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靈力波動和身爲術者是兩碼事,前者或因爲偶然,後者稀少和危險——無論對于鬼還是對于普通人,術者都同樣危險。鍾魁不願意見到白雨琪會摻合進來這攤渾水中,所以默默踱到一個角落,近幾個月來第一次徹底睜開陰陽眼,冒着封禁随時可能被打破,極有可能被鬼界鬼王察覺的風險,他想确定白雨琪和術界到底有什麽關系。
幸虧的是,白雨琪連靈異體質都不具備,即便有術者想要親自教導她修煉道術,也不太可能修煉出來什麽。鍾魁看了許久,隻能将其歸咎于她是沙洲人——苟天華曾經說過,廣川四縣自古以來就是人間與鬼界的交戰之地,本地人從娘胎裏自然帶着三分靈氣與一分鬼氣,也就近似于所謂的靈異體質。
“難道就僅僅因爲這個?”鍾魁總覺得不踏實,陰陽眼看過也還是這樣,隻是多思無益,白雨琪也領完須知翻看起來,他就想走過去打個招呼。這個當口,她的父母回來了,旁邊還有兩個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男子提着四個箱子,一家人低聲談笑着,叮囑着,鍾魁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扯了扯嘴角,腳步又縮了回去。
站在喧鬧的校園當中,鍾魁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做些什麽,看了看左面,瞧了瞧右邊,撓了撓後腦勺,晃了晃腦袋,“我,應該去修煉?”就在他身處莫名惆怅的時候,又有兩輛警車從門外開了進來,而且是開着警笛按着喇叭,從慌忙避開的學生中沖進去,不由得招來一陣罵罵咧咧。
誰都知道這些罵街的話都是不痛不癢無關痛癢,也都知道這些警車這麽開進去一定有急事,聯想到十幾分鍾前進去的那幾輛警車,“是盜屍案查到什麽了嗎?”
這兩天的耳聞已經讓鍾魁知道些眉目,而且剛才開進去的警車,其他人或許沒看清,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兩個司機,包括車上的人的表情,都是那麽奇怪,就好像看到了什麽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突然而來的案情變化或許讓警察多了些辦案的道路和選擇,最高興的還是鍾魁,他發現自己有事情做了。表面上是一隻混迹于學校鴿群中的普通鴿子,實際上卻是鍾魁的小鬼,剛剛警車沖過的時候,它裝作受驚的樣子,“正好”從鍾魁身前滑翔了一段距離,五米之内,心念一轉,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麽,“警察發現了上百個不同的腳印?”
一個人不太可能擡走屍體,兩個人就差不多了,第三個人可以負責望風,第四個人可以示警,第五個可以設法遮掩氣味和視線……但幾十個人有什麽用?更别說現在竟然發現了分屬于幾百人的腳印,難道昨夜有上百人進來偷屍體?
然而這就是足迹專家做出的結論,而且很容易從解剖科目的學科主任那裏得到了證實,每次解剖實驗課後,當堂的老師總會指派上課班級抽出一部分打掃教室,尤其是清潔地面,昨天的地面他還親自檢查過,确實是幹幹淨淨。而之後就會鎖上教室門和樓門,直到第二天上課前,所以那些腳印中,最多有幾個是昨天打掃衛生的。
上百個腳印又是哪裏來的?或許這個問題對于其他地方是個問題,但對于學校來說真的不算什麽,所以現場的刑警隊隊長想到一個驚人的結論:這些屍體是被學校的學生們偷走的。這樣一來所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有了解釋:爲什麽偌大一個學校,竟然接連失竊偏偏找不到半點線索;爲什麽調取校門口和學校周圍路段的監控器,竟然看不到有任何藏匿可疑包裹的人或車輛經過……當然,最關鍵的當然就是完美解釋了爲什麽會有上百個腳印存在。
其實這位隊長僅僅是從最後一點原因逆推出上面的種種疑問,順着這條思路越走越是通暢,他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就看到那兩輛疾飛過來的警車,“指導員怎麽過來了?他不是去省廳開會去了嗎?”
還沒等車停穩,坐在副駕上的一個人就着急推門趕了下來,隊長還打趣他,“有聽說着急吃飯的,着急見媳婦兒的,着急開會見領導的,還沒聽說咱們李指導員還着急出現場的。”
“嚴科,第六醫院和傳染病醫院的太平間,也發生了屍體被盜的案件,”李指導員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本來就顯嚴肅的國字臉更加緊繃。
這個消息推翻了嚴隊長對醫科大學生們的懷疑,如果說他們因爲熟悉學校的地形而巧妙利用校園偷走并藏起屍體,這種缺少動機的梳理還能在邏輯上說得通的話,他們又怎麽跑到醫院裏偷走屍體?難道他們也熟悉醫院的地形和監控器嗎?
“又有屍體被盜?什麽時候發生的?幾具?”嚴科也找不到開玩笑的興緻,老老實實談論案情。
“屍體的話,兩家醫院各有一具,”簡單從數字上對比來看,嚴科還是覺得發生在醫科大的案子更嚴重些,不過指導員的話明顯沒有說完,“有七名裝上呼吸機的重病患者,半夜的時候被人拿掉了呼吸機,根據心電監控留下的數據,這七名受害者在淩晨一點半到一點四十五分内相繼離世,而樓道和窗戶外的監控都沒有發現有屍體被帶出去。”
“這次多了受害者?”廣川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嚴科真切明白了指導員爲什麽會那麽嚴肅,因爲經過昨夜,整個案件的性質徹底改變,之前偷盜屍體也就是經濟處罰和警告,最多再來個道德的讨伐。然而把人害死再偷屍體,這種行爲已經觸犯了刑法。
因爲無處不在的鴿子的緣故,鍾魁幾乎是實時聽到兩位的交談。受限于普通人的思維,他們絕對想不到可能的嫌犯還有可能是個鬼,或許是個妖,總之是個異物,而術者,天生就是該驅逐封殺異物的。想到這裏,他瞄了一眼被盜走标本的實驗樓,低迷的心氣兒突然高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