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二十三】起上章涒灘,盡著雍執徐,凡九年。
孝宗穆皇帝下升平四年(庚申,公元三六零年)
春,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閱于鄴,欲使大司馬恪、司空陽骛将之入寇;會疾笃,乃召恪、骛及司徒評、領軍将軍慕輿根等受遺诏輔政。甲午,卒。戊子,太子嗉次唬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秦王堅分司、隸置雍州,以河南公雙爲都督雍、河、涼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将軍、雍州刺史,改封趙公,鎮安定。封弟忠爲河南公。
仇池公楊俊卒,子世立。
二月,燕人尊可足渾後爲皇太後。以太原王恪爲太宰,專錄朝政;上庸王評爲太傅,陽骛爲太保,慕輿根爲太師,參輔朝政。根性木強,自恃先朝勳舊,心不服恪,舉動倨傲。時太後可足渾氏頗預外事,根欲爲亂,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沖,母後幹政,殿下宜防意外之變,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畢山陵,宜廢主上爲王,殿下自踐尊位,以爲大燕無窮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與公受先帝遺诏,雲何而遽有此議?”根愧謝而退。恪以告吳王垂,垂勸恪誅之。恪曰:“今新遭大喪,二鄰觀釁,而宰輔自相誅夷,恐乖遠近之望,且可忍之。”秘書臨皇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豎,過蒙先帝厚恩,引參顧命。而小人無識,自國哀已來,驕很日甚,将成禍亂。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當爲社稷深謀,早爲之所。”恪不聽。
根又言于可足渾氏及燕主嘣唬骸疤宰、太傅将謀不軌,臣請帥禁兵以誅之。”可足渾氏将從之,嘣唬骸岸公,國之親賢,先帝選之,托以孤嫠,必不肯爾。安知非太師欲爲亂也!”乃止。根又思戀東土,言于可足渾氏及嘣唬骸敖裉煜孿籼酰外寇非一,國大憂深,不如還東。”恪聞之,乃與太傅評謀,密奏根罪狀,使右衛将軍傅顔就内省誅根,并其妻子、黨與。大赦。是時新遭大喪,誅夷狼籍,内外恟懼,太宰恪舉止如常,人不見其有憂色,每出入,一人步從。或說以宜自戒備,恪曰:“人情方懼,當安重以鎮之,奈何複自驚擾,衆将何仰!”由是人心稍定。
恪雖綜大任,而朝廷之禮,兢兢嚴謹,每事必與司徒評議之,未嘗專決。虛心待士,咨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屬、朝臣或有過失,不顯其狀,随宜他叙,不令失倫,唯以此爲貶。時人以爲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過,自相責曰:“爾複欲望宰公遷官邪!”朝廷初聞燕主俊卒,皆以爲中原可圖。桓溫曰:“慕容恪尚在,憂方大耳。”
三月,己卯,葬燕主俊于龍陵,谥曰景昭皇帝,廟号烈祖。所征郡國兵,以燕朝多難,互相驚動,往往擅自散歸,自鄴以南,道路斷塞。太宰恪以吳王垂爲使持節、征南将軍、都督河南諸軍事、兗州牧、荊州刺史,鎮梁國之蠡台,孫希爲并州刺史,傅顔爲護軍将軍,帥騎二萬,觀兵河南,臨淮而還,境内乃安。希,泳之弟也。
匈奴劉衛辰遣使降秦,請田内地,春來秋返;秦王堅許之。夏,四月,雲中護軍賈雍遣司馬徐赟帥騎襲之,大獲而還。堅怒曰:“朕方以恩信懷戎狄,而汝貪小利以敗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領職,遣使還其所獲,慰撫之。衛辰于是居入塞内,貢獻相尋。
夏,六月,代王代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劉衛辰如代會葬,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
八月,辛醜朔,日有食之,既。
謝安少有重名,前後征辟,皆不就,寓居會稽,以山水、文籍自娛。雖爲布衣,時人皆以公輔期之,士大夫至相謂曰:“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安海遊東山,常以妓女自随。司徒昱聞之,曰:“安石既與人同樂,必不得不與人同憂,召之必至。”安妻。劉惔之妹也,見家門貴盛而安獨靜退,謂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萬廢黜,安始有仕進之志,時已年四十馀。征西大将軍桓溫請爲司馬,安乃赴召,溫大喜,深禮重之。
冬,十月,烏桓獨孤部、鮮卑沒弈幹各帥衆數萬降秦,秦王堅處之塞南。陽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獸心,不知仁義。其稽颡内附,實貪地利,非懷德也;不敢犯邊;實憚兵威,非感恩也。今處之塞内,與民雜居,彼窺郡縣虛實,必爲邊患,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堅從之。
十一月,封桓溫爲南郡公,溫弟沖爲豐城縣公,子濟爲臨賀縣公。
燕太宰恪欲以李績爲右仆射,燕主嗖恍怼c÷乓暈請,嘣唬骸巴蚧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陽一人,嗲攵啦謾!背鑫章武太守,以憂卒。
孝宗穆皇帝下升平五年(辛酉,公元三六一年)
春,正月,戊戌,大赦。
劉衛辰掠秦邊民五十馀口爲奴婢以獻于秦;秦王堅責之,使歸所掠。衛辰由是叛秦,專附于代。
東安簡伯郗昙卒。二月,以東陽太守範汪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兼徐、兗二州刺史。
平陽人舉郡降燕。燕以建威将軍段剛爲太守,遣督護韓苞将兵共守平陽。
方士丁進有寵于燕主俊,欲求媚于太宰恪,說恪令殺太傅評;恪大怒,奏收斬之。
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呂護并其衆,遣使來降;拜護冀州刺史。護欲引晉兵以襲鄴。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萬,冠軍将軍皇甫真将兵萬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護嬰城自守。護軍将軍傅顔請急攻之,以省大費。恪曰:“老賊經變多矣,觀其守備,未易猝攻。頃攻黎陽,多殺精銳,卒不能拔,自取困辱。護内無蓄積,外無救援,我深溝高壘,坐而守之,休兵養士,離間其黨,于我不勞而賊勢日蹙。不過十旬,取之必矣,何爲多殺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築長圍守之。
夏,四月,桓溫以其弟黃門郎豁督沔中七郡諸軍事,兼新野、義城二郡太守,将兵取許昌,破燕将慕容塵。
涼骠騎大将軍宋混疾甚,弦玄靓及其祖母馬氏往省之,曰:“将軍萬一不幸,寡婦孤兒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繼将軍,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倘未棄臣門,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緩,機事不稱耳。殿下策勵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諸子曰:“吾家受國大恩,當以死報,無恃勢位以驕人。”又見朝臣,皆戒之以忠貞。及卒,行路爲之揮涕。雲靓以澄爲領軍将軍,輔政。
五月,丁巳,帝崩,無嗣。皇太後令曰:“琅邪王丕,中興正統,義望情地,莫與爲比,其以王奉大統!”于是百官備法駕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東海王弈爲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于永平陵,廟号教宗。
燕人圍野王數月,呂護遣其将張興出戰,傅顔擊斬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護勢窮奔突,必擇虛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爲之備。”乃多課橹楯,親察行夜者。護食盡,果夜悉精銳趨真所部,突圍,不得出;太宰恪引兵擊之,護衆死傷殆盡,棄妻子奔荥陽。恪存撫降民,給其廪食;徙士人、将帥于鄴,自馀各随所樂。以護參軍廣平梁琛爲中書著作郎。
九月,戊申,立妃王氏爲皇後,後,濛之女也。穆帝何皇後稱穆皇後,居永安宮。
涼右司馬張邕惡宋澄專政,起兵攻澄,殺之,并滅其族。張玄靓以邕爲中護軍,叔父天錫爲中領軍,同輔政。
張平襲燕平陽,殺段剛、韓苞;又攻雁門,殺太守單男。既而爲秦所攻,平複謝罪于燕以求救。燕人以平反複,弗救也,平遂爲秦所滅。
乙亥,秦大赦。
徐、兗二州刺史範汪,素爲桓溫所惡,溫将北伐,命汪帥衆出梁國。冬,十月,坐失期,免爲庶人,遂廢,卒于家。子甯,好儒學,性質直,常謂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爲貶之太過。甯曰:“王、何蔑棄典文,幽沈仁義,遊辭浮說,波蕩後生,使搢紳之徒翻然改轍,以至禮壞樂崩,中原傾覆,遺風馀俗,至今爲患。桀、纣縱暴一時,适足以喪身覆國,爲後世戒,豈能回百姓之視聽哉!故吾以爲一世之禍輕,曆代之患重,自喪之惡小,迷衆之罪大也。”
呂護複叛,奔燕,燕人赦之,以爲廣州刺史。
涼張邕驕矜淫縱,樹黨專權,多所刑殺,國人患之。張天錫所親敦煌劉肅謂天錫曰:“國家事欲未靜!”天錫曰:“何謂也?”肅曰:“今護軍出入,有似長甯。”天錫驚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計将安出?”肅曰:“正當速除之耳!”天錫曰:“安得其人?”肅曰:“肅即其人也!”肅時年未二十。天錫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肅曰:“趙白駒與肅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錫與邕俱入朝,肅與白駒從天錫,值邕于門下,肅斫之不中,白駒繼之,又不克,二人與天錫俱入宮中,邕得逸走,帥甲士三百馀人攻宮門。天錫登屋大呼曰:“張邕兇逆無道,既滅宋氏,又欲傾覆我家。汝将士世爲涼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張邕耳,它無所問!”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盡滅其族黨。玄靓以天錫爲使持節、冠軍大将軍、都督中外諸軍事,輔政。十二月,始改建興四十九年,奉升平年号,诏以玄靓爲大都督、督隴右諸軍事、涼州刺史、護羌校尉、西平公。
燕大赦。
秦王堅命牧伯守宰各舉孝悌、廉直、文學、政事,察其所舉,得人者賞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舉,而請托不行,士皆自勵;雖宗室外戚,無才能者皆棄不用。當是之時,内外之官,率皆稱職;田疇修辟,倉庫充實,盜賊屏息。
是歲,歸義侯李勢卒。
哀皇帝
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壬戌,公元三六二年)
春,正有,壬子,大赦,改元。
甲寅,減田租,畝收二升。
燕豫州刺史孫興請攻洛陽,曰:“晉将陳祐弊卒千馀,介守孤城,不中取也!”燕人從其言,遣甯南将軍呂護屯河陰。
二月,辛未,以吳國内史庾希爲北中郎将、徐、兗二州刺史,鎮下邳,龍骧将軍袁真爲西中郎将、監護豫、司、并、冀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汝南并假節。希,冰之子也。
丙子,拜帝母周貴人爲皇太妃,儀服拟于太後。
燕呂護攻洛陽。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奔宛,陳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溫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鄧遐帥舟師三千人助祐守洛陽,遐。嶽之子也。
溫上疏請遷都洛陽。自永嘉之亂播渡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實河南。朝廷畏溫,不敢爲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雖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騎常待領著作郎孫綽上疏曰:“昔中宗龍飛,非惟信順協于天人,實賴萬裏長江畫而守之耳。今自喪亂已來,六十馀年,河、洛丘墟,函夏蕭條。士民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老子長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爲交切。若遷都旋轸之日,中興五陵,即複緬成遐域。秦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纏于聖心哉!溫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爲國遠圖;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豈不以反舊之樂賒,而趨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數十年矣,一朝頓欲拔之,驅踧于窮荒之地。提挈萬裏,逾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田宅不可複售,舟車無從而得。舍安樂之國,适習亂之鄉,将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達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臣之愚計,以爲且宜遣将帥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掃平梁、許,清壹河南。運漕之路既通,開墾之積已豐,豺狼遠竄,中夏小康,然後可徐議遷徙耳。奈何舍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綽,楚之孫也。少慕高尚,嘗著《遂初賦》以見志。溫見綽表,不悅,曰:“緻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而知人家國事邪!”
時朝廷憂懼,将遣侍中止溫,揚州刺史王述曰:“溫欲以虛聲威朝廷耳,非事實也;但從之,自無所至。”乃诏溫曰:“在昔喪亂,忽涉五紀,戎鍬肆暴,繼襲兇迹,眷言西顧,慨歎盈懷。知欲躬帥三軍,蕩滌氛穢,廓清中畿,光複舊京,非夫外身徇國,孰能若此?諸所處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營有廣,經始之勤,緻勞懷也。”事果不行。
溫又議移洛陽鍾虡。述曰:“永嘉不競,暫都江左,方當蕩平區宇,旋轸舊京。若其不爾,宜改遷園陵,不應先事鍾虡!”溫乃止。
朝廷以交、廣遼遠,改授溫都督并、司、冀三州;溫表辭不受。
秦王堅親臨太學,考第諸生經義,與博士講論,自是每月一至焉。
六月,甲戌,燕征東參軍劉拔刺殺征東将軍、冀州刺史、範陽王友于信都。
秋,七月,呂護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将段崇收軍北渡,屯于野王。鄧遐進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進屯汝南,運米五萬斛以饋洛陽。
冬,十一月,代王什翼犍納女于燕,燕人亦以女妻之。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袁真自汝南退屯壽陽。
孝宗穆皇帝下興甯元年(癸亥,公元三六三年)
春,二月,己亥,大赦,改元。
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于琅邪第。癸卯,帝就第治喪,诏司徒會稽王昱總内外衆務。帝欲爲太妃服三年,仆射江A170啓:“于禮,應服缌麻。”又欲降服期,A170曰:“厭屈私情,所以上嚴祖考。”乃服缌麻。
夏,四月,燕甯東将軍慕容忠攻荥陽太守劉遠,遠奔魯陽。
五月,加征西大将軍桓溫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假黃钺。溫以撫軍司馬王坦之爲長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掾郗超爲參軍,王珣爲主簿,每事必與二人謀之。府中爲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溫氣概高邁,罕有所推。與超言,常自謂不能測,傾身待之,超亦深自結納。珣,導之孫也,與謝玄皆爲溫掾,溫俱重之。曰:“謝掾年四十必擁旄杖節,王掾當作黑頭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
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諸軍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諸軍事。
癸卯,燕人拔密城,劉遠奔江陵。
秋,八月,有星孛于角、亢。
張玄靓祖母氏卒,尊庶母郭氏爲太妃。郭氏以張天錫專政,與大臣張欽等謀誅之。事洩,欽等皆死。玄靓懼,以位讓天錫,天錫不受。右将軍劉肅等勸天錫自立。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弑玄靓,宣言暴卒,谥曰沖公。天錫自稱使持節、大都督、大将軍、涼州牧、西平公,時年十八。尊母劉美人曰太妃。遣司馬綸骞奉章詣建康請命,并送禦史俞歸東還。
癸亥,大赦。
冬,十月,燕鎮南将軍慕容塵攻陳留太守袁披于長平;汝南太守硃斌乘虛襲許昌,克之。
代王什冀犍擊高車,大破之,俘獲萬馀口,馬、牛、羊百馀萬頭。
以征虜将軍桓沖爲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故将張駿殺江州督護趙毘,帥其徒北叛;沖讨斬之。
孝宗穆皇帝下興甯二年(甲子,公元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辰,燕大赦。
二月,燕太傅評、龍骧将軍李洪略地河南。
三月,庚戌朔,大閱戶口,令所在土斷,嚴其法制,謂之《庚戌制》。
帝信方士言,斷谷餌藥以求長生。侍中高崧谏曰:“此非成乘所宜爲;陛下茲事,實日月之食。”不聽。辛未,帝以藥發,不能親萬機,褚太後複臨朝攝政。
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許昌、汝南,敗晉兵于懸瓠,颍川太守李福戰死,汝南太守硃斌奔壽春,陳郡太守硃輔退保彭城。大司馬溫遣西中郎将袁真等禦之,溫帥舟師屯合肥。燕人遂拔許昌、汝南、陳郡,徙萬馀戶于幽、冀二州,遣鎮南将軍慕容塵屯許昌。
五月,戊辰,以揚州刺史王述爲尚書令。加大司馬溫揚州牧、錄尚書事。壬申,使侍中召溫入參朝政,溫辭不至。
王述每受職,不爲虛讓,其所辭必于不受。及爲尚書令,子坦之白述:“故事當讓。”述曰:“汝謂我不堪邪?”坦之曰:“非也,但克讓自美事耳!”述曰:“既謂堪之,何爲複讓!人言汝勝我,定不及也。”
六月,秦王堅遣大鴻胪拜張天錫爲大将軍、涼州牧、西平公。
秋,七月,丁卯,诏複征大司馬溫入朝。八月,溫至赭圻,诏尚書車灌止之,溫遂城赭圻居之,固讓内錄,遙領揚州牧。
秦汝南公騰謀反,伏誅。騰,秦主生之弟也。是時,生弟晉公柳等猶有五人,王猛言于堅日:“不去五公,終必爲患。”堅不從。
燕侍中慕龍輿詣龍城,徙宗廟及所留百官皆詣鄴。
燕太宰恪将取洛陽,先遣人招納士民,遠近諸塢皆歸之;乃使司馬悅希軍于盟津,豫州刺史孫興軍于成臯。
初,沈充之子勁,以其父死于逆亂,志欲立功以雪舊恥;年三十馀,以刑家不得仕。吳興太守王胡之爲司州刺史,上疏稱勁才行,請解禁锢,參其府事,朝廷許之。會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陽,冠軍将軍陳祐守之,衆不過二千。勁自表求配祐效力;诏以勁補冠軍長史,令自募壯士,得千馀人以行。勁屢以少擊燕衆,摧破之。而洛陽糧盡援絕,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許昌爲名,九月,留勁以五百人守洛陽,祐帥衆而東。勁喜曰:“吾志欲緻命,今得之矣。”祐聞許昌已沒,遂奔新城。燕悅希引兵略河南諸城,盡取之。
秦王堅命公國各置三卿,并馀官皆聽自采辟,獨爲置郎中令。富商趙掇等車服僭侈,諸公競引以爲卿。黃門侍郎安定程憲言于堅,請治之。堅乃下诏稱:“本欲使諸公延選英儒,乃更猥濫如是!宜令有司推檢,辟召非其人者,悉降爵爲侯,自今國官皆委之铨衡。自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車馬;去京師百裏内,工商皁隸,不得服金銀、錦繡。犯者棄市!”于是平陽、平昌、九江、陳留、安樂五公皆降爵爲侯。
孝宗穆皇帝下興甯三年(乙醜,公元三六五年)
春,正月,庚申,皇後王氏崩。
劉衛辰複叛代,代王什翼犍東渡河,擊走之。
什翼犍性寬厚,郎中令許謙盜絹二匹,什翼犍知而匿之,謂左長史燕鳳曰:“吾不忍視謙之面,卿慎勿洩。若謙慚而自殺,是吾以财殺士也。”嘗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獲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什翼犍曰:“彼各爲其主鬥耳,何罪!”遂釋之。
大司馬溫移鎮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将軍豁監荊州、揚州之義城、雍州之京兆諸軍事,領荊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沖監江州及荊、豫八郡諸軍事,并假節。
司徒昱聞陳祐棄洛陽,會大司馬溫于洌洲,共議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寝。帝無嗣,丁酉,皇太後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統。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秦大赦,改元建元。
燕太宰恪、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陽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執揚武将軍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将宥之。中軍将軍慕輿虔曰:“勁雖奇士,觀其志度,終不爲人用,今赦之,必爲後患。”遂殺之。
恪略地至崤、渑,關中大震,秦王堅自将屯陝城以備之。
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築爲洛州刺史,鎮金墉;吳王垂爲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事、征南大将軍、荊州牧,配方一萬,鎮魯陽。
太宰恪還鄴,謂僚屬曰:“吾前平廣固,不能濟辟闾蔚;今定洛陽,使沈勁爲戮;雖皆非本情,然身爲元帥,實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勁之忠,贈東陽太守。
臣光曰:沈勁可謂能子矣!恥父之惡,緻死以滌之,變兇逆之族爲忠義之門。《易》曰:“幹父之蠱,用譽。”《蔡仲之命》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謂乎!
太宰恪爲将,不事威嚴,專用恩信,撫士卒務綜大要,不爲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時營中寬縱,似若可犯;然警備嚴密,敵至莫能近者,故未嘗負敗。
壬申,葬哀帝及靜皇後于安平陵。
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弈卒。以司空陽鹜爲太尉,侍中、光祿大夫皇甫真爲司空,領中書監。骛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骛謙恭謹厚,過于少時;戒束子孫,雖硃紫羅列,無敢違犯其法度者。
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會周撫卒。撫在益州三十馀年,甚有威惠。诏以其子犍爲太守楚代之。
秋,七月,己酉,徙會稽王昱複爲琅邪王。
壬子,立妃庾氏爲皇後。後,冰之女也。
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爲會稽王;昱固讓,猶自稱會稽王。
匈奴右賢王曹毂、左賢王劉衛辰皆叛秦。毂帥衆二萬寇杏城,秦王堅自将讨之,使衛大将軍李威、左仆射王猛輔太子宏留守長安。八月,堅擊毂,破之,斬毂弟活,毂請降,徙其豪傑六千馀戶于安。建節将軍鄧羌讨衛辰,擒之于木根山。
九月,堅如朔方,巡撫諸胡。冬,十月,征北将軍、淮南公幼帥杏城之衆乘虛襲長安,李威擊斬之。
鮮卑秃發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複鞬代統其衆。椎斤,樹機能從弟務丸之孫也。
梁州刺史司馬勳,爲政酷暴,治中、别駕及州之豪右,言語忤意,即于坐枭斬之,或親射殺之。常有據蜀之志,憚周撫,不敢發。及撫卒,勳遂舉兵反。别駕雍端、西戎司馬隗粹切谏,勳皆殺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勳引兵入劍閣,攻涪,西夷校尉毌丘嗥城走。乙卯,圍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大司馬溫表鷹揚将軍江夏相義陽硃序爲征讨都護以救之。
秦王堅還長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毂爲雁門公,劉衛辰爲夏陽公,各使統其部落。
十二月,戊戌,以尚書王彪之爲仆射。
海西公上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元年(丙寅,公元三六六年)
春,三月,荊州刺史桓豁使督護桓罴攻南鄭,讨司馬勳。
燕太宰、大司馬恪,太傅、司徒評,稽首歸政,上章绶,請歸第;燕主嗖恍怼
夏,五月,戊寅,皇後庾氏崩。
硃序、周楚擊司馬勳,破之,擒勳及其黨,送大司馬溫;溫皆斬之,傳首建康。
代王什翼犍遣左長史燕鳳入貢于秦。
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後于敬平陵。
秦輔國将軍王猛、前将軍楊安、揚武将軍姚苌等帥衆二萬寇荊州,攻南鄉郡,荊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軍于新野。秦兵掠安陽民萬馀戶而還。
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
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錄尚書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張天錫遣使至秦境上,告絕于秦。
燕撫軍将軍下邳王厲寇兗州,拔魯、高平數郡,置守宰而還。
初,隴西李俨以郡降秦,既而複通于張天錫。十二月,羌斂岐以略陽四千家叛秦,稱臣于俨;俨于是拜置牧守,與秦、涼絕。
南陽督護趙億據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将趙盤自魯陽戌宛。
徐、兗二州刺史庾希,以後族故,兄弟貴顯,大司馬溫忌之。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二年(丁卯,公元三六七年)
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魯、高平,免官。
二月,燕撫軍将軍下邳王厲、鎮北将軍宜都王桓襲敕勒。
秦輔國将軍王猛、隴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揚武将軍姚苌等帥衆萬七千讨斂岐。三月,張天錫遣前将軍楊遹向金城,征東将軍常據向左南,遊擊将軍張統向白土,天錫自将三萬人屯倉松,以讨李俨。斂岐部落先屬姚弋仲,聞姚苌至,皆降;王猛遂猛攻略陽。斂岐奔白馬。秦王堅以苌爲隴東太守。
夏,四月,燕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
張天錫攻李俨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據敗俨兵于葵谷,天錫進屯左南。俨懼,退守枹罕,遣其兄子純謝罪于秦,且請救。秦王堅使前将軍楊安、建威将軍王撫帥騎二萬,會王猛以救俨。
猛遣邵羌追斂岐,王撫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與楊安救枹罕。天錫遣楊遹逆戰于枹罕東,猛大破之,俘斬萬七千級,與天錫相持于城下。邵羌禽斂岐于白馬,送之。猛遺天錫書曰:“吾受诏救俨,不令與京州戰,今當深壁高壘,以聽後诏。曠曰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将軍退舍,吾執俨而東,将軍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錫謂諸将曰:“猛書如此;吾本來伐叛,不來與秦戰。”遂引兵歸。
李俨猶未納秦師,王猛白服乘輿,從者數十人,請與俨相見。俨開門延之,未及爲備,将士繼入,遂執俨。以立忠将軍彭越爲平西将軍、涼州刺史,鎮枹罕。
張天錫之西歸也,李俨将賀肫說俨曰:“以明公神武,将士骁悍,奈何束手于人!王猛孤軍遠來,士卒疲弊,且以我請救,必不設備,若乘其怠而擊之,可以得志。”俨曰:“求救于人以免難,難既免而擊之,天下其謂我何!不若因守以老之,彼将自退”。猛責俨以不即出迎,俨以賀肫之謀告;猛斬肫,以俨歸。至長安,堅以俨爲光祿勳,賜爵歸安侯。
燕太原桓王恪言于燕主嘣唬骸拔馔醮梗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長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笃。嗲資又,問以後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于薦賢,賢者雖在闆築,猶可爲相,況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
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計,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爲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覆皆仕秦,腆爲散騎常侍。辯至燕,曆造公卿,謂真曰:“仆本秦人,家爲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奮、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無因緣假托乎!”白啵請窮治之,太傅評不許。辯還,爲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也。鑒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衆,豈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曹毂尋卒,秦分其部落爲二,使其二子分統之,号東、西曹。
荊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走,趙盤退歸魯陽。豁追擊盤于雉城,擒之,留兵戌宛而還。
秋,七月,燕下邳王厲等破敕勒,獲馬牛數萬頭。
初,厲兵過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将軍武強公以幽州兵戌雲中。八月,什翼犍攻雲中,泥棄城走,振威将軍慕輿賀辛戰沒。
九月,以會稽内史郗愔爲都督徐、兗、青、幽、場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京口。
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東大将軍、并州牧、晉公柳、征西大将軍、秦州刺史趙公雙,皆與之通謀。秦王堅以雙、母弟至親。柳,健之愛子,隐而不問。柳、雙複與鎮東将軍、洛州刺史魏公廋、安西将軍、雍州刺史燕公武謀作亂,鎮東主簿南安姚眺谏曰:“明公以周、郡之親,受方面之任,國家有難,當竭力除之,況自爲難乎!”廋不聽。堅聞之,征柳等詣長安。冬,十月,柳卯據蒲阪,雙據上邽,廋據陝城,武據安定,皆舉兵反。堅遣使谕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罷兵,各安其位,一切如故。”各齧梨以爲信。皆不從。
代王什翼犍擊劉衛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葦纟亘約流澌。俄而冰合,然猶未堅,乃散葦于其上,冰草相結,有如浮梁,代兵乘之以渡。衛辰不意兵猝至,與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還。衛辰奔秦,秦王堅送衛辰還朔方,遣兵戌之。
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甯敬公陽骛卒。以司空皇甫真爲侍中、太尉,光祿大夫李洪爲司空。
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三年(戊辰,公元三六八年)
春,正月,秦王堅遣後将軍昜成世、左将軍毛嵩分讨上邽、安定,輔國将軍王猛、建節将軍鄧羌攻蒲阪、前将軍楊安、廣武将軍張蚝攻陝城。堅命蒲、陝之軍皆距城三十裏,堅壁勿戰,俟秦、雍已平,然後并力取之。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嘤茲酰政不在己,太傅評多猜忌,恐大司馬之任不當其人,謂嘈擲職餐蹶霸唬骸敖衲嫌幸漚,西有強秦,二國常蓄進取之志,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系于輔相。大司馬總統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後,以親疏言之,當在汝及沖。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傑,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況外寇,不足憚也;慎無冒利而忘害,不以國家爲意也。”又以語太傅評。及恪卒,評不用其言。二月,以車騎将軍中山王沖爲大司馬。沖,嘀弟也。以荊州刺史吳王垂爲侍中、車騎大将軍、儀同三司。
秦魏公廋以陝城降燕,請兵應接;秦人大懼,盛兵守華陰。
燕魏尹範陽王德上疏,以爲:“先帝應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統,當繼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離,國分爲五,投誠請援,前後相尋,是天以秦賜燕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事,足以觀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衆徑趨蒲阪,吳王垂引許、洛之兵馳解廋圍,太傅總京師虎旅爲二年後繼,傳檄三輔,示以禍福,明立購賞,彼必望風響應。渾一之期,於此乎在矣!時燕人多請救陝,因圖關中者,太傅評曰:“秦,大國也,今雖有難,未易可圖。朝廷雖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閉關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魏公廋遺吳王垂及皇甫真箋曰:“苻堅、王猛,皆人傑也,謀爲燕患久矣;今不乘機取之,恐異日燕之君臣将有甬東之悔矣!”垂謂真曰:“方今爲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觀太傅識度,豈能敵苻堅、王猛乎?”真曰:“然,吾雖知之,如言不用何!”
三月,丁巳朔,日月食之。
癸亥,大赦。
秦楊成世爲趙公雙将苟興所敗,毛嵩亦爲燕公武所敗,奔還。秦王堅複遣武衛将軍王鑒、甯朔将軍呂光、将軍馮翊郭将、翟傉等帥衆三萬讨之。夏,四月,雙、武乘勝至于榆眉,以苟興爲前鋒。王鑒欲速戰,呂光曰:“興新得志,氣勢方銳,宜持重以待之。彼糧盡必退,退而擊之,蔑不濟矣!”二旬而興退。光曰:“興可擊矣。”遂追之,興敗。因擊雙、武,大破之,斬獲萬五千級。武棄安定,與雙皆奔上邽,鑒等進攻之。
晉公柳數出挑戰,王猛不應。柳以猛爲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帥衆二萬西趨長安。去蒲阪百馀裏,鄧羌帥銳騎七千夜襲,敗之。柳引軍還,猛邀擊之,盡俘其衆。柳與數百騎入城,猛、羌進攻之。
秋,七月,王鑒等拔上邽,斬雙、武,宥其妻子。以左衛将軍苻雅爲秦州刺史。八月,以長樂丕爲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斬晉公柳及其妻子。猛屯蒲阪,遣鄧羌與王鑒等會攻陝城。
燕王公、貴戚多占民爲廕戶,國之戶口少于私家,倉庫空竭,用度不足。尚書左仆射廣信公悅绾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并之心。而國家政法不立,豪貴恣橫,至使民戶殚盡,委輸無入,吏斷常俸,戰士絕廪,官貸粟帛以自贍給;既不可聞于鄰敵,且非所以爲治,宜一切罷斷諸廕戶,盡還郡縣。”燕主啻又,使绾專治其事,糾擿奸伏,無敢蔽匿,出戶二十馀萬,舉朝怨怒。绾先有疾,自力厘校戶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
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陝城,獲魏公廋,送長安。秦王堅問其所以反,對曰:“臣本無反心,但以弟兄屢謀逆亂,臣懼并死,故謀反耳。”堅泣曰:“汝素長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無後。”乃賜廋死,原其七子,以長子襲魏公,馀子皆封縣公,以嗣越厲王及諸弟之無後者。苟太後曰:“廋與雙俱反,雙獨不得置後,何也?”堅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無後。至于仲群,不顧太後,謀危宗廟,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範陽公抑爲征東大将軍、并州刺史,鎮蒲阪;鄧羌爲建武将軍、洛州刺史,鎮陝城。擢姚眺爲汲郡太守。
加大司馬溫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是歲,以仇池公楊世爲秦州刺史,世弟統爲武都太守。世亦稱臣于秦,秦以世爲南秦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