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起重光大荒落三月,盡十二月,不滿一年。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中武德四年(辛巳,公元六二一年)
三月,庚申,以靺鞨渠帥突地稽爲燕州總管。
太子建成獲稽胡千馀人,釋其酋帥數十人,授以官爵,使還,招其馀黨,劉屳成亦降。建成詐稱增置州縣,築城邑,命降胡年二十以上皆集,以兵圍而殺之,死者六千馀人。屳成覺變,亡奔梁師都。
行軍總管劉世讓攻窦建德黃州,拔之。洺州嚴備,世讓不得進。會突厥将入寇,上召世讓還。
窦建德所署普樂令平恩程名振來降,上遙除名振永甯令,使将兵徇河北。名振夜襲鄴,俘其男女千馀人。去鄴八十裏,閱婦人乳有湩者九十馀人,悉縱遣之。鄴人感其仁,爲之飯僧。
突厥颉利可汗承父兄之資,士馬雄盛,有憑陵中國之志。妻隋義成公主,公主從弟善經,避亂在突厥,與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說颉利曰:“昔啓民爲兄弟所逼,脫身奔隋。賴文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孫享之。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孫,可汗宜奉楊政道以伐之,以報文皇帝之德。”颉利然之。上以中國未甯,待突厥甚厚,而颉利求請無厭,言辭驕慢。甲戌,突厥寇汾陰。
唐兵圍洛陽,掘塹築壘而守之。城中乏食,絹一匹直粟三升,布一匹直鹽一升,服飾珍玩,賤如土芥。民食草根木葉皆盡,相與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餅食之,皆病,身腫腳弱,死者相枕倚于道。皇泰主之遷民入宮城也,凡三萬家,至是無三千家。雖貴爲公卿,糠核不充,尚書郎以下,親自負戴,往往餒死。窦建德使其将範願守曹州,悉發孟海公、徐圓朗之衆,西救洛陽。至滑州,王世充行台仆射韓洪開門納之。己卯,軍于酸棗。
壬午,突厥寇石州,刺史王集擊卻之。
窦建德陷管州,殺刺史郭士安;又陷荥陽、陽翟等縣,水陸并進,泛舟運糧,溯河西上。王世充之弟徐州行台世辯遣其将郭士衡,将兵數千會之,合十馀萬,号三十萬,軍于成臯之東原,築宮闆渚,遣使與王世充相聞。
先是,建德遺秦王世民書,請退軍潼關,返鄭侵地,複修前好。世民集将佐議之,皆請避其鋒,郭孝恪曰:“世充窮蹙,垂将面縛,建德遠來助之,此天意欲兩亡之也。宜據武牢之險以拒之,伺間而動,破之必矣。”記室薛收曰:“世充保據東都,府庫充實,所将之兵,皆江、淮精銳,即日之患,但乏糧食耳。以是之故,爲我所持,求戰不得,守則難久。建德親帥大衆,遠來赴援,亦當極其精銳,緻死于我。若縱之至此,兩寇合從,轉河北之粟以饋洛陽,則戰争方始,偃兵無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陽,深溝高壘,世充出兵,慎勿與戰,大王親帥骁銳,先據成臯,厲兵訓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勞,決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過二旬,兩主就縛矣。”世民善之。收,道衡之子也。蕭瑀、屈突通、封德彜皆曰:“吾兵疲老,世充憑守堅城,未易猝拔,建德席勝而來,鋒銳氣盛;吾腹背受敵,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世充兵摧食盡,上下離心,不煩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驕卒惰,吾據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險争鋒,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戰,旬月之間,世充自潰。城破兵強,氣勢自倍,一舉兩克,在此行矣。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兩賊并力,其勢必強,何弊之承?吾計決矣!”通等又請解圍據險以觀其變,世民不許。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齊王元吉圍守東都,世民将骁勇三千五百人東趣武牢。時正晝出兵,曆北邙,抵河陽,趨鞏而去。王世充登城望見,莫之測也,竟不敢出。癸未,世民入武牢;甲申,将骁騎五百,出武牢東二十馀裏,觇建德之營。緣道分留從騎,使李世勣、程知節、秦叔寶分将之,伏于道旁,才馀四騎,與之偕進。世民謂尉遲敬德曰:“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随,雖百萬衆若我何!”又曰:“賊見我而還,上策也。”去建德營三裏所,建德遊兵遇之,以爲斥候也。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斃其一将。建德軍中大驚,出五六千騎逐之;從者鹹失色,世民曰:“汝弟前行,吾自與敬德爲殿。”于是按辔徐行,追騎将至,則引弓射之,辄斃一人。追者懼而止,止而複來,如是再三,每來必有斃者,世民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殺十許人,追者不敢複逼。世民逡巡稍卻以誘之,入于伏内,世勣等奮擊,大破之,斬首三百馀級,獲其骁将殷秋、石瓚以歸。乃爲書報建德,谕以“趙魏之地,久爲我有,爲足下所侵奪。但以淮安見禮,公主得歸,故相與坦懷釋怨。世充頃與足下修好,已嘗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飾辭相誘,足下乃以三軍之衆,仰哺他人,千金之資,坐供外費,良非上策。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勞未通,能無懷愧!故抑止鋒銳,冀聞擇善;若不獲命,恐雖悔難追。”
立秦王世民之子泰爲衛王。
夏,四月,己醜,豐州總管張長遜入朝。時言事者多雲,長遜久居豐州,爲突厥所厚,非國家之利。長遜聞之,請入朝,上許之。會太子建成北伐稽胡,長遜帥所部會之,因入朝,拜右武候将軍。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軌帥巴、蜀兵來會秦王擊王世充,以長遜檢校益州行台右仆射。
己亥,突厥颉利可汗寇雁門,李大恩擊走之。
壬寅,王世充騎将楊公卿、單雄信引兵出戰,齊王元吉擊之,不利,行軍總管盧君谔戰死。
太子還長安。
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隐以城來降。
戊申,突厥寇并州。初,處羅可汗與劉武周相表裏,寇并州;上遣太常卿鄭元璹往谕以禍福,處羅不從。未幾,處羅遇疾卒,國人疑元璹毒之,留不遣。上又遣漢陽公瓖賂颉利可汗以金帛,颉利欲令瑰拜,瑰不從,亦留之。又留左骁衛大将軍長孫順德。上怒,亦留其使者。瑰,孝恭之弟也。
甲寅,封皇子元方爲周王,元禮爲鄭王,元嘉爲宋王,元則爲荊王,元茂爲越王。
窦建德迫于武牢不得進,留屯累月,戰數不利,将士思歸。丁巳,秦王世民遣王君廓将輕騎千馀抄其糧運,又破之,獲其大将軍張青特。淩敬言于建德曰:“大王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将守之,更鳴鼓建旗,逾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則蹈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萬全;二則拓地收衆,形勢益強;三則關中震駭,鄭圍自解。爲今之策,無以易此。”建德将從之,而王世充遣使告急相繼于道,王琬、長孫安世朝夕涕泣,請救洛陽,又陰以金玉啖建德諸将,以撓其謀。諸将皆曰:“淩敬書生,安知戰事,其言豈可用也!”建德乃謝敬曰:“今衆心甚銳,天贊我也,因之決戰,必将大捷,不得從公言。”敬固争之,建德怒,令扶出。其妻曹氏謂建德曰:“祭酒之言不可違也。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國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圍何憂不解!若頓兵于此,老師費财,欲求成功,在于何日?”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吾來救鄭,鄭今倒懸,亡在朝夕,吾乃舍之而去,是畏敵而棄信也,不可。”
諜者告曰:“建德伺唐軍刍盡,牧馬于河北,将襲武牢。”五月,戊午,秦王世民北濟河,南臨廣武,察敵形勢,因留馬千馀匹,牧于河渚以誘之,夕還武牢。己未,建德果悉衆而至,自闆渚出牛口置陳,北距大河,西薄汜水,南屬鵲山,亘二十裏,鼓行而進。諸将皆懼,世民将數騎升高丘以望之,謂諸将曰:“賊起山東,未嘗見大敵,今度險而嚣,是無紀律,逼城而陳,有輕我心;我按甲不出,彼勇氣自衰,陳久卒饑,勢将自退,追而擊之,無不克者。與公等約,甫過日中,必破之矣!”建德意輕唐軍,遣三百騎涉汜水,距唐營一裏所止。遣使與世民相聞曰:“請選銳士數百與之劇。”世民遣王君廓将長槊二百以應之,相與交戰,乍進乍退,兩無勝負,各引還。王琬乘隋炀帝穆恚铠仗甚鮮,迥出陳前以誇衆。世民曰:“彼所乘真良馬也!”尉遲敬德請往取之,世民止之曰:“豈可以一馬喪猛士?”敬德不從,與高甑生、梁建方三騎直入其陳,擒琬,引其馬以歸,衆無敢當者。世民使召河北馬,待其至,乃出戰。
建德列陳,自辰至午,士卒饑倦,皆坐列,又争飲水,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騎經建德陳西,馳而南上,戒之曰:“賊若不動,爾宜引歸,動則引兵東出。”士及至陳前,陳果動,世民曰:“可擊矣!”時河渚馬亦至,乃命出戰。世民帥輕騎先進,大軍繼之,東涉汜水,直薄其陳。建德群臣方朝谒,唐騎猝來,朝臣趨就建德,建德召騎兵使拒唐兵,騎兵阻朝臣不得過,建德揮朝臣令卻,進退之間,唐兵已至,建德窘迫,退依東陂。窦抗引兵擊之,戰小不利。世民帥騎赴之,所向皆靡。淮陽王道玄挺身陷陳,直出其後,複突陳而歸,再入再出,飛矢集其身如蛭該,勇氣不衰,射人,皆應弦而仆。世民給以副馬,使從己。于是諸軍大戰,塵埃漲天。世民帥史大柰、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卷旆而入,出其陳後,張唐旗幟,建德将士顧見之,大潰;追奔三十裏,斬首三千馀級。建德中槊,竄匿于牛口渚。車騎将軍白士讓、楊武威逐之,建德墜馬,士讓援槊欲刺之,建德曰:“勿殺我,我夏王也,能富貴汝。”武威下擒之,載以從馬,來見世民。世民讓之曰:“我自讨王世充,何預汝事,而來越境,犯我兵鋒!”建德曰:“今不自來,恐煩遠取。”建德将士皆潰去,所俘獲五萬人,世民即日散遣之,使還鄉裏。
封德彜入賀,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慮,不免一失乎!”德彜甚慚。
建德妻曹氏與左仆射齊善行将數百騎遁歸洺州。
甲子,世充偃師、鞏縣皆降。
乙醜,以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爲山東道撫慰大使。
世充将王德仁棄故洛陽城而遁,亞将趙季卿以城降。秦王世民囚窦建德、王琬、長孫安世、郭士衡等至洛陽城下,以示世充。世充與建德語而泣,仍遣安世等入城言敗狀。世充召諸将議突圍,南走襄陽,諸将皆曰:“吾所恃者夏王,夏王今已爲擒,雖得出,終必無成。”丙寅,世充素服帥其太子、郡臣、二千馀人詣軍門降。世民禮接之,世充俯伏流汗。世民曰:“卿常以童子見處,今見童子,何恭之甚邪?”世充頓首謝罪。于是部分諸軍,先入洛陽,分守市肆,禁止侵掠,無敢犯者。
丁卯,世民入宮城,命記室房玄齡先入中書、門下省收隋圖籍制诏,已爲世充所毀,無所獲。命蕭瑀、窦軌等封府庫,收其金帛,班賜将士。收世充之黨罪尤大者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張童兒、王德仁、硃粲、郭善才等十馀人斬于洛水之上。
初,李世勣與單雄信友善,誓同生死。及洛陽平,世勣言雄信骁健絕倫,請盡輸己之官爵以贖之,世民不許。世勣固請不能得,涕泣而退。雄信曰:“我固知汝不辦事!”世勣曰:“吾不惜馀生,與兄俱死;但既以此身許國,事無兩遂。且吾死之後,誰複視兄之妻子乎?”乃割股肉以啖雄信,曰:“使此肉随兄爲土,庶幾猶不負昔誓也!”士民疾硃粲殘忍,競投瓦礫擊其屍,須臾如冢。囚韋節、楊續、長孫安世等十馀人送長安。士民無罪爲世充所囚者,皆釋之,所殺者祭而诔之。
初,秦王府屬杜如晦叔父淹事王世充。淹素與如晦兄弟不協,谮如晦兄殺之,又囚其弟楚客,餓幾死,楚客終無怨色。及洛陽平,淹當死,楚客涕泣請如晦救之,如晦不從。楚客曰:“曩者叔已殺兄,今兄又殺叔,一門之内,自相殘而盡,豈不痛哉!”欲自刭,如晦乃爲之請于世民,淹得免死。秦王世民坐阊阖門,蘇威請見,稱老病不能拜。世民遣人數之曰:“公隋室宰相,危不能扶,使君弑國亡。見李密、王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無勞相見。”及至長安,又請見,不許。既老且貧,無複官爵,卒于家,年八十二。
秦王世民觀隋宮殿,歎曰:“逞侈心,窮人欲,無亡得乎!”命撤端門樓,焚乾陽殿,毀則天門及阙;廢諸道場,城中僧尼,留有名德者各三十人,馀皆返初。
前真定令周法明,法尚之弟也,隋末結客,襲據黃梅,遣族子孝節攻蕲春,兄子紹則攻安陸,子紹德攻沔陽,皆拔之。庚午,以四郡來降。
壬申,齊善行以洺、相、魏等州來降。時建德馀衆走至洺州,欲立建德養子爲主,征兵以拒唐;又欲剽掠居民,還向海隅爲盜。善行獨以爲不可,曰:“隋末喪亂,故吾屬相聚草野,苟求生耳。以夏王之英武,平定河朔,士馬精強,一朝爲擒,易如反掌,豈非天命有所屬,非人力所能争邪!今喪敗如此,守亦無成,逃亦不免;等爲亡國,豈可複遺毒于民!不若委心請命于唐。必欲得缯帛者,當盡散府庫之物,勿複殘民也!”于是運府庫之帛數十萬段,置萬春宮東街,以散将卒,凡三晝夜乃畢。仍布兵守坊巷,得物者即出,無得更入人家。士卒散盡,然後與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帥其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傳國八玺,并破宇文化及所得珍寶,請降于唐。上以善行爲秦王左二護軍,仍厚賜之。
初,窦建德之誅宇文化及也,隋南陽公主有子曰禅師,建德虎贲郎将於士澄問之曰:“化及大逆,兄弟之子皆當從坐,若不能舍禅師,當相爲留之。”公主泣曰:“虎贲既隋室貴臣,茲事何須見問!”建德竟殺之。公主尋請爲尼。及建德敗,公主将歸長安,與宇文士及遇于洛陽,士及請與相見,公主不可。士及立于戶外,請複爲夫婦。公主曰:“我與君仇家,今所以不手刃君者,但謀逆之日,察君不預知耳。”诃令速去。士及固請,公主怒曰:“必欲就死,可相見也!”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辭而去。
乙亥,以周法明爲黃州總管。
戊寅,王世充徐州行台杞王世辯以徐、宋等三十八州詣河南道安撫大使任襄請降;世充故地悉平。
窦建德博州刺史馮士羨複推淮安王神通爲慰撫山東使,徇下三十馀州;建德之地悉平。
己卯,代州總管李大恩擊苑君璋,破之。
突厥寇邊,長平靖王叔良督五将擊之,叔良中流矢;師旋,六月,戊子,卒于道。
戊戌,孟海公馀黨蔣善合以郓州,孟啖鬼以曹州來降。啖鬼,海公之從兄也。庚子,營州人石世則執總管晉文衍,舉州叛,奉靺鞨突地稽爲主。
黃州總管周法明攻蕭銑安州,拔之,獲其總管馬貴遷。
乙巳,以右骁衛将軍盛彥師爲宋州總管,安撫河南。
乙卯,海州賊帥臧君相以五州來降,拜海州總管。
秋,七月,庚申,王世充行台王弘烈、王泰、左仆射豆盧行褒、右仆射蘇世長以襄州來降。上與行褒、世長皆有舊,先是,屢以書招之,行褒辄殺使者;既至長安,上誅行褒而責世長。世長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既得之矣,豈可複忿同獵之徒,問争肉之罪乎!”上笑而釋之,以爲谏議大夫。嘗從校獵高陵,大獲禽獸,上顧群臣曰:“今日畋,樂乎?”世長對曰:“陛下遊獵,薄廢萬機,不滿十旬,未足爲樂!”上變色,既而笑曰:“狂态複發邪?”對曰:“于臣則狂,于陛下甚忠。”嘗侍宴披香殿,酒酣,謂上曰:“此殿炀帝之所爲邪?”上曰:“卿谏似直而實多詐,豈不知此殿朕所爲,而謂之炀帝乎?”對曰:“臣實不知,但見其華侈如傾宮、鹿台,非興王之所爲故也。若陛下爲之,誠非所宜。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見所居宅僅庇風雨,當時亦以爲足。今因隋之宮室,已極侈矣,而又增之,将何以矯其失乎?”上深然之。
甲子,秦王世民至長安。世民被黃金甲,齊王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将從其後,鐵騎萬匹,甲士三萬人,前後部鼓吹,俘王世充、窦建德及隋乘輿、禦物獻于太廟,行飲至之禮以飨之。
乙醜,高句麗王建武遣使入貢。建武,元之弟也。
上見王世充而數之,世充曰:“臣罪固當誅,然秦王許臣不死。”丙寅,诏赦世充爲庶人,與兄弟子侄徙處蜀;斬窦建德于市。
丁卯,以天下略定,大赦。百姓給複一年。陝、鼎、函、虢、虞、芮六州,轉輸勞費,幽州管内,久隔寇戎,并給複二年。律、令、格、式,且用開皇舊制。赦令既下,而王、窦馀黨尚有遠徙者,治書侍禦史孫伏伽上言:“兵、食可去,信不可去,陛下已赦而複徙之,是自違本心,使臣民何所憑依?且世充尚蒙寬宥,況于馀黨,所宜縱釋。”上從之。
王世充以防夫未備,置雍州廨舍。獨孤機之子定州刺史修德帥兄弟至其所,矯稱敕呼鄭王;世充與兄世恽趨出,修德等殺之。诏免修德官。其馀兄弟子侄等,于道亦以謀反誅。
隋末錢币濫薄,至裁皮糊紙爲之,民間不勝其弊。至是,初行開元通寶錢,徑八分,重二铢四參,積十錢重一兩,輕重大小最爲折衷,遠近便之。命給事中歐陽詢撰其文并書,回環可讀。
以屈突通爲陝東道大行台右仆射,鎮洛陽;以淮陽王道玄爲洛州總管,李世勣父蓋竟無恙而還,诏複其官爵。窦軌還益州。軌将兵征讨,或經旬月不解甲。性嚴酷,将佐有犯,無貴賤立斬之,鞭撻吏民,常流血滿庭,所部重足屏息。
癸酉,置錢監于洛、并、幽、益等諸州,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賜三爐,裴寂賜一爐,聽鑄錢。自馀敢盜鑄者,身死,家口配沒。
河北既平,上以陳君賓爲洺州刺史。将軍秦武通等将兵屯洺州,欲使分鎮東方諸州;又以鄭善果等爲慰撫大使,就洺州選補山東州縣官。
窦建德之敗也,其諸将多盜匿庫物,及居闾裏,暴橫爲民患,唐官吏以法繩之,或加捶撻,建德故将皆驚懼不安。高雅賢、王小胡家在洺州,欲竊其家以逃,官吏捕之,雅賢等亡命至貝州。會上征建德故将範願、董康買、曹湛及雅賢等,于是願等相謂曰:“王世充以洛陽降唐,其将相大臣段達、單雄信等皆夷滅;吾屬至長安,必不免矣。吾屬自十年以來,身經百戰,當死久矣,今何惜馀生,不以之立事。且夏王得淮安王,遇以客禮,唐得夏王即殺之。吾屬皆爲夏王所厚,今不爲之報仇,将無以見天下之士!”乃謀作亂,蔔之,以劉氏爲主吉,因相與之漳南,見建德故将劉雅,以其謀告之。雅曰:“天下适安定,吾将老于耕桑,不願複起兵!”衆怒,且恐洩其謀,遂殺之。故漢東公劉黑闼,時屏居漳南,諸将往詣之,告以其謀,黑闼欣然從之。黑闼方種蔬,即殺耕牛,與之共飲食定計,聚衆得百人。甲戌,襲漳南縣據之。是時,諸道有事則置行台尚書省,無事則罷之。朝廷聞黑闼作亂,乃置山東道行台于洺州,魏、冀、定、滄并置總管府。丁醜,以淮安王神通爲山東道台右仆射。
辛巳,褒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蕭銑鄀州,拔之。
孟海公與窦建德同伏誅,戴州刺史孟敢鬼不自安,挾海公之子義以曹、戴二州反,以禹城令蔣善合爲腹心;善合與其左右同謀斬之。
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丁亥,命太子安撫北邊。
丁酉,劉黑闼陷鄃縣,魏州刺史權威、貝州刺史戴元祥與戰,皆敗死,黑闼悉收其馀衆及器械。窦建德舊黨稍稍出歸之,衆至二千人,爲壇于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之意,自稱大将軍。诏發關中步騎三千,使将軍秦武通、定州總管藍田李玄通擊之;又诏幽州總管李藝引兵會擊黑闼。
癸卯,突厥寇代州,總管李大恩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之,舉軍皆沒。甲辰,進圍崞縣。乙巳,王孝基自突厥逃歸,李大恩衆少,據城自守,突厥不敢逼,月馀引去。
上以南方寇盜尚多,丙午,以左武候将軍張鎮周爲淮南道行軍總管,大将軍陳智略爲嶺南道行軍總管,鎮撫之。
丁未,劉黑闼陷曆亭,執屯衛将軍王行敏,使之拜,不可,遂殺之。
初,洛陽既平,徐圓朗請降,拜兗州總管,封魯郡公。劉黑闼作亂,陰與圓朗通謀。上使葛公盛彥師安集河南,行至任城;辛亥,圓朗執彥師,舉兵反。黑闼以圓朗爲大行台元帥,兗、郓、陳、杞、伊、洛、曹、戴等八州豪右皆應之。圓朗厚禮彥師,使作書與其弟,令舉虞城降。彥師爲書曰:“吾奉使無狀,爲賊所擒,爲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善侍老母,勿以吾爲念。”圓朗初色動,而彥師自若。圓朗乃笑曰:“盛将軍有壯節,不可殺也。”待之如舊。
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瑰行至宋州,屬圓朗反,副使柳浚勸瑰退保汴州,瑰笑曰:“柳以何怯也!”圓朗又攻陷楚丘,引兵将圍虞城,瑰遣部将崔樞、張公謹自鄢陵帥諸州豪右質子百馀人守虞城。濬曰:“樞與公謹皆王世充将,諸州質子父兄皆反,恐必爲變。”瑰不應。樞至虞城,分質子使與土人合隊共守城。賊稍近,質子有叛者,樞斬其隊帥。于是諸隊帥皆懼,各殺其質子,樞不禁,枭其首于門外,遣使白瑰。瑰陽怒曰:“吾所以使與質子俱者,欲招其父兄耳,何罪而殺之!”退謂濬曰:“吾固知崔樞能辦此也。縣人既殺質子,與賊深仇,吾何患乎!”賊攻虞城,果不克而去。
初,窦建德以鄱陽崔元遜爲深州刺史,及劉黑闼反,元遜與其黨數十人謀于野,伏甲士于車中,以禾覆其上,詐爲農人,直入聽事,自禾中呼噪而出,執刺史裴晞殺之,傳首黑闼。
九月,乙卯,文登賊帥淳于難請降;置登州,以難爲刺史。
突厥寇并州;遣左屯衛大将軍窦琮等擊之。戊午,突厥寇原州;遣行軍總管尉遲敬德等擊之。
辛酉,徐圓朗自稱魯王。
隋末,歙州賊帥汪華據黟、歙等五州,有衆一萬,自稱吳王。甲子,遣使來降;拜歙州總管。
隋末,弋陽盧祖尚糾合壯士以衛鄉裏,部分嚴整,群盜畏之。及炀帝遇弑,鄉人奉之爲光州刺史;時年十九,奉表于皇泰主。及王世充自立,祖尚來降;丙子,以祖尚爲光州總管。
己卯,诏括天下戶口。徐圓朗寇濟州,治中吳亻及論擊走之。
癸未,诏以太常樂工皆前代因罪配沒,子孫相承,多曆年所,良可哀愍;宜并蠲除爲民,且令執事,若仕宦入流,勿更追集。
甲申,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破之。師道,恭仁之弟也。
诏發巴、蜀兵,以趙郡王孝恭爲荊湘道行軍總管,李靖攝行軍長史,統十二總管,自夔州順流東下;以廬江王瑗爲荊郢道行軍元帥,出襄州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黃州總管周法明出夏口道,以擊蕭銑。是月,孝恭發夔州。時峽江方漲,諸将請俟水落進軍,李靖曰:“兵貴神速。今吾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江漲,倏忽抵其城下,掩其不備,此必有擒;不可失也!”孝恭從之。
淮安王神通将關内兵至冀州,與李藝兵合。又發邢、洺、相、魏、恒、趙等州兵合五萬馀人,與劉黑闼戰于饒陽城南,布陳十馀裏;黑闼衆少,依堤單行而陳以當之。會風雪,神通乘風擊之,既而風返,神通大敗,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李藝居西偏,擊高雅賢,破之,逐奔數裏,聞大軍不利,退保藁城;黑闼就擊之,藝亦敗,薛萬均、萬徹皆爲所虜,截發驅之。萬均兄弟亡歸,藝引兵歸幽州。黑闼兵勢大振。
上以秦王世民功大,前代官皆不足以稱之,特置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上。冬,十月,以世民爲天策上将,領司徒、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增邑二萬戶,仍開天策府,置官屬,以齊王元吉爲司空。世民以海内浸平,乃開館于宮西,延四方文學之士,出教以王府屬杜如晦、記室房玄齡、虞世南、文學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參軍蔡允恭、薛元敬、顔相時、咨議典簽蘇勖、天策府從事中郎于志宇、軍咨祭酒蘇世長、記室薛收、倉曹李守素、國子助教陸德明、孔穎達、信都蓋文達、宋州總管府戶曹許敬宗,并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分爲三番,更日直宿,供給珍膳,恩禮優厚。世民朝谒公事之暇,辄至館中,引諸學士讨論文籍,或夜分乃寝。又使庫直閻立本圖像,褚亮爲贊,号十八學士。士大夫得預其選者,時人謂之“登瀛洲”。允恭,大寶之弟子;元敬,收之從子;相時,師古之弟;立本,毘之子也。
初,杜如晦爲秦王府兵曹參軍,俄遷陝州長史。時府僚多補外官,世民患之。房玄齡曰:“馀人不足惜,至于杜如晦,王佐之才,大王欲經營四方,非如晦不可。”世民驚曰:“微公言,幾失之。”即奏爲府屬。與玄齡常從世民征伐,參謀帷幄,軍中多事,如晦剖決如流。世民每破軍克城,諸将佐争取寶貨,玄齡獨收采人物,緻之幕府。又将佐有勇略者,玄齡必與之深相結,使爲世民盡死力。世民每令玄齡入奏事,上歎曰:“玄齡爲吾兒陳事,雖隔千裏,皆如面談。”李玄道嘗事李密,爲記室,密敗,官屬爲王世充所虜,懼死,皆達曙不寐。獨玄道起居自若,曰:“死生有命,非憂可免!”衆服其識量。
庚寅,劉黑闼陷瀛州,殺刺史盧士睿。觀州人執刺史雷德備,以城降之。
辛卯,蕭銑鄂州刺史雷長穎以魯山來降。
趙郡王孝恭帥戰艦二千馀艘東下,蕭銑以江水方漲,殊不爲備;孝恭等拔其荊門、宜都二鎮,進至夷陵。銑将文士弘将精兵數萬屯清江,癸巳,孝恭擊走之,獲戰艦三百馀艘,殺溺死者萬計;追奔至百裏洲,士弘收兵複戰,又敗之,進入北江。銑江州總管蓋彥舉以五州來降。
毛州刺史趙元恺,性嚴急,下不堪命。丁卯,州民董燈明等作亂,殺元恺以應劉黑闼。
盛彥師自徐圓朗所逃歸。王薄因說青、萊、密諸州,皆下之。
蕭銑之罷兵營農也,才留宿衛數千人,聞唐兵至,文士弘敗,大懼,倉猝征兵,皆在江、嶺之外,道塗阻遠,不能遽集,乃悉見兵出拒戰。孝恭将擊之,李靖止之曰:“彼救敗之師,策非素立,勢不能久,不若且泊南岸,緩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歸自守;兵分勢弱,我乘其懈而擊之,蔑不勝矣。今若急之,彼則并力死戰,楚兵剽銳,未易當也。”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自帥銳師出戰,果敗走,趣南岸。銑衆委舟收掠軍資,人皆負重,靖見其衆亂,縱兵奮擊,大破之,乘勝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又攻水城,拔之,大獲舟艦,李靖使孝恭盡散之江中。諸将皆曰:“破敵所獲,當藉其用,奈何棄以資敵?”靖曰:“蕭銑之地,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裏受敵,進退不獲,雖有舟楫,将安用之?今棄舟艦,使塞江而下,援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觇伺,動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銑援兵見舟艦,果疑不進。其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司馬杜之松等将朝江陵,聞銑敗,悉詣孝恭降。
孝恭勒兵圍江陵,銑内外阻絕,問策于中書侍郎岑文本,文本勸銑降。銑乃謂群下曰:“天不祚梁,不可複支矣。若必待力屈,則百姓蒙患,奈何以我一人之故,陷百姓于塗炭乎!”乙巳,銑以太牢告于太廟,下令開門出降,守城者皆哭。銑帥群臣缌缞布帻詣軍門,曰:“當死者唯銑耳,百姓無罪,願不殺掠。”孝恭入據其城,諸将欲大掠,岑文本說孝恭曰:“江南之民,自隋末以來,困于虐政,重以群雄虎争,今之存者,皆鋒镝之馀,跂踵延頸以望真主,是以蕭氏君臣、江陵父老決計歸命,庶幾有所息肩。今若縱兵俘掠,使士民失望,恐自此以南,無複向化之心矣!”孝恭稱善,遽禁止之。諸将又言:“梁之将帥與官軍拒鬥死者,其罪既深,請籍沒其家,以賞将士。”李靖曰:“王者之師,宜使義聲先路。彼爲其主鬥死,乃忠臣也,豈可同叛逆之科籍其家乎!”于是城中安堵,秋毫無犯。南方州縣聞之,皆望風款附。銑降數日,援兵至者十馀萬,聞江陵不守,皆釋甲而降。
孝恭送銑于長安,上數之。銑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銑無天命,故至此;若以爲罪,無所逃死!”竟斬于都市。诏以孝恭爲荊州總管;李靖爲上柱國,賜爵永康縣公,仍使之安撫嶺南,得承制拜授。
先是,銑遣黃門侍郎江陵劉洎略地嶺表,得五十馀城,未還而銑敗,洎以所得城來降;除南康州都督府長史。
戊申,徐圓朗昌州治中劉善行以須昌來降。
庚戌,诏陝東道大行台尚書省自令、仆至郎中、主事,品秩皆與京師同,而員數差少,山東行台及總管府、諸州并隸焉。其益州、襄州、山東、淮南、河北等道令、仆以下,各降京師一等,員數又減焉。行台尚書令得承制補署。其秦王、齊王府官之外,各置左右六護軍府,及左右親事帳内府。
閏月,乙卯,上幸稷州;己未,幸武功舊墅;壬戌,獵于好畤;乙醜,獵于九嵕;丁卯,獵于仲山;戊辰,獵于清水谷,遂幸三原;辛未,幸周氏陂;壬申,還長安。
十一月,甲申,上祀圜丘。
杜伏威使其将王雄誕擊李子通,子通以精兵守獨松嶺。雄誕遣其裨将陳當将千馀人,乘高據險以逼之,多張旗幟,夜則縛炬火于樹,布滿山澤。子通懼,燒營走保杭州;雄誕追擊之,又敗之于城下。庚寅,子通窮蹙請降。伏威執子通并其左仆射樂伯通送長安;上釋之。
先是,汪華據黟、歙,稱王十馀年。雄誕還軍擊之,華拒之于新安洞口,甲兵甚銳。雄誕伏精兵于山谷,帥羸弱數千犯其陳,戰才合,陽不勝,走還營;華進攻之,不能克,會日暮,引還,伏兵已據其洞口,華不得入,窘迫請降。
聞人遂安據昆山,無民屬,伏威使雄誕擊之。雄誕以昆山險隘,難以力勝,乃單騎造其城下,陳國威靈,示以禍福。遂安感悅,帥諸将出降。于是伏威盡有淮南、江東之地,南至嶺,東距海。雄誕以功除歙州總管,賜爵宜春郡公。
壬辰,林州總管劉旻擊劉屳成,大破之。屳成僅以身免,部落皆降。
李靖度嶺,遣使分道招撫諸州,所至皆下。蕭銑桂州總管李襲志帥所部諸州來降,趙郡王孝恭即以襲志爲桂州總管,明年入朝。以李靖爲嶺南撫慰大使,檢校桂州總管,引兵下九十六州,得戶六十馀萬。
壬寅,劉黑闼陷定州,執總管李玄通,黑闼愛其才,欲以爲大将,玄通不可。故吏有以酒肉饋之者,玄通曰:“諸君哀吾幽辱,幸以酒肉來相開慰,當爲諸君一醉。”酒酣,謂守者曰:“吾能劍舞,願假吾刀。”守者與之,玄通舞竟,太息曰:“大丈夫受國厚恩,鎮撫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即引刀自刺,潰腹而死。上聞,爲之流涕,拜其子伏護爲大将。
庚戌,杞人周文舉殺刺史王文矩,以城應徐圓朗。
幽州大饑,高開道許以粟赈之。李藝遣老弱詣開道就食,開道皆厚遇之。藝喜,于是發民三千人,車數百乘,驢馬千馀匹,往受粟。開道悉留之,告絕于藝。複稱燕王,北連突厥,南與劉黑闼相結,引兵攻易州,不克,大掠而去。又遣其将謝稜詐降于藝,請兵授接,藝出兵應之。将至懷戎,稜襲擊破之。開道與突厥連兵數入爲寇,恒、定、幽、易鹹被其患。
十二月,乙卯,劉黑闼陷冀州,殺刺史麹稜。黑闼既破淮安王神通,移書趙、魏,故窦建德将卒争殺唐官吏以應黑闼。庚申,遣右屯衛大将軍義安王孝常将兵讨黑闼。黑闼将兵數萬進逼宗城,黎州總管李世勣先屯宗城,棄城走保洺州。甲子,黑闼追擊世勣等,破之,殺步卒五千人,世勣僅以身免。丙寅,洺州土豪翻城應黑闼。黑闼築壇于城東南,告天及祭窦建德而後入;後旬日,引兵攻拔相州,執刺史房晃,右武衛将軍張士貴潰圍走。黑闼南取黎、衛二州,半歲之間,盡複建德舊境。又遣使北連突厥,颉利可汗遣俟斤宋邪那帥胡騎從之。右武衛将軍秦武通、洺州刺史陳君賓、永甯令程名振皆自河北遁歸長安。
丁卯,命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讨黑闼。
昆彌遣使内附。昆彌,即漢之昆明也。巂州治中吉駐緯通南甯,至其國說之,遂來降。
己巳,劉黑闼陷邢州、趙州;庚午,陷魏州,殺總管潘道毅;辛未,陷莘州。
壬申,徙宋王元嘉爲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