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二十七


【唐紀四十三】起重光作噩六月,盡玄黓閹茂,凡一年有奇。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二建中二年(辛酉,公元七八一年)

六月,庚寅,以浙江東、西觀察使、蘇州刺史韓滉爲潤州刺史、浙江東、西節度使,名其軍曰鎮海。

張著至襄陽,梁崇義益懼,陳兵而見之。蔺杲得诏不敢發,馳見崇義,請命。崇義對著号泣,竟不受诏。著複命。癸巳,進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漢南、漢北兵馬招讨使,督諸道兵讨之。楊炎谏曰:“希烈爲董秦養子,親任無比,卒逐秦而奪其位。爲人狼戾無親,無功猶屈強不法,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不聽。炎固争之,上益不平。荊南牙門将吳少誠以取梁崇義之策幹李希烈,希烈以少誠爲前鋒。少誠,幽州潞人也。

時内自關中,西暨蜀、漢,南盡江、淮、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橋、渦口,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絕,人心震恐。江、淮進奉船千馀艘,泊渦口不敢進。上以和州刺史張萬福爲濠州刺史。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船,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動。辛醜,汾陽忠武王郭子儀薨。子儀爲上将,擁強兵,程元振、魚朝恩讒謗百端;诏書一紙征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于人若幹年矣!”李靈曜據汴州作亂,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衛送出境。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缗,私産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爲朝廷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辯,颔之而已。仆固懷恩、李懷光、渾瑊輩皆出麾下,雖貴爲王公,常頤指役使,趨走于前,家人亦以仆隸視之。天下以其身爲安危者殆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将佐至大官、爲名臣者甚衆。

壬子,以懷、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艽爲河陽、懷州節度使,割東畿五縣隸焉。

北庭、安西自吐蕃陷河、隴,隔絕不通,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鎮留後郭昕帥将士閉境拒守,數遣使奉表,皆不達,聲問絕者十馀年。至是,遣使間道曆諸胡自回纥中來,上嘉之。秋,七月,戊午朔,加元忠北庭大都護,賜爵甯塞郡王;以昕爲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賜爵武威郡王;将士皆遷七資。元忠姓名,朝廷所賜也,本姓曹,名令忠;昕,子儀弟之子也。

李希烈以久雨未進軍,上怪之,盧杞密言于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也。陛下何愛炎一日之名而堕大功?不若暫免炎相以悅之。事平複用,無傷也。”上以爲然。庚申,以炎爲左仆射,罷政事。以前永平節度使張镒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镒,齊丘之子也。以朔方節度使崔甯爲右仆射。

丙子,贈故伊州刺史袁光庭工部尚書。光庭天寶末爲伊州刺史,吐蕃陷河、隴,光庭堅守累年,吐蕃百方誘之,不下。糧竭兵盡,城且陷,光庭先殺妻子,然後自焚。郭昕使至,朝廷始知之,故贈官。

辛巳,以邠甯節度使李懷光兼朔方節度使。

癸未,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李晟,大破田悅于臨洺。時悅攻臨洺,累月不拔,城中食且盡,府庫竭,士卒多死傷。張伾飾其愛女,使出拜将士曰:“諸群守戰甚苦,伾家無它物,請鬻此女爲将士一日之費。”衆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李抱真告急于朝,诏馬燧将步騎二萬與抱真讨悅,又遣李晟将神策兵與之俱;又诏幽州留後硃滔讨惟嶽。燧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書谕悅,爲好語。悅謂燧畏之,不設備,又與抱真合兵八萬,東下壺關,軍于邯鄲,擊悅支軍,破之。悅方急攻臨洺,分李惟嶽兵五千助楊朝光。明日,燧等進攻朝光栅,悅将萬馀人救之,燧命大将李自良等禦之于雙岡,令之曰:“悅得過,必斬爾!”自良等力戰,悅軍卻。燧推火車焚朝光栅,斬朝光,獲首虜五千馀級。居五日,燧等進軍至臨洺,悅悉衆力戰,凡百馀合,悅兵大敗,斬首萬馀級。悅引兵夜遁,邢州圍亦解。

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已薨,子納秘之,擅領軍務。悅求救于納及李惟嶽,納遣大将衛俊将兵萬人,惟嶽遣兵三千人救之。悅收合散卒,得二萬馀人,軍于洹水;淄青軍其東,成德軍其西,首尾相應。馬燧帥諸軍進屯鄴,奏求河陽兵自助;诏河陽節度使李艽将兵會之。

八月,李納始發喪,奏請襲父位,上不許。

梁崇義發兵至江陵,至四望,大敗而歸,乃收兵襄、鄧。李希烈引軍循漢而上,與諸道兵會;崇義遣其将翟晖、杜少誠逆戰于蠻水,希烈大破之;追至疏口,又破之。二将請降,希烈使将其衆先入襄陽慰谕軍民。崇義閉城拒守,守者開門争出,不可禁。崇義與妻赴井死,傳首京師。

範陽節度使硃滔将讨李惟嶽,軍于莫州。張孝忠将精兵八千守易州,滔遣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嶽乳臭兒,敢拒朝命;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淮甯李仆射克襄陽,計河南諸軍,朝夕北向,恒、魏之亡,可伫立而須也。使君誠能首舉易州以歸朝廷,則破惟嶽之功自使君始,此轉禍爲福之策也。”孝忠然之,遣牙官程華詣滔,遣錄事參軍董稹奉表詣阙,滔又上表薦之。上悅。九月,辛酉,以孝忠爲成德節度使。命惟嶽護喪歸朝,惟嶽不從。孝忠德滔,爲子茂和娶滔女,深相結。

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事。

初,李希烈請讨梁崇義,上對朝士亟稱其忠。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言于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後,偃蹇不臣,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爲然。希烈既得襄陽,遂據之爲己有,上乃思承言。時承爲河中尹,甲子,以承爲山南東道節度使。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請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置之外館,迫脅萬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阖境所有而去。承治之期年,軍府稍完。希烈留牙将于襄州,守其所掠财,由是數有使者往來。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厚結希烈腹心周曾等,與之陰圖希烈。

初,蕭嵩家廟臨曲江,玄宗以娛遊之地,非神靈所宅,命徙之。楊炎爲相,惡京兆尹嚴郢,左遷大理卿。盧杞欲陷炎,引郢爲禦史大夫。先是,炎将營家廟,有宅在東都,憑河南尹趙惠伯賣之,惠伯買以爲官廨,郢按之,以爲有羨利。杞召大理正田晉議法,晉以爲:“律,監臨官市買有羨利,以乞取論,當奪官。”杞怒,貶晉衡州司馬。更召它吏議法,以爲:“監主自盜,罪當絞。”炎廟正直蕭嵩廟地,杞因谮炎,雲“茲地有王氣,故玄宗令嵩徙之。炎有異志,故于其地建廟。”冬,十月,乙未,炎自左仆射貶崖州司馬。遣中使護送,未至崖州百裏,缢殺之。惠伯自河中尹貶費州多田尉。尋亦殺之。

辛醜,冊太子妃蕭氏。

癸卯,祫太廟。先是,太祖既正東向之位,獻、懿二祖皆藏西夾室,不飨。至是,複奉獻祖東向而飨之。

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從父兄也。李納寇宋州,彭城令太原白季庚說洧舉州歸國。洧從之,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詣阙,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獨抗納,乞領徐、海、沂三州觀察使,況海、沂二州,今皆爲納有。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苟得朝廷诏書,必能成功。”程自外來,以爲宰相一也,先白張镒,镒以告盧杞。杞怒其不先白己,不從其請。戊申,加洧禦史大夫,充招谕使。

十一月,戊午,以永樂公主适檢校比部郎中田華,上不欲違先志故也。

蜀王傀,更名遂。

辛酉,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襄平李澄,朔方大将唐朝臣,大破淄青、魏博之兵于徐州。

先是,李納遣其将王溫會魏博将信都崇慶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溫人王智興詣阙告急。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上爲之發朔方兵五千人,以朝臣将之,與洽、環、澄共救之。時朔方軍資裝不至,旗服弊惡。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賊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先破賊營者,營中物悉與之。”士皆憤怒争奮。

崇慶、溫攻彭城,二旬不能下,請益兵于納。納遣其将石隐金将萬人助之,與劉洽等相拒于七裏溝。日向暮,洽引軍稍卻。朔方馬軍使楊朝晟言于唐朝臣曰:“公以步兵負山而陳,以待兩軍。我以騎兵伏于山曲,賊見懸軍勢孤,必搏之。我以伏兵絕其腰,必敗之。”朝臣從之。崇慶等果将騎二千逾橋而西,追擊官軍,伏兵發,橫擊之。崇慶等兵中斷,狼狽而返,阻橋以拒官軍。其兵有争橋不得,涉水而度者。朝晟指之曰:“彼可涉,吾何爲不涉!”遂涉水擊,據橋者皆走,崇慶等兵大潰。洽等乘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朔方軍士盡得其辎重,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子之功,孰與宋多?”宣武人皆慚。官軍乘勝逐北,至徐州城下,魏博、淄青軍解圍走,江、淮漕運始通。

己巳,诏削李惟嶽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

甲申,淮南節度使陳少遊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涉以州降。十二月,李納密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爲密州刺史。

崔漢衡至吐蕃,贊普以敕書稱貢獻及賜,全以臣禮見處。又,雲州之西,當以賀蘭山爲境,邀漢衡更請之。丁未,漢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上爲之改敕書、境土,皆如其請。

加馬燧魏博招讨使。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二建中三年(壬戌,公元七八二年)

春,正月,河陽節度使李艽引兵逼衛州,田悅守将任履虛詐降,既而複叛。

馬燧等諸軍屯于漳濱。田悅遣其将王光進築月城以守長橋,諸軍不得渡。燧以鐵鎖連車數百乘,實以土囊,塞其下流,水淺,諸軍涉渡。時軍中乏糧,悅等深壁不戰。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李抱真、李艽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則利速戰,今三鎮連兵不戰,欲以老我師。我若分軍擊其左右,悅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必不利。故進軍逼悅,所謂攻其所必救也。彼苟出戰,必爲諸君破之。”乃爲三橋逾洹水,日往挑戰,悅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潛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曰:“賊至,則止爲陳。”留百騎擊鼓鳴角于營中,仍抱薪持火,俟諸軍畢,則止鼓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裏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德步騎四萬逾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噪而進。燧按兵不動,先除其前草莽百步爲戰場,結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馀人爲前列。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嶽擊之,悅軍大敗。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卻,見河東軍捷,還鬥,又破之。追奔至,三橋已焚,悅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斬首二萬馀級,捕虜三千馀人,屍相枕藉三十馀裏。

悅收馀兵千馀人走魏州。馬燧與李抱真不協,頓兵平邑浮圖,遷延不進。悅夜至南郭,大将李長春閉關不内,以俟官軍,久之,天且明,長春乃開門納之。悅殺長春,嬰城拒守。城中士卒不滿數千,死者親戚,号哭滿街。悅憂懼,乃持佩刀,乘馬立府門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悅不肖,蒙淄青、成德二丈人大恩,不量其力,辄拒朝命,喪敗至此,使士大夫肝腦塗地,皆悅之罪也。悅有老母,不能自殺,願諸公以此刀斷悅首,提出城降馬仆射,自取富貴,無爲與悅俱死也!”因從馬上自投地。将士争前抱持悅曰:“尚書舉兵徇義,非私己也。一勝一負,兵家之常。某輩累世受恩,何忍聞此!願奉尚書一戰,不勝則以死繼之。”悅曰:“諸公不以悅喪敗而棄之,悅雖死,敢忘厚意于地下!”乃與諸将各斷發,約爲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庫所有及斂富民之财,得百馀萬,以賞士卒,衆心始定。複召貝州刺史刑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備,軍勢複振。李納軍于濮陽,爲河南軍所逼,奔還濮州,征援兵于魏州。田悅遣軍使符璘将三百騎送之,璘父令奇謂璘曰:“吾老矣,曆觀安、史輩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于後世也。”齧臂而别。璘遂與其副李瑤帥衆降于馬燧。悅收族其家,令奇慢罵而死。瑤父再春以博州降,悅從兄昂以洺州降,王光進以長橋降。悅入城旬馀日,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丙寅,李惟嶽遣兵與孟祐守束鹿,硃滔、張孝忠攻拔之,進圍深州。惟嶽憂懼,掌書記邵真複說惟嶽,密爲表,先遣弟惟簡入朝;然後誅諸将之不從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诜權知節度事,以待朝命。惟簡既行,孟祐知其謀,密遣告田悅。悅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見惟嶽,讓之曰:“尚書舉兵,正爲大夫求旌節耳,非爲己也。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歸尚書,自求雪身,尚書何負于大夫而至此邪!若相爲斬邵真,則相待如初;不然,當與大夫絕矣。”判官畢華言于惟嶽曰:“田尚書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圍,大夫一旦負之,不義甚矣。且魏博、淄青兵強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奈何遽爲二三之計乎!”惟嶽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真,對扈岌斬之。發成德兵萬人,與孟祐俱圍束鹿。丙寅,硃滔、張孝忠與戰于束鹿城下,惟嶽大敗,燒營而遁。兵馬使王武俊爲左右所構,惟嶽疑之,惜其才,未忍除也。束鹿之戰,使武俊爲前鋒,私自謀曰:“我破硃滔,則惟嶽軍勢大振,歸,殺我必矣。”故戰不甚力而敗。

硃滔欲乘勝攻恒州,張孝忠引兵西北,軍于義豐。滔大驚,孝忠将佐皆怪之,孝忠曰:“恒州宿将尚多,未易可輕。迫之則并力死鬥,緩之則自相圖。諸君第觀之,吾軍義豐,坐待惟嶽之殄滅耳。且硃司徒言大而識淺,可與共始,難與共終也!”于是滔亦屯束鹿,不敢進。

惟嶽将康日知以趙州歸國,惟嶽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懼。或謂惟嶽曰:“先相公委腹心于武俊,使之輔佐大夫,又有骨肉之親。武俊勇冠三軍,今危難之際,複加猜阻。若無武俊,欲使誰爲大夫卻敵乎!”惟嶽以爲然,乃使步軍使衛常甯與武俊共擊趙州,又使王士真将兵宿府中以自衛。

癸未,蜀王遂更名溯。

淮南節度使陳少遊拔海、密二州,李納複攻陷之。

王武俊既出恒州,謂衛常甯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複歸矣!當北歸張尚書。”常甯曰:“大夫暗弱,信任左右,觀其勢終爲硃滔所滅。今天子有诏,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與之。中丞素爲衆所服,與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轉禍爲福,特反掌耳。事苟不捷,歸張尚書,未晚也。”武俊深以爲然。會惟嶽使要藉謝遵至趙州城下,武俊引遵同謀取惟嶽。遵還,密告王士真。閏月,甲辰,武俊、常甯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嶽。遵與士真矯惟嶽命,啓城門納之。黎明,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士真應之于内,殺十馀人。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将士歸順,敢違拒者族!”衆莫敢動。遂執惟嶽,收鄭诜、畢華、王它奴等,皆殺之。武俊以惟嶽舊使之子,欲生送之長安。常甯曰:“彼見天子,将複以叛逆之罪歸咎于中丞。”乃缢殺之,傳首京師。深州刺史楊榮國,惟嶽姊夫也,降于硃滔,滔使複其位。

複榷天下酒,惟西京不榷。

二月,戊午,李惟嶽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諸軍攻李納于濮州,納勢日蹙。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張孝忠爲易、定、滄三州節度使,王武俊爲恒冀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爲深趙都團練觀察使,以德、林二州隸硃滔,令還鎮。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素輕張孝忠,自以手誅李惟嶽,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爲節度使,己與康日知俱爲都團練使,又失趙、定二州,亦不悅。又诏以糧三千石給硃滔,馬五百匹給馬燧。武俊以爲朝廷不欲使故人爲節度使,魏博既下,必取恒冀,故先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诏。

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許士則間道至深州,說硃滔曰:“司徒奉诏讨李惟嶽,旬朔之間,拔束鹿,下深州,惟嶽勢蹙,故王大夫因司徒勝勢,得以枭惟嶽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又天子明下诏書,令司徒得惟嶽城邑,皆隸本鎮。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是自棄其信也。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蕃鎮承襲,将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則燕、趙爲之次矣;若魏存,則燕、趙無患。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繼絕之義,亦子孫萬世之利也。”又許以貝州賂滔。滔素有異志,聞之,大喜,即遣王侑歸報魏州,使将士知有外援,各自堅。又遣判官王郅與許士則俱詣恒州,說王武俊曰:“大夫出萬死之計,誅逆首,拔亂根,康日知不出趙州,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褒賞略同,誰不爲大夫憤邑者!今又聞有诏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蓋以大夫善戰無敵,恐爲後患,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仆射北首,硃司徒南向,共相滅耳。硃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計,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存之。大夫自留糧馬以供軍;硃司徒不欲以深州與康日知,願以與大夫,請早定刺史以守之。三鎮連後,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它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即遣判官王巨源使于滔,且令知深州事,相與刻日舉兵南向。滔又遣人說張孝忠,孝忠不從。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于濮州,克其外城。納于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說之。癸卯,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子成務入見。會中使宋鳳朝稱納勢窮蹙,不可舍,上乃因說等于禁中,納遂歸郓州,複與田悅等合。朝廷以納勢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團練觀察使,海、沂已爲納所據,洧競無所得。

李納之初反也,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華備守甚嚴,都虞候李士真密毀西華于納,納召西華還府,以士真代之。士真又以詐召棣州刺史李長卿,長卿過德州,士真劫之,與同歸國。夏,四月,戊午,以士真、長卿爲二州刺史。士真求援于硃滔,滔已有異志,遣大将李濟時将三千人聲言助士真守德州,且召士真詣深州議軍事,至則留之,使濟時領州事。

庚申,吐蕃歸曏日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上遣中使發盧龍、恒冀、易定兵萬人詣魏州讨田悅。王武俊不受诏,執使者送硃滔。滔言于衆曰:“将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勳,皆不遂。今欲與諸君敕裝共趨魏州,擊破馬燧以取溫飽,何如?”皆不應。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髓。況太尉、司徒皆受國寵榮,将士亦各蒙官勳,誠且願保目前,不敢複有僥冀。”滔默然而罷。乃誅大将數十人,厚撫循其士卒。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複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賜滔爵通義郡王,冀以安之。滔反謀益甚,分兵營于趙州以逼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真爲恒、冀、深三州留後,将兵圍趙州。

涿州刺史劉怦與滔同縣人,其母,滔之姑也,滔使知幽州留後,聞滔欲救田悅,以書谏之曰:“今昌平故裏,朝廷改爲太尉鄉、司徒裏,此亦大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竊思近日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怦忝密親,默而無告,是負重知。惟司徒圖之,無贻後悔。”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忠,卒無疑貳。

滔将起兵,恐張孝忠爲後患,複遣牙官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昔者司徒發幽州,遣人語孝忠曰:‘李惟嶽負恩爲逆’,謂孝忠歸國即爲忠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既爲忠臣矣,不複助逆也。且孝忠與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翻覆。司徒勿忘鄙言,它日必相念矣!”雄複欲以巧辭說之,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歸。滔乃使劉怦将兵屯要害以備之。孝忠完城砺兵,獨居強寇之間,莫之能屈。滔将步騎二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诘旦将行,吹角未畢,士卒忽大亂,喧噪曰:“天子令司徒歸幽州,奈何違敕南救田悅!”滔大懼,走入驿後堂避匿。蔡雄與兵馬使宗顼等矯謂士卒曰:“汝輩勿喧,聽司徒傳令。”衆稍止。雄又曰:“司徒将發範陽,恩旨令得李惟嶽州縣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絲纩,故與汝曹竭力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纩以寬汝曹賦率,不意國家無信,複以深州與康日知。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賜絹人十匹,至魏州西境,盡爲馬仆射所奪。司徒但處範陽,富貴足矣,今茲南行,乃爲汝曹,非自爲也。汝曹不欲南行,任自歸北,何用喧悖,乖失軍禮!”衆聞言,不知所爲,乃曰:“敕使何得不爲軍士守護賞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殺之。又呼曰:“雖知司徒此行爲士卒,終不如且奉诏歸鎮。”雄曰:“然則汝曹各還部伍,诘朝複往深州,休息數日,相與歸鎮耳。”衆然後定。滔即引軍還深州,密令諸将訪察唱率爲亂者,得二百馀人,悉斬之,馀衆股栗。乃複舉兵而南,衆莫敢前卻。進,取甯晉,留屯以待王武俊。武俊将步騎萬五千取元氏,東趣甯晉。

武俊之始誅李惟嶽也,遣判官孟華入見。上問以河朔利害,華性忠直,有才略,應對慷慨。上悅,以爲恒冀團練副使。會武俊與硃滔有異謀,上遽遣華歸谕旨。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谏曰:“聖意于大夫甚厚,苟盡忠義,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廣,不日天子必移康中丞于它鎮,深、趙終爲大夫之有,何苦遽自同于逆亂乎!異日無成,悔之何及!”華曏在李寶臣幕府,以直道已爲同列所忌,至是爲副使,同列尤疾之,言于武俊曰:“華以軍中陰事奏天子,請爲内應,故得超遷。是将覆大夫之軍,大夫宜備之。”武俊以其舊人,不忍殺,奪職,使歸私第。

田悅恃援兵将至,遣其将康愔萬馀人出城西,與馬燧等戰于禦河上,大敗而還。

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馀萬缗,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建議,以爲:“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出萬缗者,借其馀以供軍。計天下不過借一二千商,則數年之用足矣。”上從之。甲子,诏借商人錢,令度支條上。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辄加搒捶。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百姓爲之罷市,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盧杞始慰谕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他道歸。計并借商所得,才二百萬缗,人已竭矣。京,叔明之五世孫也。

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玄卿爲洺州刺史兼魏博招讨副使。

初,李抱真爲澤潞節度使,馬燧領河陽三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真怒。及同讨田悅,數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複相見。由是諸軍逗桡,久無成功,上數遣中使和解之。及王武俊逼趙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馀賊未除,宜相與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我甯得獨戰邪!”欲引兵歸。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衆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真壘,相與釋憾結歡。會洺州刺史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隸抱真,請玄卿爲刺史,兼充招讨之副。李晟軍先隸抱真,又請兼隸燧,以示協和。上皆從之。

盧龍節度行軍司馬蔡廷玉惡判官鄭雲逵,言于硃泚,奏貶莫州參軍。雲逵妻,硃滔之女也,滔複奏爲掌書記。雲逵深構廷玉于滔,廷玉又與檢校大理少卿硃體微言于泚曰:“滔在幽鎮,事多專擅,其性非長者,不可以兵權付之。”滔知之,大怒,數與泚書,請殺二人者,泚不從。由是兄弟頗有隙。及滔拒命,上欲歸罪于廷玉等以悅滔,甲子,貶廷玉柳州司戶,體微萬州南浦尉。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之濮陽,降其守将高彥昭。

硃滔遣人以蠟書置髻中遺硃泚,欲與同反。馬燧獲之,并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驿召泚于鳳翔,至,以蠟書并使者示之,泚惶恐頓首請罪。上曰:“相去千裏,初不同謀,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長安私第,賜名園、腴田、錦彩、金銀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并如故。

上以幽州兵在鳳翔,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镒忠直,爲上所重,欲出之于外,己得專總朝政,乃對曰:“硃泚名位素崇,鳳翔将校班秩已高,非宰相信臣,無以鎮撫,臣請自行。”上俯首未言,巳又曰:“陛下必以臣貌寝,不爲三軍所伏,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顧镒曰:“才兼文武,望重内外,無以易卿。”镒知爲杞所排而無辭以免,因再拜受命。戊寅,以镒兼鳳翔尹、隴右節度等使。

初,盧杞與禦史大夫嚴郢共構楊炎、趙惠伯之獄,炎死,杞複忌郢。會蔡廷玉等貶官,殿中侍禦史鄭詹誤遞文符至昭應送之,廷玉等行已至藍田,召還而東,廷玉等以爲執己送硃滔,至靈寶西,赴河死。上聞之,駭異,盧杞因奏:“硃泚必疑以爲诏旨,請遣三司使案詹。”又言:“禦史所爲,必禀大夫,請并郢案之。”獄未具,壬午,杞奏杖殺詹于京兆府;貶郢費州刺史,卒于貶所。

上初即位,崔祐甫爲相,務崇寬大,故當時政聲藹然,以爲有貞觀之風。及盧杞爲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離間群臣,始勸上以嚴刻禦下,中外失望。

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奏,本道稅錢每千請增二百。五月,丙戌,诏增它道稅錢皆如淮南;又鹽每鬥價皆增百錢。

硃滔、王武俊自甯晉南救魏州,辛卯,诏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将朔方及神策步騎萬五千人東讨田悅,且拒滔等。滔行至宗城,掌書記鄭雲逵、參謀田景仙棄滔來降。

丁酉,加河東節度使馬燧同平章事。

辛亥,置義武軍節度于定州,以易、定、滄三州隸之。張光晟之殺突董也,上欲遂絕回纥,召冊可汗使源休還太原。久之,乃複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大、小梅錄等四喪還其國,可汗遣其宰相颉子思迦等迎之。颉子思迦坐大帳,立休等于帳前雪中,诘以殺突董之狀,欲殺者數四,供待甚薄。留五十馀日,乃得歸。可汗使人謂之曰:“國人皆欲殺汝以償怨,我意則不然。汝國已殺突董等,我又殺汝,如以血洗血,污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負我馬直絹百八十萬匹,當速歸之。”遣其散支将軍康赤心随休入見,休竟不得見可汗而還。六月,己卯,至長安,诏以帛十萬匹、金銀十萬兩償其馬直。休有口辯,盧杞恐其見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祿卿。

硃滔、王武俊軍至魏州,田悅具牛酒出迎,魏人歡呼動地。滔營于惬山,是日,李懷光軍亦至,馬燧等盛軍容迎之。滔以爲襲己,遽出陳。懷光勇而無謀,欲乘其營壘未就擊之。燧請且休将士,觀釁而動,懷光曰:“彼營壘既立,将爲後患,此時不可失也。”遂擊滔于惬山之西,殺步卒千馀人,滔軍崩沮。懷光按辔觀之,有喜色。士卒争入滔營取寶貨,王武俊引二千騎橫沖懷光軍,軍分爲二。滔引後繼之,官軍大敗,蹙入永濟渠溺死者不可勝數,人相蹈藉,其積如山,水爲之不流,馬燧等各收軍保壘。是夕,滔等堰永濟渠入王莽故河,絕官軍糧道及歸路。明日,水深三尺馀。馬燧懼,遣使卑辭謝滔,求與諸節度歸本道,奏天子,請以河北事委五郎處之。滔欲許之,王武俊以爲不可。滔不從。秋七月,燧與諸軍涉水而西,退保魏縣以拒滔,滔乃謝武俊,武俊由是恨滔。後數日,滔等亦引兵營魏縣東南,與官軍隔水相拒。

李納求援于滔等,滔遣魏博兵馬使信都承慶将兵助之。納攻宋州,不克,遣兵馬使李克信、李欽遙戍濮陽、南華以拒劉洽。

甲辰,以淮甯節度使李希烈兼平盧、淄青、兗郓、登萊、齊州節度使,讨李納。又以河東節度使馬燧兼魏博、澶相節度使。加朔方、邠甯節度使李懷光同平章事。

神策行營招讨使李晟請以所将兵北解趙州之圍,與張孝忠合勢圖範陽,上許之,晟自魏州引兵北趨趙州,王士真解圍去。晟留趙州三日,與孝忠合兵北略恒州。

演州司馬李孟秋舉兵反,自稱安南節度使。安南都護輔良交讨斬之。

八月,丁未,置汴東、西水陸運、兩稅、鹽鐵使二人,度支總其大要而已。

辛酉,以泾原留後姚令言爲節度使。

盧杞惡太子太師顔真卿,欲出之于外。真卿謂杞曰:“先中丞傳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

九月,癸卯,殿中少監崔漢衡自吐蕃歸,贊普遣其臣區頰贊随漢衡入見。冬,十月,辛亥,以湖南觀察使曹王臯爲江南西道節度使。臯至洪州,悉集将佐,簡閱其才,得牙将伊慎、王锷等,擢爲大将,引荊襄判官許孟容置幕府。慎,兗州人;孟容,長安人也。慎常從李希烈讨梁崇義,希烈愛其才,欲留之,慎逃歸。希烈聞臯用慎,恐爲己患,遺慎七屬甲,詐爲複書,墜之境上。上聞之,遣中使即軍中斬慎,臯爲之論雪;未報。會江賊三千馀衆入寇,臯遣慎擊賊自贖;慎擊破之,斬首數百級而還,由是得免。

盧杞秉政,知上必更立相,恐其分己權,乘間薦吏部侍郎關播儒厚,可以鎮風俗。丙辰,以播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政事皆決于杞,播等斂衽無所可否。上嘗從容與宰相論事,播意有所不可,起立欲言,杞目之而止。還至中書,杞謂播曰:“以足下端悫少言,故相引至此,曏者奈何發口欲言邪!”播自是不複敢言。

戊辰,遣都官員外郎河中樊澤使于吐蕃,告以結盟之期。

丙子,肅王詳薨。

十一月,己卯朔,加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同平章事。

田悅德硃滔之救,與王武俊議奉滔爲主,稱臣事之,滔不可,曰:“惬山之捷,皆大夫二兄之力,滔何敢獨居尊位!”于是幽州判官李子千、恒冀判官鄭濡等共議:“請與郓州李大夫爲四國,俱稱王而不改年号,如昔諸侯奉周家正朔。築壇同盟,有不如約者,衆共伐之。不然,豈得常爲叛臣,茫然無主,用兵既無名,有功無官爵爲賞,使将吏何所依歸乎!”滔等皆以爲然。滔乃自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仍請李納稱齊王。是日,滔等築壇于軍中,告天而受之。滔爲盟主,稱孤;武俊、悅、納稱寡人。所居堂曰殿,處分曰令,群下上書曰箋,妻曰妃,長子曰世子。各以其所治州爲府,置留守兼元帥,以軍政委之;又置東西曹,視門下、中書省;左右内史,視侍中、中書令;馀官皆仿天朝而易其名。

武俊以孟華爲司禮尚書,華竟不受,嘔血死。以兵馬使衛常甯爲内史監,委以軍事。常甯謀殺武俊,武俊腰斬之。武俊遣其将張終葵寇趙州,康日知擊斬之。

李希烈帥所部兵三萬徙鎮許州,遣所親詣李納,與謀共襲汴州。遣使告李勉,雲已兼領淄青,欲假道之官。勉爲之治橋、具馔以待之,而嚴爲之備。希烈竟不至,又密與硃滔等交通,納亦數遣遊兵渡汴以迎希烈。由是東南轉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

十二月,丁醜,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太尉、建興王。時硃滔等與官軍相拒累月,官軍有度支饋糧,諸道益兵,而滔與王武俊孤軍深入,專仰給于田悅,客主日益困弊。聞李希烈軍勢甚盛,頗怨望,乃相與謀遣使詣許州,勸希烈稱帝,希烈由是自稱天下都元帥。

司天少監徐承嗣請更造《建中正元曆》;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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