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三十八】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單阏六月,凡二年有奇。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下之下上元二年(辛醜,公元七六一年)
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應天。
張景超引兵攻杭州,敗李藏用将李強于石夷門。孫待封自武康南出,将會景超攻杭州,溫晁據險擊敗之;待封脫身奔烏程,李可封以常州降。丁未,田神功使特進楊惠元等将千五百人西擊王骱恪P梁ヒ梗神功先遣特進範知新等将四千人自白沙濟,西趣下蜀;鄧景山等将千人自海陵濟,東趣常州;神功與邢延恩将三千人軍于瓜洲,壬子,濟江。展将步騎萬馀陳于蒜山;神功以舟載兵趣金山,會大風,五舟飄抵金山下,展屠其二舟,沉其三舟,神功不得度,還軍瓜洲。而範知新等兵已至下蜀,展擊之,不勝。弟殷勸展引兵逃入海,可延歲月,展曰:“若事不濟,何用多殺人父子乎!死,早晚等耳!”遂更帥衆力戰。将軍賈隐林射展,中目而仆,遂斬之。劉殷、許峄等皆死。隐林,滑州人也。楊惠元等擊破王骱阌诨茨希骱阋兵東走,至常熟,乃降。孫待封詣李藏用降。張景超聚兵至七千馀人,聞展死,悉以兵授張法雷,使攻杭州,景超逃入海。法雷至杭州,李藏用擊破之,馀黨皆平。平盧軍大掠十馀日。安、史之亂,亂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
荊南節度使呂諲奏,請以江南之潭、嶽、郴、邵、永、道、連,黔中之涪州,皆隸荊南;從之。
二月,奴剌、黨項寇寶雞,燒大散關,南侵鳳州,殺刺史蕭忄曳,大掠而西;鳳翔節度使李鼎追擊破之。
戊辰,新羅王金嶷入朝,因請宿衛。
或言:“洛中将士皆燕人,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急擊之,可破也。”陝州觀軍容使魚朝恩以爲信然,屢言于上,上敕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銳,未可輕進。”朔方節度使仆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漢勁卒,恃功,多不法,郭子儀寬厚曲容之,每用兵臨敵,倚以集事;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法,無所假貸。懷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将兵會朝恩及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洛陽。
戊寅,陳于邙山。光弼命依險而陳,懷恩陳于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以退;若平原,戰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也。”命移于險,懷恩複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之,官軍大敗,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懷恩渡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奔還陝,抱玉亦棄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沒于賊。朝廷聞之,大懼,益兵屯陝。
李揆與呂諲同爲相,不相悅。諲在荊南,以善政聞,揆恐其複入相,奏言置軍湖南非便,又陰使人如荊、湖求諲過失。諲上疏訟揆罪,癸未,貶揆袁州長史,以河中節度使蕭華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史思明猜忍好殺,群下小不如意,動至族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子也,常從思明将兵,頗謙謹,愛士卒,将士多附之;無寵于思明,思明愛少子朝清,使守範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爲太子,左右頗洩其謀。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使朝義将兵爲前鋒,自北道襲陝城,思明自南道将大軍繼之。三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子嶺,衛伯玉逆擊,破之。朝義數進兵,皆爲陝兵所敗。思明退屯永甯,以朝義爲怯,曰:“終不足成吾事!”欲按軍法斬朝義及諸将。戊戌,命朝義築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畢,朝義築畢,未泥,思明至,诟怒之,令左右立馬監泥,斯須而畢。思明又曰:“俟克陝州,終斬此賊。”朝義憂懼,不知所爲。
思明在鹿橋驿,令腹心曹将軍将兵宿衛;朝義宿于逆旅,其部将駱悅、蔡文景說朝義曰:“悅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将軍謀之。”朝義俯首不應。悅等曰:“王苟不許,悅等今歸李氏,王亦不全矣。”朝義泣曰:“諸君善爲之,勿驚聖人!”悅等乃令許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将軍,至,則以其謀告之;曹将軍知諸将盡怨,恐禍及己,不敢違。是夕,悅等以朝義部兵三百被甲詣驿,宿衛兵怪之,畏曹将軍,不敢動。悅等引兵入至思明寝所,值思明如廁,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人,左右指示之。思明聞有變,逾垣至廄中,自備馬乘之,悅亻兼人周子俊射之,中臂,墜馬,遂擒之。思明問:“亂者爲誰?”悅曰:“奉懷王命。”思明曰:“我朝來語失,宜其及此。然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長安!今事不成矣。”悅等送思明于柳泉驿,囚之,還報朝義曰:“事成矣”。朝義曰:“不驚聖人乎?”悅曰:“無。”時周摯、許叔冀将後軍在福昌,悅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摯驚倒于地;朝義引軍還,摯、叔冀來迎,悅等勸朝義執摯,殺之。軍至柳泉,悅等恐衆心未壹,遂缢殺思明,以氈裹其屍,橐駝負歸洛陽。
朝義即皇帝位,改元顯聖。密使人至範陽,敕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數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城中數月,死者數千人,範陽乃定。朝義以其将柳城李懷仙爲範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百裏,州、縣皆爲丘墟,而朝義所部節度使皆安祿山舊将,與思明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略相羁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河中節度使。
術士長塞鎮将硃融與左武衛将軍窦如玢等謀奉嗣岐王珍作亂,金吾将軍邢濟告之。夏,四月,乙卯朔,廢珍爲庶人,溱州安置,其黨皆伏誅。珍,業之子也。丙辰,左散騎常侍張鎬貶辰州司戶。鎬嘗買珍宅故也。
己未,以吏部侍郎裴遵慶爲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乙亥,青密節度使尚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馀級。
丁醜,兗郓節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
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反,子璋骁勇,從上皇在蜀有功,東川節度使李奂奏替之,子璋舉兵,襲奂于綿州。道過遂州,剌史虢王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子璋殺之。李奂戰敗,奔成都,子璋自稱梁王,改元黃龍,以綿州爲龍安府,置百官,又陷劍州。
五月,己醜,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初,李輔國與張後同謀遷上皇于西内。是日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對曰:“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泫然泣下,然畏張後,尚不敢詣西内。
癸巳,黨項寇寶雞。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爲滑鄭汴節度使,将數千兵戍滑台。彰密因中使楊萬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将薛岌圍之。彰與岌戰,大破之,因随萬定入朝。甲午,以彰爲滑、衛等六州節度使。
戊戌,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擊史朝義範陽兵,破之。
乙未,西川節度使崔光遠與東川節度使李奂共攻綿州,庚子,拔之,斬段子璋。
複以李光弼爲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度,出鎮臨淮。
六月,甲寅,青密節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将李元遇。
江淮都統李峘畏失守之罪,歸咎于浙西節度使侯令儀,丙子,令儀坐除名,長流康州;加田神功開府儀同三司,徙徐州刺史;征李峘、鄧景山還京師。
戊寅,黨項寇好畤。
秋,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既,大星皆見。
以試少府監李藏用爲浙西節度副使。
八月,癸醜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部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禦廚具馔,太常設樂。輔國驕縱日甚,求爲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爲,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仆射裴冕等薦己。上密謂蕭華曰:“輔國求爲宰相,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華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斷,宰相不可得!”華入言之,上大悅;輔國銜之。
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辛巳,以殿中監李若幽爲朔方、鎮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度行營及河中節度使,鎮绛州,賜名國貞。
九月,甲申,天成地平節。上于三殿置道場,以宮人爲佛菩薩,北門武士爲金剛神王,召大臣膜拜圍繞。
壬寅,制去尊号,但稱皇帝;去年号,但稱元年;以建子月爲歲首,月皆以所建爲數;因赦天下。停京兆、河南、太原、鳳翔四京及江陵南都之号。自今每除五品以上清望京官及郎官、禦史、刺史,令舉一人自代,觀其所舉,以行殿最。
江、淮大饑,人相食。
冬,十月,江淮都統崔圓署李藏用爲楚州刺史。會支度租庸使以劉展之亂,諸州用倉庫物無準,奏請征驗。時倉猝募兵,物多散亡,征之不足,諸将往往賣産以償之。藏用恐其及己,嘗與人言,頗有悔恨。其牙将高幹挾故怨,使人詣廣陵告藏用反,先以兵襲之,藏用走,幹追斬之。崔圓遂簿責藏用将吏以驗之,将吏畏,皆附成其狀。獨孫待封堅言不反,圓命引出斬之。或謂曰:“子何不從衆以求生!”待封曰:“吾始從劉大夫,奉诏書來赴鎮,人謂吾反;李公起兵滅齊大夫,今又以李公爲反。如此,誰則非反者,庸有極乎!吾甯就死,不能誣人以非罪。”遂斬之。
建子月,壬午朔,上受朝賀,如正旦儀。
或告鴻胪卿康謙與史朝義通,事連司農卿嚴莊,俱下獄。京兆尹劉晏遣吏防守莊家。上尋敕出莊,引見。莊怨晏,因言晏與臣言,常道禁中語,矜功怨上。丁亥,貶晏通州刺史,莊難江尉,謙伏誅。戊子,禦史中丞元載爲戶部侍郎,充句當度支、鑄錢、鹽鐵兼江淮轉運等使。載初爲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對,上愛其才,委以江淮漕運,數月,遂代劉晏,專掌财利。
戊戌,冬至;己亥,上朝上皇于西内。
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史朝義,拔永甯,破渑池、福昌、長水等縣。
己酉,上朝獻太清宮;庚戌,享太廟、元獻廟。建醜月,辛亥朔,祀圜丘、太一壇。
平盧節度使侯希逸與範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絕,又爲奚所侵,乃悉舉其軍二萬馀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下之下寶應元年(壬寅,公元七六二年)
建丙月,甲申,追尊靖德太子琮爲奉天皇帝,妃窦氏爲恭應皇後,丁酉,葬于齊陵。
甲辰,吐蕃遣使請和。
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颍川太守李春;朝義将史參救之,丙午,戰于城下,又破之。
戊申,平盧節度使侯希逸于青州北渡河而會田神功、能元皓于兗州。
租庸使元載以江、淮雖經兵荒,其民比諸道猶有資産,乃按籍舉八年租調之違負及逋逃者,計其大數而征之;擇豪吏爲縣令而督之,不問負之有無,資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徒圍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谷十斛者,則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澤爲群盜,州縣不能制。
建卯月,辛亥朔,赦天下;複以京兆爲上都,河南爲東都,鳳翔爲西都,江陵爲南都,太原爲北都。
奴剌寇成固。初,王思禮爲河東節度使,資儲豐衍,贍軍之外,積米百萬斛,奏請輸五十萬斛于京師。思禮薨,管崇嗣代之,爲政寬弛,信任左右,數月間,耗散殆盡,惟陳腐米萬馀斛在。上聞之,以鄧景山代之。景山至,則鈎校所出入,将士輩多有隐沒,皆懼。有裨将抵罪當死,諸将請之,不許;其弟請代兄死,亦不許;請入一馬以贖死,乃許之。諸将怒曰:“我輩曾不及一馬乎!”遂作亂,癸醜,殺景山。上以景山撫禦失所以緻亂,不複推究亂者,遣使慰谕以安之。諸将請以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辛雲京爲節度使。己未,以雲京爲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雲京奏張光晟爲代州刺史。
绛州素無儲蓄,民間饑,不可賦斂,将士糧賜不充,朔方等諸道行營都統李國貞屢以狀聞;朝廷未報,軍中咨怨。突将王元振将作亂,矯令于衆曰:“來日修都統宅,各具畚锸,待命于門。”士卒皆怒,曰:“朔方健兒豈修宅夫邪!”乙醜,元振帥其徒作亂,燒牙城門。國貞逃于獄,元振執之,置卒食于彰,曰:“食此而役其力,可乎?”國貞曰:“修宅則無之,軍食則屢奏而未報,諸君所知也。”衆欲退。元振曰:“今日之事,何必更問!都統不死,則我輩死矣。”遂拔刃殺之。鎮西、北庭行營兵屯于翼城,亦殺節度使荔非元禮,推裨将白孝德爲節度使,朝廷因而授之。
戊辰,淮西節度使王仲升與史朝義将謝欽讓戰于申州城下,爲賊所虜,淮西震駭。會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
绛州諸軍剽掠不已,朝廷憂其與太原亂軍合從連賊,非新進諸将所能鎮服,辛未,以郭子儀爲汾陽王,知朔方、河中、北庭潞澤節度行營兼興平、定國等軍副元帥,發京師絹四萬匹、布五萬端、米六萬石以給绛軍。
建辰月,庚寅,子儀将行,時上不豫,群臣莫得進見。子儀請曰:“老臣受命,将死于外,不見陛下,目不瞑矣!”上召入卧内,謂曰:“河東之事,一以委卿。
史朝義遣兵圍李抱玉于澤州,子儀發定國軍救之,乃去。
上召山南東道節度使來瑱赴京師。瑱樂在襄陽,其将士亦愛之,乃諷所部将吏上表留之,行及鄧州,複令還鎮。荊南節度使呂諲、淮西節度使王仲升及中使往來者言:“瑱曲收衆心,恐久難制。”上乃割商、金、均、房别置觀察使,令瑱止領六州。會謝欽讓圍王仲長升于申州數月,瑱怨之,按兵不救,仲升竟敗沒。行軍司馬裴蹦倍岈櫸唬密表瑱倔強難制,請以兵襲取之,上以爲然。癸巳,以瑱爲淮西、河南十六州節度使,外示寵任,實欲圖之。密敕以貝瑱爲襄、鄧等州防禦使。
甲午,奴剌寇梁州,觀察使李勉棄城走,以邠州剌史河西臧希讓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丙申,黨項寇奉天。
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庚午,以戶部侍郎元載爲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卿陶銳爲京兆尹。輔國言蕭華專權,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爲禮部尚書,以載同平章事,領度支、轉運如故。
建巳月,庚戌朔,澤州剌史李抱玉破史朝義兵于城下。
壬子,楚州刺史崔侁表稱,有尼真如,恍惚登天,見上帝,賜以寶玉十三枚,雲:“中國有災,以此鎮之。”群臣表賀。
甲寅,上皇崩于神龍殿,年七十八。乙卯,遷坐于太極殿。上以寝疾,發哀于内殿,群臣發哀于太極殿。蕃官嫠面割耳者四百馀人。丙辰,命苗晉卿攝冢宰。上自仲春寝疾,聞上皇登遐,哀慕,疾轉劇,乃命太子監國。甲子,制改元;複以建寅爲正月,月數皆如其舊;赦天下。
初,張後與李輔國相表裏,專權用事,晚年,更有隙。内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于輔國。上疾笃,後召太子謂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敕皆從之出,擅逼遷聖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上彌留,輔國陰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太子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勳舊之臣,一日不告而誅之,必緻震驚,恐不能堪也。”後曰:“然則太子姑歸,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後召越王系謂曰:“太子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系乃命内谒者監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馀人,授甲于長生殿後。乙醜,後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告輔國,伏兵于陵霄門以俟之,太子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乃以兵送太子于飛龍廄,且以甲卒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系、段恒俊及知内侍省事硃光輝等百馀人,系之。以太子之命遷後于别殿。時上在長生殿,使者逼後下殿,并左右數十人幽于後宮,宦官宮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後并系及兗王僴。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于九仙門與宰相相見,叙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國之令。戊辰,發大行皇帝喪于兩儀殿,宣遺诏。己巳,代宗即位。
高力士遇赦還,至朗州,聞上皇崩,号恸,嘔血而卒。
甲戌,以皇子奉節王适爲天下兵馬元帥。
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上内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禮之。乙亥,号輔國爲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皆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内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爲左監門衛将軍。知内侍省事硃光輝及内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馀人皆流黔中。
初,李國貞治軍嚴,朔方将士不樂,皆思郭子儀,故王元振因之作亂。子儀至軍,元振自以爲功,子儀曰:“汝臨賊境,辄害主将,若賊乘其釁,無绛州矣。吾爲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五月,庚辰,收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皆殺之。辛雲京聞之,亦推按鄧景山者數十人,誅之。由是河東諸鎮率皆奉法。
壬午,以李輔國爲司空兼中書令。
黨項寇同官、華原。
甲申,以平盧節度使侯希逸爲平盧、青、淄等六州節度使,由是青州節度有平盧之号。
乙酉,徙奉節王适爲魯王。
庚寅,追尊上母吳妃爲皇太後。
壬辰,貶禮部尚書蕭華爲峽州司馬。元載希李輔國意,以罪誣之也。
敕乾元大小錢皆一當一,民始安之。
史朝義自圍宋州數月,城中食盡,将陷,剌史李岑不知所爲。遂城果毅開封劉昌曰:“倉中猶有麹數千斤,請屑食之;不過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李光弼至臨淮,諸将以朝義兵尚強,請南保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爲安危,我複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衆寡!”遂徑趣徐州,使兗郓節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先是,田神功既克劉展,留連揚州未還,太子賓客尚衡與左羽林大将軍殷仲卿相攻于兗、郓,聞光弼至,憚其威名,神功遽還河南,衡、仲卿相繼入朝。
光弼在徐州,惟軍旅之事自決之,自馀衆務,悉委判官張傪。傪吏事精敏,區處如流,諸将白事,光弼多令與傪議之,諸将事如光弼,由是軍中肅然,東夏以甯。先是,田神功起偏裨爲節度使,留前使判官劉位等于幕府,神功皆平受其拜;及見光弼與傪抗禮,乃大驚,遍拜位等曰:“神功出于行伍,不知禮儀,諸君亦胡爲不言,成神功之過乎!”
丁酉,赦天下。
立皇子益昌王邈爲鄭王,延爲慶王,迥爲韓王。
來瑱聞徙淮西,大懼,上言:“淮西無糧,請俟收麥而行。”又諷将吏留己。上欲姑息無事,壬寅,複以瑱爲山南東道節度使。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李輔國權,密言于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馀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于是道路相賀。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博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谕而遣之。
壬戌,以兵部侍郎嚴武爲西川節度使。
襄鄧防禦使裴谷屯穀城,既得密敕,即帥麾下二千人沿漢趣襄陽;己巳,陳于谷水北。瑱以兵逆之,問其所以來,對曰:“尚書不不受朝命,故來。若受代,謹當釋兵。”瑱曰:“吾已蒙恩,複留鎮此,何受代之有!”因取敕及告身示之,瑱驚惑。瑱與副使薛南陽縱兵夾擊,大破之,追擒庇谏昕冢送京師;賜死。
乙亥,以通州刺史劉晏爲戶部侍郎兼京兆尹,充度支、轉運、鹽鐵、鑄錢等使。
秋,七月,壬辰,以郭子儀都知朔方、河東、北庭、潞、儀、澤、沁、陳、鄭等節度行營及興平等軍副元帥。
癸巳,劍南兵馬使徐知道反,以兵守要害,拒嚴武,武不得進。
八月,桂州刺史刑濟讨西原賊帥吳功曹等,平之。
己未,徐知道爲其将李忠勇所殺,劍南悉平。
乙醜,山南東道節度使瑱入朝謝罪,上優待之。
己巳,郭子儀自河東入朝。時程元振用事,忌子儀功高任重,數谮之于上。子儀不自安,表請解副元帥、節度使。上慰撫之,子儀遂留京師。
台州賊帥袁晁攻陷浙東諸州,改元寶勝;民疲于賦斂者多歸之。李光弼遣兵擊晁于衢州,破之。
乙亥,徙魯王适爲雍王。
九月,庚辰,以來瑱爲兵部尚書、同平章事、知山南東道節度使。
乙未,加程元振骠騎大将軍兼内侍監。
左仆射裴冕爲山陵使,議事有與程元振相違者,丙申,貶冕施州刺史。
上遣中使劉清潭使于回纥,修舊好,且征兵讨史朝義。清潭至其庭,回纥登裏可汗已爲朝義所誘,雲“唐室繼有大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可汗信之。清潭緻敕書曰:“先帝雖棄天下,今上繼統,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也。”回纥業已起兵至三城,見州、縣皆爲丘墟,有輕唐之志,乃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纥舉國十萬衆至矣!”京師大駭。上遣殿中監藥子昂往勞之于忻州南。初,毘伽阙可汗爲登裏求婚,肅宗以仆固懷恩女妻之,爲登裏可敦,可汗請與懷恩相見,懷恩時在汾州,上令往見之,懷恩爲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悅,遣使上表,請助國讨朝義。可汗欲自蒲關入,由沙苑出潼關東向,藥子昂說之曰:“關中數遭兵荒,州縣蕭條,無以供拟,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請自土門略邢、洺、懷、衛而南,得其資财以充軍裝。”可汗不從;又請“自太行南下據河陰,扼賊咽喉”,亦不從;又請“自陝州大陽津渡河,食太原倉粟,與諸道俱進”,乃從之。
袁晁陷信州。
冬,十月,袁晁陷溫州、明州。
以雍王适爲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禦史中丞藥子昂、魏琚爲左、右廂兵馬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爲判官,給事中李進爲行軍司馬,會諸道節度使及回纥于陝州,進讨史朝義。上欲以郭子儀爲适副,程元振、魚朝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度使仆固懷恩同平章事兼绛州刺史,領諸軍節度行營以副适。
上在東宮,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有殺張後之功,不欲顯誅之。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首及一臂而去。敕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爲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丙寅,上命仆固懷恩與母、妻俱詣行營。
雍王适至陝州,回纥可汗屯于河北,适與僚屬從數十騎往見之。可汗責适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然。回纥将軍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爲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爲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宮在殡,不應舞蹈。”力争久之,車鼻遂引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各鞭一百,以适年少未谙事,遣歸營。琚、少華一夕而死。
戊辰,諸軍發陝州,仆固懷恩與回纥左殺爲前鋒,陝西節度使郭英乂、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爲殿,自渑池入;潞澤節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陝州。辛未,懷恩等軍于同軌。
史朝義聞官軍将至,謀于諸将。阿史那承慶曰:“唐若獨與漢兵來,宜悉衆與戰;若與回纥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朝義不從。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亥,官軍陳于橫水。賊衆數萬,立栅自固,懷恩陳于西原以當之。遣骁騎及回纥并南山出栅東北,表裏合擊,大破之。朝義悉其精兵十萬救之,陳于昭覺寺,官軍驟擊之,殺傷甚衆,而賊陳不動;魚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戰,賊雖多死者,陳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單騎奮擊,奪賊兩牌,突入萬衆中。賊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賊衆大敗;轉戰于石榴園、老君廟,賊又敗;人馬相蹂踐,填尚書谷,斬首六萬級,捕虜二萬人,朝義将輕騎數百東走。懷恩進克東京及河陽城,獲其中書令許叔冀、王伷等,制釋之。懷恩留回纥可汗營于河陽,使其子右廂兵馬使瑒及朔方兵馬使高輔成帥步騎萬馀乘勝逐朝義,至鄭州,再戰皆捷。朝義至汴州,其陳留節度使張獻誠閉門拒之;朝義奔濮州,獻誠開門出降。
回纥入東京,肆行殺略,死者萬計,火累旬不滅。朔方、神策軍亦以東京、鄭、汴、汝州皆爲賊境,所過虜掠,三月乃已,比屋蕩盡,士民皆衣紙。回纥悉置所掠寶貨于河陽,留其将安恪守之。
十一月,丁醜,露布至京師。
朝義自濮州北渡河,懷恩進攻滑州,拔之,追敗朝義于衛州。朝義睢陽節度使田承嗣等将兵四萬馀人與朝義合,複來拒戰;仆固瑒擊破之,長驅至昌樂東。朝義帥魏州兵來戰,又敗走。于是鄴郡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恒陽節度使張忠志以恒、趙、深、定、易五州降于河東節度使辛雲京。嵩,楚玉之子也。抱玉等已進軍入其營,按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無何,仆固懷恩皆令複位。由是抱玉、雲京疑懷恩有貳心,各表言之,朝廷密爲之備;懷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東京及河南、北受僞官者,一切不問。”
己醜,以戶部侍郎劉晏兼河南道水陸轉運都使。
丁酉,以張忠志爲成德軍節度使,統恒、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寶臣。初,辛雲京引兵将出井陉,常山裨将王武俊說寶臣曰:“今河東兵精銳,出境遠鬥,不可敵也。且吾以寡當衆,以曲遇直,戰則必離,守則必潰,公其圖之。”寶臣乃撤守備,舉五州來降。及複爲節度使,以武俊之策爲善,擢爲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也,初名沿諾幹。
郭子儀以仆固懷恩有平河朔功,請以副元帥讓之。己亥,以懷恩爲河北副元帥,加左仆射兼中書令、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使。
史朝義走至貝州,與其大将薛忠義等兩節度合,仆固瑒追之至臨清。朝義自衡水引兵三萬還攻之,瑒設伏擊走之。回纥又至,官軍益振,遂逐之;大戰于下博東南,賊大敗,積屍擁流而下,朝義奔莫州。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神功、辛雲京會于下博,進圍朝義于莫州,青淄節度使侯希逸繼至。
十二月,庚申,初以太祖配天地。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上之上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下之下廣德元年(癸卯,公元七六三年)
春,正月,己卯,追谥吳太後曰章敬皇後。
癸未,以國子祭酒劉晏爲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度支等使如故。
初,來瑱在襄陽,程元振有所請托,不從;及爲相,元振谮瑱言涉不順。王仲升在賊中,以屈服得全,賊平得歸,與元振善,奏瑱與賊合謀,緻仲升陷賊。壬寅,瑱坐削官爵,流播州,賜死于路。由是籓鎮皆切齒于元振。
史朝義屢出戰,皆敗,田承嗣說朝義,令親往幽州發兵,還救莫州,承嗣自請留守莫州。朝義從之,選精騎五千自北門犯圍而出。朝義既去,承嗣即以城降,送朝義母、妻、子于官軍。于是仆固瑒、侯希逸、薛兼訓等帥衆三萬追之,及于歸義,與戰,朝義敗走。
時朝義範陽節度使李懷仙已因中使駱奉仙請降,遣兵馬使李抱忠将兵三千鎮範陽縣,朝義至範陽,不得入。官軍将至,朝義遣人谕抱忠以大軍留莫州、輕騎來發兵救援之意,因責以君臣之義,抱忠對曰:“天不祚燕,唐室複興。今既歸唐矣,豈可更爲反覆,獨不愧三軍邪!大丈夫恥以詭計相圖,願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朝義大懼,曰:“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饷乎!”抱忠乃令人設食于城東。于是範陽人在朝義麾下者,并拜辭而去,朝義涕泣而已,獨與胡騎數百既食而去。東奔廣陽,廣陽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溫泉栅,李懷仙兵追及之;朝義窮蹙,缢于林中,懷仙取其首以獻。仆固懷恩與諸軍皆還。
甲辰,朝義首至京師。
閏月,己酉夜,有回纥十五人犯含光門,突入鴻胪寺,門司不敢遏。
癸亥,以史朝義降将薛嵩爲相、衛、邢、洺、貝、磁六州節度使,田承嗣爲魏、博、德、滄、瀛五州都防禦使,李懷仙仍故地爲幽州、盧龍節度使。時河北諸州皆已降,嵩等迎仆固懷恩,拜于馬首,乞行間自效;懷恩亦恐賊平寵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寶臣分帥河北,自爲黨援。朝廷亦厭苦兵革,敬冀無事,因而授之。
回纥登裏可汗歸國,其部衆所過抄掠,廪給小不如意,辄殺人,無所忌憚。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屬置頓,人人辭憚,趙城尉馬燧獨請行。比回纥将至,燧先遣人賂其渠帥,約毋暴掠,帥遣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處戮之。”燧取死囚爲左右,小有違令,立斬之。回纥相顧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約束。抱玉奇之,燧因說抱玉曰:“燧與回纥言,頗得其情。仆固懷恩恃功驕蹇,其子瑒好勇而輕,今内樹四帥,外交回纥,必有窺河東、澤潞之志,宜深備之。”抱玉然之。初,長安人梁崇義以羽林射生從來瑱鎮襄陽,累遷右兵馬使。崇義有勇力,能卷鐵舒鈎,沉毅寡言,得衆心。瑱之入朝也,命諸将分戍諸州;瑱死,戍者皆奔歸襄陽。行軍司馬龐充将兵二千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引兵還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拒之,充奔房州。崇義自鄧州引戍兵歸,與昭及副使薛南陽相讓爲長,久之不決,衆皆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義爲帥。崇義尋昭及南陽,以其狀聞,上不能讨。三月,甲辰,以崇義爲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留後。崇義奏改葬瑱,爲之立祠,不居瑱聽事及正堂。
辛酉,葬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于泰陵;廟号玄宗。庚午,葬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于喬陵;廟号肅宗。
夏,四月,庚辰,李光弼奏擒袁晃,浙東皆平。時晁聚衆近二十萬,轉攻州縣,光弼使部将張伯儀将兵讨平之。伯儀,魏州人也。
郭子儀數上言:“吐蕃、黨項不可忽,宜早爲之備。”辛醜,遣兼禦史大夫李之芳等使于吐蕃,爲虜所留,二年乃得歸。
群臣三上表請立太子;五月,癸卯,诏許俟秋成議之。
丁卯,制分河北諸州:以幽、莫、妫、檀、平、薊爲幽州管;恒、定、趙、深、易爲成德軍管;相、貝、邢、洺爲相州管;魏、博、德爲魏州管;滄、棣、冀、瀛爲青淄管;懷、衛、河陽爲澤潞管。
六月,癸酉,禮部侍郎華陰楊绾上疏,以爲:“古之選士必取行實,近世專尚文辭。自隋炀帝始置進士科,猶試策而已;至高宗時,考功員外郎劉思立始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從此積弊,轉而成俗。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則誦貼括以求僥幸。又,舉人皆令投牒自應,如此,欲其返淳樸,崇廉讓,何可得也!請令縣令察孝廉,取行著鄉闾、學知經術薦之于州。剌史考試,升之于省。任各占一經,朝廷擇儒學之士,問經義二十條,對策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罷歸。又,道舉亦非理國所資,望與明經、進士并停。”上命諸司通議,給事中李栖筠、左丞賈至、京兆尹嚴武并與绾同。至議以爲:“今試學者以帖字爲精通,考文者以聲病爲是非,風流頹弊,誠當厘改。然自東晉以來,人多僑寓,士居鄉土,百無一二;請兼廣學校,保桑梓者鄉裏舉焉,在流寓者癢序推焉。”敕禮部具條目以聞。绾又請置五經秀才科。
庚寅,以魏博都防禦使田承嗣爲節度使。承嗣舉管内戶口,壯者皆籍爲兵,惟使老弱耕稼,數年間有衆十萬;又選其骁健者萬人自衛,謂之牙兵。同華節度使李懷讓爲程元振所谮,恐懼,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