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結婚以後，我媽在遭受了許多眼紅嫉妒。因爲爸爸是名牌大學高材生，媽媽隻是普通師範生。再加上我爸白衣飄飄，眉清目秀，待人接物謙恭有禮文質彬彬。最重要的是，年紀輕輕便在政府機關擔任喉舌要職，因此同齡人，尤其是未婚女同事，對我媽總有一股無緣無故的強烈恨意。她在單位中經常莫名其妙的丢東西，要麽教案被人撕去了幾頁，要麽自行車被紮破了輪胎。我媽百思不得其解，後來還是老校長勸解我媽，說年輕人容易紅眼，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你找了小陳那麽一個百裏挑一的愛人，你們倆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狐精鬼怪怎能容得下這口惡氣？由她去吧，你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

“很是！”他贊同道。

“媽媽就不讓爸爸接送她上下班了，也不讓爸爸去學校找她，更不允許他在人前抛頭露面。爸爸開玩笑說人人都是‘金屋藏嬌’，你卻是‘金屋藏驕’，我一個大男人，你還不讓我見人不成？媽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爸爸對媽媽言聽計從。如此這般，媽媽在單位的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你父母那時候感情不錯。”

“何止不錯，簡直是夫唱婦随，琴瑟和諧。我從來沒有見他們吵過架，紅過臉，親友們都稱他們是模範夫妻。他倆的工作單位離的不遠，如果不忙的時候，回家吃個午飯都要一起來一起走。我爸爸那時候天天接送我媽媽上下班，發生了那些事情以後，這才停止中斷。”

“爸爸那時候騎自行車上下班，媽媽就做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手摟着他的腰，人少的時候還會輕輕将臉貼在爸爸的後背上。爸爸白衣勝雪，媽媽燦若桃花。他們倆笑着向我擺手說再見，笑容明朗的仿佛有無憂無慮的孩子。”

“好美的畫面！”

“爸爸大學畢業時，給他介紹對象的人絡繹不絕。喜歡的他的姑娘大有人在，其中有幾個非官即商，不是領導的女兒，便是富家的千金。我曾經問他上大學的時候有沒有談過戀愛，他說沒有，因爲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用功上，一來爲了獎學金，二來爲了好前程。那時候學校領導的女兒喜歡他，不斷向他示愛，他明面回絕後，領導女兒搬出了救兵，她讓她爸爸，也就是學校的黨委書記找我爸談話。我爸被領導找去辦公室喝茶。他先是表揚了我爸的學習成績，贊賞了我爸的學習态度，接着問我爸畢業後又什麽打算。我爸實話實說，說畢業後打算進入政府部門，最好留在本市。領導說你的志向很好，你也是一塊好材料，不過好材料要有好裁縫才能天衣無縫。爸爸說沒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領導說伯樂就在你眼前，你願不願意讓他祝你一臂之力？”

“你爸爸怎麽說？”

“爸爸說願聞其詳還請賜教。領導說你在學校也算小有名氣，自古嫦娥愛少年，聽說學校有不少女同學鍾情你，你爲什麽沒有處對象？爸爸說學生以學業爲重，他不想分心在不必要的瑣事上。領導搖頭說你的話不對，常言道成家立業，有了小家才能創大家，而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婚姻大事可不是不必要的瑣事。爸爸說他暫時不想考慮個人問題，一個是功課繁重，一個是前途未蔔，一切都等工作單位和工作城市有定向了再說。領導說對于别的畢業生來說是前途未蔔，對于你來說是水到渠成，隻要你願意，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你新官上任。爸爸說敢問什麽意思？我不明白。領導說你見着我當然不明白，見到她你就明白了。”

“他女兒？”

“領導女兒從辦公室的套間裏走出來，原來她一直藏在屏風後面聽他們講話。我爸爸看到他女兒後傻眼了，不敢确定是什麽意思。領導說這是我女兒，想必你們認識。明人不說暗話，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她的哥哥們都在各個機關擔任要職，你若做了我家的乘龍快婿，還愁沒有遠大前程？原來這個被自己拒絕的女生是大學一把手的女兒，她求愛不成，竟然搬出了身爲黨委書記的父親來做說客。我爸爸頓時明白了。”

“領導說你好好考慮考慮，不用現在回答我，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回複我。爸爸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他沒想到自己的感情竟然成了一場交易。他當時又氣又惱，感覺人格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他怎麽回答？”

“爸爸說無需考慮。我高攀不起。領導說你這說的氣話，你還沒明白的我的意思。回去好好琢磨吧，你是個聰明人。必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

“爸爸忍怒回答說我實在高攀不起，還請您另覓他人。領導惱怒說你以爲我女兒沒人要？不知有多少人争先排隊搶着做我家女婿，我女兒能看上你，實在你祖墳冒煙今生好命。爸爸生氣了，聽罷就要走。那個女生趕緊把爸爸攔住了，說我爸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領導接着說年輕人，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女兒是誰就敢随随便便拒絕？你是不是欲擒故縱我不管，既然我女兒看上你，那我便要奉勸你一句，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是優等生，這句話的意思明白嗎？”

“爸爸說不明白。領導頓時變了臉，說年輕人血氣方剛，不要一時沖動不識擡舉。既然你不懂，我會讓你懂。爸爸說那便靜候指教恭迎大駕。女生一看我爸這種态度就急了，趕緊過去抓她爸爸的胳膊，又是搖晃又是跺腳。領導就又說話了，他說你是個學生，我不怪你，你還沒畢業，不知道天有多大，路有多難，社會有多現實。等你工作就業了，就會明白我今天這番話的意思。隻是世上沒有後悔藥，你那時若想回頭找我兒女，隻怕我家再沒有你的一席之地。”

“這領導是真領導。”他諷刺道。

“‘好馬不吃回頭草。既是千裏馬，焉有回頭的道理？’爸爸這麽回答，氣的領導臉都綠了。他說你别給臉不要臉，你出身貧寒一沒靠山二沒背景，又想留在本市又想入職政府，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爸爸不怒反笑，說您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甯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領導氣的渾身亂顫拍桌子，爸爸隻覺得好笑，立馬轉身走人。”

“這事之後這個領導怎麽爲難你爸爸？”

“本來保送他讀北大的研究生，塵埃落定之時學校突然取消他的保送資格，由另一名學生頂包替換。那名學生是一位領導的親戚。之後他退而求其次申請了本校研究生，材料再次被駁回退還。他于是明白隻要那位書記在位一天，這個學校便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于是他加倍努力，用功苦讀，最終以全優成績畢業。畢業後他進入了一所普通中學當教師，工作之後，他關心時事辍筆不更，在我黨喉舌報刊陸續發表了幾篇議政文章，繼而得到了有關領導的的賞識，破格提拔就職機關。”

“還是那個年代的學生有骨氣，哪像我們，”他笑道，“也是你爸爸有實力，是金子總會發光。”

“後來那個書記托爸爸大學時候的教導員給他帶話，意思是他女兒還沒嫁人，還等着我爸爸給他做女婿。爸爸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哪怕沒有伯樂，千裏馬依然是千裏馬。或許是教導員沒有把爸爸的回話帶到，那個女生後來還去爸爸單位找過他，那個時候爸爸已經有媽媽了，于是再一次嚴詞拒絕了她。我父母結婚以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那個女生了，不久後她也嫁人了，聽說現在是我們當地一個部門的領導。”

“男生都愛面子，何況是那個時代的讀書人，最看重自尊氣節。那個女生搬出她爸爸，她爸爸說的那些話，隻會加劇你爸爸對她的厭惡。”

“我問過我爸爸爲什麽不接受那個女生？是不是因爲她爸爸出言侮辱，仗勢欺人？爸爸說他哪裏知道那個女生姓甚名甚何等出身？他不接受的根本原因是因爲不喜歡她，沒感覺。”

“我就問那你跟媽媽處對象是因爲你喜歡她對她有感覺？爸爸笑着說那當然，我不但喜歡你媽媽我還喜歡你，不然我爲什麽會跟你媽媽結婚爲什麽會孕育你？”

“因愛結婚的婚姻最難得！”他感慨道。

“爸爸媽媽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婚後恩愛和睦，琴瑟和諧，他們的婚姻在親友間傳爲佳話美談。每當過年過節團圓齊聚時，大夥兒都會開他們的玩笑。已婚的會指着他們讓自己的配偶學習效法，‘學着點人家的樣子’。未婚的會以他們爲擇偶标準，‘我要找弟妹這樣的媳婦兒，’‘我要找陳哥這樣的老公，’連我也沾上了他們的光，親友紛紛說‘我要生個元元這樣的女兒，’‘本來不打算再生了，看見元元我就決心追個閨女，罰錢也生！’”

“幸福的三口之家！”他豔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