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的這三個月裏,鍾魁隻見過白雨琪一面,就是中元節那天晚上。當時因爲情勢緊迫,他一心隻顧着爲她抵擋來襲的群鬼,卻沒有過多地關注身後的女生,直到脫力昏迷。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可能保留哪怕一點我站在她面前的記憶,”雖然心裏面是這樣想的,鍾魁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便白雨琪是他的心上人,鍾家仆從也不會允許她保存有鬼怪,有術界的記憶。這一條是術界的鐵律,也是被列爲鍾家祖訓第六十九條的,凡人不得與知術界詳情。
不過隻要想想白雨琪馬上就到——或許已經到了,因爲他們是昨天下午出發的——他的腳步就不由得變得輕快些,雖然不能以他以一當千鬼的風範赢得她的好感,比以前自信太多的鍾魁多少還是有些把握的。
隻是這種把握迅速被眼前出現的這人壓下去幾分,白雨琪在排隊領取分發的新生須知,她的父母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是已經回去了還是臨時走開,反正幾個男生站在白雨琪身邊,最前面那個笑着說些什麽。
鍾魁眼中一時看不到其他人。常說女大十八變,僅僅相隔三個月,白雨琪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果有且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隻有“清麗”二字最爲恰當了。事實上提前在這校園裏逛過幾圈的鍾魁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大學生比高中生大不了幾歲,放在一起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其實就在于收拾和打扮:高中生絕大部分心思隻放在學習上,少部分對高考沒有期望的人,品味又不行,非主流等離子殺馬特也就他們能搞得出來;大學生因爲接近社會,接近就業,也接近成熟,自然要比高中時候順眼得多。
更不要說白雨琪這樣本來就底子好的女孩兒,稍加打扮就能超出衆人。鍾魁的記性不差,領他找宿舍那個學長就跟在那個男生後面,他自稱是學生會宣傳部的,而和他坐在一起的宣傳部幹事,現在同樣跟在那人身後,“這人是學生會的?”他可沒少聽說過學生會的厲害,當然那都是網上說的,倒不是這廣川醫科大裏面的實際情形,然而由小見大,還是能看出一點的。
實際上,答案顯而易見,這個叫錢耀青的男生就是宣傳部的部長,他和白雨琪說的話也很簡單,一個月後就是一年一度的校際文藝彙演,問她有沒有興趣做主持人,可以給導員和系領導加印象分,更容易入黨。這種沒頭沒腦的邀請誰會立馬答應,白雨琪婉言推掉了,錢耀青笑着說沒什麽。
他沒什麽,鍾魁可有什麽,他的耳力能讓他聽到一切,他的眼力能讓他看到一切,包括他藏在褲兜裏的那個紙人,“假人?亵靈之術?”他可不是幾個月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純種菜鳥了,這亵靈之術是少數一些凡人也可以使用的邪門道術——更準确的說,這是馭靈術的些末殘餘,雖然隻是支離破碎的一星半點,用來對付普通人也足夠了——這就是爲什麽普通人也大多知道這些邪術,甚至正史野史上也多有記載。
亵靈之術,就如同字面上所說的,這種邪術會污染普通人身上的一股靈氣,進而借此控制他們的言行舉止,甚至思維記憶。這當然對鍾魁沒有用處,不要說他方寸之中放着幾十道苟天華等幾位符師畫出來的凝神固魄的符箓,身上藏着好幾樣防禦的寶器,也不要說心劍術天克這種侵染心魂的邪術,更不要說陰陽眼自身的力量足以震斷那點靈氣聯系,就說依憑鍾家的血脈,這種邪術根本連碰都沒有機會碰到鍾魁。
正因爲如此,鍾魁看到這個錢耀青褲兜裏的東西并沒有太過擔心,隻是暗暗納罕,這學校裏和術界有關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一點。不是本身就有一定的靈力基礎,就是身上有術界的物件,鍾魁大概估計了一下,至少每十個人裏面就有一個。想到這裏,他就更奇怪了,這些和術界有關的人爲什麽會集中在廣川醫科大,這的确是一個疑問,但就在這些人面前,接連半個月之内丢了好幾具屍體,誰有這麽大能量?這個疑問不是更大嗎?
鍾魁想這些東西的時候,思維轉動的速度很快,所以當他想到屍體丢失事件有蹊跷的時候,錢耀青也隻走出五六步而已。就在他踏出第七步的時候,一個人推開排隊的人們,一拳就打在錢耀青的左颌上,第二拳打在眉骨,第三拳正中鼻梁骨,錢耀青的重心在挨第一拳的時候就已經丢了,三拳過後就狠狠摔在地上,鼻血肆意橫流,“敢搶我的女人?”
旁邊幾個人剛想上前理論,錢耀青趕緊攔住他們,“原來是林少,林少今天有空兒來學校裏轉轉?”
“我從今年開始也要來這裏上學了,怎麽,你還不知道?”林少的語氣帶着不爽,好像對錢耀青的表現不太滿意。
“真對不住,林少,我真的沒想到您和……您們是一起的,怠慢了,怠慢了,學生會還有事,我先走了,”錢耀青利索地爬起來,簡單告個别,扭頭就脫身了。
“不要擔心,有我在,他們誰也别想碰你,”像趕走外敵一樣,林少的胸口都擡高了一些,沒再多說什麽,事了拂衣去般的朝着校外溜達走了。
“白雨琪竟然這麽快就給我找了一大幫子情敵?”鍾魁早就打聽過了,沙洲二中考到廣川醫科大的一共有二十三個,隻有他們兩個是同班的,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已經跨出一大步了。小女生什麽的,不都是一遠離家門就變得很脆弱很想家嗎?像鍾魁這樣的高中同學最好接近安慰了,順便報個團取個暖,他都可以腦補出幾十種可能出現的言情劇場景。
鍾魁故意想些有的沒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爲他的陰陽眼可以百分之百确信,在白雨琪身上同樣感覺到了靈力的存在——“難道她還是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