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初全身一震,急忙把杯子重重放下,如果不那樣做,這隻杯子怕是會失手摔碎。她唇色褪盡,眼睛裏卻是許久不見的微紅,閃閃發亮。嶽皚拎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把杯子塞回她冰冷的手裏,她機械地喝了一口,竟嗆了個厲害,咳上許久,背後的衣服被薄汗黏住,陣陣奇癢,如同跗骨之蛆在蠕動。
嶽皚示意溫如初連吞幾口熱茶,溫如初呆呆照做,總算感到了一絲回溫,她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蒼老,“你的意思是,他在徽野上班?”
“沒錯,我問過盧凱,他說魏榮光現在是生産部主管。”
上次見到盧凱,嶽皚除了熱淚盈眶地聽說他要當爸爸了之外,更駭聞魏榮光已進入徽野就職,并回到了本市,她思忖許久,還是決定告訴溫如初。即使這樣的做法或許會擾亂溫如初目前的生活,但嶽皚堅持認爲,應該讓她知道。嫁入聶家後,溫如初根本就是在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除了女兒和工作,她對什麽都不上心,就連打扮都很少,每天無非是嚴謹的職業裝,素着一張臉,雖然不失體統,但也絕對不是一個未滿三十歲的年輕女人該有的狀态。當初嶽皚贊成這樁婚姻,隻是盼她有個依靠,從未想過她會活成今日這般寡淡無味。都已經這麽久了,嶽皚不希望她太壓抑自己,既然忘不了魏榮光,何不聽一聽他的消息?這就是嶽皚的信條,别跟自己的心過不去。
“生産部主管?”溫如初慘然一笑,“真夠厲害的,短短五年而已,就能做到這個地步,我佩服他。”
“聽說魏榮光在公司挺得寵的,梁忠文非常看好他,儀式上梁忠文點名誇獎的人裏面,他是第一個。”嶽皚的語速很慢,仿佛随時都在推敲着是否應該停下來,“聽着好像是挺不錯的,但你我都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麽好事,他在徽野幹得越出色,就說明他越回不了頭……你說,他到底要幹什麽?是啊,反正一個人無牽無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是不是這麽想的?”
“他……一個人?他沒有結婚嗎?”溫如初問完就後悔了,她唾棄自己,竟還是這樣欲斷難斷。難道她忘了,魏榮光根本就不可能成家,而且就算他真的不是獨身了,又與她何幹?
“他條件挺不錯的,照理該有很多女人圍着他轉,可他好像确實是一個人過。”嶽皚說出自己所知的事實,并不評定它的真假,“你有什麽打算?會不會去找他,勸他收手?”
“如果我能勸他收手,我們就不會有今天。”溫如初硬起心腸,“我什麽也不會再爲他做,我要好好過我現在的日子,我還有女兒……說到底,他是好是壞,是死是活,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區别?”
她說出這番無情的話,牙關都開始打戰,一隻手竟然下意識按在腹部,感到那裏一陣抽痛。
當年那些灰色的、血腥的畫面如在眼前,是她曾有過的末日。
嶽皚見她這樣,也不能再說什麽。
這時,溫如初放在桌邊的手機震響起來,将凝固的氣氛破開,溫如初心頭一跳,趕緊抓起手機查看,屏幕上顯示着一個陌生号碼。
“喂?請問哪位……芊芊?怎麽回事?……你别哭,别哭啊!……什麽?天啊……好,媽媽現在就過來,你等着媽媽!”
溫如初放下電話急得六神無主,三言兩語辭了嶽皚,拎起包就奔了出去。
說來真是個烏龍。那天下午,溫如初爲了赴嶽皚的約,便事先說好了讓司機去幼兒園接芊芊。聶鼎在家裏雇了兩個司機,還不至于不夠用。可誰知臨到頭來,聶鼎工作上有點事情,叫走了一個司機,沒過多久,邱燦華一通電話打到家中,說是要找個人開車,十萬火急,僅剩的一名司機光榮地擔負起了這個使命,把芊芊大小姐頃刻忘到腦後,或許他認爲接送小孩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活兒是另一個司機該幹的,至于自己,則應該爲邱董事長效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以,他立刻像龍卷風一樣把車開到了邱燦華面前,塵土飛揚中,下車向邱董敬禮,不敢有絲毫怠慢,唯恐邱董降罪于他,永遠不再翻他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