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魁一個激靈,這個陰測測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換了誰也會被吓一跳。[燃^文^書庫][]
不過聽到這人說話,鍾魁才恍然,方才感覺到的男生裏面的不對勁是什麽,原來是副班長趙志峰一直沒有說話。這對于外号是“二中第一話痨”,尤其是在白雨琪面前話更多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幾個男生經過趙志峰的提醒,紛紛表示他們聽到的傳言也是高三七班,于是大家決定一起去高三七班一探究竟。隻有鍾魁發現,人群中的趙志峰,表情木然,臉色鐵青,眼睛裏面滿是嘲諷的意味。
鍾魁認爲自己想多了,有了周圍環境的影響,再加上他們喋喋不休的談論鬼啊鬼的,讓他看什麽都像和鬼沾邊了。
但下一秒,鍾魁就再也無法寬慰自己,因爲趙志峰竟然從他的視線範圍内消失了。雖然他們現在在上樓,雖然四十個人零零散散分到了兩層樓梯上,鍾魁飛快地數了一遍,然後再數一遍,“三十七個,加上我自己三十七個?除了趙志峰,竟然還有兩個人消失了?”
難道從方才開始,自己潛意識裏面發現的遠離他們一行人的某個視線是真的?
失蹤了三個人,鍾魁就想立刻告訴大家,但張了張嘴,别說整句整句的話了,嗓子怎麽使勁兒也擠不出半個音來。
“真的有鬼嗎?”鍾魁開始動搖了,從大半年前開始做的噩夢片段又浮上心頭,使勁晃了晃腦袋,把這些荒唐的念頭甩出去,再睜開眼時,面前的人卻都消失了。
“人呢?”鍾魁背心一涼,下一秒才聽到上一級台階上傳來腳步聲,這才放下心來,“原來是跑到上面去了。”
但加緊幾步跟了上去,鍾魁渾身上下的顫抖終于忍不住,“怎麽隻有十來個人了?”就算對數字不怎麽敏感,對人臉不怎麽熟悉的人也應該發現周圍少很多人了吧?剩下的那十幾個人邁着機械的步伐往上走着,像是一個個牽線木偶。即便鍾魁的内心如何恐懼,也得硬着頭皮繼續走,因爲白雨琪和吳勇達都在那十幾個人當中。
鍾魁也不知道自己跟在他們後面亦步亦趨到底是在期待着什麽,期待有人突然跳出來大聲告訴他,這是大家聯合起來對他一個人的整蠱,還是突然一記驚雷讓這棟樓裏的邪物灰飛煙滅。明明再往前跑幾步就能到他們前面,他卻總是逡巡不敢,尾随在後。
這十幾個木偶沒有再走丢,或許是鍾魁一直在後面目不轉睛盯着的緣故。他們雖然動作緩慢而機械,目的地很明确,就是三樓。鍾魁想起了那個傳說有鬼的高三七班,周遭空氣中的陰冷浸入皮肉,又看到平日裏嬌俏可人的白雨琪像是一個泥塑娃娃,任人擺布,深埋在記憶當中那些可怕的畫面,卻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不再強抑暗色的童年記憶,不知道被藏到什麽地方的東西又被翻了出來。
年幼的鍾魁天天能夠看到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鬼怪,有些鬼會很高興發現一個可以看見鬼的人,會對他說他們以前的事情,但大多數鬼會大聲罵他,用一些他聽不懂,隻從語氣和臉色就能看得出是非常難聽的言語。而當他因爲被鬼捉弄,懊惱不快而向别人訴說的時候,周圍的小夥伴和老師都認爲他在說謊,小夥伴嘲笑他膽小鬼,老師則斥責他要做個誠實的孩子。
隻有奶奶一個人相信他。每當他說自己能夠看到鬼的時候,奶奶總是笑,但是笑着笑着又哭了,抱着他嚎啕大哭。
等到他長大一點,才慢慢知道大家都認爲鬼是不存在的——雖然他們經常恐懼于一些奇怪的聲響或者詭異的現象——于是,鍾魁再也不向别人說自己可以看到鬼,即便看到了,也視而不見,再之後,他就真的看不到鬼了。
因爲小時候被孤立的經曆,鍾魁一直刻意壓抑他的童年記憶。然而半年多前,毫無征兆的,夜晚睡覺時常常會做到和那些記憶有關的夢境,來回往複,像是永遠不會有終點的夢魇。
但是他現在必須将這些過往回憶起來,鍾魁想要自救,也想要救他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踏入高三七班。他下意識地感覺到那間屋子裏面有着極爲恐怖的存在。
鬼長得是什麽樣子?
兇神惡煞?
青面獠牙?
還是烈焰紅唇,擁有狐媚般的美豔?
或許都對,又或許僅僅是鬼怪的某個膚淺的剪影,那些模糊扭曲到分辨不清的記憶漸漸有了些許輪廓,鍾魁的心髒跳得慢了些,再慢了些,喉頭緊了緊,咽下口水,頭頂的涼意一直蔓延到雙眼,這陣清涼好像也影響到周圍的環境,仿佛瞬間敞亮了許多。
鍾魁知道自己找對了感覺,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因爲那股陰冷的感覺似乎不再滿足于距離遙遠的恐吓,開始向他們這些人襲來,鍾魁似乎還能看到吳勇達寬大的褲邊染上些白霜。
“你們在哪?我不怕你們!”眼裏面還是隻能看到輪廓,影影綽綽得不甚仔細,鍾魁漸漸失去了耐心,因爲距離高三七班的教室隻有兩個班的距離了,他連看到對方這第一步都達不到。雖然沒有叫破對方“鬼”的身份,但鍾魁認爲那些鬼應該可以明白自己知道了他們的存在,下一步他們絕對要現身到他的面前了吧?
仿佛要驗證他想的沒錯,寂靜的樓道裏面忽然想起嘈雜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踏在鍾魁的心口,越發得胸悶,越發得氣緊,即便不用鬼親自現身,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十秒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而在鍾魁徒勞地大口呼吸卻吸不到半點空氣的時候,餘光看到窗外竟然出現了亮光,很快他就知道這亮光是什麽了,不知何時生出的點點星光映襯下,外面操場上廣袤的黑絲帶像是暴怒的波濤,層層重疊在一起,向着鍾魁所在的這棟三層教學樓倒卷而來。
“這就是你們的手段嗎?”也許随着這黑色怒濤的砸下,鍾魁和他的同學們都會消失不見,但鍾魁一咬牙,反而仰天大笑,踏前幾步,将還在朝着高三七班挪動的白雨琪扯到身後,“小爺我……”
臨死前的狠話并沒有說完,甚至隻是勉強擠出開頭的三個字,他就沒有了力氣。然而雖然窗外隐隐有風雨聲,雖然走廊裏的腳步聲越發沉重和密集,昏昏沉沉的鍾魁還是聽到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禁!”
鍾魁的腦門應聲就是一痛,渾身一顫像是脫力般軟靠在一邊的牆上,身後白雨琪和前面那十來個木偶像是脫離控制一樣,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
那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頭痛的鍾魁艱難地回憶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卻沒有想到樓道裏的腳步聲陡然提高,再加上窗外那僅有的亮光慢慢消失,他就如同一條遊溺在車轍裏的小魚兒,等待随時會到來的下一秒。
窗外的亮光消失,不是因爲失去了光源,而是那些鍾魁曾經見過的黑色絲帶将整棟樓都包了起來,和平日裏拿漂亮的粉紅絲帶包裹生日禮物相同的包法。不知怎的,被黑色絲帶包起來的教學樓,看上去還是那麽大,卻又僅僅像是隻有看上去那麽大,裏面的東西在一點一點的變小,變少。
還殘留些意識的鍾魁越發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環境的壓抑,就像是萬馬齊喑前的大陣仗,又像是暴風雨前的小甯靜。就在這緊要關頭,他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雖然沒什麽氣力了,但還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不怎麽好聽的名字,“狗蛋兒!”
“少爺,您叫我?”一個有些模糊的人影就站在鍾魁面前,說他模糊不是他跑得快或是沒什麽亮光看不清楚,隻是因爲鍾魁的身體非常虛弱,就連擡起眼皮的力氣也沒有了。
鍾魁再也說不出話了,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站在他旁邊的男人心疼地看着他,突然覺察到周圍的靈氣更加暴躁,隐匿在某個角落裏的某個異類生物不想再玩下去了,本已提高的腳步聲變得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好大好大的鐵錘,使勁猛砸這棟樓,教學樓搖搖欲墜,耳邊傳來令人心煩牙酸的重擊聲,窗外的黑色絲帶裹得更緊,好像個舍不得孩子去套狼的老媽子。
男人眉毛一豎——通常“一豎”隻是一個形容詞,但他的眉毛真的是豎起來了,——在腦門上并列出兩個“豎”道——平日裏鍾魁常說那就是天生的二。
但當男人二起來,哦不,是眉毛豎起來的時候,腳步聲和黑色絲帶的聲音動作都停滞了下來,男人罵了一句,“滾!”腳步聲沒了,黑色絲帶消失了,每一縷空氣、每一個角落裏的陰郁不見了,所有的異狀在一瞬間全部隐匿起來。
外面平靜的星光灑在鍾魁的臉上,男人寵溺地看着他,回想剛才的種種,“少爺終于長大了,”又看向旁邊昏睡的白雨琪,“真的是長大了,眼光不錯。”
“少爺看女人的眼光當然不可能有錯,”從窗戶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就好像和我們五姐妹當中,與我關系最好一樣。”
“瘋妞兒,這句話說得太有道理了,”遠處走廊拐過來另一個男人,“少爺的品味一向獨特,連瘋妞兒都咬得下去!”
“少貧了,豆丁兒,把少爺的同學都送回家,我和瘋妞兒帶少爺回家,再晚一點,老太太估計要着急了,”被鍾馗稱呼爲狗蛋兒的男人如是說道。
豆丁兒反駁道,“爲什麽是我?少爺醒來之後第一眼看不到我會着急的!”
“少爺以前說過,論搬運術當然豆丁兒最強,這事兒不交給你交給誰呢?少爺一時半會兒醒不來的,你放心,再說,要不是爲了這群同學,少爺怎麽會來到這裏?又怎麽會決定恢複一直壓抑的鬼眼?”
“好吧,聽你的,”豆丁兒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也沒見他有什麽動作,隻是輕輕拍了拍手,身後突然跳出來一個接一個小人兒,通體亮白色,看不清五官和穿着,依稀有個人形而已,高不過三十厘米。每四個小人兒擡起一個昏倒了的家夥,沒成想其中有個人哼哼了一聲,擡着他的小人兒毫不客氣地朝他的腦門兒敲了一記,那人繼續暈去了。
背手擡腿,豆丁兒從窗戶飄了出去,身後跟着一大群小人兒和他們扛着的人,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夜色中。
狗蛋兒和瘋妞兒兩人則小心翼翼地将鍾魁扶了起來,狗蛋兒背着,瘋妞兒在後面扶着,慢慢的,慢慢的,三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氣中。……最新~章節..百渡搜:〃藍*色*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