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一十一


【】◎晉紀三十三起屠維大淵獻,盡上章困敦,凡二年。

安皇帝丙隆安三年(己亥,公元三三九年)

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謀反,誅,事連尚書令東陽公根、尚書段成,皆坐死;遣中衛将軍衛雙就誅忠弟幽州刺史志于凡城。以衛将軍平原公元爲司徒、尚書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将軍常山王遵等三軍東道出長川,鎮北将軍高涼王樂真等七軍從西道出牛川,珪自将大軍從中道出駮髯水以襲高車。

壬午,燕右将軍張真、城門校尉和翰坐謀反誅。

癸未,燕大赦,改元長樂。燕主盛每十日一自決獄,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烏孤徙治樂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鎮安夷,廣武公傉檀鎮西平,叔父素渥鎮湟河,若留鎮澆河,從弟替引鎮嶺南,洛回鎮廉川,從叔吐若留鎮浩亹;夷、夏俊傑,随才授任,内居顯位,外典郡縣,鹹得其宜。

烏孤謂群臣曰:“隴右、河西,本數郡之地,遭亂分裂至十馀國,呂氏、乞伏氏、段氏最強。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楊統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終當服從。段氏書生,無能爲患,且結好于我,攻之不義。呂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雖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虛疊出,彼必疲于奔命,不過二年,兵勞民困,則姑臧可圖也。姑臧舉,則二寇不待攻而服矣。”烏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軍大破高車二十馀部,獲七萬馀口,馬三十馀萬匹,牛羊百四十馀萬頭。衛王儀别将三萬騎絕漠千馀裏,破其七部,獲二萬馀口,馬五萬馀匹,牛羊二萬馀頭。高車諸部大震。

林邑王範達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擊破之。

庚戌,魏征虜将軍庾嶽破張超于勃海,斬之。

段業即涼王位,改元天玺。以沮渠蒙遜爲尚書左丞,梁中庸爲右丞。

魏主珪大獵于牛川之南,以高車人爲圍,周七百馀裏;因驅其禽獸,南抵平城,使高車築鹿苑,廣數十裏。三月,己未,珪還平城。

甲子,珪分尚書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吏部尚書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置五經博士,增國子太學生員合三千人。

珪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對曰:“莫若書籍。”珪曰:“書籍凡有幾何,如何可集?”對曰:“自書契以來,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勝計。苟人主所好,何憂不集!”珪從之,命郡縣大索書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廣帥衆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爲冠軍将軍,處之乞活堡。會熒惑守東井,或言秦當複興,廣乃自稱爲秦王,擊南燕北地王鍾,破之。是時,滑台孤弱,土無十城,衆不過一萬,鍾既敗,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廣。德乃留魯陽王和守滑台,自帥衆讨廣,斬之。

燕主寶之至黎陽也,魯陽王和長史李辨勸和納之,和不從。辨懼,故潛引晉軍至管城,欲因德出戰而作亂。既而德不出,辨愈不自安。及德讨苻廣,辨複勸和反。和不從,辨乃殺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書和跋在鄴,帥輕騎自鄴赴之。既至,辨悔之,閉門拒守。跋使尚書郎鄧晖說之,辨乃開門内跋,跋悉收德宮人府庫。德遣兵擊跋,跋逆擊,破之,又破德将桂陽王鎮,俘獲千馀人。陳、颍之民多附于魏。

南燕右衛将軍慕容雲斬李辨,帥将士家屬二萬馀口出滑台赴德。德欲攻滑台,韓範曰;“向也魏爲客,吾爲主人;今也吾爲客,魏爲主人。人心危懼,不可複戰,不如先據一方,自立基本,乃圖進取。”張華曰:“彭城,楚之舊都,可攻而據之。”北地王鍾等皆勸德攻滑台。尚書潘聰曰:“滑台四通八達之地,北有魏,南有晉,西有秦,居之未嘗一日安也。彭城土曠人稀,平夷無險,且晉之舊鎮,未易可取。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戰者,吳之所長,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裏,精兵十馀萬,左有負海之饒,右有山河之固,廣固城曹嶷所築,地形阻峻,足爲帝王之都。三齊英傑,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辟闾渾昔爲燕臣,今宜遣辨士馳說于前,大兵繼踵于後,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後閉關養銳,伺隙而動,此乃陛下之關中、河内也。”德猶豫未決。沙門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門蘇撫問之,朗曰:“敬覽三策,潘尚書之議,興邦之言也。且今歲之初,彗星起奎、婁,掃虛、危;彗者,除舊布新之象,奎、婁爲魯,虛、危爲齊。宜先取兗州,巡撫琅邪,至秋乃北徇齊地,此天道也。”撫又密問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則一紀,世則及子。”撫還報德,德乃引師而南,兗州北鄙諸郡縣皆降之。德置守宰以撫之,禁軍士無得虜掠。百姓大悅,牛酒屬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義将軍庾真、越騎校尉奚斤擊庫狄、宥連、侯莫陳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谷,置戍而還。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陳夫人爲德皇太後。

夏,四月,鮮卑疊掘河内帥戶五千降于西秦。西秦王乾歸以河内爲疊掘都統,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會稽王道子有疾,且無日不醉。世子元顯知朝望去之,乃諷朝廷解道子司徒、揚州刺史。乙未,以元顯爲揚州刺史。道子醒而後知之,大怒,無如之何。元顯以廬江太守會稽張法順爲謀主,多引樹親黨,朝貴皆畏事之。

燕散騎常侍馀超、左将軍高和等坐謀反誅。

涼太子紹、太原公纂将兵伐北涼,北涼王業求救于武威王烏孤,烏孤遣骠騎大将軍利鹿孤及楊軌救之。業将戰,沮渠蒙遜谏曰:“楊軌恃鮮卑之強,有窺窬之志,紹、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敵也。今不戰則有泰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從之,案兵不戰。紹、纂引兵歸。

六月,烏孤以利鹿孤爲涼州牧,鎮西平,召車騎大将軍傉檀入錄府國事。

會稽世子元顯自以少年,不欲頓居重任;戊子,以琅邪王德文爲司徒。

魏前河間太守範陽盧溥帥其部曲數千家,就食漁陽,遂據有數郡。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诏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贖,此不足以懲惡而利于王府,甚無謂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贖。勿複輸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卒。

秦齊公崇、鎮東将軍楊佛嵩寇洛陽,河南太守隴西辛恭靖嬰城固守。雍州刺史楊佺期遣使求救于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騎侍郎西河張濟爲遵從事中郎以報之。佺期問于濟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幾何?”濟曰:“四十馀萬”。佺期曰:“以魏之強,小羌不足滅也。且晉之與魏,本爲一家,今既結好,義無所隐。此間兵弱糧寡,洛陽之救,恃魏而已。若其保全,必有厚報;若其不守,與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濟還報。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将六萬騎往救之。

燕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以其家在龍城,未敢顯叛,陰召魏兵,許以郡降魏;遣使馳詣龍城,廣張寇勢。盛曰:“此必詐也。”召使者诘問,果無事實。盛盡滅朗族,丁酉,遣輔國将軍李旱讨之。

初,魏奮武将軍張衮以才謀爲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珪問中州士人于衮,衮薦盧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圍中山,久未下,軍食乏,問計于群臣。逞爲禦史中丞,對曰:“桑椹可以佐糧。飛鸮食椹而改音,詩人所稱也。”珪雖用其言,聽民以椹當租,然以逞爲侮慢,心銜之。秦人寇襄陽,雍州刺史郗恢以書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覽兄虎步中原。”珪以恢無君臣之禮,命衮及逞爲複書,必貶其主。兗、逞謂帝爲貴主,珪怒曰:“命汝貶之,而謂之‘貴主’,何如‘賢兄’也!”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亂,恐我複遺種,使其妻張氏與四子留冀州,逞獨與幼子赜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珪并以是責逞,賜逞死。盧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縣,殺魏幽州刺史封沓幹。珪謂衮所舉皆非其人,黜衮爲尚書令史。衮乃阖門不通人事,惟手校經籍,歲馀而終。

燕主寶之敗也,中書令、民部尚書封懿降于魏。珪以懿爲給事黃門侍郎、都坐大官。珪問懿以燕氏舊事,懿應對疏慢,亦坐廢于家。

武威王秃發烏孤醉,走馬傷脅而卒,遺令立長君。國人立其弟利鹿孤,谥烏孤曰武王,廟号列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南燕王德遣使說幽州刺史辟闾渾,欲下之,渾不從。德遣北地王鍾帥步騎二萬擊之,德進據琅邪,徐、兗之民歸附者十馀萬。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爲兗州刺史,鎮梁父。進攻莒城,守将任安委城走。德以潘聰爲徐州刺史,鎮莒城。蘭汗之亂,燕吏部尚書封孚南奔辟闾渾,渾表爲勃海太守;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爲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機密。北地王鍾傳檄青州諸郡,谕以禍福,辟闾渾徙八千馀家入守廣固,遣司馬崔誕戊薄荀固,平原太守張豁戌柳泉;誕、豁承檄皆降于德。渾懼,攜妻子奔魏,德遣射聲校尉劉綱追之,及于莒城,斬之。渾子道秀自詣德,請與父俱死。德曰:“父雖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渾參軍張瑛爲渾作檄,辭多不遜,德執而讓之。瑛神色自若,徐曰:“渾之有臣,猶韓信之有蒯通。通遇漢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竊爲不幸耳!”德殺之。遂定都廣固。

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君臣莫測其故。九月,辛未,複遣之。李朗聞其家被誅,擁二千馀戶以自固;及聞旱還,謂有内變,不複設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自迎魏師于北平。壬子,旱襲令支,克之,遣廣威将軍孟廣平追及朗于無終,斬之。

秦主興以災異屢見,降号稱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大赦,改元弘始。存問孤貧,舉拔賢俊,簡省法令,清察獄訟,守令之有政迹者賞之,貪殘者誅之,遠近肅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衛将軍衛雙有罪,賜死。李旱還,聞雙死,懼,棄軍而亡,至闆陉,複還歸罪。燕主盛複其爵位,謂侍中孫勍曰:“旱爲将而棄軍,罪在不赦。然昔先帝蒙塵,骨肉離心,公卿失節,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終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馀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陽,獲恭靖。恭靖見秦王興,不拜,曰:“吾不爲羌賊臣!”興囚之,恭靖逃歸。自淮、漢以北,諸城多請降,送任于秦。

魏主珪以穆崇爲豫州刺史,鎮野王。

會稽世子元顯,性苛刻,生殺任意;發東土諸郡免奴爲客者,号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東土嚣然苦之。

孫恩因民心騷動,自海島帥其黨殺上虞令,遂攻會稽。會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師道,不出兵,亦不設備,日于道室稽颡跪咒。官屬請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請大道,借鬼兵守諸津要,各數萬,賊不足憂也。”及恩漸近,乃聽出兵,恩已至郡下。甲寅,恩陷會稽,凝之出走,恩執而殺之,并其諸子。凝之妻謝道蘊,弈之女也,聞寇至,舉措自若,命婢肩輿,抽刀出門,手殺數人,乃被執。吳國内史桓謙、臨海太守新秦王崇、義興太守魏隐皆棄郡走。于是會稽謝钅鹹,吳郡陸瑰、吳興丘尪、義興許充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等及東陽、新安凡八郡人,一時起兵,殺長吏以應恩,旬日之中,衆數十萬。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司馬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等皆爲恩黨所殺。邈、沖,皆安之弟子也。時三吳承平日久,民不習戰,故郡縣兵皆望風奔潰。恩據會稽,自稱征東将軍,逼人士爲官屬,号其黨曰“長生人”,民有不與之同者,戮及嬰孩,死者什七、八。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過掠财物,燒邑屋,焚倉廪,刊木,堙井,相帥聚于會稽;婦人有嬰兒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賀汝先登仙堂,我當尋後就汝。”恩表會稽王道子及世子元顯之罪,請誅之。

自帝即位以來,内外乖異,石頭以南皆爲荊、江所據,以西皆豫州所專,京口及江北皆劉牢之及廣陵相同雅之所制,朝廷所行,惟三吳而已。及孫恩作亂,八郡皆爲恩有,畿内諸縣,盜賊處處蜂起,恩黨亦有潛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懼。常慮竊發,于是内外戒嚴。加道子黃钺,元爲領中軍将軍,命徐州刺史謝琰兼督吳興、義興軍事以讨恩;劉牢之亦發兵讨恩,拜表辄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靜爲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帥戶三千降魏。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淵爲章武公,虔爲博陵公,子定爲遼西公。

丁未,燕太後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後。

謝琰擊斬許允之,迎魏隐還郡,進擊丘尪,破之,與劉牢之轉鬥而前,所向辄克。琰留屯烏程,遣司馬高素助牢之,進臨浙江。诏以牢之都督吳都諸軍事。

初,彭城劉裕,生而母死,父翹僑居京口,家貧,将棄之。同郡劉懷敬之母,裕之從母也,生懷敬未期,走往救之,斷懷敬乳而乳之。及長,勇健有大志。僅識文字,以賣履爲業,好樗蒲,爲鄉闾所賤。劉牢之擊孫恩,引裕參軍事,使将數十人觇賊。遇賊數千人,即迎擊之,從者皆死,裕墜岸下。賊臨岸欲下,裕奮長刀仰斫殺數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賊皆走,裕所殺傷甚衆。劉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尋之,見裕獨驅數千人,鹹共歎息。因進擊賊,大破之,斬獲千馀人。

初,恩聞八郡響應,謂其屬曰:“天下無複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聞牢之臨江,曰:“我割浙江以東,不失作句踐!”戊申,牢之引兵濟江,恩聞之,曰:“孤不羞走。”遂驅男女二十馀萬口東走,多棄寶物、子女于道,官軍競取之,恩由是得脫,複逃入海島。高素破恩黨于山陰,斬恩所署吳郡太守陸瑰、吳興太守丘尪、馀姚令吳興沈穆夫。

東土遭亂,企望官軍之至,既而牢之等縱軍士暴掠,士民失望,郡縣城中無複人迹,月馀乃稍有還者。朝廷憂恩複至,以謝琰爲會稽太守、都督五郡軍事,帥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顯錄尚書事。時人謂道子爲東錄,元顯爲西錄;西府車騎填湊,東第門可張羅矣。元顯無良師友,所親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爲一時英傑,或以爲風流名士。由是元顯日益驕侈,諷禮官立議,以己德隆望重,既錄百揆,百揆皆應盡敬。于是公卿以下,見元顯皆拜。時軍旅數起,國用虛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顯聚斂不已,富逾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與楊佺期結昏爲援。佺期屢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玄恐終爲殷、楊所滅,乃告執政,求廣其所統;執政亦欲交構,使之乖離,乃加玄都督荊州四郡軍事,又以玄兄偉代佺期兄廣爲南蠻校尉。佺期忿懼。楊廣欲拒桓偉,仲堪不聽,出廣爲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楊孜敬先爲江夏相,玄以兵襲而劫之,以爲咨議參軍。

佺期勒兵建牙,聲雲援洛,欲與仲堪共襲玄。仲堪雖外結佺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猶虎弗能禁,遣從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佺期既不能獨舉,又不測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決,咨議參軍羅企生謂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必及于難。吾蒙知遇,義不可去,必将死之。”

是歲,荊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倉廪以赈饑民。桓玄欲乘其虛而伐之,乃發兵西上,亦聲言救洛,與仲堪書曰:“佺期受國恩而棄山陵,宜共罪之。今當入沔讨除佺期,已頓兵江口。若見與無貳,可收楊廣殺之;如其不爾,便當帥兵入江。”時巴陵有積谷,玄先遣兵襲取之。梁州刺史郭铨當之官,路經夏口,玄詐稱朝廷遣铨爲己前鋒,乃授以江夏之衆,使督軍諸軍并進,密報兄偉令爲内應。偉遑遽不知所爲,自赍疏示仲堪。仲堪執偉爲質,令與玄書,辭甚苦至。玄曰:“仲堪爲人無決,常懷成敗之計,爲兒子作慮,我兄必無憂也。

仲堪遣殷遹帥水軍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擊之,遹等敗走。玄頓巴陵,食其谷;仲堪遣楊廣及弟子道護等拒之,皆爲玄所敗。江陵震駭。城中乏食,以胡麻廪軍士。玄乘勝至零口,去江陵二十裏,仲堪急召楊佺期以自救。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志在全軍保境,不欲棄州逆走,乃绐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佺期信之,帥步騎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飯饷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不見仲堪,與其兄廣共擊玄。玄畏其銳,退軍馬頭。明日,佺期引兵急擊郭铨,幾獲之。會玄兵至,佺期大敗,單騎奔襄陽。仲堪出奔酂城。玄遣将軍馮該追佺期及廣,皆獲而殺之,傳首建康。佺期弟思平、從弟尚保、孜敬逃入蠻中。仲堪聞佺期死,将數百人将奔長安,至冠軍城,該追獲之,還至柞溪,逼令自殺,并殺殷道護。仲堪奉天師道,禱請鬼神,不吝财賄,而啬于周急。好爲小惠以悅人,病者自爲診脈分藥,用計倚伏煩密,而短于鑒略,故至于敗。

仲堪之走也,文武無送者,惟羅企生從之。路經家門,弟遵生曰:“作如此分離,何可不一執手!”企生旋馬授手,遵生有力,因牽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将何之?”企生揮淚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中,有忠與孝,亦複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見企生無脫理,策馬而去。及玄至,荊州人士無不詣玄者,企生獨不往,而營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禍必至矣!”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國土,爲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醜逆,複何面目就桓求生乎!”玄聞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謂曰:“若謝我,當釋汝。”企生曰:“吾爲殷荊州吏,荊州敗,不能救,尚何謝爲!”玄乃收之,複遣人問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殺嵇康,嵇紹爲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玄乃殺企生而赦其弟。

涼王光疾甚,立太子紹爲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爲太尉,常山公弘爲司徒,謂紹曰;“今國家多難,三鄰伺隙,吾沒之後,使纂統六軍,弘管朝政,汝恭己無爲,委重二兄,庶幾可濟。若内相猜忌,則蕭牆之變,旦夕至矣。”又謂纂、弘曰:“永業才非撥亂,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強寇,人心未甯,汝兄弟緝睦,則祚流萬世;若内自相圖,則禍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執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爲吾憂。善輔永業,勿聽讒言!”是日,光卒。紹秘不發喪,纂排閣入器,盡哀而出。紹懼,以位讓之,曰:“兄功高年長,宜承大統。”纂曰:“陛下國之冢嫡,臣敢奸之?”紹固讓,纂不許。骠騎将軍呂超謂紹曰:“纂爲将積年,威震内外,臨喪不安,步高視遠,必有異志,宜早除之。”紹曰:“先帝言猶在耳,奈何棄之!吾以弱年負荷大任,方賴二兄以甯家國,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有些意也。卿勿複言!”纂見紹于湛露堂;超執刀侍側,目纂請收之,紹弗許,超,光弟寶之子也。

弘密遣尚書姜紀謂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難。兄威恩素著,宜爲社稷計,不可徇小節也。”纂于是夜帥壯士數百逾北城,攻廣夏門,弘帥東苑之衆斧洪範門。左衛将軍齊從守融明觀,逆問之曰:“誰也?”衆曰:“太原公。”從曰:“國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爲亂邪?””因抽劍直前斫纂,中額,纂左右禽之。纂曰:“義士也,勿殺!”;紹遣虎贲中郎将呂開帥禁兵拒戰于端門,呂超帥卒二千赴之;衆素憚纂,皆不戰而潰。纂入自青角門,升謙光殿。紹登紫閣自殺。呂超奔廣武。

纂憚弘兵強,以位讓弘。弘曰:“弘以紹弟也,而承大統,衆心不順,是以違先帝遺命而廢之,慚負黃泉!今複逾兄而立,豈弘之本志乎!”纂乃使弘出告衆曰:“先帝臨終,受诏如此。”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誰敢違者!”纂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鹹甯,谥光曰懿武皇帝,廟号太祖;谥紹曰隐王。以弘爲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車騎大将軍、司隸校尉、錄尚書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謂齊從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從泣曰:“隐王,先帝所立;陛下雖應天順人,而微心未達,唯恐陛下不死,何謂甚也!”纂賞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東将軍方鎮廣武,纂遣使謂方曰:“超實忠臣,義勇可嘉,但不識國家大體,權變之宜。方賴其用,以濟世難,可以此意谕之。”超上疏陳謝,纂複其爵位。

是歲,燕主盛以河間公熙爲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左仆射,領中領軍。

劉衛辰子文陳降魏;魏主珪妻以宗女,拜上将軍,賜姓宿氏。

安皇帝丙隆安四年(庚子,公元四零零年)

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貶号爲庶人天王。

魏材官将軍和跋襲盧溥于遼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煥,送平城,車裂之。燕主盛遣廣威将軍孟廣平救溥,不及,斬魏遼西守宰而還。

乙亥,大赦。

西秦王乾歸遷都苑川。

秃發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高句麗王安事燕禮慢;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将兵三萬襲之,以骠騎大将國熙爲前鋒,拔新城、南蘇二城,開境七百馀裏,徙五千馀戶而還。熙勇冠諸将,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風,但弘略不如耳!”

初,魏主珪納劉頭眷之女,寵冠後庭,生子嗣。及克中山,獲燕主寶之幼女。将立皇後,用其國故事,鑄金人以蔔之,劉氏所鑄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爲皇後。

桓玄既克荊、雍,表求領荊、江二州。诏以玄爲都督荊、司、雍、秦、染、益、甯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以中護軍桓修爲江州刺史。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進玄督八州及揚、豫八部諸軍事,複領江州刺史。玄辄以兄偉爲雍州刺史,朝廷不能違。又以從子振爲淮南太守。

涼王纂以大司馬弘功高地逼,忌之。弘亦自疑,遂以東苑之兵作亂,攻纂。纂遣其将焦辨擊之,弘衆潰,出走。纂縱兵大掠,悉以東苑婦女賞軍,弘之妻子亦在中。纂笑謂群臣曰:“今日之戰何如?”侍中房晷對曰:“天禍涼室,憂患仍臻。先帝始崩,隐王廢黜;山陵甫訖,大司馬稱兵;京師流血,昆弟接刃。雖弘自取夷滅,亦由陛下無棠棣之恩,當省己責躬謝百姓。乃更縱兵大掠,囚辱士女,釁自弘起,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婦,弘女,陛下之侄也,奈何使無賴小人辱爲婢妾!天地神明,豈忍見此!”遂歔欷流涕。纂改容謝之,召弘妻子寘于東宮,厚撫之。

弘将奔秃發利鹿孤,道過廣武,詣呂方。方見之,大哭曰:“天下甚寬,汝何爲至此!”乃執弘送獄,纂遣力士康龍就拉殺之。

纂立妃楊氏爲後,以後父桓爲尚書左仆射、涼都尹。

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謀反,誅。

涼王纂将伐武威王利鹿孤,中書令楊穎谏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國未有釁,不可伐也。”不從。利鹿孤使其弟佺檩拒之,夏,四月,傉檩敗涼兵于三堆,斬首二千馀級。

初,隴西李暠好文學,有令名。嘗與郭黁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黁起謂繇曰:“君當位極人臣,李君終當有國家;有骒馬生白額駒。此其時也。”及孟繁爲沙州刺史,以暠爲效谷令;宋繇事北涼王業,爲中散常侍。孟敏卒,敦煌護軍馮翊郭謙、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溫毅有惠政,推爲敦煌太守。暠初難之,會宋繇自張掖告歸,謂暠曰:“段王無遠略,終必無成。兄忘郭暠之言邪?白額駒今已生矣。”暠乃從之,遣使請命于業;業因以暠爲敦煌太守。右衛将軍敦煌索嗣言一業曰:“李暠不可使處敦煌。”業以嗣代日++高爲敦煌太守,使帥五百騎之官。嗣未至二十裏,移暠犯己;暠驚疑,将出迎之。效谷令張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暗弱,正是英豪有爲之日;将軍據一國成資,奈何拱手授人!嗣自恃本郡,謂人情附己,不意将軍猝能拒之,可一戰擒也。”暠從之。無遣繇見嗣,啖以甘言。繇還,謂暠曰:“嗣志驕兵弱,易取也。”暠乃遣邈、繇與其二子歆、讓逆擊之,嗣敗走,還張掖。暠素與嗣善,尤恨之,表業請誅嗣。沮渠男成亦惡嗣,勸業除之;業乃殺嗣,遣使謝暠,進暠都督涼興已西諸軍事、鎮西将軍。

吐谷渾視罴卒,世子樹洛幹方九歲,弟烏纥堤立。妻樹洛幹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烏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國;念氏專制國事,有膽智,國人畏服之。

燕前将軍段玑,太後段氏之兄子也,爲段登辭所連及,五月,壬子,逃奔遼西。

丙寅,衛将軍東亭獻侯王珣卒。

己巳,魏主珪東如涿鹿,西如馬邑,觀A212源。

戊寅,燕段玑複還歸罪;燕王盛赦之,賜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謝琰以資望鎮會稽,不能綏懷,又不爲武備。諸将鹹谏曰:“賊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開其自新之路。”琰不從,曰:“苻堅之衆百萬,尚送死淮南;孫恩小賊,敗死入海,何能複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殺之也。”既而恩寇浃口,入馀姚,破上虞。進及邢浦,琰遣參軍劉宣之擊破之,恩退走。少日,複寇邢浦,官軍失利,恩乘勝徑進。己卯,至會稽。琰尚未食,曰:“要當先滅此賊而後食。”因跨馬出戰,兵敗,爲帳下都督張猛所殺。吳興太守庾桓恐郡民複應恩,殺男女數千人。恩轉寇臨海。朝廷大震,遣冠軍将軍桓不才、輔國将軍孫無終、甯朔将軍高雅之拒之。

秦征西大将軍隴西公碩德将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峽。西秦王乾歸帥諸将拒之,軍于隴西。

楊軌、田玄明謀殺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殺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琅邪王師何澄爲尚書左仆射。澄,準之子也。

甲子,燕大赦。

涼王纂将襲北涼,姜紀谏曰:“盛夏農事方殷,且宜息兵。今遠出嶺西,秃發氏乘虛襲京師,将若之何!”不從。進圍張掖,西掠建康。秃發傉檩聞之,将萬騎襲姑臧,纂弟隴西公緯賃北城以自固。傉檀置酒硃明門上,鳴鍾鼓,飨将士,曜兵于青陽門,掠八千馀戶而去。纂聞之,引兵還。

秋,七月,壬子,太皇太後李氏崩。

丁卯,大赦。

西秦王乾歸使武衛将軍慕兀等屯守,秦軍樵采路絕,秦王興潛引兵救之。乾歸聞之,使慕兀帥中軍二萬屯柏楊,鎮軍将軍羅敦帥外軍四萬屯侯辰谷,乾歸自将輕騎數千前候秦兵。會大風昏霧,與中軍相失,爲追騎所逼,入于外軍。旦,與秦戰,大敗,走歸苑川,其部衆三萬六千皆降于秦。興進軍枹罕。

乾歸奔金城,謂諸豪帥曰;“吾不才,叨竊名号,已逾一紀,今敗散如此,無以待敵,欲西保允吾。若舉國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衆降秦。以全宗族,勿吾随也。”皆曰:“死生願從陛下。”乾歸曰:“吾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幾異日克複舊業,複與卿等相見。今相随而死,無益也。”乃大哭而别。乾歸獨引數百騎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廣武公傉檀迎之。置于晉興,待以上賓之禮。鎮北将軍秃發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歸本吾之屬國,因亂自尊,今勢窮歸命,非其誠款,若逃歸姚氏,必爲國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間,使不得去。”利鹿孤曰:“彼窮來歸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勸來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歸,乾歸将應之。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晉興太守陰暢,暢馳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帥騎三千屯扪天嶺。乾歸懼爲利鹿孤所殺,謂其太子熾盤曰:“吾父子居此,必不爲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強,吾将歸之,若盡室俱行,必爲追騎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爲質,彼必不疑,吾在長安,彼終不敢害汝也。”乃送熾盤等于西平。八月,乾歸南奔枹罕,遂降于秦。

丁亥,尚書左仆射王雅卒。

九月,癸醜,地震。

涼呂方降于秦,廣武民三千馀戶奔武威王利鹿孤。

冬,十一月,高雅之與孫恩戰于馀姚,雅之敗,走山陰,死者什七、八。诏以劉牢之都督會稽等五郡,帥衆擊恩,恩走入海。牢之東屯上虞,使劉裕戍句章。吳國内史袁崧築滬渎壘以備恩。崧,喬之孫也。

會稽世子無顯求領徐州,诏以元顯爲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揚、豫、徐、兗、青、幽、冀、并、荊、江、司、雍、梁、益、交、廣十六州諸軍事、領徐州刺史,封其子彥玮爲東海王。

乞伏乾歸至長安,秦王興以爲都督河南諸軍事、河州刺史、歸義侯。

久之,乞仗熾盤欲逃詣乾歸,武威王利鹿孤追獲之。利鹿孤将殺熾盤,廣武公傉檀曰:“子而歸父,無足深責,宜宥之以求大度。”利鹿孤從之。

秦王興遣晉将劉嵩等二百馀人來歸。

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叛,移檄六郡,推李暠爲冠軍大将軍、沙州刺史、涼公、領敦煌太守。暠赦其境内,改元庚子。以瑤爲征東将軍,郭謙爲軍谘祭酒,索仙爲左長史,張邈爲右長史,尹建興爲左司馬,張體順爲右司馬。遣從事中郎宋繇東伐涼興,并擊玉門已西諸城,皆下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涼,自稱河州刺史。北涼王業使沮渠蒙遜讨之。德焚城,将中曲奔唐瑤,蒙遜追至沙頭,大破之,虜其妻子、部落而還。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會稽世子元顯以星變解錄尚書事,複加尚書令。吏部尚書車胤以元顯驕恣,白會稽王道子,請禁抑之。元顯聞而未察,以問道子曰:“車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弗答。固問之,道子怒曰:“爾欲幽我,不令我與朝士語耶!”元顯出,謂其徒曰;“車胤間我父子。”密遣人責之。胤懼,自殺。

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統諸部雜夷。

魏太史屢奏天文乖亂。魏主珪自覽占書,多雲改王易政,乃下诏風勵群下,以帝王繼統,皆有天命,不可妄幹。又數變易官名,欲以厭塞災異。儀曹郎董谧獻《服餌仙經》,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煉百藥,封西山以供薪蒸。藥成,令死罪者試服之,多死,不驗;而珪猶信之,訪求不已。

珪常以燕主垂諸子分據勢要,使權柄下移,遂至敗亡,深非之。博士公孫表希旨,上《韓非》書,勸珪以法制禦下。左将軍李粟性簡慢,常對珪舒放不肅,咳唾任情;珪積其宿過,遂誅之,群下震栗。

丁酉,燕王盛尊獻莊後丁氏爲皇太後,立遼西公定爲皇太子。大赦。

是歲,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廣固,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備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谥燕主嘣揮幕實邸R員鋇赝踔遊司徒,慕輿拔爲司空,封孚爲左仆射,慕輿護爲右仆射。立妃段氏爲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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