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十二】起昭陽赤奮若,盡阏逢攝提格,凡二年。
高祖武皇帝十二中大通五年(癸醜,公元五三三年)
春,正月,辛卯,上祀南郊,大赦。
魏窦泰奄至爾硃兆庭,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驚走;追破之于赤谼嶺,衆并降散。兆逃于窮山,命左右西河張亮及蒼頭陳山提斬己首以降,皆不忍;兆乃殺所乘白馬,自缢于樹。歡親臨,厚葬之。慕容紹宗攜爾硃榮妻子及兆馀衆詣歡降,歡以義故,待之甚厚。兆之在秀容,左右皆密通款于歡,唯張亮無啓疏。歡嘉之,以爲丞相府參軍。
魏罷諸行台。
辛亥,上祀明堂。
丁巳,魏主追尊其父爲武穆帝,太妃馮氏爲武穆後,母李氏爲皇太妃。
營州刺史曹鳳、東荊州刺史雷能勝等舉城降魏。
魏侍中斛斯椿聞喬甯、張子期之死,内不自安,與南陽王寶炬、武衛将軍元毘、王思政密勸魏主圖丞相歡。毘,遵之玄孫也。舍人元士弼又言歡受诏不敬,帝由是不悅。椿勸帝置閣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數,自直閣已下,員别數百,皆選四方骁勇者充之。帝數出遊幸,椿自部勒,别爲行陳,由是朝政、軍謀,帝專與椿決之。帝以關中大行台賀拔嶽擁重兵,密與相結,又出侍中賀拔勝爲都督三荊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倚勝兄弟以敵歡,歡益不悅。
侍中、司空高乾之在信都也,遭父喪,不暇終服。及孝武帝即位,表請解職行喪,诏聽解侍中,司空如故。乾雖求退,不謂遽見許。既去内侍,朝政多不關預,居常怏怏。帝既貳于歡,冀乾爲己用,嘗于華林園宴罷,獨留乾,謂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複建殊效,相與雖則君臣,義同兄弟,宜共立盟約,以敦情契。”殷勤逼之。乾對曰:“臣以身許國,何敢有貳!”時事出倉猝,且不謂帝有異圖,遂不固辭,亦不以啓歡。及帝置部曲,乾乃私謂所親曰:“主上不親勳賢,而招集群小,數遣元士弼、王思政往來關西與賀拔嶽計議,又出賀拔勝爲荊州,外示疏忌,實欲樹黨,令其兄弟相近,冀據有西方。禍難将作,必及于我。”乃密啓歡。歡召乾詣并州,面論時事,乾因勸歡受魏禅。歡以袖掩其口曰:“勿妄言!今令司空複爲侍中,門下之事一以相委。”歡屢啓請,帝不許。乾知變難将起,密啓歡求爲徐州;二月,辛酉,以乾爲骠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以鹹陽王坦爲司空。
癸未,上幸同泰寺,講《般若經》,七日而罷,會者數萬人。
魏正光以前,阿至羅常附于魏。及中原多事,阿至羅亦叛,丞相歡招撫之,阿至羅複降,凡十萬戶。三月,辛卯,诏複以歡爲大行台,使随宜裁處。歡與之粟帛,議者以爲徒費無益,歡不從;及經略河西,大收其用。
高乾将之徐州,魏主聞其漏洩機事,乃诏丞相歡曰:“乾邕與朕私有盟約,今乃反複兩端。”歡聞其與帝盟,亦惡之,即取乾前後數啓論時事者遣使封上。帝召乾,對歡使責之,乾曰:“陛下自立異圖,乃謂臣爲反複,人主加罪,其可辭乎!”遂賜死。帝又密敕東徐州刺史潘紹業殺其弟敖曹,敖曹先聞乾死,伏壯士于路,執紹業,得敕書于袍領,遂将十馀騎奔晉陽。歡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敖曹兄仲密爲光州刺史,帝敕青州斷其歸路,仲密亦間行奔晉陽。仲密名慎,以字行。
魏太師魯郡王肅卒。
丙辰,南平元襄王偉卒。
丁巳,魏以趙郡王谌爲太尉,南陽王寶炬爲太保。
魏爾硃兆之入洛也,焚太常樂庫,鍾磬俱盡。節闵帝诏錄尚書事長孫稚、太常卿祖瑩等更造之,至是始成,命曰大成樂。
魏青州民耿翔聚衆寇掠三齊,膠州刺史裴粲,專事高談,不爲防禦;夏,四月,翔掩襲州城。左右白賊至,粲曰:“豈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門,粲乃徐曰:“耿王來,可引之聽事,自馀部衆,且付城民。”翔斬之,送首來降。
五月,魏東徐州民王早等殺刺史崔癢,以下邳來降。
六月,壬申,魏以骠騎大将軍樊子鹄爲青、膠大使,督濟州刺史蔡俊等讨耿翔。秋,七月,魏師至青州,翔棄城來奔,诏以爲兗州刺史。
壬辰,魏以廣陵王欣爲大司馬,趙郡王谌爲太師。庚戌,以前司徒賀拔允爲太尉。
初,賀拔嶽遣行台郎馮景詣晉陽,丞相歡聞嶽使至,甚喜,曰:“賀拔公讵憶吾邪!”與景歃血,約與嶽爲兄弟。景還,言于嶽曰:“歡奸詐有馀,不可信也。”府司馬宇文泰自請使晉陽以觀歡之爲人,歡奇其狀貌,曰:“此兒視瞻非常。”将留之,泰固求複命;歡既遣而悔之,發驿急追,至關,不及而返。泰至長安,謂嶽曰:“高歡所以未篡者,正憚公兄弟耳;侯莫陳悅之徒,非所忌也。公但潛爲之備,圖歡不難。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三千馀人,靈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各擁部衆,未有所屬。公若移軍近隴,抗其要害,震之以威,懷之以惠,可收其士馬以資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之功也。”嶽大悅,複遣泰詣洛陽請事,密陳其狀。魏主喜,加泰武衛将軍,使還報。八月,帝以嶽爲都督雍、華等二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又割心前血,遣使者赍以賜之。嶽遂引兵西屯平涼,以牧馬爲名。斛拔彌俄突、纥豆陵伊利及費也頭萬俟受洛幹、鐵勒斛律沙門等皆附于嶽,唯曹泥附于歡。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同會平涼,受嶽節度。嶽以夏州被邊重要,欲求良刺史以鎮之,衆舉宇文泰,嶽曰:“宇文左丞,吾左右手,何可廢也!”沉吟累日,卒表用之。
九月,癸酉,魏丞相歡表讓王爵,不許;請分封邑十萬戶頒授勳義,從之。
冬,十月,庚申,以尚書右仆射何敬容爲左仆射,吏部尚書謝舉爲右仆射。
十一月,癸巳,魏以殷州刺史中山邸珍爲徐州大都督、東道行台、仆射,以讨下邳。
十二月,丁巳,魏主狩于嵩高;己巳,幸溫湯;丁醜,還宮。
魏荊州刺史賀拔勝寇雍州,拔下迮戍,扇動諸蠻;雍州刺史廬陵王續遣軍擊之,屢爲所敗,漢南震駭。勝又遣軍攻馮翊、安定、沔陽、酂城,皆拔之。續遣電威将軍柳仲禮屯谷城以拒之,勝攻之,不克,乃還。于是沔北蕩爲丘墟矣。仲禮,慶遠之孫也。魏丞相歡患賀拔嶽、侯莫陳悅之強,右丞翟嵩曰:“嵩能間之,使其自相屠滅。”歡遣之。歡又使長史侯景招撫纥豆陵伊利,伊利不從。
高祖武皇帝十二中大通六年(甲寅,公元五三四年)
春,正月,壬辰,魏丞相歡擊伊利于河西,擒之,遷其部落于河東。魏主讓之曰:“伊利不侵不叛,爲國純臣。王忽伐之,讵有一介行人先請之乎!”
魏東梁州民夷作亂,二月,诏以行東雍州事豐陽泉企讨平之。企世爲商、洛豪族,魏世祖以其曾祖景言爲本縣令,封丹水侯,使其子孫襲之。
壬戌,魏大赦。
癸亥,上耕藉田。大赦。
魏永甯浮圖災,觀者皆哭,聲振城阙。
魏賀拔嶽将讨曹泥,使都督武川趙貴至夏州與宇文泰謀之,泰曰:“曹泥孤城阻遠,未足爲憂。侯莫陳悅貪而無信,宜先圖之。”嶽不聽,召悅會于高平,與共讨泥。悅既得翟嵩之言,乃謀取嶽。嶽數與悅宴語,長史武川雷紹谏,不聽。嶽使悅前行,至河曲,悅誘嶽入營坐,論軍事。悅陽稱腹痛而起,其婿元洪景拔刀斬嶽。嶽左右皆散走,悅遣人谕之雲:“我别受旨,止取一人,諸君勿怖。”衆以爲然,皆不敢動。而悅心猶豫,不即撫納,乃還入隴,屯水洛城。嶽衆散還平涼,趙貴詣悅請嶽屍葬之,悅許之。嶽既死,悅軍中皆相賀,行台朗中薛憕私謂所親曰:“悅才略素寡,辄害良将,吾屬今爲人虜矣,何賀之有!”憕,真度之從孫也。
嶽衆未有所屬,諸将以都督武川寇洛年最長,推使總諸軍;洛素無威略,不能齊衆,乃自請避位。趙貴曰:“宇文夏州英略冠世,遠近歸心,賞罰嚴明,士卒用命。若迎而奉之,大事濟矣。”諸将或欲南召賀拔勝,或欲東告魏朝,猶豫未決。都督盛樂杜朔周曰:“遠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無能濟者,趙将軍議是也。朔周請輕騎告哀,且迎之。”衆乃使朔周馳至夏州召泰。
泰與将佐賓客共議去留,前太中大夫颍川韓褒曰:“此天授也,又何疑乎!侯莫陳悅,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衆以爲:“悅在水洛,去平涼不遠,若已有賀拔公之衆,則圖之實難,願且留以觀變。”泰曰:“悅既害元帥,自應乘勢直據平涼,而退屯水洛,吾知其無能爲也。夫難得易失者,時也。若不早赴,衆心将離。”
夏州首望都督彌姐元進陰謀應悅,泰知之,與帳下都督高平蔡祐謀執之,祐曰:“元進會當反噬,不如殺之。”泰曰:“汝有大決。”乃召元進等入計事,泰曰:“隴賊逆亂,當與諸人戮力讨之,諸人似有不同者,何也?”祐即被甲持刀直入,瞋目謂諸将曰:“朝謀夕異,何以爲人!今日必斷奸人首!”舉坐皆叩頭曰:“願有所擇。”祐乃叱元進,斬之,并誅其黨,因與諸将同盟讨悅。泰謂祐曰:“吾今以爾爲子,爾其以我爲父乎?”
泰與帳下輕騎馳赴平涼,令杜朔周帥衆先據彈筝峽。時民間惶懼,逃散者多,軍士争欲掠之,朔周曰:“宇文公方伐罪吊民,奈何助賊爲虐乎!”撫而遣之,遠近悅附;泰聞而嘉之。朔周本姓赫連,曾祖庫多汗避難改焉。泰命複其舊姓,名之曰達。
丞相歡使侯景招撫嶽衆,泰至安定,遇之,謂曰:“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存,卿何爲者!”景失色曰:“我猶箭耳,唯人所射。”遂還。泰至平涼,哭嶽甚恸,将士皆悲喜。
歡複使侯景與散騎常侍代郡張華原、義甯太守太安王基勞泰,泰不受,欲劫留之,曰:“留則共享富貴,不然,命在今日。”華原曰:“明公欲脅使者以死亡,此非華原所懼也。”泰乃遣之。基還,言“泰雄傑,請及其未定擊滅之。”歡曰:“卿不見賀拔、侯莫陳乎!吾當以計拱手取之。”
魏主聞嶽死,遣武衛将軍元毘慰勞嶽軍,召還洛陽,并召侯莫陳悅。毘至平涼,軍中已奉宇文泰爲主;悅既附丞相歡,不肯應召。泰因元毘上表稱:“臣嶽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權掌軍事。奉诏召嶽軍入京,今高歡之衆已至河東,侯莫陳悅猶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顧戀鄉邑,若逼令赴阙,悅蹑其後,歡邀其前,恐敗國殄民,所損更甚。乞少賜停緩,徐事誘導,漸就東引。”魏主乃以泰爲大都督,即統嶽軍。
初,嶽以東雍州刺史李虎爲左廂大都督,嶽死,虎奔荊州,說賀拔勝使收嶽衆,勝不從。虎聞宇文泰代嶽統衆,乃自荊州還赴之。至阌鄉,爲丞相歡别将所獲,送洛陽。魏主方謀取關中,得虎甚喜,拜衛将軍,厚賜之,使就泰。虎,歆之玄孫也。
泰與悅書,責以“賀拔公有大功于朝廷。君名微行薄,賀拔公薦君爲隴右行台。又高氏專權,君與賀拔公同受密旨,屢結盟約;而君黨附國賊,共危宗廟,口血未幹,匕首已發。今吾與君皆受诏還阙,今日進退,唯君是視:君若下隴東邁,吾亦自北道同歸;若首鼠兩端,吾則指日相見!”
魏主問泰以安秦、隴之策,泰表言:“宜召悅授以内官,或處以瓜、涼一籓;不然,終爲後患。”
原州刺史史歸,素爲賀拔嶽所親任,河曲之變,反爲悅守。悅遣其黨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助歸鎮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陳崇帥輕騎一千襲之。崇乘夜将十騎直抵城下,馀衆皆伏于近路;歸見騎少,不設備。崇即入,據城門,高平令隴西李賢及弟遠穆在城中,爲崇内應。于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遂擒歸及次安、伯和等歸于平涼。泰表崇行原州事。三月,泰引兵擊悅,至原州,衆軍畢集。
夏,四月,癸醜朔,日有食之。
魏南秦州刺史隴西李弼說侯莫陳悅曰:“賀拔公無罪而公害之,又不撫納其衆,今奉宇文夏州以來,聲言爲主報仇,此其勢不可敵也,宜解兵謝之!不然,必及禍。”悅不從。
宇文泰引兵上隴,留兄子導爲都督,鎮原州。泰軍令嚴肅,秋毫無犯,百姓大悅。軍出木狹關,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悅聞之,退保略陽,留萬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泰遣輕騎數百趣略陽,悅退保上邽,召李弼與之拒泰。弼知悅必敗,陰遣使詣泰,請爲内應。悅棄州城,南保山險,弼謂所部曰:“侯莫陳公欲還秦州,汝輩何不裝束!”弼妻,悅之姨也,衆鹹信之,争趣上邽。弼先據城門以安集之,遂舉城降泰,泰即以弼爲秦州刺史。其夜,悅出軍将戰,軍自驚潰。悅性猜忌,既敗,不聽左右近己,與其二弟并子及謀殺嶽者七八人棄軍迸走。數日之中,槃桓往來,不知所趣。左右勸向靈州依曹泥,悅從之。自乘騾,令左右皆步從,欲自山中趣靈州。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賀拔穎追之,悅望見追騎,缢死于野。
泰入上邽,引薛憕爲記室參軍。收悅府庫,财物山積,泰秋毫不取,皆以賞士卒;左右竊一銀甕以歸,泰知而罪之,即剖賜将士。
悅黨豳州刺史孫定兒據州不下,有衆數萬,泰遣都督中山劉亮襲之。定兒以大軍遠,不爲備;亮先豎一纛于近城高嶺,自将二十騎馳入城。定兒方置酒,衆猝見亮至,駭愕,不知所爲,亮麾兵斬定兒,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召大軍!”城中皆懾服,莫敢動。
先是,故氐王楊紹先乘魏亂逃歸武興,複稱王。涼州刺史李叔仁爲其民所執,氐、羌、吐谷渾所在蜂起,自南岐至瓜、鄯,跨州據郡者不可勝數。宇文泰令李弼鎮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惡蚝鎮南秦州,渭州刺史可硃渾道元鎮渭州,衛将軍趙貴行秦州事,征豳、泾、東秦、岐四州之粟以給軍。楊紹先懼,稱籓,送妻子爲質。
夏州長史于謹言于泰曰:“明公據關中險固之地,将士骁勇,土地膏腴。今天子在洛,迫于群兇,若陳明公之懇誠,算時事之利害,請都關右,挾天子以令諸侯,奉王命以讨暴亂,此桓、文之業,千載一時也!”泰善之。丞相歡聞泰定秦、隴,遣使甘言厚禮以結之,泰不受,封其書,使都督濟北張軌獻于魏主。斛斯椿問軌曰:“高歡逆謀,行路皆知之。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賀拔!”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武能定亂。”椿曰:“誠如君言,真可恃也。”
魏主命泰發二千騎鎮東雍州,助爲勢援,仍命泰稍引軍而東。泰以大都督武川梁禦爲雍州刺史,使将步騎五千前行。先是,丞相歡遣其都督太安韓軌将兵一萬據蒲坂以救侯莫陳悅,凝州刺史賈顯度以舟迎之。梁禦見顯度,說使從泰,顯度即出迎禦,禦入據長安。魏主以泰爲侍中、骠騎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關西大都督、略陽縣公,承制封拜。泰乃以寇洛爲泾州刺史,李弼爲秦州刺史,前略陽太守張獻爲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盧待伯不受代,泰遣輕騎襲而擒之。
侍中封隆之言于丞相歡曰:“斛斯椿等今在京師,必構禍亂。”隆之與仆射孫騰争尚魏主妹平原公主,公主歸隆之,騰洩其言于椿,椿以白帝。隆之懼,逃還鄉裏,歡召隆之詣晉陽。會騰帶仗入省,擅殺禦史,懼罪,亦逃就歡。領軍婁昭辭疾歸晉陽。帝以斛斯椿兼領軍,改置都督及河南、關西諸刺史。華山王鸷在徐州,歡使大都督邸珍奪其管鑰。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皆歡黨也。帝省建州以去賢,使禦史舉俊罪,以汝陽王叔昭代之。歡上言:“俊勳重,不可解奪;汝陽懿德,當受大籓;臣弟永寶,猥任定州,宜避賢路。”帝不聽。五月,丙子,魏主增置勳府庶子,廂别六百人;又增騎官,廂别二百人。
魏主欲伐晉陽,辛卯,下诏戒嚴,雲欲自将伐梁。發河南諸州兵,大閱于洛陽,南臨洛水,北際邙山,帝戎服與斛斯椿臨觀之。六月,丁巳,魏主密诏丞相歡,稱“宇文黑獺、賀拔勝頗有異志,故假稱南伐,潛爲之備;王亦宜共爲形援。讀訖燔之。”歡表以爲“荊、雍将有逆謀,臣今潛勒兵馬三萬,自河東渡,又遣恒州刺史庫狄幹等将兵四萬自來違津渡,領軍将軍婁昭等将兵五萬以讨荊州,冀州刺史尉景等将山東兵五萬、突騎五萬以讨江左,皆勒所部,伏聽處分。”帝知歡覺其變,乃出歡表,令群臣議之,欲止歡軍。歡亦集并州僚佐共議,還以表聞,仍雲:“臣爲嬖佞所間,陛下一旦賜疑。臣若敢負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孫殄絕。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幹戈不動,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
丁卯,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陽胡,汝陽王暹守石濟,又以儀同三司賈顯智爲濟州刺史,帥豫州刺史斛斯元壽東趣濟州。元壽,椿之弟也。蔡俊不受代,帝愈怒,辛未,帝複錄洛中文武議意以答歡,且使舍人溫子升爲敕賜歡曰:“朕不勞尺刃,坐爲天子,所謂生我者父母,貴我者高王。今若無事背王,規相攻讨,則使身及子孫,還如王誓。近慮宇文爲亂,賀拔應之,故戒嚴,欲與王俱爲聲援。今觀其所爲,更無異迹。東南不賓,爲日已久,今天下戶口減半,未宜窮兵極武。朕既闇昧,不知佞人爲誰。頃高乾之死,豈獨朕意!王忽對昂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輕!如聞庫狄幹語王雲:‘本欲取懦弱者爲主,無事立此長君,使其不可駕禦。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廢之,更立馀者。’如此議論,自是王間勳人,豈出佞臣之口!去歲封隆之叛,今年孫騰逃去,不罪不送,誰不怪王!王若事君盡誠,何不斬送二首!王雖啓雲‘西去’,而四道俱進,或欲南度洛陽,或欲東臨江左,言之者猶應自怪,聞之者甯能不疑!王若晏然居北,在此雖有百萬之衆,終無圖彼之心;王若舉旗南指,縱無匹馬隻輪,猶欲奮空拳而争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無知,或謂實可。若爲他人所圖,則彰朕之惡;假令還爲王殺,幽辱齑粉,了無遺恨!本望君臣一體,若合符契,不圖今日分疏至此!”
中軍将軍王思政言于魏主曰:“高歡之心,昭然可知。洛陽非用武之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還複舊京,何慮不克?”帝深然之,遣散騎侍郎河東柳慶見泰于高平,共論時事。泰請奉迎輿駕,慶複命。帝複私謂慶曰:“朕欲向荊州,何如?”慶曰:“關中形勝,宇文泰才略可依。荊州地非要害,南迫梁寇,臣愚,未見其可。”帝又問閣内都督宇文顯和,顯和亦勸帝西幸。時帝廣征州郡兵,東郡太守河東裴俠帥所部詣洛陽,王思政問曰:“今權臣擅命,王室日卑,奈何?”俠曰:“宇文泰爲三軍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謂己操戈矛,甯肯授人以柄!雖欲投之,恐無異避湯入火也。”思政曰:“然則如何而可?”俠曰:“圖歡有立至之憂,西巡有将來之慮。且至關右,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進俠于帝,授左中郎将。
初,丞相歡以爲洛陽久經喪亂,欲遷都于鄴,帝曰:“高祖定鼎河、洛,爲萬世之基;王既功存社稷,宜遵太和舊事。”歡乃止。至是複謀遷都,遣三千騎鎮建興,益河東及濟州兵,擁諸州和籴粟,悉運入鄴城。帝又敕歡曰:“王若厭伏人情,杜絕物議,唯有歸河東之兵,罷建興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濟州之軍。使蔡俊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馬,各事家業,脫須糧廪,别遣轉輸。則讒人結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矣。王若馬首南向,問鼎輕重,朕雖不武,爲社稷宗廟之計,欲止不能。決在于王,非朕能定,爲山止篑,相爲惜之。”歡上表極言宇文泰、斛斯椿罪惡。
帝以廣甯太守廣甯任祥兼尚書左仆射,加開府儀同三司,祥棄官走,度河,據郡待歡。帝乃敕文武官北來者任其去留,遂下制書數歡咎惡,召賀拔勝赴行在所。勝以問太保掾範陽盧柔,柔曰:“高歡悖逆,公席卷赴都,與決勝負,死生以之,上策也;北阻魯陽,南并舊楚,東連兗、豫,西引關中,帶甲百萬,觀釁而動,中策也;舉三荊之地,庇身于梁,功名皆去,下策也。”勝笑而不應。
帝以宇文泰兼尚書仆射,爲關西大行台,許妻以馮翊長公主,謂泰帳内都督秦郡楊薦曰:“卿歸語行台,遣騎迎我。”以薦爲直閣将軍。泰以前秦州刺史駱超爲大都督,将輕騎一千赴洛,又遣薦與長史宇文測出關候接。
丞相歡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晉陽,命長史崔暹佐之。暹,挺之族孫也。歡勒兵南出,告其衆曰:“孤以爾硃擅命,建大義于海内,奉戴主上,誠貫幽明;橫爲斛斯椿讒構,以忠爲逆,今者南邁,誅椿而已。”以高敖曹爲前鋒。宇文泰亦移檄州郡,數歡罪惡,自将大軍發高平,前軍屯弘農。賀拔勝軍于汝水。
秋,七月,己醜,魏主親勒兵十馀萬屯河橋,以斛斯椿爲前驅,陳于邙山之北。椿請帥精騎二千夜度河掩其勞弊,帝始然之。黃門侍郎楊寬說帝曰:“高歡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于人,恐生它變。椿若度河,萬一有功,是滅一高歡,生一高歡矣。”帝遂敕椿停行,椿歎曰:“頃熒惑入南鬥,今上信左右間構,不用吾計,豈天道乎!”宇文泰聞之,謂左右曰:“高歡數日行八九百裏,此兵家所忌,當乘便擊之。而主上以萬乘之重,不能度河決戰,方緣津據守。且長河萬裏,捍禦爲難。若一處得度,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趙貴爲别道行台,自蒲坂濟,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賢将精騎一千赴洛陽。
帝使斛斯椿與行台長孫稚、大都督颍川王斌之鎮虎牢,行台長孫子彥鎮陝,賈顯智、斛斯元壽鎮滑台。斌之,鑒之弟;子彥,稚之子也。歡使相州刺史窦泰趣滑台,建州刺史韓賢趣石濟。窦泰與顯智遇于長壽津,顯智陰約降于歡,引軍退。軍司元玄覺之,馳還,請益師,帝遣大都督侯鰤紹赴之,戰于滑台東,顯智以軍降,紹戰死。北中郎将田怙爲歡内應,歡潛軍至野王,帝知之,斬怙。歡至河北十馀裏,再遣使口申誠款;帝不報。丙午,歡引軍度河。
魏主問計于群臣,或欲奔梁,或雲南依賀拔勝,或雲西就關中,或雲守洛口死戰,計未決。元斌之與斛斯椿争權,棄椿還,绐帝雲:“高歡兵已至!”丁未,帝遣使召椿還,遂帥南陽王寶炬、清河王亶、廣陽王湛以五千騎宿于瀍西,南陽王别舍沙門惠臻負玺持千牛刀以從。衆知帝将西出,其夜,亡者過半,亶、湛亦逃歸。湛,深之子也。武衛将軍雲中獨孤信單騎追帝,帝歎曰:“将軍辭父母、捐妻子而來,‘世亂識忠臣’,豈虛言也!”戊申,帝西奔長安,李賢遇帝于崤中。己酉,歡入洛陽,舍于永甯寺,遣領軍婁昭等追帝,請帝東還。長孫子彥不能守陝,棄城走。高敖曹帥勁騎追帝至陝西,不及。帝鞭馬長鹜,糗漿乏絕,三二日間,從官唯飲澗水。至湖城,有王思村民以麥飯壺漿獻帝,帝悅,複一村十年。至稠桑,潼關大都督毛鴻賓迎獻酒食,從官始解饑渴。
八月,甲寅,丞相歡集百官謂曰:“爲臣奉主,匡救危亂,若處不谏争,出不陪從,緩則耽寵争榮,急則委之逃竄,臣節安在!”衆莫能對,兼尚書左仆射辛雄曰:“主上與近習圖事,雄等不得預聞。及乘輿西幸,若即追随,恐迹同佞黨;留待大王,又以不從蒙責,雄等進退無所逃罪。”歡曰:“卿等備位大臣,當以身報國。群佞用事,卿等嘗有一言谏争乎!使國家之事一朝至此,罪欲何歸!”乃收雄及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廞、兼度支尚書天水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皆殺之。孝芬子司徒從事中朗猷間行入關,魏主使以本官奏門下事。歡推司徒清河王亶爲大司馬,承制決事,居尚書省。
宇文泰使趙貴、梁禦帥甲騎二千奉迎,帝循河西行,謂禦曰:“此水東流,而朕西上。若得複見洛陽,親詣陵廟,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泰備儀衛迎帝,谒見于東陽驿,免冠流涕曰:“臣不能式遏寇虐,使乘輿播遷,臣之罪也。”帝曰:“公之忠節,著于遐迩。朕以不德,負乘緻寇,今日相見,深用厚顔。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将士皆呼萬歲。遂入長安,以雍州廨舍爲宮,大赦。以泰爲大将軍、雍州刺史,兼尚書令。軍國之政,鹹取決焉。别置二尚書,分掌機事,以行台尚毛遐、周惠達爲之。時軍國草創,二人積糧儲,治器械,簡士馬,魏朝賴之。泰尚馮翊長公主,拜驸馬都尉。
先是,熒惑入南鬥,去而複還,留止六旬。上以諺雲“熒惑入南鬥,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聞魏主西奔,慚曰:“虜亦應天象邪!”
己未,武興王楊紹先爲秦、南秦二州刺史。
辛酉,魏丞相歡自追迎魏主。戊辰,清河王亶下制大赦。歡至弘農,九月,癸巳,使行台仆射元子思帥侍官迎帝;己酉,攻潼關,克之,擒毛鴻賓,進屯華陰長城,龍門都督薛崇禮以城降歡。
賀拔勝使長史元穎行荊州事,守南陽,自帥所部西赴關中。至淅陽,聞歡已屯華陰,欲還,行台左丞崔謙曰:“今帝室颠覆,主上蒙塵,公宜倍道兼行,朝于行在,然後與宇文行台同心戮力,唱舉大義,天下孰不望風響應!今舍此而退,恐人人解體,一失事機,後悔何及!”勝不能用,遂還。
歡退屯河東,使行台尚書長史薛瑜守潼關,大都督庫狄溫守封陵,築城于蒲津西岸,以薛紹宗爲華州刺史,使守之,以高敖曹行豫州事。
歡自發晉陽,至是凡四十啓,魏主皆不報。歡乃東還,遣行台侯景等引兵向荊州,荊州民鄧誕等執元穎以應景。賀拔勝至,景逆擊之,勝兵敗,帥數百騎來奔。
魏主之在洛陽也,密遣閤内都督河南趙剛召東荊州刺史馮景昭帥兵入援,兵未及發,魏主西入關。景昭集府中文武議所從,司馬馮道和請據州待北方處分。剛曰:“公宜勒兵赴行在所。”久之,更無言者。剛抽刀投地曰:“公若欲爲忠臣,請斬道和;如欲從賊,可速見殺!”景昭感悟,即帥衆赴關中。侯景引兵逼穰城,東荊州民楊祖歡等起兵應之,以其衆邀景昭于路,景昭戰敗,剛沒蠻中。
冬,十月,丞相歡至洛陽,又遣僧道榮奉表于孝武帝曰:“陛下若遠賜一制,許還京洛,臣當帥勒文武,式清宮禁。若返正無日,則七廟不可無主,萬國須有所歸,臣甯負陛下,不負社稷。”帝亦不答。歡乃集百官耆老,議所立。時清河王亶出入已稱警跸,歡醜之,乃托以“孝昌以來,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爲伯考,永熙遷孝明于夾室,業喪祚短,職此之由。”遂立清河王世子善見爲帝,謂亶曰:“欲立王,不如立王之子。”亶不自安,輕騎南走,歡追還之。丙寅,孝靜帝即位于城東北,時年十一。大赦,改元天平。
魏宇文泰進軍攻潼關,斬薛瑜,虜其卒七千人,還長安,進位大丞相。東魏行台薛修義等度河據楊氏壁;魏司空參軍河東薛端糾帥村民擊卻東魏兵,複取楊氏,丞相泰遣南汾州刺史蘇景恕鎮之。
丁卯,以信武将軍元慶和爲鎮北将軍,帥衆伐東魏。
初,魏孝武帝既與丞相歡有隙,齊州刺史侯淵、兗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東萊王貴平陰相連結,以觀時變;淵亦遣使通于歡所。及孝武帝入關,清河王亶承制,以汝陽王暹爲齊州刺史。暹至城西,淵不時納。城民劉桃符等潛引暹入城,淵帥騎出走,妻子部曲悉爲暹所虜。行及廣裏,會承制以淵行青州事。歡遺淵書曰:“卿勿以部曲單少,憚于東行,齊人澆薄,唯利是從,齊州尚能迎汝陽王,青州豈不能開門待卿也!”淵乃複東,暹歸其妻子部曲。貴平亦不受代,淵襲高陽郡,克之。置累重于城中,自帥輕騎遊掠于外。貴平使其世子帥衆攻高陽,淵夜趣東陽,見州民饋糧者,绐之曰:“台軍已至,殺戮殆盡。我,世子之人也,脫走還城,汝何爲複往!”聞者皆棄糧走。比曉,複謂行人曰:“台軍昨夜已至高陽,我是前鋒,今至此,不知侯公竟在何所!”城民恟懼,遂執貴平出降。戊辰,淵斬貴平,傳首洛陽。
庚午,東魏以趙郡王谌爲大司馬,鹹陽王坦爲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高盛爲司徒,高敖曹爲司空。坦,樹之弟也。
丞相歡以洛陽西逼西魏,南近梁境,乃議遷鄴,書下三日即行。丙子,東魏主發洛陽,四十萬戶狼狽就道。收百官馬,尚書丞郎已上非陪從者,盡令乘驢。歡留後部分,事畢,還晉陽。改司州爲洛州,以尚書令元弼爲洛州刺史,鎮洛陽。以行台尚書司馬子如爲尚書左仆射,與右仆射高隆之、侍中高嶽、孫騰留鄴,共知朝政。诏以遷民赀産未立,出粟一百三十萬石以赈之。
十一月,兗州刺史樊子鹄據瑕丘以拒東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帥衆就之。
庚寅,東魏主至鄴,居北城相州之廨,改相州刺史爲司州牧,魏郡太守爲魏尹。是時,六坊之衆從孝武帝西行者不及萬人,馀皆北徙,并給常廪,春秋賜帛以供衣服,乃于常調之外,随豐稔之處,折絹籴粟以供國用。
十二月,魏丞相泰遣儀同李虎、李弼、趙貴擊曹泥于靈州。
閏月,元慶和克濑鄉而據之。
魏孝武帝閨門無禮,從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平原公主明月,南陽王寶炬之同産也,從帝入關,丞相泰使元氏諸王取明月殺之。帝不悅,或時彎弓,或時椎案,由是複與泰有隙。癸巳,帝飲酒,遇鸩而殂。泰與群臣議所立,多舉廣平王贊。贊,孝武之兄子也。侍中濮陽王順,于别室垂涕謂泰曰:“高歡逼逐先帝,立幼主以專權,明公宜反其所爲。廣平沖幼,不如立長君而奉之。”泰乃奉太宰南陽王寶炬而立之。順,素之玄孫也。殡孝武帝于草堂佛寺。谏議大夫宋球恸哭嘔血,漿粒不入口者數日,泰以其名儒,不之罪也。
魏賀拔勝之在荊州也,表武衛将軍獨孤信爲大都督。東魏既取荊州,魏以信爲都督三荊州諸軍事、尚書右仆射、東南道行台、大都督、荊州刺史以招懷之。
蠻酋樊五能攻破淅陽郡以應魏,東魏西荊州刺史辛纂欲讨之,行台郎中李廣谏曰:“淅陽四面無民,唯一城之地,山路深險,表裏群蠻。今少遣兵,則不能制賊;多遣,則根本虛弱。脫不如意,大挫威名,人情一去,州城難保。”纂曰:“豈可縱賊不讨!”廣曰:“今所憂在心腹,何暇治疥癬!聞台軍不久應至,公但約勒屬城,使完壘撫民以待之。雖失淅陽,不足惜也。”纂不從,遣兵攻之,兵敗,諸将因亡不返。
城民密召獨孤信。信至武陶,東魏遣恒農太守田八能帥群蠻拒信于淅陽,又遣都督張齊民以步騎三千出信之後。信謂其衆曰:“今士卒不滿千人,首尾受敵,若還擊齊民,則土民謂我退走,必争來邀我;不如進擊八能,破之,齊民自潰矣。”遂擊破八能,乘勝襲穰城;辛纂勒兵出戰,大敗,還趣城。門未及阖,信令都督武川楊忠爲前驅,忠叱門者曰:“大軍已至,城中有應,爾等求生,何不避走!”門者皆散。忠帥衆入城,斬纂以徇,城中懾服。信分兵定三荊。居半歲,東魏高敖曹、侯景将兵奄至城下,信兵少不敵,與楊忠皆來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