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三十六】起旃蒙大荒落,盡著雍涒灘,凡四年。
安皇帝己義熙元年(乙巳,公元四零五年)
春,正月,南陽太守扶風魯宗之起兵襲襄陽,桓蔚走江陵。己醜,劉毅等諸軍至馬頭。桓振挾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荊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許。辛卯,宗之擊破振将溫楷于柞溪,進屯紀南。振留桓謙、馮該守江陵,引兵與宗之戰,大破之。劉毅等擊破馮該于豫章口,桓謙棄城走。毅等入江陵,執卞範之等,斬之。桓振還,望見火起,知城已陷,其衆皆潰,振逃于涢川。
乙未,诏大處分悉委冠軍将軍劉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以桓沖忠于王室,特宥其孫胤。以魯宗之爲雍州刺史,毛璩爲征西将軍、都督益、梁、秦、涼五州諸軍事、璩弟瑾爲梁、秦二州刺史,瑗爲甯州刺史。劉懷肅追斬馮該于石城,桓謙、桓怡、桓蔚、桓谧、何澹之、溫楷皆奔秦。怡,弘之弟也。
燕王熙伐高句麗。戊申,攻遼東。城且陷,熙命将士:“毋得先登,俟鏟平其城,朕與皇後乘辇而入。”,由是城中得嚴備,卒不克而還。
秦王興以鸠摩羅什爲國師,奉之如神,親帥群臣及沙門聽羅什講佛經,又命羅什翻譯西域《經》、《論》三百馀卷,大營塔寺,沙門坐禅者常以千數。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大破之,俘萬馀口而還,大孩走死胡園。視罴世子樹洛幹帥其馀衆數千家奔莫何川,自稱車騎大将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幹輕徭薄賦,信賞必罰,吐谷渾複興,沙、漒諸戎皆附之。
西涼公暠自稱大将軍、大都督、領秦、涼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
二月,丁巳,留台備法駕迎帝于江陵,劉毅、劉道規留屯夏口,何無忌奉帝東還。
初,毛璩聞桓振陷江陵,帥衆三萬順流東下,将讨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參軍巴西谯縱、侯晖出涪水。蜀人不樂遠征,晖至五城水口,與巴西陽昧謀作亂。縱爲人和謹,蜀人愛之,晖、昧共逼縱爲主,縱不可,走投于水;引出,以兵逼縱登輿,縱又投地,叩頭固辭,晖縛縱于輿。還,襲毛瑾于涪城,殺之,推縱爲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聞變,奔還成都,遣參軍王瓊将兵讨之,爲縱弟明子所敗,死者什八九。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殺璩及弟瑗,滅其家。縱稱成都王,以從弟洪爲益州刺史,以明子爲巴州刺史屯白帝。于是蜀大亂,漢中空虛,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将軍撫據之。
癸亥,魏主珪還自豺山,罷尚書三十六曹。
三月,桓振自鄖城襲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敗,奔襄陽,振自稱荊州刺史。建威将軍劉懷肅自雲杜引兵馳赴,與振戰于沙橋;劉毅遣廣武将軍唐興助之,臨隈斬振,複取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詣阙請罪,诏令複職。
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言于劉裕,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
庚子,以琅邪王德文爲大司馬,武陵王遵爲太保,劉裕爲侍中、車騎将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劉毅爲左将軍,何無忌爲右将軍、督豫州、揚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爲輔國将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爲征虜将軍、吳國内史。裕固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籓;诏百官敦勸,帝親幸其第。裕惶懼,複詣阙陳請,乃聽歸籓。以魏詠之爲荊州刺史,代司馬休之。初,劉毅嘗爲劉敬宣甯朔參軍,時人或以雄傑許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調度,豈得便謂引君爲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寬而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當以陵上取禍耳。”毅聞而恨之。及敬宣爲江州,辭以無功,不宜援任先于毅等,裕不許。毅使人言于裕曰:“劉敬宣不豫建議。猛将勞臣,方須叙報;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後。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爲員外常侍耳。聞已授郡,實爲過優;尋複爲江州,尢爲駭惋。”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解職;乃召還爲宣城内史。
夏,四月,劉裕旋鎮京口,改授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加領兗州刺史。
盧循遣使貢獻。時朝廷新定,未暇征讨;壬申,以循爲廣州刺史,徐道覆爲始興相。循遺劉裕智粽,裕報以續命湯。循以前琅邪内史王誕爲平南長史。誕說循曰:“誕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爲劉鎮軍所厚,若得北歸,必蒙寄任,公私際會,仰答厚恩。”循甚然之。劉裕與循書,令遣吳隐之還,循不從。誕複說循曰:“将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于是循遣隐之與誕俱還。
初,南燕主備德仕秦爲張掖太守,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于張掖,備德之從秦王堅寇淮南也,留金刀與其母别。備德與燕王垂舉兵于山東,張掖太守苻昌收納及備德諸子,皆誅之,公孫氏以老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獄掾呼延平,備德之故吏也,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于羌中。段氏生子超,十歲而孫氏病,臨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東歸,當經此刀還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涼。及呂隆降秦,超随涼州民徙長安。平卒,段氏爲超娶女爲婦。
超恐爲秦人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言于秦王興曰:“慕容超姿幹瑰偉,殆非真狂,願微加官爵以縻之。”興召見,與語,超故爲謬對,或問而不答。興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癡骨,’徒妄語耳。”乃罷遣之。
備德聞納有遣腹子在秦,遣濟陰人吳辯往視之,辯因鄉人宗正謙賣蔔在長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潛與謙變換姓名逃歸南燕。行至梁父,鎮南長史悅壽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漢有蔔者詐稱衛太子,今安知非此類也!”不禮之。超由是與法有隙。
備德聞超至,大喜,遣騎三百迎之。超至廣固,以金刀獻于備德。備德恸哭,悲不自勝。封超北海王,拜侍中、骠騎大将軍、司隸校尉、開府,妙選時賢,爲之僚佐。備德無子,欲以超爲嗣。超入則侍奉盡歡,出則傾身下士,由是内外譽望翕然歸之。
五月,桂陽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史司馬軌之謀反,伏誅。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桓玄馀黨桓亮、苻宏等擁衆寇亂郡縣者以十數,劉毅、劉道規、檀祗等分兵讨滅之,荊、汀、江、豫皆平。诏以毅爲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何無忌爲都督江東五郡軍事、會稽内史。
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引魏爲援,清河、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衆應之。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斛斯蘭寇徐州,圍彭城。劉裕遣其弟南彭城内史道憐、東海太守孟龍符将兵救之,斬該及全,魏兵敗走。龍符,懷玉之弟也。
秦隴西公碩德伐仇池,屢破楊盛兵;将軍斂俱攻漢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馀家于關中。秋,七月,楊盛請降于秦。秦以盛爲都督益、甯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将軍、益州牧。
劉裕遣使求和于泰,且求南鄉等諸郡,秦王興許之。群臣鹹以爲不可,興曰:“天下之善一也。劉裕拔起細微,能讨誅桓玄,興複晉室,内釐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數郡,不以成其美乎!”遂割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郡歸于晉。
八月,燕遼西太守邵顔有罪,亡命爲盜;九月,中常侍郭仲讨斬之。
汝水竭,南燕主備德惡之,俄而寝疾。北海王超請禱之,備德曰:“人主之命,短長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固請,不許。
戊午,備德引見群臣于東陽殿,議立超爲太子。俄而地震,百僚驚恐,備德亦不自安,還宮。是夜,疾笃,瞑不能言。段後大呼:“今召中書作诏立超,可乎?”備德開目颔之。乃立超爲皇太子,大赦,備德尋卒。爲十馀棺,夜,分出四門,潛瘗山谷。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後爲皇太後。以北地王鍾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爲征南大将軍、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加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令封孚爲太尉,麹仲爲司空,封嵩爲尚書左仆射。癸亥。虛葬備德于東陽陵,谥曰獻武皇帝,廟号世宗。
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爲腹心。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鍾、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被外職。超以鍾爲青州牧,宏爲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爲武衛将軍,領屯騎校尉,内參政事。封孚谏曰:“臣聞親不處外,羁不處内。鍾,國之宗臣,社稷所賴;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遠鎮外方。今鍾等出籓,五樓内輔,臣竊未安。”超不從。鍾、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狐裘也。”五樓聞而恨之。
魏詠之卒,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爲主。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爲都督荊、甯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修不果發,奉慧龍奔秦。
乞伏乾歸伐仇池,爲楊盛所敗。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體頂爲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爲敦煌護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遂遷于酒泉。
傉手令戒諸子,以爲:“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谀,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不,當研核真僞;聽訟折獄,必和顔任理,謹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咨詢,勿自專用。吾莅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爲寇仇,夕委心膂,粗無負于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類,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爲有馀,庶亦無愧前人也。”
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安皇帝己義熙二年(丙午,公元四零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傉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爲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谯明子于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陉北,畏契丹之衆,欲還,苻後不聽,戊申,遂棄辎重,輕兵襲高句麗。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幸,盤于遊畋,封畋、韓讠卓屢谏不聽。超嘗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纣。”超慚怒,孚徐步而出,不爲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桓玄之亂,河間王昙之子國璠、叔璠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璠等攻隐弋陽。
燕軍行三千馀裏,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于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傉還平城。夏,四月,庚申,複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柔然社侖侵魏邊。
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秦王興爲之大赦;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咨而後行。
秃發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于秦。秦王興以爲忠,以傉檀爲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将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于茲五年,王宇僻遠,威靈不接,士民嘗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聖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馀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墜于塗炭,恐方爲聖朝旰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谕傉檀。會傉檀已帥步騎三萬軍于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門。
别賀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馀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于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安迩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馀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爲尚書。
傉檀燕群僚于宣德堂,仰視歎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祎曰:“昔張文王始爲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傉檀善之。
魏主珪規度平城,欲拟鄴、洛、長安,修廣宮室。以濟陽太守莫題有巧思,召見,與之商功。題久侍稍怠,珪怒,賜死。題,含之孫也。于是發八部五百裏内男丁築A212南宮,阙門高十馀丈,穿溝池,廣苑囿,規立外城,方二十裏,分置市裏,三十日罷。
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八月,秃發傉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甲辰,魏主傉如豺山宮,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巳,南還長川。
劉裕聞谯縱反,遣龍骧将軍毛修之将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讨之。修之至宕渠,榮期爲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修之退還白帝。
秃發傉檀求好于西涼,西涼公暠許之。沮渠蒙遜襲酒泉,至安珍。暠戰敗,城守,蒙遜引還。
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谮北地王鍾于南燕主超,請誅之。南燕主備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喪,超遣使讓之;法懼,遂與鍾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征鍾,鍾稱疾不至。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等,殺之。征南司馬蔔珍告左仆射封嵩數與法往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後懼,泣告超曰:“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雲:“帝非太後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即以語法。法爲謀見誤,知複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郎将封融奔魏。
超遣慕容鎮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仆射濟陽五及韓範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與群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将軍馀郁,國中振恐。濟陽王凝謀殺韓範,襲廣固,範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範并将其衆,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鎮克青州,鍾殺其妻子。地道以出,與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鍾爲始平太守,凝爲侍中。
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朝野多不悅;又欲複肉刑,增置烹轘之法,衆議不合而止。
冬,十月,封孚卒。
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城郡公,自馀封賞有差。
梁州刺史劉稚反,劉毅遣将讨禽之。
庚申,魏主珪還平城。
乙亥,以左将軍孔安國爲尚書左仆射。
十一月,秃發傉檀遷于姑臧。
乞伏乾歸入朝于秦。
十二月,以何無忌爲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是歲,桓石綏與司馬國璠、陳襲聚衆胡桃山爲寇,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讨破之。石綏,石生之弟也。
安皇帝己義熙三年(丁未,公元四零七年)
春,正月,辛醜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秦王興以乞伏乾歸浸強難制,留爲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監其部衆。
二月,己酉,劉裕詣建康,固辭新所除官,欲詣廷尉;诏從其所守,裕乃還丹徒。
魏主傉立其子修爲河間王,處文爲長樂王,連爲廣平王,黎爲京兆王。
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謂宜當朝政,悒悒不得志;出爲東陽太守,尤不樂。何無忌素慕其名,東陽,無忌所統,仲文許便道修谒,無忌喜,欽遲之。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無忌以爲薄己,大怒。會南燕入寇,無忌言于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憂也。”閏月,劉裕府将駱冰謀作亂,事覺,裕斬之。因言冰與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潛相連結,謀立桓胤爲主,皆族誅之。
燕王熙爲其後苻氏起承華殿,負土于北門,土與谷同價。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阙極谏,熙斬之。
苻氏嘗季夏思凍魚,仲冬須生地黃,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
夏,四月,癸醜,苻氏卒,熙哭之懑絕,久而複蘇;喪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于宮内設位而哭,使人按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群臣皆含辛以爲淚。高陽王妃張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爲殉,乃毀其禭靴中得弊氈,遂賜死。右仆射韋璆等皆恐爲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殚府藏。陵周圍數裏,熙謂監作者曰:“善爲之,朕将繼往。”
丁酉,燕太後段氏去尊号,同居外宮。
氐王楊盛以平北将軍苻宣爲梁州督護,将兵入漢中,秦梁州别駕呂瑩等起兵應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于盛,盛遣軍臨浕口,敏退屯武興。盛複通于晉,晉以盛爲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将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五月,壬戌,燕尚書郎苻進謀反,誅。進,定之子也。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
初,魏主珪滅劉衛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沒弈幹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風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奇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逾于勳舊。興弟邕谏曰:“勃勃不可近也。”興曰:“勃勃有濟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乃以爲安遠将軍、使助沒弈幹鎮遍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衆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争以爲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爲人?邕曰:“勃勃奉上慢,禦衆殘,貪猾不仁,輕爲去就。寵之逾分,恐終爲邊患。”興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爲安北将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馀落,鎮朔方。
魏主珪歸所虜秦将唐小方于秦。秦王興請歸賀狄幹,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珪許之。
勃勃聞秦複與魏通而怒,乃謀叛秦。柔然可汗社侖獻馬八千匹于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衆三萬馀人,僞畋于高平川,因襲殺沒弈幹而并其衆。
勃勃自謂夏後氏之苗裔,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大赦,改元龍升,置百官。以其兄右地代爲丞相,封代公;力俟提爲大将軍、封魏公;叱幹阿利爲禦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羅引爲司隸校尉,若門爲尚書令,叱以鞬爲左仆謝,乙鬥爲右仆射。
賀狄幹久在長安,常幽閉,因習讀經史,舉止如儒者。及還,魏主珪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以爲慕而效之,怒,并其弟歸殺之。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
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遵之,亮之五世孫也。
癸亥,燕王熙葬其後苻氏于徽平陵,喪車高大,毀北門而出,熙被發徒跣,步從二十馀裏。甲子,大赦。
初,中衛将軍馮跋及弟侍禦郎素弗皆得罪於熙,熙欲殺之,跋兄弟亡命山澤。熙賦役繁數,民不堪命;跋、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吾輩還首無路,不若因民之怨,共舉大事,可以建公侯之業。事之不捷,死未晚也。”遂相與乘車,使婦人禦,潛入龍城,匿于北部司馬孫護之家。及熙出送葬,跋等與左衛将軍張興及苻進馀黨作亂。跋素與慕容雲善,乃推雲爲主。雲以疾辭,跋曰:“河間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時也。公,高氏名家,何能爲人養子,而棄難得之運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陳等帥衆攻弘光門,鼓噪而進,禁衛皆散走;遂入宮授甲,閉門拒守。中黃門趙洛生走告于熙,熙曰:“鼠盜何能爲!朕當還誅之。”乃置後樞于南苑,收發貫甲。馳還赴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克,宿于門外。乙醜,雲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熙退入龍騰苑,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稱營兵同心效順,唯俟軍至。熙聞之,驚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從溝下潛遁,良久,左右怪其不還,相與尋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适。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無故自驚,深可怪也。然城内企遲,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當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來;若帝未還,吾得如意安撫城中,徐迎未晚。”乃分将壯士二千馀人登北城。将士謂熙至,皆投仗請降。既而熙久不至,拔兵無後繼,衆心疑懼,複下城赴苑,遂皆潰去。拔爲城中人所殺。丙寅,熙微服匿于林中,爲人所執,送于雲,雲數而殺之,并其諸子。雲複姓高氏。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魏以懿爲平州牧、昌黎王。懿,評之孫也。
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參合陂,乃還平城。
秃發珪檀複貳于秦,遣使邀乞伏熾磐,熾磐斬其使,送長安。
南燕王超母妻猶在秦,超遣禦史中丞封恺使于秦以請之。秦王興曰:“昔苻氏之敗,太樂諸伎悉入于燕。燕今稱籓,送伎或送吳口千人,所請乃可得也。”超與群臣議之,左仆射段晖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号;且太樂先代遺音,不可與也,不如掠吳口與之。”尚書張華曰:“侵掠鄰國,兵連禍結,引既能往,彼亦能來,非國家之福也。陛下慈親在人掌握,豈可靳惜虛名,不爲之降屈乎!中書令韓範嘗與秦王俱爲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得如志。”超從之,乃使韓範聘于秦,稱籓奉表。
慕容凝言于興曰:“燕王得其母妻,不複可臣,宜先使送伎。”興乃謂範曰:“朕歸燕王家屬必矣,然今天時尚熱,當俟秋涼。”八月,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于燕。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張華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诏。”封逞曰:“大燕七聖重光,奈何一旦爲豎子屈節!”超曰::“吾爲太後屈,願諸君勿複言!”遂北面受诏。
毛修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斬之。修之欲進讨谯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可。修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實有生理可保。臣之情也,生塗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憑天威誅夷仇逆。今屢有可乘之機,而陋每違期不赴,臣雖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絕,将何以濟!”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衆五千伐蜀,以劉道規爲征蜀都督。
魏主珪如豺山宮。候官告:“司空庾嶽服飾鮮麗,行止風采,拟則人君。”珪收嶽,殺之。
北燕王雲以馮跋爲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馮萬泥爲尚書令,馮素弗爲昌黎尹,馮弘爲征東大将軍,孫護爲尚書左仆射,張興爲輔國大将軍。弘,跋之弟也。
九月,谯縱稱籓于秦。
秃發檀将五萬馀人伐沮渠蒙遜,蒙遜與戰于均石,大破之。
蒙遜進攻西郡太守楊統于日勒,降之。
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于秃發傉檀,秦以乞伏熾磐行河州刺史。
南燕主超使左仆射張華、給事中守正元獻太樂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乃還超母妻,厚其資禮而遣之,超親帥六宮迎于馬耳關。
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降其衆以萬數,進攻秦三城已北諸戍,斬秦将楊丕、姚石生等。諸将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固,土田肥沃,可以定都。”勃勃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因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固,土田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業草創,士衆未多。姚興亦一時之雄,諸将用命,關中未可圖也。我今專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衆非其敵,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則遊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爲我有。待興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于是侵掠嶺北,嶺北諸城門不晝啓。興乃歎曰:“吾不用黃兒之言,以至于此!”勃勃求婚于秃發傉檀,傉檀不許。十一月,勃勃帥騎二萬擊傉檀,至于支陽,殺傷萬馀人,驅掠二萬七千馀口、牛羊數十萬而還。傉檀帥衆追之,焦朗曰:“勃勃天資雄健,禦軍嚴整,未可輕也。不如從溫圍北渡,趣萬斛堆,阻水結營,扼其咽喉,百戰百勝之術也。”傉檀将賀連怒曰:“勃勃敗亡之馀,烏合之衆,奈何避之,示之以弱!宜急追之!’傉檀從之。勃勃于陽武下峽鑿淩埋車以塞路,勒兵逆擊傉檀,大破之,追奔八十馀裏,殺傷萬計,名臣勇将死者什六七。傉檀與數騎奔南山,幾爲追騎所得。勃勃積屍而封之,号曰髑髅台。勃勃又敗秦将張佛生于青石原,俘斬五千馀人。
傉檀懼外寇之逼,徙三百裏内民皆入姑臧;國人駭怨,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一夕聚衆至數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言于衆曰:“主上陽武之敗,蓋恃衆故也。責躬悔過,何損于明,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爲不義之事!殿中兵今至,禍在目前矣!”衆聞之,皆散;七兒奔晏然,追斬之。軍咨祭酒染裒、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傉檀皆殺之。
魏主珪還平城。
十二月,戊子,武岡文恭侯王谧薨。
是歲,西涼公暠以前表未報,複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
安皇帝己義熙四年(戊申,公元四零八年)
春,正月,甲辰,以琅邪王德文領司徒。
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議以中領軍謝混爲揚州刺史,或欲令裕于丹徒領揚州,以内事付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咨裕,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具道朝議。穆之僞起如廁,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從。”裕既見沈,且令出外,呼穆之問之。穆之曰:“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興複皇祚,勳高位重,今日形勢,豈得居謙,遂爲守籓之将耶!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以取富貴,事有前後,故一時相推,非爲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勢均力敵,終相吞噬。揚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谧,事出權道;今若複以佗授,便應受制于人。一失權柄,無由可得,将來之危,難可熟念。今朝議如此,宜相酬答,必雲在我,措辭又難,唯應雲:‘神州治本,宰輔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暫入朝,共盡同異。’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馀人明矣。”裕從之。朝廷乃征裕爲侍中、車騎将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解兗州,以諸葛長民爲青州刺史,鎮丹徒,劉道憐爲并州刺史,戍石頭。
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魏主珪如豺山宮,遂至甯川。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爲皇太後,妻呼延氏爲皇後。超祀南郊,有獸如鼠而赤,大如馬,來至壇側。須臾,大風,晝晦,羽儀帷幄皆毀裂。超懼,以問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奸佞、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重之所緻也。”超乃大赦,黜公孫五樓等。俄而複用之。
北燕王雲立妻李氏爲皇後,子彭城爲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後于徽平陵,谥熙曰昭文皇帝。
高句麗遣使聘北燕,且叙宗族,北燕王雲遣侍禦史李拔報之。
夏,四月,尚書左仆射孔安國卒;甲午,以吏部尚書孟昶代之。
北燕大赦。
五月,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爲幽、冀二州牧,鎮肥如;中軍将軍馮乳陳爲并州牧,鎮白狼;撫軍大将軍馮素弗爲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務銀提爲尚書令。
谯縱遣使稱籓于秦,又與盧循潛通。縱上表請桓謙于秦,欲與之共擊劉裕。秦王興以問謙,謙曰:“臣之累世,著恩荊、楚,若得因巴、蜀之資,順流東下,士民必翕然響應。”興曰:“小水不容巨魚,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亦不假君以爲鱗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謙至成都,虛懷引士;縱疑之,置于龍格,使人守之。謙泣謂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秦王興以秃發傉檀外内多難,欲因而取之,使尚書郎韋宗往觇之。傉檀與宗論當世大略,縱橫無窮。宗退,歎曰:“奇才英器,不必華夏,明智敏識,不必讀書,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經》之表,複自有人也。”歸,言于興曰:“涼州雖弊,傉檀權谲過人,未可圖也。”興曰:“劉勃勃以烏合之衆猶能破之,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勢變,返覆萬端,陵人者易敗,戒懼者難攻。傉檀之所以敗于勃勃者,輕之也。今我以大軍臨之,彼必懼而求全。臣竊觀群臣才略,無傉檀之比者,雖以天威臨之,亦未敢保其必勝也。”興不聽,使其子中軍将軍廣平公弼、後軍将軍斂成、鎮遠将軍乞伏乾歸帥步騎三萬襲傉檀,左仆射齊難帥騎二萬讨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谏曰:“傉檀恃其險遠,故敢違慢;不若诏沮渠蒙遜及李暠讨之,使自相困斃,不必煩中國之兵也。”亦不聽。
興遺傉檀書曰:“今遣齊難讨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傉檀以爲然,遂不設備。弼濟自金城,姜紀言于弼曰:“今王師聲言讨勃勃,傉檀猶豫,守備未嚴,願給輕騎五千,掩其城門,則山澤之民皆爲吾有,孤城無援,可坐克也。”弼不從。進至漠口,昌松太守蘇霸閉城拒之,弼遣人谕之使降,霸曰:“汝棄信誓而代與國,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進攻,斬之,長驅至姑臧。傉檀嬰城固守,出奇兵擊弼,破之,弼退據西苑。城中人王鍾等謀爲内應,事洩,傉檀欲誅首謀者而赦其馀,前軍将軍伊力延侯曰:“今強寇在外,而奸人竊發于内,危孰甚焉!不悉坑之,何以懲後!”傉檀從之,殺五千馀人。命郡縣悉散牛羊于野,斂成縱兵鈔掠;傉檀遣鎮北大将軍俱延、鎮軍将軍敬歸等擊之,秦兵大敗,斬首七千馀級。姚弼固壘不出,傉檀攻之,未克。
秋,七月,興遣衛大将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爲諸軍後繼,至高平,聞弼敗,倍道赴之。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于涼風門,弦未及發,傉檀材官将軍宋益等迎擊,斬之。顯乃委罪斂成,遣使謝傉檀,慰撫河外,引兵還。傉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
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齊難以勃勃既遠,縱兵野掠。勃勃潛師襲之,俘斬七千馀人。難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虜其将士萬三千人。于是嶺北夷、夏附于勃勃者以萬數,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
司馬叔璠自蕃城寇鄒山,魯郡太守徐邵棄城走,車騎長史劉鍾擊卻之。
北燕王雲封慕容歸爲遼東公,使主燕祀。
劉敬宣既入峽,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将軍文處茂、龍骧将軍時延祖由墊江轉戰而前。谯縱求救于秦,秦王興遣平西将軍姚賞、南梁州刺史王敏将兵二萬赴之。敬宣軍至黃虎,去成都五百裏。縱輔國将軍谯道福悉衆拒嶮,相持六十馀日,敬宣不得進;食盡,軍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軍還,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以督統降号建威将軍。九月,劉裕以敬宣失利,請遜位,诏降爲中軍将軍,開府如故。劉毅欲以重法繩宣,裕保護之,何無忌謂毅曰:“奈何以私憾傷至公!”毅乃止。
乞伏熾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襲,冬,十月,招結諸部二萬馀人築城于嵻良山而據之。
十一月,秃發傉檀複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爲王後,世子武台爲太子,錄尚書事。左長史趙晁、右長史郭幸爲尚書左、右仆射,昌松侯俱延爲太尉。
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渑水不冰。南燕王超惡之,問于李宣,對曰:“渑水無冰,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悅,賜朝服一具。
十二月,乞伏熾磐攻彭奚念于枹罕,爲奚念所敗而還。
是歲,魏主珪殺高邑公莫題。初,拓跋窟咄之伐珪也,題以珪年少,潛以箭遺窟咄曰:“三歲犢豈能勝重載邪!”珪心銜之。至是,或告題居處倨傲、拟則人主者,珪使人以箭示題而謂之曰:“三歲犢果何如?”題父子對泣。诘朝,收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