沱河,不肯從命,已盡誅之。回鹘降幽州者前後三萬馀人,皆散錄諸道。”李德裕追論維州悉怛謀事雲:“維州據高山絕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沖,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隴并沒,唯此獨存。吐蕃潛以婦人嫁此州門者,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夜入,遂爲所陷,号曰無憂城。從此得并力于西邊,更無虞于南路。憑陵近甸,旰食累朝。貞元中,韋臯欲經略河、湟,須此城爲始。萬旅盡銳,急攻數年,雖擒論莽熱而還,城堅卒不可克。臣初到西蜀,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空壁來歸。臣始受其降,南蠻震懾,山西八國,皆願内屬。其吐蕃合水、妻雞等城,既失險厄,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兵,坐收千馀裏舊地。且維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猶圍魯州,豈顧盟約!臣受降之初,指天爲誓,面許奏聞,各加酬賞。當時不與臣者,望風疾臣,诏臣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臣甯忍以三百馀人命棄信偷安!累表陳論,乞垂矜舍,答诏嚴切,竟令執還。體備三木,輿于竹畚,及将就路,冤叫嗚嗚,将吏對臣,無不隕涕。其部送者更爲蕃帥譏诮,雲既已降彼,何須送來!複以此降人戮于漢境之上,恣行殘忍,用固攜離,至乃擲其嬰孩,承以槍槊。絕忠款之路,快兇虐之情,從古已來,未有此事。雖時更一紀,而運屬千年,乞追獎忠魂,各加褒贈!”诏贈悉怛謀右衛将軍。
臣光曰:“論者多疑維州之取舍,不能決牛、李之是非。臣以爲昔荀吳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吳弗許,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使鼓人殺叛者而繕守備。是時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則維州大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關中急。然則爲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爲向化,在吐蕃不免爲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義也,匹夫徇利而亡義猶恥之,況天子乎!譬如鄰人有牛,逸而入于家,或勸其兄歸之,或勸其弟攘之。勸歸者曰:“攘之不義也,且緻訟。”勸攘者曰:“彼嘗攘吾羊矣,何義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觀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見矣。
夏,四月,辛未,李德裕乞退就閑局。上曰:“卿每辭位,使我旬日不得聽。今大事皆未就,卿豈得求去!”
初,昭義節度使劉從谏累表言仇士良罪惡,士良亦言從谏窺伺朝廷。及上即位,從谏有馬高九尺,獻之,上不受。從谏以爲士良所爲,怒殺其馬,由是與朝廷相猜恨。遂招納亡命,繕完兵械,鄰境皆潛爲之備。從谏榷馬牧及商旅,歲入錢五萬缗,又賣鐵、煮鹽亦數萬缗。大商皆假以牙職,使通好諸道,因爲販易。商人倚從谏勢,所至多陵轹将吏,諸道皆惡之。從谏疾病,謂妻裴氏曰:“吾以忠直事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諸道皆不我與。我死,它人主此軍,則吾家無炊火矣!”乃與幕客張谷、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鎮,以弟右骁衛将軍從素之子稹爲牙内都知兵馬使,從子匡周爲中軍兵馬使,孔目官王協爲押牙親事兵馬使,以奴李士貴爲使宅十将兵馬使,劉守義、劉襯忠、董可武、崔玄度分将牙兵。谷,郓州人,揚庭,洪州人也。從谏尋薨,稹秘不發喪。王協爲稹謀曰:“正當如寶曆年樣爲之,不出百日,旌節自至。但嚴奉監軍,厚遺敕使,四境勿出兵,城中暗爲備而已。”使押牙姜崟奏求國醫,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往問疾。稹又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谏疾病,請命其子稹爲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往谕指雲:“恐從谏疾未平,宜且就東部療之;俟稍瘳,别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
上以澤潞事謀于宰相,宰相多以爲:“回鹘馀燼未滅,邊鄙猶須警備,複讨澤潞,國力不支,請以劉稹權知軍事。”谏官及群臣上言者亦然。李德裕獨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心腹,一軍素稱忠義,嘗破走硃滔,擒盧從史。頃時多用儒臣爲帥,如李抱真成立此軍,德宗猶不許承襲,使李緘護喪歸東都。敬宗不恤國務,宰相又無遠略,劉悟之死,因循以授從谏。從谏跋扈難制,累上表迫脅朝廷,今垂死之際,複以兵權擅付豎子。朝廷若又因而授之,則四方諸鎮誰不思效其所爲,天子威令不複行矣!”上曰:“卿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鎮。但得鎮、魏不與之同。則稹無能爲也。若遣重臣往谕王元逵、何弘敬,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傳襲,已成故事,與澤潞不同。今朝廷将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至山東。其山東三州隸昭義者,委兩鎮攻之。兼令遍谕将士,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苟兩鎮聽命,不從旁沮桡官軍,則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讨稹,群臣言者不複入矣。上命德裕草诏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其略曰:“澤潞一鎮,與卿事體不同,勿爲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丁醜,上臨朝,稱其語要切,曰:“當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賜張仲武诏,以“回鹘馀燼未滅,塞上多虞,專委卿禦侮。”元逵、弘敬得诏,悚息聽命。
解朝政至上黨,劉稹見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诏。”朝政欲突入,兵馬使劉武德、董可武蹑簾而立,朝政恐有他變。遽走出。稹贈赆直數千缗,複遣牙将梁叔文入謝。薛士幹入境,俱不問從谏之疾,直爲已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乃大出軍,至龍泉驿迎候敕使,請用河朔事體。又見監軍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違。于是将吏扶稹出見士衆,發喪。士幹竟不得入牙門,稹亦不受敕命。誼,兗州人也。解朝政複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崟、梁叔文。辛巳,始爲從谏辍朝,贈太傅,诏劉稹護喪歸東都。又召見劉從素,令以書谕稹,稹不從。丁亥,以忠武節度使王茂元爲河陽節度使,邠甯節度使王宰爲忠武節度使。茂元,栖曜之子;宰,智興之子也。
黃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書,自言:“嘗問淮西将董重制以三州之衆四歲不破之由,重質以爲由朝廷征兵太雜,客軍數少,既不能自成一軍,事須貼付地主。勢赢力弱,心志不一,多緻敗亡。故初戰二年以來,戰則必勝,是多殺客軍。及二年已後,客軍殚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搏,縱使唐州兵不能因虛取城,蔡州事力亦不支矣。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隻保境,不用進戰,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貼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複與淮西不同。淮西爲寇僅五十歲,其人味爲寇之腴,見爲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焰已成,自以爲天下之兵莫與我敵,根深源闊,取之固難。夫上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柰;建中之後,每奮忠義。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悅,走硃滔,常以孤窮寒苦之軍,橫折河朔強梁之衆。以此證驗,人心忠赤,習尚專一,可以盡見。劉悟卒,從谏求繼,與扶同者,隻郓州随來中軍二千耳。值寶曆多故,因以授之。今才二十馀歲,風俗未改,故老尚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系累稚老而已。若使河陽萬人爲壘,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塹,勿與之戰。隻以忠武、武甯兩軍,貼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潤二千弩手,徑搗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時德裕制置澤潞,亦頗采牧言。
上雖外尊寵仇士良,内實忌惡之。士良頗覺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诏以左衛上将軍兼内侍監、知省事。
李德裕言于上曰:“議者皆雲劉悟有功,稹未可亟誅,宜全恩禮。請下百官議,以盡人情。”上曰:“悟亦何功,當時迫于救死耳,非素心徇國也。籍使有功,父子爲将相二十馀年,國家報之足矣,稹何得複自言!朕以爲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苟免也。”德裕曰:“陛下之言,誠得理國之要。”
五月,李德裕言太子賓客、分司李宗闵與劉從谏交通,不宜置之東都。戊戌,以宗闵爲湖州刺史。
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三千守萬善;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二千守芒車關,步兵一千五百軍榆社;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三千守臨洺,掠堯山;河中節度使陳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冀氏。辛醜,制削奪劉從谏及子稹官爵,以元逵爲澤潞北面招讨使,何弘敬爲南面招讨使,與夷行、劉沔、茂元合力攻讨。先是河北諸鎮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吊祭使,次冊贈使、宣慰使繼往商度軍情。必不可與節,則别除一官;俟軍中不聽出,然後始用兵。故常及半歲,軍中得繕完爲備。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開谕,上即命下诏讨之。王元逵受诏之日,出師屯趙州。
壬寅,以翰林學士承旨崔铉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铉,元略之子也。上夜召學士韋琮,以铉名授之,令草制,宰相、樞密皆不之知。時樞密使劉行深、楊欽義皆願悫,不敢預事,老宦者尤之曰:“此由劉、楊懦怯,堕敗舊風故也。”悰,乾度之子也。
以武甯節度使李彥佐爲晉绛行營諸軍節度招讨使。劉沔自代州還太原。
築望仙台于禁中。
六月,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将步騎二千軍于天井關南科鬥店,劉稹遣衙内十将薛茂卿将親軍二千拒之。
黠戛斯可汗遣将軍溫仵合入貢。上賜之書,谕以速平回鹘、黑車子,乃遣使行冊命。
癸酉,仇士良以左衛上将軍、内侍監緻仕。其黨送歸私第,士良教以固權寵之術曰:“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它事,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蜚疏斥矣。”其黨拜謝而去。
丙子,诏王元逵、李彥佐、劉沔、王茂元、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劉稹求降皆不得受。又诏劉沔自将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
吐蕃鄯州節度使尚婢婢,世爲吐蕃相,婢婢好讀書,不樂仕進,國人敬之。年四十馀,彜泰贊普強起之,使鎮鄯州。婢婢寬厚沉勇,有謀略,訓練士卒多精勇。論恐熱雖名義兵,實謀篡國,忌婢婢,恐襲其後,欲先滅之。是月,大舉兵擊婢婢,旌旗雜畜千裏不絕。至鎮西,大風震電,天火燒殺裨将十馀人,雜畜以百數,恐熱惡之,盤桓不進。婢婢謂其下曰:“恐熱之來,視我如蝼蟻,以爲不足屠也。今遇天災,猶豫不進,吾不如迎伏以卻之,使其志益驕而不爲備,然後可圖也。”乃遣使以金帛、牛酒犒師,且緻書言:“相公舉義兵以匡國難,阖境之内,孰不向風!苟遣一介,賜之折簡,敢不承命!何必遠辱士衆,親臨下籓!婢婢資性愚僻,惟嗜讀書,先贊普授以籓維,誠爲非據,夙夜慚惕,惟求退居。相公若賜以骸骨,聽歸田骨,乃惬平生之素願也。”恐熱得書喜,遍示諸将曰:“婢婢惟把書券,安知用兵!待吾得國,當位以宰相,坐之于家,亦無所用也。”乃複爲書,勤厚答之,引兵歸。婢婢聞之,撫髀笑曰:“我國無主,則歸大唐,豈能事此犬鼠乎!”
秋,七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鈞爲昭義節度招撫使。朝廷以鈞在襄陽寬厚有惠政,得衆心,故使領昭義以招懷之。
上遣刑部侍郎兼禦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鹘,鎮、魏早平澤潞。回,太祖之八世孫也。甲辰,李德裕言于上曰:“臣見向日河朔用兵,諸道利于出境仰給度支。或陰與賊通,借一縣一栅據之,自以爲功,坐食轉輸,延引歲時。今請賜諸軍诏指,令王元逵取邢州,何弘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澤州,李彥佐、劉沔取潞州,毋得取縣。”上從之。
晉绛行營節度使李彥佐自發徐州,行甚緩,又請休兵于绛州,兼請益兵。李德裕言于上曰:“彥佐逗遛顧望,殊無讨賊之意,所請皆不可許,宜賜诏切責,令進軍翼城。”上從之。德裕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爲彥佐之副,俟至軍中,令代之。乙巳,以雄爲晉绛行營節度副使,仍诏彥佐進屯翼城。
劉稹上表自陳:“亡父從谏爲李訓雪冤,言仇士良罪惡,由此爲權幸所疾,謂臣父潛懷異志,臣所以不敢舉族歸朝。乞陛下稍垂寬察,活臣一方!”何弘敬亦爲之奏雪,皆不報。李回至河朔,何弘敬、王元逵、張仲武皆具橐鞬郊迎,立于道左,不敢令人控馬,讓制使先行,自兵興以來,未之有也。回明辯有膽氣,三鎮無不奉诏。
王元逵奏拔宣務栅,擊堯山。劉稹遣兵救堯山,元逵擊敗之,诏切責李彥佐、劉沔、王茂元,使速進兵逼賊境,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加元逵同平章事。
八月,乙醜,昭義大将李丕來降。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欲以疑誤官軍。李德裕言于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問誠之與詐?且須厚賞以勸将來,但不可置之要地耳。”
上從容言:“文宗好聽外議,谏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書。”李德裕曰:“臣頃在中書,文宗猶不爾。此乃李訓、鄭注教文宗以術禦下,遂成此風。人主但當推誠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上善之。
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逾月,何弘敬猶未出師,元逵屢有密表,稱弘敬懷兩端。丁卯,李德裕上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請賜弘敬诏,以‘河陽、河東皆閡山險,未能進軍,賊屢出兵焚掠晉、绛。今遣王宰将忠武全軍徑魏博,直抵磁州,以分賊勢。’弘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也。”從之。诏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魏趣磁州。甲戌,薛茂卿破科鬥寨,擒河陽大将馬繼等,焚掠小寨一十七,距懷州才十馀裏。茂卿以無劉稹之命,故不敢入。時議者鼎沸,以爲劉悟有功,不可絕其嗣。又,從谏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問李德裕,對曰:“小小進退,兵家之常。願陛下勿聽外議,則成功必矣!”上乃謂宰相曰:“爲我語朝士:有上疏沮議者,我必于賊境上斬之!”議者乃止。何弘敬聞王宰将至,恐忠武兵入魏境,軍中有變,蒼黃出師。丙子,弘敬奏,已自将全軍渡漳水,趣磁州。
庚辰,李德裕上言:“河陽兵力寡弱,自科鬥店之敗,賊勢愈熾。王茂元複有疾,人情危怯,欲退保懷州。臣竊見元和以來諸賊,常視官軍寡弱之處,并力攻之,一軍不支,然後更攻它處。今魏博未與賊戰,西軍閡險不進,故賊得并力南下。若河陽退縮,不惟虧沮軍聲,兼恐震驚洛師。望诏王宰更不之磁州,亟以忠武軍應援河陽;不惟扞蔽東都,兼可臨制魏博。若慮全軍供饷難給,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陽,亦足張聲勢。”甲申,又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仍急以器械缯帛助河陽窘乏。上皆從之。王茂元軍萬善,劉稹遣牙将張巨、劉公直等會薛茂卿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圍萬善。乙酉,公直等潛師先過萬善南五裏,焚雍店。巨引兵繼之,過萬善,觇知城中守備單弱,欲專有功,遂攻之。日昃,城且拔,乃使人告公直等。時義成軍适至,茂元困急,欲帥衆棄城走。都虞候孟章遮馬谏曰:“賊衆自有前卻,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亂兵耳。今義成軍才至,尚未食,聞仆射走,則自潰矣。願且強留!”茂元乃止。會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微雨晦黑,自相驚曰:“追兵近矣!”皆走,人馬相踐,墜崖谷死者甚衆。
上以王茂元、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庚寅,李德裕等奏:“茂元習吏事而非将才,請以宰爲河陽行營攻讨使。茂元病愈,止令鎮河陽,病困亦免他虞。”九月,辛卿,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讨使。
何弘敬奏拔肥鄉、平恩,殺傷甚衆。得劉稹榜貼,皆謂官軍爲賊,雲遇之即須痛殺。癸已,上謂宰相:“何弘敬已克兩縣,可釋前疑。既有殺傷,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乃加弘敬檢校左仆射。
丙午,河陽奏王茂元薨。李德裕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将萬善營兵,不可使兼領河陽,恐其不愛河陽州縣,恣爲侵擾,又,河陽節度先領懷州刺史,常以判官攝事,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不若遂以五縣置孟州,其懷州别置刺史。俟昭義平日,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而河陽遂爲重鎮,東都無複憂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爲河陽節度、懷孟觀察使,王宰将行營以扞敵,昕供饋饷而已。
庚戌,以石雄代李彥佐爲晉绛行營節度使,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備侵轶。
是月,吐蕃論恐熱屯大夏川,尚婢婢遣其将厖結心及莽羅薛呂将精兵五萬擊之。至河州南,莽羅薛呂伏兵四萬于險阻,厖結心伏萬人于柳林中,以千騎登山,飛矢系書罵之。恐熱怒,将兵數萬追之,厖結心陽敗走,時爲馬乏不進之狀。恐熱追之益急,不覺行數十裏,伏兵發,斷其歸路,夾擊之。會大風飛沙,溪谷皆溢,恐熱大敗,伏屍五十裏,溺死者不可勝數,恐熱單騎遁歸。
石雄代李彥佐之明日,即引兵逾烏嶺,破五寨,殺獲千計。時王宰軍萬善,劉沔軍石會,皆顧望未進。上得雄捷書,喜甚。冬,十月,庚申,臨朝,謂宰相曰:“雄真良将!”李德裕因言:“比年前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谏以爲妖言,斬之。破潞州者必雄也。”诏賜雄帛爲優賞,雄悉置軍門,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馀悉分将士,故士卒樂爲之緻死。
初,劉沔破回鹘,得太和公主,張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終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敗事,辛未,徙沔爲義成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李石爲河東節度使。
黨項寇鹽州,以前武甯節度使李彥佐爲朔方靈鹽節度使。十一月,邠甯奏黨項入寇。李德裕奏:“黨項愈熾,不可不爲區處。聞黨項分隸諸鎮,剽掠于此則亡逃歸彼。節度使各利其駝馬,不爲擒送,以此無由禁戢。臣屢奏不若使一鎮統之,陛下以爲一鎮專領黨項權太重。臣今請以皇子兼統諸道,擇中朝廉幹之臣爲之副,居于夏州,理其辭訟,庶爲得宜。”乃以兗王岐爲靈、夏等六道元帥兼安撫黨項大使,又以禦史中丞李回爲安撫黨項副使,史館修撰鄭亞爲元帥判官,令赍诏往安撫黨項及六鎮百姓。
安南經略使武渾役将士治城,将士作亂,燒城樓,劫府庫。渾奔廣州,監軍段士則撫安亂衆。
忠武軍素号精勇,王宰治軍嚴整,昭義人甚憚之。薛茂卿以科鬥寨之功,意望超遷。或謂劉稹曰:“留後所求者節耳。茂卿太深入,多殺官軍,激怒朝廷,此節所以來益遲也。”由是無賞。茂卿溫怼,密與王宰通謀。十一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關,茂卿小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關守之。關東西寨聞茂卿不守,皆退走,宰遂焚大小箕村。茂卿入澤州,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當爲内應。宰疑,不敢進,失期不至,茂卿拊膺頓足而已。稹知之,誘茂卿至潞州,殺之,并其族,以兵馬使劉公直代茂卿,安全慶守烏嶺,李佐堯守雕黃嶺,郭僚守石會,康良佺守武鄉。僚,誼之侄也。戊辰,王宰進攻澤州,與劉公直戰,不利,公直乘勝複天井關。甲戌,宰進擊公直,大破之,遂圍陵川,克之。河東奏克石會關。洺州刺史李恬,石之從兄也。石至太原,劉稹遣軍将賈群詣石,以恬書與石雲:“稹願舉族歸命相公,奉從谏喪歸葬東都。”石囚群,以其書聞。李德裕上言:“今官軍四合,捷書日至,賊勢窮蹙,故僞輸誠款,翼以緩師,稍得自完,複來侵轶。望诏石答恬書雲:‘前書未敢聞奏。若郎君誠能悔過,舉族面縛,待罪境上,則石當親往受降,護送歸阙。若虛爲誠款,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仍望招諸道,乘其上下離心,速進兵攻讨,不過旬朔,必内自生變。”上從之。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其降,上怒,貶碣鄧城令。
初,劉沔破回鹘,留兵三千戍橫水栅。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诏河東以兵二千赴之。時河東無兵,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李石召橫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将楊弁将之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軍士出征,人給絹二匹。劉沔之去,竭府庫自随,石初至,軍用乏,以己絹益之,人才得一匹。時已歲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呂義忠累牒趣之。楊弁因衆心之怒,又知城中空虛,遂作亂。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中會昌四年(甲子,公元八四四年)
春,正月,乙酉朔,楊弁帥其衆剽掠城市,殺都頭梁季葉,李石奔汾州。弁據軍府,釋賈群之囚,使其侄與之俱詣劉稹,約爲兄弟。稹大喜。石會關守将楊珍聞太原亂,複以關降于稹。
戊子,呂義忠遣使言狀,朝議喧然。或言兩地皆應罷兵,王宰又上言:“遊弈将得劉稹表,臣近遣人至澤潞,賊有意歸附。若許招納,乞降诏命!”李德裕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賊中,曾不聞奏,觀宰意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李靖擒颉利,皆因其請降,潛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奇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擾,失此事機。望即遣供奉官至行營,督其進兵,掩其無備,必須劉稹與諸将皆舉族面縛,方可受納。兼遣供奉官至晉绛行營,密谕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則雄無功可紀。雄于垂成之際,須自取奇功,勿失此便。”又爲相府與宰書,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又遣其子知感、知信入朝,憲宗猶未之許。今劉稹不詣尚書面縛,又不遣血屬祈哀,置章表于衢路之間,遊弈将不即毀除,實恐非是。況稹與楊弁通奸,逆狀如此,而将帥大臣容受其詐,是私惠歸于臣下,不赦在于朝廷,事體之間,交恐不可。自今更有章表,宣即所在焚之。惟面縛而來,始可容受。”德裕又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虛,賞犒不足。況千五百人何能爲事!必不可姑息寬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頃張延賞爲張出所逐,逃奔漢州,還入成都。望诏李石、義忠還赴太原行營,召旁近之兵讨除亂者。”上皆從之。是時,李石已至晉州,诏複還太原。辛卯,诏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千騎、宣武兗海步兵三千讨楊弁;又诏王元逵以步騎五千自土門入,應接逢軍。忻州刺史李丕奏:“楊弁遣人來爲遊說,臣已斬之,兼斷其北出之路,發兵讨之。”辛醜,上與宰相議太原事,李德裕曰:“今太原兵皆在外,爲亂者止千馀人,諸州鎮必無應者。計不日誅翦,惟應速诏王逢進軍,至城下必自有變。”上曰:“仲武見鎮、魏讨澤潞有功,必有慕羨之心,使之讨太原何如?”德裕對曰:“鎮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仲武去年讨回鹘,與太原争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
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谕亂兵,且觇其強弱。陳弁與之酣飲三日,且賂之。戊申,元實自太原還,上遣詣宰相議之,元實于衆中大言:“相公須早與之節!”李德裕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柳子列十五裏曳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德裕曰:“李相正以太原無兵,故發橫水兵赴榆社。庫中之甲盡在行營,弁何能遽緻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太原人勁悍,皆可爲兵,弁召募所緻耳。”德裕曰:“召募須有貨财,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無從可得,故緻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德裕曰:“從其有十五裏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稱:“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甯舍劉稹。”河東兵戍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爲所屠滅,乃擁監軍呂義忠自取太原。壬子,克之,生擒楊弁,盡誅亂卒。
三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乙卯,呂義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裕言于上曰:“王宰久應取澤州,今已遷延兩月。蓋宰與石雄素不葉,今得澤州,距上黨猶二百裏;而石雄所屯距上黨才百五十裏。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大軍,而雄得乘虛入上黨獨有其功耳。又宰生子晏實,其父智興愛而子之,晏實今爲磁州刺史,爲劉稹所質。宰之顧望不敢進,或爲此也。”上命德裕草诏賜宰,督其進兵。且曰:“朕顧茲小寇,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卿愛弟,将申大義,在抑私懷。”
丁巳,以李石爲太子少傅、分司,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爲河東節度使,石雄爲河中節度使。元式,元略之弟也。
乙未,石雄拔良馬等三寨一堡。
辛酉,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皆斬于狗脊嶺。
壬申,李德裕言于上曰:“事固有激發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而何弘敬出師;遣客軍讨太原,而戍兵先取楊弁。今王宰久不進軍,請徙劉沔鎮河陽,仍令以義成精兵二千直抵萬善,處宰肘腋之下。若宰識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進軍,沔以重兵在南,聲勢亦壯。”上曰:“善!”戊寅,以義成節度使劉沔爲河陽節度使。
王逢擊昭義将康良佺,敗之。良佺棄石會關,退屯鼓腰嶺。
黠戛斯遣将軍谛德伊斯難珠等入貢,言欲徙居回鹘牙帳,請發兵之期,集會之地。上賜诏,谕以“今秋可汗擊回鹘、黑車子之時,當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鎮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冊命,并依回鹘故事。”朝廷以回鹘衰微,吐蕃内亂,議複河、湟四鎮十八州。乃以給事中劉氵蒙爲巡邊使,使之先備器械糗糧及诇吐蕃守兵衆寡。又令天德、振武、河東訓卒砺兵,以俟今秋黠越斯擊回鹘,邀其潰敗之衆南來者,皆委氵蒙與節度團練使詳議以聞。氵蒙,晏之孫也。
以道士趙歸真爲右街道門教授先生。
吐蕃論恐熱之将岌藏豐贊惡恐熱殘忍,降于尚婢婢。恐熱發兵擊婢婢于鄯州,婢婢分兵爲五道拒之。恐熱退保東谷,婢婢爲木栅圍之,絕其水原。恐熱将百馀騎突圍走保薄寒山,馀衆皆降于婢婢。
夏,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上好神仙,道士趙歸真得幸,谏官屢以爲言。丙子,李德裕亦谏曰:“歸真,敬宗朝罪人,不宜親近!”上曰:“朕宮中無事時與之談道滌煩耳。至于政事,朕必問卿等與次對官,雖百歸真不能惑也。”德裕曰:“小人見勢利所在,則奔趣之,如夜蛾之投燭。聞旬日以來,歸真之門,車馬輻湊,願陛下深戒之!”
戊寅,以左仆射王起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起以文臣未嘗執政,直除使相,前無此比,固辭。上曰:“宰相無内外之異,朕有阙失,卿飛表以聞!”
李德裕以州縣佐官太冗,奏令吏部郎中柳仲郢裁減。六月,仲郢奏減一千二百一十四員。仲郢,公綽之子也。
宦官有發仇士良宿惡,于其家得兵仗數千。诏削其官爵,籍沒家赀。
秋,七月,辛卯,上與李德裕議以王逢将兵屯翼城,上曰:“聞逢用法太嚴,有諸?”對曰:“臣亦嘗以此诘之,逢言:‘前有白刃,法不嚴,其誰肯進?’”上曰:“言亦有理,卿更召而戒之!”德裕因言劉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裕曰:“昔李懷光未平,京師蝗旱,米鬥千錢,太倉米供天子及六宮無數旬之儲。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馬欽緒詢之。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抟破,以授欽緒獻之。德宗召問其故,對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如此葉不可複合矣!’由是德宗意定。既破懷光,遂用爲相,獨任數年。”上曰:“亦大是奇士!”
上聞揚州倡女善爲酒令,敕淮南監軍選十七人獻之。監軍請節度使杜悰同選,且欲更擇良家美女,教而獻之。悰曰:“監軍自受敕,悰不敢預聞!”監軍再三請之,不從。監軍怒,具表其狀,上覽表默然。左右請并敕節度使同選,上曰:“敕籓方選倡女入宮,豈聖天子所爲!杜悰不徇監軍意,得大臣體,真宰相才也。朕甚愧之!”遽敕監軍勿複選。甲辰,以悰同平章事,兼度支、鹽鐵轉過使。及悰中謝,上勞之曰:“卿不從監軍之言,朕知卿有緻君之心,今相卿,如得一魏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