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六】起玄黓敦牂,盡阏逢涒灘五月,凡二年有奇。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下武德五年(壬午,公元六二二年)
春,正月,劉黑闼自稱漢東王,改元天造,定都洺州。以範願爲左仆射,董康買爲兵部尚書,高雅賢爲右領軍;征王琮爲中書令,劉斌爲中書侍郎;窦建德時文武悉複本位。其設法行政,悉師建德,而攻戰勇決過之。
丙戌,同安賊帥殷恭邃以舒州來降。
丁亥,濟州别駕劉伯通執刺史窦務本,以州附徐圓朗。
庚寅,東鹽州治中王才藝殺刺史田華,以城應劉黑闼。
秦王世民軍至獲嘉,劉黑闼棄相州,退保洺州。丙申,世民複取相州,進軍肥鄉,列營洺水之上以逼之。
蕭銑既敗,散兵多歸林士弘,軍勢複振。
己酉,嶺南俚帥楊世略以循、潮二州來降。
唐使者王義童下泉、睦、建三州。幽州總管李藝将所部兵數萬會秦王世民讨劉黑闼,黑闼聞之,留兵萬人,使範願守洺州,自将兵拒藝。夜,宿沙河,程名振載鼓六十具,于城西二裏堤上急擊之,城中地皆震動。範願驚懼,馳告黑闼;黑闼遽還,遣其弟十善與行台張君立将兵一萬擊藝于鼓城。壬子,戰于徐河,十善、君立大敗,所失亡八千人。
洺水人李去惑據城來降,秦王世民遣彭公王君廓将千五百騎赴之,入城共守。二月,劉黑闼引兵還攻洺水,癸亥,行至列人,秦王世民使秦叔寶邀擊破之。
豫章賊帥張善安以虔、吉等五州來降,拜洪州總管。
戊辰,金鄉人陽孝誠叛徐圓朗,以城來降。
己巳,秦王世民複取邢州。辛未,并州人馮伯讓以城來降。
丙子,李藝取劉黑闼定、栾、廉、趙四州,獲黑闼尚書劉希道,引兵與秦王世民會洺州。
劉黑闼攻洺水甚急。城四旁皆有水,廣五十馀步,黑闼于城東北築二甬道以攻之;世民三引兵救之,黑闼拒之,不得進。世民恐王君廓不能守,召諸将謀之,李世勣曰:“若甬道達城下,城必不守。”行軍總管郯勇公羅士信請代君廓守之。世民乃登城西南高冢,以旗招君廓,君廓帥其徒力戰,潰圍而出。士信帥左右二百人乘之入城,代君廓固守。黑闼晝夜急攻,會大雪,救兵不得往,凡八日,丁醜,城陷。黑闼素聞其勇,欲生之,士信詞色不屈,乃殺之,時年二十。
戊寅,汴州總管王要漢攻徐圓朗杞州,拔之,獲其将周文舉。
庚辰,延州道行軍總管段德操擊梁師都石堡城,師都自将救之;德操與戰,大破之,師都以十六騎遁去。上益其兵,使乘勝進攻夏州,克其東城,師都以數百人保西城。會突厥救至,诏德操引還。
辛巳,秦王世民拔洺水。三月,世民與李藝營于洺水之南,分兵屯水北。黑闼數挑戰,世民堅壁不應,别遣奇兵絕其糧道。壬辰,黑闼以高雅賢爲左仆射,軍中高會。李世勣引兵逼其營,雅賢乘醉,單騎逐之,世勣部将潘毛刺之墜馬;左右繼至,扶歸,未至營而卒。甲午,諸将複往逼其營,潘毛爲王小胡所擒。黑闼運糧于冀、貝、滄、瀛諸州,水陸俱進,程名振以千馀人邀之,沉其舟,焚其車。
宋州總管盛彥師帥齊州總管王薄攻須昌,征軍糧于潭州;刺史李義滿與薄有隙,閉倉不與。及須昌降,彥師收義滿,系齊州獄,诏釋之。使者未至,義滿憂憤,死獄中。薄還,過潭州,戊戌夜,義滿兄子武意執薄,殺之;彥師亦坐死。
上遣使賂突厥颉利可汗,且許結婚。颉利乃遣漢陽公瑰、鄭元璹、長孫順德等還,庚子,複遣使來修好,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那德等還。并州總管劉世讓屯雁門,颉利與高開道、苑君璋合衆攻之,月馀,乃退。
甲辰,以隋交趾太守丘和爲交州總管。和遣司馬高士廉奉表請入朝,诏許之,遣其子師利迎之。
秦王世民與劉黑闼相持六十馀日。黑闼潛師襲李世勣營,世民引兵掩其後以救之,爲黑闼所圍。尉遲敬德帥壯士犯圍而入,世民與略陽公道宗乘之得出。道宗,帝之從子也。世民度黑闼糧盡,必來決戰,乃使人堰洺水上流,謂守吏曰:“待我與賊戰,乃決之。”丁未,黑闼帥步騎二萬南度洺水,壓唐營而陳。世民自将精騎擊其騎兵,破之,乘勝蹂其步兵。黑闼帥衆殊死戰,自午至昏,戰數合,黑闼勢不能支。王小胡謂黑闼曰:“智力盡矣,宜早亡去。”遂與黑闼先遁,馀衆不知,猶格戰。守吏決堰,洺水大至,深丈馀,黑闼衆大潰,斬首萬馀級,溺死數千人,黑闼與範願等二百騎奔突厥,山東悉平。
高開道寇易州,殺刺史慕容孝幹。
夏,四月,己未,隋鴻胪卿甯長真以甯越、郁林之地請降于李靖,交、愛之道始通;以長真爲欽州總管。
以夔州總管趙郡王孝恭爲荊州總管。
徐圓朗聞劉黑闼敗,大懼,不知所出。河間人劉複禮說圓朗曰:“有劉世徹者,其人才略不世出,名高東夏,且有非常之相,真帝王之器。将軍若自立,恐終無成;若迎世徹而奉之,天下指揮可定。”圓朗然之,使複禮迎世徹于浚儀。或說圓朗曰:“将軍爲人所惑,欲迎劉世徹而奉之,世徹若得志,将軍豈有全地乎!仆不敢遠引前古,将軍獨不見翟讓之于李密乎?”圓朗複以爲然。世徹至,已有衆數千人,頓于城外,以待圓朗出迎;圓朗不出,使人召之。世徹知事變,欲亡走,恐不免,乃入谒;圓朗悉奪其兵,以爲司馬,使徇谯、杞二州。東人素聞其名,所向皆下,圓朗遂殺之。
秦王世民自河北引兵将擊圓朗,會上召之,使馳傳入朝,乃以兵屬齊王元吉。庚申,世民至長安,上迎之于長樂。世民具陳取圓朗形勢,上複遣之詣黎陽,會大軍趨濟陰。
丁卯,廢山東行台。
壬申,代州總管定襄王李大恩爲突厥所殺。先是,大恩奏稱突厥饑馑,馬邑可取,诏殿内少監獨孤晟将兵與大恩共擊苑郡璋,期以二月會馬邑;失期不至,大恩不能獨進,頓兵新城。颉利可汗遣數萬騎與劉黑闼共圍大恩,上遣右骁衛大将軍李高遷救之。未至,大恩糧盡,夜遁,突厥邀之,衆潰而死,上惜之。獨孤晟坐減死徙邊。
丙子,行台民部尚書史萬寶攻徐圓朗陳州,拔之。
戊寅,廣州賊帥鄧文進、隋合浦太守甯宣、日南太守李晙并來降。
五月,庚寅,瓜州士豪王幹斬賀拔行威以降,瓜州平。
突厥寇忻州,李高遷擊破之。
六月,辛亥,劉黑闼引突厥寇山東,诏燕郡王李藝擊之。
癸醜,吐谷渾寇洮、旭、疊三州,岷州總管李長卿擊破之。
乙卯,遣淮安王神通擊徐圓朗。
丁卯,劉黑闼引突厥寇定州。
秋,七月,甲申,爲秦王世民營弘義宮,使居之。世民擊徐圓朗,下十馀城,聲震淮、泗,杜伏威懼,請入朝。世民以淮、濟之間略定,使淮安王神通、行軍總管任瑰、李世勣攻圓朗;乙酉,班師。
丁亥,杜伏威入朝,延升禦榻,拜太子太保,仍兼行台尚書令,留長安,位在齊王元吉上,以寵異之。以阚稜爲左領軍将軍。李子通謂樂伯通曰:“伏威既來,江東未定,我往收舊兵,可以立大功。”遂相與亡至藍田關,爲吏所獲,俱伏誅。
劉黑闼至定州,其故将曹湛、董康買亡命在鮮虞,複聚兵應之。甲午,以淮陽王道玄爲河北道行軍總管以讨之。
丙申,遷州人鄧士政執刺史李敬昂以反。
丁酉,隋漢陽太守馮盎承李靖檄,帥所部來降,以其地爲高、羅、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以盎爲高州總管,封耿國公。先是,或說盎曰:“唐始定中原,未能及遠,公所領二十馀州地,已廣于趙佗,宜自稱南越王。”盎曰:“吾家居此五世矣,爲牧伯者不出吾門,富貴極矣。常懼不克負荷,爲先人羞,敢效趙佗自王一方乎!”遂來降。于是嶺南悉平。
八月,辛亥,以洺、荊、交、并、幽五州爲大總管府。
改葬隋炀帝于揚州雷塘。
甲戌,吐谷渾寇岷州,敗總管李長卿。诏益州行台右仆射窦軌、渭州刺史且洛生救之。
乙卯,突厥颉利可汗寇邊,遣左武衛将軍段德操、雲州總管李子和将兵拒之。子和本姓郭,以讨劉黑闼有功,賜姓。丙辰,颉利十五萬騎入雁門,己未,寇并州,别遣兵寇原州;庚申,命太子出幽州道,秦王世民出秦州道以禦之。李子和趨雲中,掩擊可汗,段德操趨夏州,邀其歸路。
辛酉,上謂群臣曰:“突厥入寇而複求和,和與戰孰利?”太常卿鄭元璹曰:“戰則怨深,不如和利。”中書令封德彜曰:“突厥恃犬羊之衆,有輕中國之意,若不戰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将複來。臣愚以爲不如擊之,既勝而後與和,則恩威兼著矣。”上從之。
己巳,并州大總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于汾東;汾州刺史蕭顗破突厥,斬首五千馀級。
吐谷渾陷洮州,遣武州刺史賀拔亮禦之。
丙子,突厥寇廉州;戊寅,陷大震關。上遣鄭元璹詣颉利。是時,突厥精騎數十萬,自介休至晉州,數百裏間,填溢山谷。元璹見颉利,責以負約,與相辨诘,颉利頗慚。元璹因說颉利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雖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于可汗何有?不如旋師,複修和親,可無跋涉之勞,坐受金币,又皆入可汗府庫,孰與棄昆弟積年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怨乎!”颉利悅,引兵還。元璹自義甯以來,五使突厥,幾死者數焉。
九月,癸巳,交州刺史權士通、弘州總管宇文歆、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于三觀山,破之。乙未,太子班師。丙申,宇文歆邀突厥于崇崗鎮,大破之,斬首千馀級。壬寅,定州總管雙士洛等擊突厥于恒山之南,丙午,領軍将軍安興貴擊突厥于甘州,皆破之。
劉黑闼陷瀛州,殺刺史馬匡武。鹽州人馬君德以城叛附黑闼。
高開道寇蠡州。
冬,十月,己酉,诏齊王元吉讨劉黑闼于山東。壬子,以元吉爲領軍大将軍、并州大總管。癸醜,貝州刺史許善護與黑闼弟十善戰于鄃縣,善護全軍皆沒。甲寅,右武候将軍桑顯和擊黑闼于晏城,破之。觀州刺史劉會以城叛附黑闼。
契丹寇北平。
甲子,以秦王世民領左、右十二衛大将軍。
乙醜,行軍總管淮陽壯王道玄與劉黑闼戰于下博,軍敗,爲黑闼所殺。時道玄将兵三萬,與副将史萬寶不協;道玄帥輕騎先出犯陳,使萬寶将大軍繼之。萬寶擁兵不進,謂所親曰:“我奉手敕雲,淮陽小兒,軍事皆委老夫。今王輕脫妄進,若與之俱,必同敗沒,不如以王餌賊,王敗,賊必争進,我堅陳以待之,破之必矣。”由是道玄獨進敗沒。萬寶勒兵将戰,士卒皆無鬥志,軍遂大潰,萬寶逃歸。道玄數從秦王世民征伐,死時年十九,世民深惜之,謂人曰:“道玄常從吾征伐,見吾深入賊陳,心慕效之,以至于此。”爲之流涕。世民自起兵以來,前後數十戰,常身先士卒,輕騎深入,雖屢危殆而未嘗爲矢刃所傷。
林士弘遣其弟鄱陽王藥師攻循州,刺史楊略與戰,斬之,其将王戎以南昌州降。士弘懼,己巳,請降。尋複走保安成山洞,袁州人相聚應之;洪州總管若幹則遣兵擊破之。會士弘死,其衆遂散。
淮陽王道玄之敗也,山東震駭,洺州總管廬江王瑗棄城西走,州縣皆叛附于劉黑闼,旬日間,黑闼盡複故地,乙亥,進據洺州。十一月,庚辰,滄州刺史程大買爲黑闼所迫,棄城走。齊王元吉畏黑闼兵強,不敢進。
上之起兵晉陽也,皆秦王世民之謀,上謂世民曰:“若事成,則天下皆汝所緻,當以汝爲太子。”世民拜且辭。及爲唐王,将佐亦請以世民爲世子,上将立之,世民固辭而止。太子建成,性寬簡,喜酒色遊畋;齊王元吉,多過失;皆無寵于上。世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内不自安,乃與元吉協謀,共傾世民,各引樹黨友。
上晚年多内寵,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競交結諸長子以自固。建成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嫔,谄谀賂遺,無所不至,以求媚于上。或言蒸于張婕妤、尹德妃,宮禁深秘,莫能明也。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恣爲非法,有司不敢诘。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通行,無複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诏敕并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爲定。世民獨不奉事諸妃嫔,諸妃嫔争譽建成、元吉而短世民。
世民平洛陽,上使貴妃等數人詣洛陽選閱隋宮人及收府庫珍物。貴妃等私從世民求寶貨及爲其親屬求官,世民曰:“寶貨皆已籍奏,官當授賢才有功者。”皆不許,由是益怨。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給田數十頃。張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于上,上手敕賜之,神通以教給在先,不與。婕妤訴于上曰:“敕賜妾父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上遂發怒,責世民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他日,謂左仆射裴寂曰:“此兒久典兵在外,爲書生所教,非複昔日子也。”尹德妃父阿鼠驕橫,秦王府屬杜如晦過其門,阿鼠家童數人曳如晦墜馬,毆之,折一指,曰:“汝何人,敢過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恐世民訴于上,先使德妃奏雲:“秦王左右陵暴妾家。”上複怒責世民曰:“我妃嫔家猶爲汝左右所陵,況小民乎!”世民深自辯析,上終不信。
世民每侍宴宮中,對諸妃嫔,思太穆皇後早終,不得見上有天下,或歔欷流涕,上顧之不樂。諸妃嫔因密共谮世民曰:“海内幸無事,陛下春秋高,唯宜相娛樂,而秦王每獨涕泣,正是憎疾妾等。陛下萬歲後,妾母子必不爲秦王所容,無孑遺矣!”因相與泣,且曰:“皇太子仁孝,陛下以妾母子屬之,必能保全。”上爲之怆然。由是無易太子意,待世民浸疏,而建成、元吉日親矣。
太子中允王珪、洗馬魏征說太子曰:“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年長位居東宮,無大功以鎮服海内。今劉黑闼散亡之馀,衆不滿萬,資糧匮乏,以大軍臨之,勢如拉朽,殿下宜自擊之以取功名,因結納山東豪傑,庶可自安。”太子乃請行于上,上許之。珪,頍之兄子也。甲申,诏太子建成将兵讨黑闼,其陝東道大行台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諸州并受建成處分,得以便宜從事。
乙酉,封宗室略陽公道宗等十八人爲郡王。道宗,道玄從父弟也,爲靈州總管,梁師都遣弟洛兒引突厥數萬圍之,道宗乘間出擊,大破之。突厥與師都連結,遣其郁射設入居故五原,道宗逐出之,斥地千馀裏。上以道宗武幹如魏任城王彰,乃立爲任城郡王。
丙申,上幸宜州。
己亥,齊王元吉遣兵擊劉十善于魏州,破之。
癸卯,上校獵于富平。
劉黑闼擁兵而南,自相州以北州縣皆附之,唯魏州總管田留安勒兵拒守。黑闼攻之,不下,引兵南拔元城,複還攻之。
十二月,庚戌,立宗室孝友等八人爲郡王。孝友,神通之子也。
丙辰,上校獵于華池。
戊午,劉黑闼陷恒州,殺刺史王公政。
庚申,車駕至長安。
癸亥,幽州大總管李藝複廉、定二州。
甲子,田留安擊劉黑闼,破之,獲其莘州刺史孟柱,降将卒六千人。是時,山東豪傑多殺長吏以應黑闼,上下相猜,人益離怨;留安待吏民獨坦然無疑,白事者無問親疏,皆聽直入卧内,每謂吏民曰:“吾與爾曹俱爲國禦賊,固宜同心協力,必欲棄順從逆者,但自斬吾首去。”吏民皆相戒曰:“田公推至誠以待人,當共竭死力報之,必不可負。”有苑竹林者,本黑闼之黨,潛有異志。留安知之,不發其事,引置左右,委以管鑰;竹林感激,遂更歸心,卒收其用。以功進封道國公。
乙醜,并州刺史成仁重擊範願,破之。
劉黑闼攻魏州未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大軍至昌樂,黑闼引兵拒之,再陳,皆不戰而罷。魏征言于太子曰:“前破黑闼,其将帥皆懸名處死,妻子系虜;故齊王之來,雖有诏書赦其黨與之罪,皆莫之信。今宜悉解其囚俘,慰谕遣之,則可坐視其離散矣!”太子從之。黑闼食盡,衆多亡,或縛其渠帥以降。黑闼恐城中兵出,與大軍表裏擊之,遂夜遁。至館陶,永濟橋未成,不得度。壬申,太子、齊王以大軍至,黑闼使王小胡背水而陳,自視作橋成,即過橋西,衆遂大潰,舍仗來降。大軍度橋追黑闼,度者才千馀騎,橋壞,由是黑闼得與數百騎亡去。
上以隋末戰士多沒于高麗,是歲,賜高麗王建武書,使悉遣還;亦使州縣索高麗人在中土者,遣歸其國。建武奉诏,遣還中國民前後以萬數。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下武德六年(癸未,公元六二三年)
春,正月,己卯,劉黑闼所署饒州刺史諸葛德威執黑闼,舉城降。時太子遣騎将劉弘基追黑闼,黑闼爲官軍所迫,奔走不得休息,至饒陽,從者才百馀人,餒甚。德威出迎,延黑闼入城,黑闼不可;德威涕泣固請,黑闼乃從之。至城旁市中憩止,德威饋之食;食未畢,德威勒兵執之,送詣太子,并其弟十善斬于洺州。黑闼臨刑歎曰:“我幸在家鉏菜,爲高雅賢罪所誤至此!”
壬午,巂州人王摩沙舉兵,自稱元帥,改元進通;遣骠騎将軍衛彥讨之。
庚子,以吳王杜伏威爲太保。
二月,庚戌,上幸骊山溫湯;甲寅,還宮。
平陽昭公主薨。戊午,葬公主。诏加前後部鼓吹、班劍四十人,武贲甲卒。太常奏:“禮,婦人無鼓吹。”上曰:“鼓吹,軍樂也。公主親執金鼓,興義兵以輔成大業,豈與常婦人比乎!”
丙寅,徐圓朗窮蹙,與數騎棄城走,爲野人所殺,其地悉平。
林邑王梵志遣使入貢。初,隋人破林邑,分其地爲三郡。及中原喪亂,林邑複國,至是始入貢。
幽州總管李藝請入朝;庚午,以藝爲左翊衛大将軍。
廢參旗等十二軍。
三月,癸未,高開道掠文安、魯城,骠騎将軍平善政邀擊,破之。
庚子,梁師都将賀遂、索同以所部十二州來降。
乙巳,前洪州總管張善安反,遣舒州總管張鎮周等擊之。
夏,四月,吐谷渾寇芳州,刺史房當樹奔松州。
張善安陷孫州,執總管王戎而去。乙醜,鄜州道行軍總管段德操擊梁師都,至夏州,俘其民畜而還。
丙寅,吐谷渾寇洮、岷二州。
丁卯,南州刺史龐孝恭、南越州民甯道明、高州首領馮暄俱反,陷南越州,進攻姜州;合州刺史甯純引兵救之。
壬申,立皇子元軌爲蜀王、鳳爲豳王、元慶爲漢王。
癸酉,以裴寂爲左仆射,蕭瑀爲右仆射,楊恭仁爲吏部尚書兼中書令,封德彜爲中書令。
五月,庚辰,遣岐州刺史柴紹救岷州。
庚寅,吐谷渾及黨項寇河州,刺史盧士良擊破之。
丙申,梁師都将辛獠兒引突厥寇林州。
戊戌,苑君彰将高滿政寇代州,骠騎将軍李寶言擊走之。
癸卯,高開道引奚騎寇幽州,長史王诜擊破之。劉黑闼之叛也,突地稽引兵助唐,徙其部落于幽州之昌平城;高開道引突厥寇幽州,突地稽将兵邀擊,破之。
六月,戊午,高滿政以馬邑來降。先是,前并州總管劉世讓除廣州總管,将之官,上問以備邊之策,世讓對曰:“突厥比數爲寇,良以馬邑爲之中頓故也。請以勇将戍崞城,多貯金帛,募有降者厚賞之,數出騎兵掠其城下,蹂其禾稼,敗其生業,不出歲馀,彼無所食,必降矣。”上然其計,曰:“非公,誰爲勇将!”即命世讓戍崞城,馬邑病之。是時,馬邑人多不願屬突厥,上複遣人招谕苑君璋。高滿政說君璋盡殺突厥戍兵降唐,君璋不從。滿政因衆心所欲,夜襲君璋,君璋覺之,亡奔突厥,滿政殺君璋之子及突厥戍兵二百人而降。
壬戌,梁師都以突厥寇匡州。
丁卯,苑君璋與突厥吐屯設寇馬邑,高滿政與戰,破之。以滿政爲朔州總管,封榮國公。
瓜州總管賀若懷廣按部至沙州,值州人張護、李通反,懷廣以數百人保子城;涼州總管楊恭仁遣兵救之,爲護等所敗。
癸酉,柴紹與吐谷渾戰,爲其所圍,虜乘高射之,矢下如雨。紹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怪之,駐弓矢相與聚觀,紹察其無備,潛遣精騎出虜陳後,擊之,虜衆大潰。
秋,七月,丙子,苑君璋以突厥寇馬邑,右武候大将軍李高遷及高滿政禦之,戰于臘河谷,破之。張護、李通殺賀若懷廣,立汝州别駕窦伏明爲主,進逼瓜州;長史趙孝倫擊卻之。
高開道掠赤岸鎮及靈壽、九門、行唐三縣而去。
丁醜,崗州刺史馮士翙據新會反,廣州總管劉感讨降之,使複其位。
辛巳,高開道所部弘陽、統漢二鎮來降。
癸未,突厥寇原州;乙酉,寇朔州。李高遷爲虜所敗,行軍總管尉遲敬德将兵救之。巳亥,遣太子将兵屯北邊,秦王世民屯并州,以備突厥。八月,甲辰,突厥寇真州,又寇馬邑。
壬子,淮南道行台仆射輔公祏反。初,杜伏威與公祏相友善,公祏年長,伏威兄事之,軍中謂之伯父,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浸忌之,乃署其養子阚棱爲左将軍,王雄誕爲右将軍,潛奪其兵權。公祏知之,怏怏不平,與其故人左遊仙陽爲學道辟谷以自晦。及伏威入朝,留公祏守丹楊,令雄誕典兵爲之副,陰謂雄誕曰:“吾至長安,苟不失職,勿令公祏爲變。”伏威既行,左遊仙說公祏謀反;而雄誕握兵,公祏不得發。乃詐稱得伏威書,疑雄誕有貳心,雄誕聞之不悅,稱疾不視事;公祏因奪其兵,使其黨西門君儀谕以反計。雄誕始寤而悔之,曰:“今天下方平定,吳王又在京師,大唐兵威,所向無敵,奈何無故自求族滅乎!雄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今從公爲逆,不過延百日之命耳,大丈夫安能愛斯須之死,而自陷于不義乎!”公祏知不可屈,缢殺之。雄誕善撫士卒,得其死力,又約束嚴整,每破城邑,秋毫無犯。死之日,江南軍中及民間皆爲之流涕。公祏又詐稱伏威不得還江南,贻書令其起兵,大修铠仗,運糧儲。尋稱帝于丹楊,國号宋,修陳故宮室而居之。署置百官,以左遊仙爲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與張善安連兵,以善安爲西南道大行台。
己未,突厥寇原州。
乙醜,诏襄州道行台仆射趙郡王孝恭以舟師趣江州,嶺南道大使李靖以交、廣、泉、桂之衆趣宣州,懷州總管黃君漢出谯、亳,齊州總管李世勣出淮、泗,以讨輔公祏。孝恭将發,與諸将宴集,命取水,忽變爲血,在坐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曰:“此乃公祏授首之征也!”飲而盡之,衆皆悅服。
丙寅,吐谷渾内附。
辛未,突厥陷原州之善和鎮;癸酉,又寇渭州。
高開道以奚侵幽州,州兵擊卻之。
九月,丙子,太子班師。
戊子,輔公祏遣其将徐紹宗寇海州,陳政通寇壽陽。邛州獠反,遣沛公鄭元璹讨之。
庚寅,突厥寇幽州。
壬辰,诏以秦王世民爲江州道行軍元帥。
乙未,窦伏明以沙州降。
高昌王麹伯雅卒,子文泰立。
丙申,渝州人張大智反,刺史薛敬仁棄城走。
壬寅,高開道引突厥二萬騎寇幽州。
突厥惡弘農公劉世讓爲己患,遣其臣曹般陁來,言世讓與可汗通謀,欲爲亂,上信之。冬,十月,丙午,殺世讓,籍其家。
秦王世民猶在并州,己未,诏世民引軍還。
上幸華陰。
張大智侵涪州,刺史田世康等讨之,大智以衆降。
初,上遣右武候大将軍李高遷助朔州總管高滿政守馬邑,苑君璋引突厥萬馀騎至城下,滿政擊破之。颉利可汗怒,大發兵攻馬邑。高遷懼,帥所部二千人斬關宵遁,虜邀之,失亡者半。颉利自帥衆攻城,滿政出兵禦之,或一日戰十馀合。上命行軍總管劉世讓救之,至松子嶺,不敢進,還保崞城。會颉利遣使求婚,上曰:“釋馬邑之圍,乃可議婚。”颉利欲解兵,義成公主固請攻之。颉利以高開道善爲攻具,召開道,與之攻馬邑甚急。颉利誘滿政使降,滿政罵之。糧且盡,救兵未至,滿政欲潰圍走朔州,右虞候杜士遠以虜兵盛,恐不免,壬戌,殺滿政降于突厥,苑君璋複殺城中豪傑與滿政同謀者三十馀人。上以滿政子玄積爲上柱國,襲爵。丁卯,突厥複請和親,以馬邑歸唐;上以将軍秦武通爲朔州總管。
突厥數爲邊患,并州大總管府長史窦靜表請于太原置屯田,以省饋運;議者以爲煩擾,不許。靜切論不已,敕征靜入朝,使與裴寂、蕭瑀、封德彜相論難于上前,寂等不能屈,乃從靜議,歲收數千斛,上善之,命檢校并州大總管。靜,抗之子也。十一月,辛巳,秦王世民複請增置屯田于并州之境,從之。
黃州總管周法明将兵擊輔公祏,張善安據夏口,拒之。法明屯荊口鎮,壬午,法明登戰艦飲酒,善安遣刺客數人詐乘魚鲽而至,見者不以爲虞,遂殺法明而去。
甲申,舒州總管張鎮周等擊輔公祏将陳當世于猷州之黃沙,大破之。
丁亥,上校獵于華陰。己醜,迎勞秦王世民于忠武頓。
十二月,癸卯,安撫使李大亮誘張善安,執之。大亮擊善安于洪州,與善安隔水而陳,遙相與語。大亮谕以禍福,善安曰:“善安初無反心,正爲将士所誤;欲降又恐不免。”大亮曰:“張總管有降心,則與我一家耳。”因單騎渡水入其陳,與善安執手共語,示無猜間。善安大悅,遂許之降。既而善安将數十騎詣大亮營,大亮止其騎于門外,引善安入,與語,久之,善安辭去,大亮命武士執之,從騎皆走。善安營中聞之,大怒,悉衆而來,将攻大亮。大亮使人谕之曰:“吾不留總管。總管赤心歸國,謂我曰:‘若還營,恐将士或有異同,爲其所制。’故自留不去耳,卿輩何怒于我!”其黨複大罵曰:“張總管賣我以自媚于人。”遂皆潰去。大亮追擊,多所虜獲。送善安于長安,善安自稱不與輔公祏交通,上赦其罪,善遇之;及公祏敗,得所與往還書,乃殺之。
甲寅,車駕至長安。
己巳,突厥寇定州,州兵擊走之。
庚申,白簡、白狗羌并遣使入貢。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下武德七年(甲申,公元六二四年)
春,正月,依周、齊舊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門望高者領之,無品秩。
壬午,趙郡王孝恭擊輔公祏别将于枞陽,破之。
庚寅,鄒州人鄧同穎殺刺史李士衡反。
丙申,以白狗等羌地置維、恭二州。
二月,辛醜,輔公祏遣兵圍猷州,刺史左難當嬰城自守。安撫使李大亮引兵擊公祏,破之。趙郡王孝恭攻公祏鵲頭鎮,拔之。
丁未,高麗王建武遣使來請班曆。遣使冊建武爲遼東郡王、高麗王;以百濟王夫馀璋爲帶方郡王,新羅王金真平爲樂浪郡王。
始州獠反,遣行台仆射窦軌讨之。
己酉,诏:“諸州有明一經以上未仕者,鹹以名聞;州縣及鄉皆置學。”
壬子,行軍副總管權文誕破輔公祏之黨于猷州,拔其枚洄等四鎮。
丁巳,上幸國子學,釋奠;诏諸王公子弟各就學。
戊午,改大總管爲大都督府。
己未,高開道将張金樹殺開道來降。開道見天下皆定,欲降,自以數反覆,不敢;且恃突厥之衆,遂無降意。其将卒皆山東人,思鄉裏,鹹有離心。開道選勇敢士數百,謂之假子,常直閣内,使金樹領之。故劉黑闼将張君立亡在開道所,與金樹密謀取開道。金樹遣其黨數人入閣内,與假子遊戲,向夕,潛斷其弓弦,藏刀槊于床下,合暝,抱之趨出,金樹帥其黨大噪,攻開道閣,假子将禦之,而弓弦皆絕,刀槊已失,争出降;君立亦舉火于外與相應,内外惶擾。開道知不免,乃擐甲持兵坐堂上,與妻妾奏樂酣飲,衆憚其勇,不敢逼。天且明,開道缢妻妾及諸子,乃自殺。金樹陳兵,悉收假子斬之,并殺君立,死者五百馀人。遣使來降,诏以其地置妫州。壬戌,以金樹爲北燕州都督。
戊辰,洋、集二州獠反,陷隆州晉城。
是月,太保吳王杜伏威薨。輔公祏之反也,詐稱伏威之命以绐其衆。及公祏平,趙郡王孝恭不知其詐,以狀聞;诏追除伏威名,籍沒其妻子。及太宗即位,知其冤,赦之,複其官爵。
三月,初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次尚書、門下、中書、秘書、殿中、内侍爲六省,次禦史台,次太常至太府爲九寺,次将作監,次國子學,次天策上将府,次左、右衛至左、右領衛爲十四衛;東宮置三師、三少、詹事及兩坊、三寺、十率府;王、公置府佐、國官,公主置邑司,并爲京職事官。州、縣、鎮、戌爲外職事官。自開府議同三司至将仕郎二十八隊,爲文散官;骠騎大将軍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階,爲武散官;上柱國至武騎尉十二等,爲勳官。
丙戌,趙郡王孝恭破輔公祏于蕪湖,拔梁山等三鎮。辛卯,安撫使任瑰拔揚子城,廣陵城主龍龛降。
丁酉,突厥寇原州。
戊戌,趙郡王孝恭克丹楊。
先是,輔公祏遣其将馮慧亮、陳當世将舟師三萬屯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将步騎二萬屯青林山,仍于梁山連鐵鎖以斷江路,築卻月城,延袤十馀裏,又結壘江西以拒官軍。孝恭與李靖帥舟師次舒州,李世勣帥步卒一萬渡淮,拔壽陽,次硖石。慧亮等堅壁不戰,孝恭遣奇兵絕其糧道,慧亮等軍乏食,夜,遣兵薄孝恭營,孝恭安卧不動。孝恭集諸将議軍事,皆曰:“慧亮等擁強兵,據水陸之險,攻之不可猝拔,不如直指丹楊,掩其巢穴。丹楊既潰,慧亮等自降矣!”孝恭将從其議,李靖曰:“公祏精兵雖在此水陸二軍,然後自将亦爲不少,今博望諸栅尚不能拔,公祏保據石頭,豈易取哉!進攻丹楊,旬月不下,慧亮等蹑吾後,腹背受敵,此危道也。慧亮、正通皆百戰馀賊,其心非不欲戰,正以公祏立計使之持重,欲以老我師耳。我今攻其城以挑之,一舉可破也!”孝恭然之,使羸兵先攻賊壘而勒精兵結陳以待之。攻壘者不勝而走,賊出兵追之,行數裏,遇大軍,與戰,大破之。阚稜免胄謂賊衆曰:“汝曹不識我邪?何敢來與我戰!”賊衆多稜故部曲,皆無鬥志,或有拜者,由是遂敗。孝恭、靖乘勝逐北,轉戰百馀裏,博山、青林兩戍皆潰,慧亮、正通等遁歸,殺傷及溺死者萬馀人。李靖兵先至丹楊,公祏大懼,擁兵數萬,棄城東走,欲就左遊仙于會稽,李世勣追之。公祏至句容,從兵能屬者才五百人,夜,宿常州,其将吳騷等謀執之。公祏覺之,棄妻子,獨将腹心數十人,斬關走。至武康,爲野人所攻,西門君儀戰死。執公祏,送丹楊枭首,分捕馀黨,悉誅之,江南皆平。
己亥,以孝恭爲東南道行台右仆射,李靖爲兵部尚書。頃之,廢行台,以孝恭爲楊州大都督,靖爲府長史。上深美靖功,曰:“靖,蕭、輔之膏肓也。”
阚稜功多,頗自矜伐。公祏誣稜與己通謀。會趙郡王孝恭籍沒賊黨田宅,稜及杜伏威、王雄誕田宅在賊境者,孝恭并籍沒之;稜自訴理,忤孝恭,孝恭怒,以謀反誅之。
夏,四月,庚子朔,赦天下。
是日,頒新律令,比開皇舊制增新格五十三條。
初定均田租、庸、調法:丁、中之民,給田一頃,笃疾減什之六,寡妻妾減七;皆以什之二爲世業,八爲口分。每丁歲入租粟二石。調随土地所宜,绫、絹、絁、布。歲役二旬;不役則收其傭,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調俱免。水旱蟲霜爲災,什損四以上免租,損六以上免調,損七已上課役俱免。凡民赀業分九等。百戶爲裏,五裏爲鄉,四家爲鄰,四鄰爲保。在城邑者爲坊,田野者爲村。食祿之家,無得與民争利;工商雜類,無預士伍。男女始生爲黃,四歲爲小,十六爲中,二十爲丁,六十爲老。歲造計帳,三年造戶籍。
丁未,黨項寇松州。
庚申,通事舍人李鳳起擊萬州反獠,平之。
五月,辛未,突厥寇朔州。
甲戌,羌與吐谷渾同寇松州。遣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軌自翼州道,扶州刺史蔣善合自芳州道擊之。
丙戌,作仁智宮于宜君。
丁亥,窦軌破反獠于方山,俘二萬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