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三十一】起昭陽協洽,盡阏逢涒灘,凡二年。
淮陽王更始元年
春,正月,甲子朔,漢兵與下江兵共攻甄阜、梁丘賜,斬之,殺士卒二萬馀人。王莽納言将軍嚴尤、秩宗将軍陳茂引兵欲據宛,劉縯與戰于淯陽下,大破之,遂圍宛。先是,青、徐賊衆雖數十萬人,訖無文書、号令、旌旗、部曲。及漢兵起,皆稱将軍,攻城略地,移書稱說。莽聞之,始懼。
舂陵戴侯曾孫玄在平林兵中,号更始将軍。時漢兵已十馀萬,諸将議以兵多而無所統一,欲立劉氏以從人望。南陽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劉縯;而新市、平林将帥樂放縱,憚縯威明,貪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後召縯示其議。縯曰:“諸将軍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衆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複有所立,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舂陵去宛三百裏耳,遽自尊立,爲天下準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不如且稱王以号令,王勢亦足以斬諸将。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号,亦未晚也。”諸将多曰:“善!”張卬拔劍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衆皆從之。二月,辛巳朔,設壇場于淯水上沙中,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于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爲國三老,王匡爲定國上公,王鳳爲成國上公,硃鲔爲大司馬,劉縯爲大司徒,陳牧爲大司空,馀皆九卿将軍。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
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須發,立杜陵史谌女爲皇後;置後宮,位号視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诏:“王匡、哀章等讨青、徐盜賊,嚴尤、陳茂等讨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複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隆新公将百萬之師劋絕之矣。”
三月,王鳳與太常偏将軍劉秀等徇昆陽、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聞嚴尤、陳茂敗,乃遣司空王邑馳傳,與司徒王尋發兵平定山東。征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備軍吏,以長人巨母霸爲壘尉,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将,定會者四十二萬人,号百萬;馀在道者,旌旗、辎重,千裏不絕。夏,五月,尋、邑南出颍川,與嚴尤、陳茂合。
諸将見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陽,惶怖,憂念妻孥,欲散歸諸城。劉秀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強大,并力禦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勢無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即拔,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諸将怒曰:“劉将軍何敢如是!”秀笑而起。會候騎還,言:“大兵且至城北,軍陳數百裏,不見其後。”諸将素輕秀,及迫急,乃相謂曰:“更請劉将軍計之。”秀複爲圖畫成敗,諸将皆曰:“諾。”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鳳與廷尉大将軍王常守昆陽,夜與五威将軍李轶等十三騎出城南門,于外收兵。時莽兵到城下者且十萬,秀等幾不得出。尋、邑縱兵圍昆陽,嚴尤說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假号者在宛,亟進大兵,彼必奔走。宛敗,昆陽自服。”邑曰:“吾昔圍翟義,坐不生得以見責讓。今将百萬之衆,遇城而不能下,非所以示威也。當先屠此城,蹀血而進,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之數十重,列營百數,钲鼓之聲聞數十裏,或爲地道、沖輣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戶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尋、邑自以爲功在漏刻,不以軍事爲憂。嚴尤曰:“《兵法》:‘圍城爲之阙’,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聽。
棘陽守長岑彭與前隊貳嚴說共守宛城,漢兵攻之數月,城中人相食,乃舉城降。更始入都之。諸将欲殺彭,劉縯曰:“彭,郡之大吏,執心堅守,是其節也。今舉大事,當表義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彭爲歸德侯。
劉秀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諸将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秀曰:“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爲所敗,首領無馀,何财物之有!”乃悉發之。六月,己卯朔,秀與諸營俱進,自将步騎千馀爲前鋒,去大軍四五裏而陳;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成,秀奔之,斬首數十級。諸将喜曰:“劉将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複居前,請助将軍!”秀複進,尋、邑兵卻,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諸将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秀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水上沖其中堅。尋、邑易之,自将萬馀人行陳,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尋、邑陳亂,漢兵乘銳崩之,遂殺王尋。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勢,震呼動天地。莽兵大潰,走者相騰踐,伏屍百馀裏。會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戰,士卒赴水溺死者以萬數,水爲不流。王邑、嚴尤、陳茂輕騎乘死人度水逃去,盡獲其軍實辎重,不可勝算,舉之連月不盡,或燔燒其馀。士卒奔走,各還其郡,王邑獨與所将長安勇敢數千人還洛陽,關中聞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桀翕然響應,皆殺其牧守,自稱将軍,用漢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間,遍于天下。
莽聞漢兵言莽鸩殺孝平皇帝,乃會公卿于王路堂,開所爲平帝請命金縢之策,泣以示群臣。
劉秀複徇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車鄉。颍川郡掾馮異監五縣,爲漢兵所獲。異曰:“異有老母在父城,願歸,據五城以效功報德!”秀許之。異歸,謂父城長苗萌曰:“諸将多暴橫,獨劉将軍所到不虜略,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遂與萌率五縣以降。
新市、平林諸将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陰勸更始除之。秀謂縯曰:“事欲不善。”縯笑曰:“常如是耳。”更始大會諸将,取縯寶劍視之。繡衣禦史申徒建随獻玉玦,更始不敢發。縯舅樊宏謂縯曰:“建得無有範增之意乎?”縯不應。李轶初與縯兄弟善,後更谄事新貴。秀戒縯曰:“此人不可複信。”縯不從。縯部将劉稷,勇冠三軍,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爲者邪!”更始以稷爲抗威将軍,稷不肯拜。更始乃與諸将陳兵數千人,先收稷,将誅之,縯固争。李轶、硃鲔因勸更始并執縯,即日殺之。以族兄光祿勳賜爲大司徒。秀聞之,自父城馳詣宛謝。司徒官屬迎吊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過而已,未嘗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爲縯服喪,飲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慚,拜秀爲破虜大将軍,封武信侯。
道士西門君惠謂王莽衛将軍王涉曰:“谶文劉氏當複興,國師公姓名是也。”涉遂與國師公劉秀、大司馬董忠、司中大贅孫亻及謀以所部兵劫莽降漢,以全宗族。秋,七月,亻及以其謀告莽,莽召忠诘責,因格殺之,使虎贲以斬馬劍剉忠,收其宗族,以醇醯、毒藥、白刃、叢棘并一坎而埋之;秀、涉皆自殺。莽以其骨肉、舊臣,惡其内潰,故隐其誅。莽以軍師外破,大臣内畔,左右亡所信,不能複遠念郡國,乃召王邑還,爲大司馬,以大長秋張邯爲大司徒,崔發爲大司空,司中壽容苗爲國師。莽憂懑不能食,但飲酒,啖鳆魚;讀軍書倦,因馮幾寐,不複就枕矣。
成紀隗崔、隗義、上邽楊廣、冀人周宗同起兵以應漢,衆數千人,攻平襄,殺莽鎮戎大尹李育。崔兄子嚣,素有名,好經書,崔等共推爲上将軍。崔爲白虎将軍,義爲左将軍。嚣遣使聘平陵方望,以爲軍師。望說嚣立高廟于邑東。己巳,祀高祖、太宗、世宗,嚣等皆稱臣執事,殺馬同盟,以興輔劉宗;移檄郡國,數莽罪惡。勒兵十萬,擊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大尹王向。分遣諸将徇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皆下之。
初,茂陵公孫述爲清水長,有能名;遷導江卒正,治臨邛。漢兵起,南陽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漢中以應漢,殺王莽庸部牧宋遵,衆合數萬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虜掠暴橫。述召群中豪桀謂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漢将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子系獲,此寇賊,非義兵也。”乃使人詐稱漢使者,假述輔漢将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選精兵西擊成等,殺之,并其衆。
前鍾武侯劉望起兵汝南,嚴尤、陳茂往歸之;八月,望即帝位,以尤爲大司馬,茂爲丞相。
王莽使太師王匡、國将哀章守洛陽。更始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西屏大将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關,三輔震動。析人鄧晔、于匡起兵南鄉以應漢,攻武關都尉硃萌,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古者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諸生、小民旦夕會哭,爲設飧粥;甚悲哀者,除以爲郎,郎至五千馀人。莽拜将軍九人,皆以虎爲号,将北軍精兵數萬人以東,内其妻子宮中以爲質。時省中黃金尚六十馀萬斤,它财物稱是,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衆重怨,無鬥意。九虎至華陰回谿,距隘自守。于匡、鄧晔擊之,六虎敗走;二虎詣阙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師倉。鄧晔開武關迎漢兵。李松将三千馀人至湖,與晔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晔以弘農掾王憲爲校尉,将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李松遣偏将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擊破莽波水将軍,追奔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諸縣大姓名各起兵稱漢将,率衆随憲。李松、鄧晔引軍至華陰,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又聞天水隗氏方到,皆争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莽赦城中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爲新室者,社鬼記之!”使更始将軍史谌将之。度渭橋,皆散走;谌空還。衆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椁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九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張邯逢兵見殺;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恽等分将兵距擊北阙下,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己酉,城中少年硃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并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闼,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庭、承明,黃皇室主所居。黃皇室主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莽绀袀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莽旋席随鬥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漢兵其如予何!”庚戌,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之漸台,欲阻池水,公卿從官尚千馀人随之。王邑晝夜戰,罷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至漸台,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聞莽在漸台,衆共圍之數百重。台上猶與相射,矢盡,短兵接。王邑父子、帶++足恽、王巡戰死,莽入室。下餔時,衆兵上台,苗、唐尊、王盛等皆死。商人杜吳殺莽,校尉東海公賓就斬莽首;軍人分莽身,節解脔分,争相殺者數十人。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将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宮,妻莽後宮,乘其車服。癸醜,李松、鄧晔入長安,将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玺绶不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宛,縣于市。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居位輔政,勤勞國家,直道而行,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曆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後壽考,爲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盜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緻矣!及其竊位南面,颠覆之勢險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黃、虞複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嚣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爲虛,害遍生民,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奸言,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聖王之驅除雲爾。
定國上公王匡拔洛陽,生縛莽太師王匡、哀章,皆斬之。冬,十月,奮威大将軍劉信擊殺劉望于汝南,并誅嚴尤、陳茂,郡縣皆降。
更始将都洛陽,以劉秀行司隸校尉,使前整修宮府。秀乃緻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時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将過,皆冠帻而服婦人衣,莫不笑之。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複見漢官威儀!”由是識者皆屬心焉。
更始北都洛陽,分遣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複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風耿況迎,上印绶;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見使者,請之,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邪!”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使君建節銜命,郡國莫不延頸傾耳。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将複何以号令他郡乎!”使者不應。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況;況至,恂進取印绶帶況。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況受而歸。宛人彭寵、吳漢亡命在漁陽,鄉人韓鴻爲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寵偏将軍,行漁陽太守事,以漢爲安樂令。更始遣使降赤眉。樊崇等聞漢室複興,即留其兵,将渠帥二十馀人随使者至洛陽,更始皆封爲列侯。崇等既未有國邑,而留衆稍有離叛者,乃複亡歸其營。
王莽廬江連率颍川李憲據郡自守,稱淮南王。
故梁王立之子永詣洛陽;更始封爲梁王,都睢陽。
更始欲令親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賜言:“諸家子獨有文叔可用。”硃鲔等以爲不可,更始狐疑,賜深勸之。更始乃以劉秀行大司馬事,持節北渡河,鎮慰州郡。
以大司徒賜爲丞相,令先入關修宗廟、宮室。
大司馬秀至河北,所過郡縣,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複漢官名。吏民喜悅,争持牛酒迎勞,秀皆不受。南陽鄧禹杖策追秀,及于鄴。秀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甯欲仕乎?”禹曰:“不願也。”秀曰:“即如是,何欲爲?”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間語。禹進說曰:“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聽斷,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曆觀往古聖人之興,二科而已,天時與人事也。今以天時觀之,更始既立而災變方興;以人事觀之,帝王大業非凡夫所任,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籓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也。況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爲天下所向服,軍政齊肅,賞罰明信。爲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悅,因令禹常宿止于中,與定計議。每任使諸将,多訪于禹,皆當其才。秀自兄縯之死,每獨居辄不禦酒肉,枕席有涕泣處,主簿馮異獨叩頭寬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說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久饑渴,易爲充飽。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徇行郡縣,宣布惠澤。”秀納之。騎都尉宋子耿純谒秀于邯鄲,退,見官屬将兵法度不與它将同,遂自結納。
故趙缪王子林說秀決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從;去之真定。林素任俠于趙、魏間。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邯鄲蔔者王郎緣是詐稱真子輿,雲“母故成帝讴者,嘗見黃氣從上下,遂任身;趙後欲害之,僞易它人子,以故得全。”林等信之,與趙國大豪李育、張參等謀共立郎。會民間傳赤眉将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當立劉子輿”,以觀衆心,百姓多信之。十二月,林等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城,止于王宮,立郎爲天子;分遣将帥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
淮陽王更始二年
春,正月,大司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薊。
申屠建、李松自長安迎更始遷都。二月,更始發洛陽。初,三輔豪桀假号誅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兒大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長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輔悉平。時長安唯未央宮被焚,其馀宮室、供帳、倉庫、官府皆案堵如故,市裏不改于舊。更始居長樂宮,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視。諸将後至者,更始問:“虜掠得幾何?”左右侍官皆宮省久吏,驚愕相視。
李松與棘陽趙萌說更始宜悉王諸功臣;硃鲔争之,以爲高祖約,非劉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諸宗室:祉爲定陶王,慶爲燕王,歙爲元氏王,嘉爲漢中王,賜爲宛王,信爲汝陰王,然後立王匡爲泚陽王,王鳳爲宜城王,硃鲔爲膠東王,王常爲鄧王,申屠建爲平氏王,陳牧爲陰平王,衛尉大将軍張卬爲淮陽王,執金吾、大将軍廖湛爲穰王,尚書胡殷爲随王,柱天大将軍李通爲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爲舞陰王,水衡大将軍成丹爲襄邑王,骠騎大将軍宗佻爲颍陰王,尹尊爲郾王。唯硃鲔辭不受。乃以鲔爲左大司馬,宛王賜爲前大司馬,使與李轶等鎮撫關東。又使李通鎮荊州,王常行南陽太守事。以李松爲丞相,趙萌爲右大司馬,共秉内任。更始納趙萌女爲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飲宴後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見,時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與語。韓夫人尤嗜酒,每侍飲,見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對我飲,正用此時持事來邪!”起,抵破書案。趙萌專權,生殺自恣。郎吏有說萌放縱者,更始怒,拔劍斬之,自是無敢複言。以至群小、膳夫皆濫授官爵,長安爲之語曰:“竈下養,中郎将;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内侯。”軍師将軍李淑上書谏曰:“陛下定業,雖因下江、平林之勢,斯蓋臨時濟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與器,聖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萬分,猶緣木求魚,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窺度漢祚!”更始怒,囚之。諸将在外者皆專行誅賞,各置牧守;州郡交錯,不知所從。由是關中離心,四海怨叛。
更始征隗嚣及其叔父崔、義等,嚣将行,方望以爲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嚣不聽,望以書辭謝而去。嚣等至長安,更始以嚣爲右将軍,崔、義皆即舊号。
耿況遣其子弇奉奏詣長安,弇時年二十一。行至宋子,會王郎起,弇從吏孫倉、衛包曰:“劉子輿,成帝正統;舍此不歸,遠行安之!”弇按劍曰:“子輿弊賊,卒爲降虜耳!我至長安,與國家陳漁陽、上谷兵馬,歸發突騎,以辚烏合之衆,如摧枯折腐耳。觀公等不識去就,族滅不久也!”倉、包遂亡,降王郎。弇聞大司馬秀在盧奴,乃馳北上谒;秀留署長史,與俱北至薊。王郎移檄購秀十萬戶,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擊王郎,市人皆大笑,舉手邪揄之,霸慚懅而反。秀将南歸,耿弇曰:“今兵從南方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秀官屬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
會故廣陽王子接起兵薊中以應郎,城内擾亂,言邯鄲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駕而出,至南城門,門已閉。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馳,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蕪蒌亭,時天寒烈,馮異上豆粥。至饒陽,官屬皆乏食。秀乃自稱邯鄲使者,入傳舍,傳吏方進食,從者饑,争奪之。傳吏疑其僞,乃椎鼓數十通,绐言“邯鄲将軍至”,官屬皆失色。秀升車欲馳,既而懼不免,徐還坐,曰:“請邯鄲将軍入。”久,乃駕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面皆破裂。
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秀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冰堅可度。”官屬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護度,未畢數騎而冰解。至南宮,遇大風雨,秀引車入道傍空舍,馮異抱薪,鄧禹爇火,秀對竈燎衣,馮異複進麥飯。
進至下博城西,惶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爲長安城守,去此八十裏。”秀即馳赴之。是時郡國皆已降王郎,獨信都太守南陽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從。光自以孤城獨守,恐不能全,聞秀至,大喜,吏民皆稱萬歲。邳肜亦自和戎來會,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肜曰:“吏民歌吟思漢久矣,故更始舉尊号而天下響應,三輔清宮除道以迎之。今蔔者王郎,假名因勢,驅集烏合之衆,遂振燕、趙之地,無有根本之固。明公奮二郡之兵以讨之,何患不克!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堕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若明公無複征伐之意,則雖信都之兵,猶難會也。何者?明公既西,則邯鄲勢成,民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裏送公,其離散亡逃可必也!”秀乃止。
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頭子路、力子都軍中,任光以爲不可。乃發傍縣,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爲左大将軍,信都都尉李忠爲右大将軍,邳肜爲後大将軍、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萬修爲偏将軍,皆封列侯。留南陽宗廣領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萬修将兵以從,邳肜将兵居前。任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馬劉公将城頭子路、力子都兵百萬衆從東方來,擊諸反虜!”遣騎馳至巨鹿界中。吏民得檄,傳相告語。秀投暮入堂陽界,多張騎火,彌滿澤中,堂陽即降;又擊贳縣,降之。城頭子路者,東平爰曾也,寇掠河、濟間,有衆二十馀萬,力子都有衆六七萬,故秀欲依之。昌城人劉植聚兵數千人據昌城,迎秀;秀以植爲骁騎将軍。耿純率宗族賓客二千馀人,老病者皆載木自随,迎秀于育;拜純爲前将軍。進攻下曲陽,降之。衆稍合,至數萬人,複北擊中山。耿純恐宗家懷異心,乃使從弟宿歸,燒廬舍以絕其反顧之望。秀進拔盧奴,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還複響應。時真定王楊起兵附王郎,衆十馀萬,秀遣劉植說楊,楊乃降。秀因留真定,納楊甥郭氏爲夫人以結之。進擊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擊斬王郎将李恽;至柏人,複破郎将李育。育還保城;攻之,不下。
南鄭人延岑起兵據漢中,漢中王嘉擊降之,有衆數十萬。校尉南陽賈複見更始政亂,乃說嘉曰:“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所保,所保得無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馬在河北,必能相用。”乃爲書薦複及長史南陽陳俊于劉秀。複等見秀于柏人,秀以複爲破虜将軍,俊爲安集掾。秀舍中兒犯法,軍市令颍川祭遵格殺之,秀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谏曰:“明公常欲衆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贳之,以爲刺奸将軍,謂諸将曰:“當備祭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初,王莽既殺鮑宣,上黨都尉路平欲殺其子永;太守苟谏保護之,永由是得全。更始征永爲尚書仆射,行大将軍事,将兵安集河東、并州,得自置偏裨。永至河東,擊青犢,大破之。以馮衍爲立漢将軍,屯太原,與上黨太守田邑等繕甲養士,以扞衛并土。
或說大司馬秀以守柏人不如定巨鹿,秀乃引兵東北拔廣阿。秀披輿地圖,指示鄧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也。”薊中之亂,耿弇與劉秀相失,北走昌平,就其父況,因說況擊邯鄲。時王郎遣将徇漁陽、上谷,急發其兵。北州疑惑,多欲從之。上谷功曹寇恂、門下掾闵業說況曰:“邯鄲拔起,難可信向。大司馬,劉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可以歸之。”況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對曰:“今上谷完實,控弦萬騎,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衆,邯鄲不足圖也!”況然之,遣恂東約彭寵,欲各發突騎二千匹、步兵千人詣大司馬秀。安樂令吳漢、護軍蓋延、狐奴令王梁亦勸寵從秀,寵以爲然,而官屬皆欲附王郎,寵不能奪。漢出止外亭,遇一儒生,召而食之,問以所聞。生言:“大司馬劉公,所過爲郡縣所稱,邯鄲舉尊号者,實非劉氏。”漢大喜,即詐爲秀書,移檄漁陽,使生赍以詣寵,令具以所聞說之。會寇恂至,寵乃發步騎三千人,以吳漢行長史,與蓋延、王梁将之,南攻薊,殺王郎大将趙闳。
寇恂還,遂與上谷長史景丹及耿弇将兵俱南,與漁陽軍合,所過擊斬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凡斬首三萬級,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間凡二十二縣。前及廣阿,聞城中車騎甚衆,丹等勒兵問曰:“此何兵?”曰:“大司馬劉公也。”諸将喜,即進至城下。城下初傳言二郡兵爲邯鄲來,衆皆恐。劉秀自登西城樓勒兵問之;耿弇拜于城下,即召入,具言發兵狀。秀乃悉召景丹等入,笑曰:“邯鄣将帥數言我發漁陽、上谷兵,吾聊應言‘我亦發之’,何意二郡良爲吾來!方與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以景丹、寇恂、耿弇、蓋延、吳漢、王梁皆爲偏将軍,使還領其兵,加耿況、彭寵大将軍;封況、寵、丹、延皆爲列侯。吳漢爲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然沉勇有智略,鄧禹數薦之于秀,秀漸親重之。
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将軍讨王郎,不能下。秀至,與之合軍,東圍巨鹿,月馀未下。王郎遣将攻信都,大姓馬寵等開城内之。更始遣兵攻破信都,秀使李忠還,行太守事。王郎遣将倪宏、劉奉率數萬人救巨鹿,秀逆戰于南唬不利。景丹等縱突騎擊之,宏等大敗。秀曰:“吾聞突騎天下精兵,今見其戰,樂可言邪?”耿純言于秀曰:“久守巨鹿,士衆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銳,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巨鹿不戰自服矣。”秀從之。夏,四月,留将軍鄧滿守巨鹿。進軍邯鄲,連戰,破之。郎乃使其谏大夫杜威請降。威雅稱郎實成帝遺體,秀曰:“設使成帝複生,天下不可得,況詐子輿者乎!”威請求萬戶侯,秀曰:“顧得全身可矣!”威怒而去。秀急攻之,二十馀日。五月,甲辰,郎少傅李立開門内漢兵,遂拔邯鄲。郎夜亡走,王霸追斬之。秀收郎文書,得吏民與郎交關謗毀者數千章。秀不省,會諸将軍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秀部分吏卒各隸諸軍,士皆言願屬大樹将軍。大樹将軍者,偏将軍馮異也,爲人謙退不伐,敕吏士非交戰受敵,常行諸營之後。每所止舍,諸将并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故軍中号曰:“大樹将軍”。
護軍宛人硃祜從容言于秀曰:“長安政亂,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秀曰:“召刺奸收護軍!”祜乃不敢複言。更始遣使立秀爲蕭王,悉令罷兵,與諸将有功者詣行在所。遣苗曾爲幽州牧,韋順爲上谷太守,蔡充爲漁陽太守,并北之部。
蕭王居邯鄲宮,晝卧溫明殿,耿弇入,造床下請間,因說曰:“吏士死傷者多,請歸上谷益兵。”蕭王曰:“王郎已破,河北略平,複用兵何爲?”弇曰:“王郎雖破,天下兵革乃始耳。今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聽也。銅馬、赤眉之屬數十輩,輩數十百萬人,所向無前,聖公不能辦也,敗必不久。”蕭王起坐曰:“卿失言,我斬卿!”弇曰:“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蕭王曰:“我戲卿耳,何以言之?”弇曰:“百姓患苦王莽,複思劉氏,聞漢兵起,莫不歡喜,如去虎口得歸慈母。今更始爲天子,而諸将擅命于山東,貴戚縱橫于都内,虜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莽朝,是以知其必敗也。公功名已著,以義征伐,天下可傳檄而定也。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蕭王乃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貳于更始。
是時,諸賊銅馬、大彤、高湖、重連、鐵胫、大槍、尤來、上江、青犢、五校、五幡、五樓、富平、獲索等各領部曲,衆合數百萬人,所在寇掠。蕭王欲擊之,乃拜吳漢、耿弇俱爲大将軍,持節北發幽州十郡突騎。苗曾聞之,陰敕諸郡不得應調。吳漢将二十騎先馳至無終,曾出迎于路,漢即收曾,斬之。耿弇到上谷,亦收韋順、蔡充,斬之。北州震駭,于是悉發其兵。
秋,蕭王擊銅馬于鄡,吳漢将突騎來會清陽,士馬甚盛,漢悉上兵簿于莫府,請所付與,不敢自私,王益重之。王以偏将軍沛國硃浮爲大将軍、幽州牧,使治薊城。銅馬食盡,夜遁,蕭王追擊于館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高湖、重連從東南來,與銅馬馀衆合。蕭王複與大戰于蒲陽,悉破降之,封其渠帥爲列侯。諸将未能信賊,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歸營勒兵,自乘輕騎按行部陳。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諸将,衆遂數十萬。赤眉别帥與青犢、上江、大彤、鐵胫、五幡十馀萬衆在射犬,蕭王引兵進擊,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韓歆降。
初,謝躬與蕭王共滅王郎,數與蕭王違戾,常欲襲蕭王,畏其兵強而止。雖俱在邯鄲,遂分城而處,然蕭王每有以慰安之。躬勤于吏職,蕭王常稱之曰:“謝尚書,真吏也!”故不自疑。其妻知之,常戒之曰:“君與劉公積不相能,而信其虛談,終受制矣。”躬不納。既而躬率其兵數萬還屯于鄴。及蕭王南擊青犢,使躬邀擊尤來于隆慮山,躬兵大敗。蕭王因躬在外,使吳漢與刺奸大将軍岑彭襲據鄴城。躬不知,輕騎還鄴,漢等收斬之,其衆悉降。
更始遣柱功侯李寶、益州刺史張忠将兵萬馀人徇蜀、漢。公孫述遣其弟恢擊寶、忠于綿竹,大破走之。述遂自立爲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冬,更始遣中郎将歸德侯飒、大司馬護軍陳遵使匈奴,授單于漢舊制玺绶,因送雲、當馀親屬、貴人、從者還匈奴。單于輿驕,謂遵、飒曰:“匈奴本與漢爲兄弟,匈奴中亂,孝宣皇帝輔立呼韓邪單于,故稱臣以尊漢。今漢亦大亂,爲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擊莽,空其邊境,令天下騷動思漢;莽卒以敗而漢複興,亦我力也,當複尊我!”遵與相撐拒,單于終持此言。
赤眉樊崇等将兵入颍川,分其衆爲二部,崇與逢安爲一部,徐宣、謝祿、楊音爲一部。赤眉雖數戰勝,而疲敝厭兵,皆日夜愁泣,思欲東歸。崇等計議,慮衆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于是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兩道俱入。更始使王匡、成丹與抗威将軍劉均等分據河東、弘農以拒之。
蕭王将北徇燕、趙,度赤眉必破長安,又欲乘釁并關中,而未知所寄,乃拜鄧禹爲前将軍,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時硃鲔、李轶、田立、陳僑将兵号三十萬,與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陽;鮑永、田邑在并州。蕭王以河内險要富實,欲擇諸将守河内者而難其人,問于鄧禹。鄧禹曰:“寇恂文武備足,有牧民禦衆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軍事。蕭王謂恂曰:“昔高祖留蕭何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内。當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拜馮異爲孟津将軍,統魏郡、河内兵于河上,以拒洛陽。蕭王親送鄧禹至野王,禹既西,蕭王乃複引兵而北。寇恂調糇糧、治器械以供軍;軍雖遠征,未嘗乏絕。
隗崔、隗義謀叛歸天水。隗嚣恐并及禍,乃告之。更始誅崔、義,以嚣爲禦史大夫。
梁王永據國起兵,招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并署爲将帥,攻下濟陰、山陽、沛、楚、淮陽、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強爲橫行将軍,東海賊帥董憲爲翼漢大将軍,琅邪賊帥張步爲輔漢大将軍,督青、徐二州,與之連兵,遂專據東方。
已阝人秦豐起兵于黎丘,攻得已阝、宜城等十馀縣,有衆萬人,自号楚黎王。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自稱掃地大将軍;轉寇郡縣,衆數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