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十五


【晉紀十七】起玄黓執徐,盡強圉作噩,凡六年。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和七年(壬辰,公元三三二年)

春,正月,辛未,大赦。

趙主勒大飨群臣,謂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對曰:“陛下神武謀略過于漢高,後世無可比者。”勒笑曰:“人豈不自知!卿言太過。朕若遇漢高祖,當北面事之,與韓、彭比肩;若遇光武,當并驅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效曹孟德、司馬仲達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頓首稱萬歲。

勒雖不學,好使諸生讀書而聽之,時以其意論古今得失,聞者莫不悅服。嘗使人讀《漢書》,聞郦食其勸立六國後,驚曰:“此法當失,何以遂得天下?”及聞留侯谏,乃曰:“賴有此耳!”

郭敬之退戍樊城也,晉人複取襄陽。夏,四月,敬複攻拔之,留戍而歸。

趙右仆射程遐言于趙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權略,群臣莫及;觀其志,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加以殘賊安忍,久爲将帥,威振外内,其諸子年長,皆典兵權;陛下在,自當無它,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沖幼,宜得強輔。中山王骨肉至親,有佐命之功,方當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權耳;吾亦當參卿顧命,勿過憂也。”遐泣曰:“臣所慮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計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雖爲皇太後所養,非陛下天屬,雖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榮亦足矣,而其志願無極,豈将來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見宗廟不血食矣。”勒不聽。

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齒于吾二人,恐非但危國,亦将爲家禍也。”它日,光承間言于勒曰:“今國家無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吳、蜀未平,吾恐後世不以吾爲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漢運,劉備雖興于蜀,漢豈得爲不亡乎!”孫權在吳,猶今之李氏也。陛下苞括二都,平蕩八州,帝王之統不在陛下,複當在誰!且陛下不憂腹心之疾,而更憂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辄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亞于陛下。且其資性不仁,見利忘義,父子并據權位,勢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于東宮侍宴,有輕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萬年之後,不可複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書奏事,且以中常侍嚴震參綜可否,惟征伐斷斬大事乃呈之。于是嚴震之權過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門可設雀羅矣。虎愈怏怏不悅。

秋,趙郭敬南掠江西,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參軍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虛攻樊城,悉俘其衆。敬旋救樊,宣與戰于涅水,破之,皆得其所掠。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陽攻新野,拔之。敬懼,遁去;宣陽遂拔襄陽。

侃使宣鎮襄陽,宣招懷初附,簡刑罰,略威儀,勸課農桑,或載鉏耒于轺軒,親帥民芸獲。在襄陽十馀年,趙人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趙人不能勝;時人以爲亞于祖逖、周訪。

成大将軍壽寇甯州,以其征東将軍費黑爲前鋒,出廣漢,鎮南将軍任回出越巂,以分甯州之兵。

冬,十月,壽、黑至硃提,硃提太守董炳城守,甯州刺史尹奉遣建甯太守霍彪引兵助之。壽欲逆拒彪,黑曰:“城中食少,宜縱彪入城,共消其谷,何爲拒之!”壽從之。城久不下,壽欲急攻之。黑曰:“南中險阻難服,當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後取之,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壽不從,攻,果不利,乃悉以軍事任黑。

十一月,壬子朔,進太尉侃爲大将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侃固辭不受。

十二月,庚戌,帝遷于新宮。

是歲,涼州僚屬勸張駿稱涼王,領秦、涼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晉文故事。駿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稱之爲王。駿立次子重華爲世子。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和八年(癸已,公元三三三年)

春,正月,成大将軍李壽拔硃提,董炳、霍彪皆降,壽威震南中。

丙子,趙主勒遣使來修好;诏焚其币。

三月,甯州刺史尹奉降于成,成盡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将軍壽領甯州。

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将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内。赦系囚。以長史裴開爲軍谘祭酒,郎中令高诩爲玄菟太守。皝以帶方太守王誕爲左長史,誕以遼東太守陽骛爲才而讓之;皝從之,以誕爲右長史。

趙主勒寝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矯诏,群臣親戚皆不得入;疾之增損,外無知者。又矯诏召秦王宏、彭城王堪還襄國。勒疾小廖,見宏,驚曰:“吾使王處籓鎮,正備今日,有召王者邪,将自來邪?有召者,當按誅之!”虎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數日,複問之,虎曰:“受诏即遣,今已半道矣。”廣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帥騎三千遊于蝗所。

秋,七月,勒疾笃,遺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馬氏,汝曹之前車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爲将來口實。”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臨軒,收右光祿大夫程遐、中書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将兵入宿衛,文武皆奔散。弘大懼,自陳劣弱,讓位于虎。虎曰:“君終,太子立,禮之常也。”弘涕泣固讓,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義,何足豫論!”弘乃即位。大赦。殺程遐、徐光。夜,以勒喪潛瘗山谷,莫知其處。己卯,備儀衛,虛葬于高平陵,谥曰明帝,廟号高祖。

趙将石聰及谯郡太守彭彪,各遣使來降。聰本晉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護喬球将兵救之,未至,聰等爲虎所誅。

慕容皝遣長史勃海王濟等來告喪。

八月,趙主弘以中山王虎爲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爲國,總攝百揆。虎赦其境内,立妻鄭氏爲魏王後;子邃爲魏太子,加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将軍、錄尚書事;次子宣爲使持節、車騎大将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韬爲前鋒将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遵封齊王,鑒封代王,苞封樂平王;徙平原王斌爲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散任;虎之府寮親黨,悉署台省要職。以鎮軍将軍夔安領左仆射,尚書郭殷爲右仆射。更命太子宮曰崇訓宮,太後劉氏以下皆徙居之。選勒宮人及車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宇文乞得歸爲其東部大人逸豆歸所逐,走死于外。慕容皝引兵讨之,軍于廣安;逸豆歸懼而請和,遂築榆陰、安晉二城而還。

成建甯、牂柯二郡來降,李壽複擊取之。

趙劉太後謂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駕,丞相遽相陵籍如此。帝祚之亡,殆不複久。王将若之何?”堪曰:“先帝舊臣,皆被疏斥,軍旅不複由人,宮省之内,無可爲者;臣請奔兗州,挾南陽王恢爲盟主,據廪丘,宣太後诏于牧、守、征、鎮,使各舉兵以誅暴逆,庶幾猶有濟也。”劉氏曰:“事急矣!當速爲之。”九月,堪微服、輕騎襲兗州,不克,南奔谯城。丞相虎遣其将郭太追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征南陽王恢還襄國。劉氏謀洩,虎廢而殺之,尊弘母程氏爲皇太後。堪本田氏子,數有功,趙主勒養以爲子。劉氏有膽略,勒每與之參決軍事,佐勒建功業,有呂後之風,而不袷忌更過之。

趙河東王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冬,十月,生、朗皆舉兵以讨丞相虎;生自稱秦州刺史,遣使來降。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

虎留太子邃守襄國,将步騎七萬攻朗于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向長安,以梁王挺爲前鋒大都督。生遣将軍郭權帥鮮卑涉璝衆二萬爲前鋒以拒之,生将大軍繼發,軍于蒲阪。權與挺戰于潼關,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死,虎還奔渑池,枕屍三百馀裏。鮮卑潛與虎通謀,反擊生。生不知挺已死,懼,單騎奔長安。權收馀衆,退屯渭汭。生遂棄長安,匿于雞頭山。将軍蔣英據長安拒守,虎進兵擊英,斬之。生麾下斬生以降;權奔隴右。

虎分命諸将屯汧、隴,遣将軍麻秋讨蒲洪。洪帥戶二萬降于虎,虎迎拜洪光烈将軍、護氐校尉。洪至長安,說虎徙關中豪傑及氐、羌以實東方,曰:“諸氐皆洪家部曲,洪帥以從,誰敢違者!”虎從之,徙秦、雍民及氐、羌十馀萬戶于關東。以洪爲龍骧将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以羌帥姚弋仲爲奮武将軍、西羌大都督,使帥其衆數萬徙居清河之滠頭。

虎還襄國,大赦。趙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慕容皝初嗣位,用法嚴峻,國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谏,不聽。

皝庶兄建威将軍翰、母弟征虜将軍仁,有勇略,屢立戰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藝;皆有寵于廆。皝忌之,翰歎曰:“吾受事于先公,不敢不盡力,幸賴先公之靈,所向有功,此乃天贊吾國,非人力也。而人謂吾之所辦,以爲雄才難制,吾豈可坐而待禍邪!”乃與其子出奔段氏。段遼素聞其才,冀收其用,甚愛重之。

仁自平郭來奔喪,謂昭曰:“吾等素驕,多無禮于嗣君,嗣君剛嚴,無罪猶可畏,況有罪乎!”昭曰:“吾輩皆體正嫡,于國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爲所疑,伺其間隙,除之不難。兄趣舉兵以來,我爲内應,事成之日,與我遼東。男子舉事,不克則死,不能效建威偷生異域地。”仁曰:“善!”遂還平郭。閏月,仁舉兵而西。

或以仁、昭之謀告皝,皝未之信,遣使按驗。仁兵已至黃水,知事露,殺使者,還據平郭。皝賜昭死,遣軍祭酒封弈慰撫遼東,以高诩爲廣武将軍,将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将軍幼、稚、廣威将軍軍、甯遠将軍汗、司馬遼東佟壽共讨仁。與仁戰于汶城北,皝兵大敗,幼、稚、軍皆爲仁所獲。壽嘗爲仁司馬,遂降于仁。前大農孫機等舉遼東城以應仁。封弈不得入,與汗俱還。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平原乙逸、遼東相太原韓矯皆棄城走,于是仁盡有遼東之地;段遼及鮮卑諸部皆與仁遙相應援。皝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爲平州别駕。

十二月,郭權據上邽,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

初,張駿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許。駿乃遣治中從事張淳稱籓于成以假道;雄僞許之,将使盜覆諸東峽。蜀人橋贊密以告淳,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迹之地,萬裏通誠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衆目曰:‘涼州不忘舊德,通使琅邪,主聖臣明,發覺殺之。’如此,則義聲遠播,天下畏威。今使盜殺之江中,威刑不顯,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

司隸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張淳壯士,請留之。”雄曰:“壯士安肯留!且試以卿意觀之。”骞謂淳曰:“卿體豐大,天熱,可且遣下吏,小住須涼。”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宮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誠上都。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使下吏可了,則淳亦不來矣。雖火山湯海,猶将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強,何不亦稱帝自娛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笃忠貞,以仇恥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娛之有!”雄甚慚,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爲衆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興大晉于中國者,亦當帥衆輔之。”厚爲淳禮而遣之。淳卒緻命于建康。

長安之失守也,敦煌計吏耿訪自漢中入江東,屢上書請遣大使慰撫涼州。朝廷以訪守侍書禦史,拜張駿鎮西大将軍,選隴西賈陵等十二人配之。訪至梁州,道不通,以诏書付賈陵,詐爲賈客以達之。是歲,陵始至涼州,駿遣部曲督王豐等報謝。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和九年(甲午,公元三三四年)

春,正月,趙改元延熙。

诏以郭權爲鎮西将軍、雍州刺史。

仇池王楊難敵卒,子毅立,自稱龍骧将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叔父堅頭之子盤爲冠軍将軍、右賢王、河池公,遣使來稱籓。

二月,丁卯,诏遣耿訪、王豐赍印绶授張駿大将軍、都督陝西、雍、秦、涼州諸軍事。自是每歲使者不絕。

慕容仁以司馬翟楷領東夷校尉,前平州别駕龐鑒領遼東相。

段遼遣兵襲徒河,不克;複遣其弟蘭與慕客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輿泥并力拒守,蘭等不克而退。遼怒,切責蘭等,必令拔之。休息二旬,複益兵來攻。士皆重袍蒙楯,作飛梯,四面俱進,晝夜不息。琮、泥拒守彌固,殺傷千馀人,卒不能拔。慕容皝遣慕容汗及司馬封弈等共救之。皝戒汗曰:“賊氣銳,勿與争鋒!”汗性骁果,以千馀騎爲前鋒,直進。封弈止之,汗不從。與蘭遇于牛尾谷,汗兵大敗,死者太半;弈整陳力戰,故得不沒。

蘭欲乘勝窮追,慕容翰恐遂滅其國,止之曰:“夫爲将當務慎重,審己量敵,非萬全不可動。今雖挫其偏師,未能屈其大勢。皝多權詐,好爲潛伏,若悉國中之衆自将以拒我,我縣軍深入,衆寡不敵,此危道也。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違命貪進,萬一取敗,功名俱喪,何以返面!”蘭曰:“此已成擒,無有馀理,卿正慮遂滅卿國耳!今千年在東,若進而得志,吾将迎之以爲國嗣,終不負卿,使宗廟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翰曰:“吾投身相依,無複還理;國之存亡,于我何有!但欲爲大國之計,且相爲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獨還,蘭不得已而從之。

三月,成主雄分甯州置交州,以霍彪爲甯州刺史,爨深爲交州刺史。

趙丞相虎遣其将郭敖及章武王斌,帥步騎四萬西擊郭權,軍于華陰;夏,四月,上邽豪族殺權以降。虎徙秦州三萬馀戶于青、并二州。長安人陳良夫奔黑羌,與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擾北地、馮翊。章武王斌、樂安王韬合擊,破之,句大奔馬蘭山。郭敖乘勝逐北,爲羌所敗,死者什七八。斌等收軍還三城。虎遣使誅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慕容仁自稱平州刺史、遼東公。

長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滿盈自懼,不預朝權,屢欲告老歸國,佐吏等苦留之。六月,侃疾笃,上表遜位。遣左長史殷羨奉送所假節、麾、幢、曲蓋、侍中貂蟬、太尉章、荊、江、雍、梁、交、廣、益、甯八州刺史印傳、棨戟;軍資、器仗、牛馬、舟船,皆有定薄,封印倉庫,侃自加管鑰。以後事付右司馬王愆期,加督護統領文武。甲寅,輿車出,臨津就船,将歸長沙,顧謂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諸君!”乙卯,薨于樊谿。侃在軍四十一年,明毅善斷,識察纖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數千裏中,路不拾遺。及薨,尚書梅陶與親人曹識書曰:“陶公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陸抗諸人不能及也。”謝安每言:“陶公雖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安,鲲之從子也。

成主雄生瘍于頭。身素多金創,及病,舊痕皆膿潰,諸子皆惡而遠之;獨太子班晝夜侍側,不脫衣冠,親爲吮膿。雄召大将軍建甯王壽受遺诏輔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甯王壽錄尚書事,政事皆委于壽及司徒何點、尚書令王瑰,班居中行喪禮,一無所預。

辛未,加平西将軍庾亮征西将軍、假節、都督江、荊、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領江、豫、荊三州刺史,鎮武昌。亮辟殷浩爲記室參軍。浩,羨之子也,與豫章太守褚裒、丹楊丞杜乂,皆以識度清遠,善談《老》、《易》,擅名江東,而浩尤爲風流所宗。裒,略之孫;乂,錫之子也。桓彜嘗謂裒曰:“季野有皮裏《春秋》。”言其外無臧否而内有褒貶也。謝安曰:“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

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诏遣侍禦史王齊祭遼東公廆,又遣谒者徐孟策拜慕容皝鎮軍大将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都督,承制封拜,一如廆故事。船下馬石津,皆爲慕容仁所留。

九月,戊寅,衛将軍江陵穆公陸晔卒。

成主雄之子車騎将軍越屯江陽,奔喪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将軍期謀作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以期爲梁州刺史,鎮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間,遣玝出屯于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宮,并殺班兄領軍将軍都;矯太後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

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衆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谥班曰戾太子。以越爲相國,封建甯王,加大将軍壽大都督,徙封漢王;皆錄尚書事。以兄霸爲中領軍、鎮南大将軍;弟保爲鎮西大将軍、汶山太守;從兄始爲征東大将軍,代越鎮江陽。丙寅,葬雄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廟号太宗。

始欲與壽共攻期,壽不敢發。始怒,反谮壽于期,請殺之。期欲籍壽以讨李玝,故不許,遣壽将兵向涪。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玝遂來奔。诏以王玝爲巴郡太守。期以壽爲梁州刺史,屯涪。

趙主弘自赍玺绶詣魏宮,請禅位于丞相虎。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爲自論此邪!”弘流涕還宮,謂太後程氏曰:“先帝種真無複遺矣!”于是尚書奏:“魏台請依唐、虞禅讓故事。”虎曰:“弘愚暗,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禅讓也!”十一月,虎遣郭殷持節入宮,廢弘爲海陽王。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複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宮人恸哭。群臣詣魏台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德之号,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幽弘及太後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宮,尋皆殺之。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駕,虎屢召之,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托而返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顧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

虎以夔安爲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爲司空,韓晞爲尚書左仆射,魏郡申鍾爲侍中,郎闿爲光祿大夫,王波爲中書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複還襄國。

慕容皝讨遼東,甲申,至襄平。遼東人王岌密信請降。師進,入城,翟楷、龐鑒單騎走,居就、新昌等縣皆降。皝欲悉坑遼東民,高诩谏曰:“遼東之叛,實非本圖,直畏仁兇威,不得不從。今元惡猶存,始克此城,遽加夷滅,則未下之城,無歸善之路矣。”皝乃止。分徙遼東大姓于棘城。以杜群爲遼東相,安輯遺民。

十二月,趙徐州從事蘭陵硃縱斬刺史郭祥,以彭城來降,趙将王朗攻之,縱奔淮南。

慕容仁遣兵襲新昌,督護新興王寓擊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康元年(乙未,公元三三五年)

春,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大赦,改元。

成、趙皆大赦,成改元玉恒,趙改元建武。

成主期立皇後閻氏,以衛将軍尹奉爲右丞相,骠騎将軍、尚書令王瑰爲司徒。

趙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書奏事,唯祀郊廟、選牧守、征伐、刑殺乃親之。虎好治宮室,鹳雀台崩,殺典匠少府任汪;複使修之,倍于其舊。邃保母劉芝封宜城君,關預朝權,受納賄賂,求仕進者多出其門。

慕容皝置左、右司馬,以司馬韓矯、軍祭酒封弈爲之。

司徒導以赢疾,不堪朝會,三月,乙酉,帝幸其府,與群臣宴于内室,拜導并拜其妻曹氏。侍中孔坦密表切谏,以爲帝初加元服,動宜顧禮,帝從之。坦又以帝委政于導,從容言曰:“陛下春秋已長,聖敬日跻,宜博納朝臣,谘诹善道。”導聞而惡之,出坦爲廷尉。坦不得意,以疾去職。

丹楊尹桓景,爲人谄巧,導親愛之。會熒惑守南鬥經旬,導謂領軍将軍陶回曰:“鬥,揚州之分,吾當遜位以厭天譴。”回曰:“公以明德作輔,而與桓景造膝,使熒惑何以退舍!”導深愧之。

導辟太原王濛爲掾,王述爲中兵屬。述,昶之曾孫也。濛不修小廉,而以清約見稱,與沛國劉惔齊名,友善。惔常稱濛性至通而自然有節。濛曰:“劉君知我,勝我自知。”當時稱風流者,以惔、濛爲首。述性沈靜,每坐客辯論蜂起,而述處之恬如也。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謂之癡。導以門地辟之。既見,唯問在東米價,述張目不答。導曰:“王掾不癡,人何言癡也!”嘗見導每發言,一坐莫不贊美,述正色曰:“人非堯、舜,何得每事盡善!”導改容謝之。

趙王虎南遊,臨江而還。有遊騎十馀至曆陽,曆陽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騎多少。朝廷震懼,司徒導請出讨之。夏,四月,加導大司馬、假黃钺、都督征讨諸軍事。癸醜,帝觀兵廣莫門,分命諸将救曆陽及戍慈湖、牛渚、蕪湖;司空郗鑒使廣陵相陳光将兵入衛京師。俄聞趙騎至少,又已去,戊午,解嚴,王導解大司馬。袁耽坐輕妄免官。

趙征虜将軍石遇攻桓宣于襄陽,不克。

大旱,會稽、馀姚米鬥五百。

秋,七月,慕容皝立子俊爲世子。

九月,趙王虎遷都于鄴,大赦。

初,趙主勒以天竺僧佛圖澄豫言成敗,數有驗,敬事之。及虎即位,奉之尤謹,衣以绫錦,乘以雕辇。朝會之日,太子、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衆坐皆起。使司空李農旦夕問起居,太子、諸公五日一朝。國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無敢向其方面涕唾者。争造寺廟,削發出家。虎以其真僞雜糅,或避賦役爲奸宄,乃下诏問中書曰:“佛,國家所奉。裏闾小人無爵秩者,應事佛不?”著作郎王度等議曰:“王者祭祀,典禮具存。佛,外國之神,非天子諸華所應祠奉。漢氏初傳其道,唯聽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漢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詣寺燒香、禮拜;其趙人爲沙門者,皆返初服。”虎诏曰:“朕生自邊鄙,忝君諸夏,至于飨祀,應從本俗。其夷、趙百姓樂事佛者,特聽之。”

趙章武王斌帥精騎二萬并秦、雍二州兵以讨薄句大,平之。成太子班之舅羅演,與漢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立班子。事覺,期殺演、澹及班母羅氏。期自以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尚書令景骞、尚書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刑賞大政,皆決于數人,希複關公卿。褒無它才,嘗勸成主雄立期爲太子,故有寵。由是紀綱隳紊,雄業始衰。

冬,十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慕容仁遣王齊等南還。齊等自海道趣棘城,齊遇風不至。十二月,徐孟等至棘城,慕容皝始受朝命。

段氏、宇文氏各遣使詣慕容仁,館于平郭城外。皝帳下督張英将百馀騎間道潛行掩擊之,斬宇文氏使十馀人,生擒段氏使以歸。

是歲,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荀氏在禁中,尊重同于太後;诏贈豫章郡君。

代王翳槐以賀蘭藹頭不恭,将召而戮之,諸部皆叛。代王纥那自宇文部入,諸部複奉之。翳槐奔鄴,趙人厚遇之。

初,張軌及二子寔、茂,雖保據河右,而軍旅之事無歲無之。及張駿嗣位,境内漸平。駿勤修庶政,總禦文武,鹹得其用,民富兵強,遠近稱之,以爲賢君。駿遣将楊宣伐龜茲、鄯善,于是西域諸國焉耆、于阗之屬,皆詣姑臧朝貢。駿于姑臧南作五殿,官屬皆稱臣。

駿有兼秦、雍之志,遣參軍麹護上疏,以爲:“勒、雄既死,虎、期繼逆,兆庶離主,漸冉經世;先老消落,後生不識,慕戀之心,日遠日忘。乞敕司空鑒、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齊舉。”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康二年(丙申,公元三三六年)

春,正月,辛巳,彗星見于奎、婁。

慕容皝将讨慕容仁,司馬高诩曰:“仁叛棄君親,民神怒;前此海未嘗凍,自仁反以來,連年凍者三矣。且仁專備陸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襲之也。”皝從之。群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從陸道。皝曰:“吾計已決,敢沮者斬!”

壬午,皝帥其弟軍師将軍評等自昌黎東,踐冰而進,凡三百馀裏。至曆林口,舍辎重,輕兵趣平郭。去城七裏,候騎以告仁,仁狼狽出戰。張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窮追;及皝至,仁以爲皝複遣偏師輕出寇抄,不知皝自來,謂左右曰:“今茲當不使其匹馬得返矣!”乙未,仁悉衆陳于城之西北。慕容軍帥所部降于皝,仁衆沮動;皝從而縱擊,大破之。仁走,其帳下皆叛,遂擒之。皝先爲斬其帳下之叛者,然後賜仁死。丁衡、遊毅、孫機等,皆仁所信用也,皝執而斬之;王冰自殺。慕容幼、慕容稚、佟壽、郭充、翟楷、龐鑒皆東走,幼中道而還;皝兵追及楷、鑒,斬之;壽、充奔高麗。自馀吏民爲仁所诖誤者,皝皆赦之。封高诩爲汝陽侯。

二月,尚書仆射王彬卒。

辛亥,帝臨軒,遣使備六禮逆故當陽侯杜乂女陵陽爲皇後,大赦;群臣畢賀。

夏,六月,段遼遣中軍将軍李詠襲慕容皝。詠趣武興,都尉張萌擊擒之。遼别遣段蘭将步騎數萬屯柳城西回水,宇文逸豆歸攻安晉以爲蘭聲援。皝帥步騎五萬向柳城,蘭不戰而遁。皝引兵北趣安晉,逸豆歸棄辎重走;皝遣司馬封弈帥輕騎追擊,大破之。皝謂諸将曰:“二虜恥無功,必将複至,宜于柳城左右設伏以待之。”乃遣封弈帥騎數千伏于馬兜山。三月,段遼果将數千騎來寇抄。弈縱擊,大破之,斬其将榮伯保。

前廷尉孔坦卒。坦疾笃,庾冰省之,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終,不問以濟國安民之術,乃爲兒女子相泣邪!”冰深謝之。

九月,慕容皝遣長史劉斌、兼郎中令遼東陽景送徐孟等還建康。

冬,十月,廣州刺史鄧嶽遣督護王随等擊夜郎、興古,皆克之;加嶽督甯州。

成主期以從子尚書仆射武陵公載有俊才,忌之,誣以謀反,殺之。

十一月,诏建威将軍司馬勳将兵安集漢中;成漢王壽擊敗之。壽遂置漢中守宰,戍南鄭而還。

索頭郁鞠帥衆三萬降于趙,趙拜郁鞠等十三人爲親趙王,散其部衆于冀、青等六州。

趙王虎作太武殿于襄國,作東、西宮于鄴,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縱六十五步,廣七十五步,甃以文石。下穿伏室,置衛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珰,銀楹,珠簾,玉壁,窮極工巧。殿上施白玉床、流蘇帳,爲金蓮華以冠帳頂。又作九殿于顯陽殿後,選士民之女以實之,服珠玉、被绮縠者萬馀人。教宮人占星氣、馬步射。置女太史,及雜伎工巧,皆與外同。以女騎千人爲鹵簿,皆著紫綸巾,熟錦袴,金銀镂帶,五文織成靴,執羽儀,鳴鼓吹,遊宴以自随。于是趙大旱,金一斤直粟二鬥,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并興。使牙門将張彌行徙洛陽鍾虡、九龍、翁仲、銅駝、飛廉于鄴,載以四輪纏辋車,轍廣四尺,深二尺。一鍾沒于河,募浮沒三百人入河,系以竹纟亘,用牛百頭,鹿栌引之,乃出,造萬斛之舟以濟之。既至鄴,虎大悅,爲之赦二歲刑,赉百官谷帛,賜民爵一級。又用尚方令解飛之言,于鄴南投石于河,以作飛橋,功費數千萬億,橋竟不成,役夫饑甚,乃止。使令長帥民入山澤采橡及魚以佐食,複爲權豪所奪,民無所得。初,日南夷帥範稚,有奴曰範文,常随商賈往來中國;後至林邑,教林邑王範逸作城郭、宮室、器械,逸愛信之,使爲将。文遂谮逸諸子,或徙或逃。是歲,逸卒,文詐迎逸子于它國,置毒于椰酒而殺之,文自立爲王。于是出兵攻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魯、扶單等國,皆滅之,有衆四五萬,遣使奉表入貢。

趙左校令成公段作庭燎于杠末,高十馀丈,上盤置燎,下盤置人,趙王虎試而悅之。

顯宗成皇帝中之上鹹康三年(丁酉,公元三三七年)

春,正月,庚辰,趙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馀人入上尊号,庭燎油灌下盤,死者二十馀人;趙王虎惡之,腰斬成公段。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稱大趙天王,即位于南郊,大赦。立其後鄭氏爲天王皇後,太子邃爲天王皇太子,諸子爲王者皆降爲郡公,宗室爲王者降爲縣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國子祭酒袁瑰、太常馮懷,以江左浸安,請興學校,帝從之。辛卯,立太學,征集生徒。而士大夫習尚老、莊,儒術終不振。瑰,渙之曾孫也。

三月,慕容皝于乙連城東築好城以逼乙連,留折沖将軍蘭勃守之。夏,四月,段遼以車數千兩輸乙連粟,蘭勃擊而取之。六月,遼又遣其從弟揚威将軍屈雲,将精騎夜襲皝子遵于興國城,遵擊破之。

初,北平陽裕事段疾陸眷及遼五世,皆見尊禮。遼數與皝相攻,裕谏曰:“‘親仁善鄰,國之寶也。’況慕容氏與我世婚,疊爲甥舅,皝有才德,而我與之構怨;戰無虛月,百姓凋弊,利不補害,臣恐社稷之憂将由此始。願兩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國息民。”遼不從,出裕爲北平相。

趙太子邃素骁勇,趙王虎愛之,常謂群臣曰:“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殘滅,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殺阿鐵理否?”既而邃驕淫殘忍,好妝飾美姬,斬其首,洗血置盤上,與賓客傳觀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間公宣、樂安公韬皆有寵于虎,邃疾之如仇。虎荒耽酒色,喜怒無常。使邃省可尚書事,每有所關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時或不聞,又恚曰:“何以不白!”诮責笞棰,月至再三。邃私謂中庶子李顔等曰:“官家難稱,吾欲行冒頓之事,卿從我乎?”顔等伏不敢對。秋,七月,邃稱疾不視事,潛帥宮臣文武五百馀騎飲于李顔别舍,因謂顔等曰:“我欲至冀州殺河間公,有不從者斬!”行數裏,騎皆逃散。顔叩頭固谏,邃亦昏醉而歸。其母鄭氏聞之,私遣中人诮讓邃;邃怒,殺之。佛圖澄謂虎曰:“陛下不宜數往東宮。”虎将視邃疾,思澄言而還;既而瞋目大言曰:“我爲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親信女尚書往察之。邃呼前與語,因抽劍擊之。虎怒,收李顔等诘問,顔具言其狀。殺顔等三十馀人;幽邃于東宮,既而赦之,引見太武東堂;邃朝而不謝,俄頃即出。虎使謂之曰:“太子應朝中宮,豈可遽去!”邃徑出,不顧。虎大怒,廢邃爲庶人。其夜,殺邃及其妃張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于一棺;誅其宮臣支黨二百馀人;廢鄭後爲東海太妃。立其子宣爲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儀爲天王皇後。

安定侯子光,自稱佛太子,雲從大秦國來,當王小秦國,聚衆數千人于杜南山,自稱大黃帝,改元龍興;石廣讨斬之。

九月,鎮軍左長史封弈等勸慕容皝稱燕王;皝從之。于是備置群司,以封弈爲國相,韓壽爲司馬,裴開爲奉常,陽骛爲司隸,王寓爲太仆,李洪爲大理,杜群爲納言令,宋該、劉睦、石琮爲常伯,皇甫真、陽協爲冗騎常侍,宋晃、平熙、張泓爲将軍,封裕爲記室監。洪,臻之孫;晃,奭之子也。冬,十月,丁卯,皝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後;立夫人段氏爲王後,世子俊爲王太子,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

段遼數侵趙邊,燕王皝遣揚烈将軍宋回稱籓于趙,乞師以讨遼,自請盡帥國中之衆以會之,并以其弟甯遠将軍汗爲質。趙王虎大悅,厚加慰答,辭其質,遣還,密期以明年。

是歲,趙将李穆納拓跋翳槐于大甯,其故部落多歸之。代王纥那奔燕,國人複奉翳槐爲代王,翳槐城盛樂而居之。

仇池氐王楊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衆,自立爲仇池公,稱臣于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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