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廚,焉知廚之苦?”我歎氣道。[燃^文^書庫][]
“廚有何苦?”他請教道。
“洗、切、烹、調,哪個不要一樣一樣來?煎、炸、蒸、煮,哪個不要一道一道做?炒、焖、炖、汆哪個不要一盤一盤上?”我繞口令般饒舌。
“這……你說的是你自己吧?大廚可不需要這麽辛苦。”他懷疑道。
“這叫事無巨細!”我深受打擊。
“據我所知,主廚一般不會親自下手。”他質疑道。
“這叫事必躬親!”我再受沖擊。
“主廚隻需把關便可,備菜配料自有打下手的幫廚和學徒來做。”他笃定道。
“要是學徒不在呢?”我狡辯。
“關門大吉。”
“不是還有大廚?”
“主廚制定菜品,廚師長出面擺盤,大廚親手烹饪,幫廚負責配菜,學徒隻管切菜。”他頭頭是道。
“主廚作爲餐廳的品味标杆和風向标,他的作用是至關重要的。若是牛排,主廚需要在燒烤完成前通過手指按壓來判斷成熟度;若是魚類,需要用探針刺入,以便測試溫度火候;若是醬料,需要在淋汁澆湯前親口品嘗,從而确認口感。”
“每個級别的廚師都有自己的職責範圍,不可逾越。若要升級,隻能根據實力和資曆一步一步來。星級餐廳等級分明。一名初級切菜師傅往往需要切水果一年才有資格切菜。”
“不想當主廚的師傅不是好學徒。再高級的廚師也是從學徒一步一步做起。學徒還好,至少有打下手的機會,那些小工卻是要從看菜做起。”他面面俱到。
“看菜?”我稀奇道。
“就是分辨食材。就拿土豆來說,黃皮土豆相對蓬松,适合水煮、油炸和烘烤,快餐店的炸薯條一般用的這個品種。但是含水量低,不易做出形狀,因此不适合做沙拉;紅皮土豆澱粉含量低,含水量高,薯質較脆,适合炸薯片或焗土豆;另有一種紫皮土豆,也就是俗稱紫薯,由于果肉澱粉含量高,色澤鮮亮,經高溫油炸後仍能保持原色,無需額外添加色素,因此适合制成甜品和糕點。”
“這……”我瞠目結舌。
“你是不是好奇我如何知道這麽清楚?”他一定發覺了我的目瞪口呆。
“因爲我名下有一間五星級餐廳。”他雲淡風輕。
“所以主廚真的不辛苦,若非重要場合用不着親自出手,隻需做好每道菜的最後把關人即可。”他最後總結。
“原來如此,”我抱拳道,“失敬失敬。”
“怎麽?”他好笑。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作揖道。
“哪有?”他承讓道,“過獎過獎。”
“姚明面前比個兒高,見笑了。”嗐,我真是不自量力。
“難道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他咦聲道。
“一個意思。”我哈哈道,喝了幾口水。
“身爲老闆,所以不得不學習些餐廳常識,沒什麽大不了。”他自謙道。
“駱老闆,”我玩笑道,“你家餐廳叫什麽名字?我若是請客吃飯有沒有折扣?”
“你說呢?”他挑眉道。
“貴賓卡會員卡,經理看到你的面子上,應該會算我優惠。”我厚顔道。
“當然,你隻要報我的名字即可。”他接話道。
“如果人人都報你的名字,經理要相信哪一個?”我擔憂道。
“沒有别人。”他搖頭道。
“那……經理不認識我,我突然報你姓名,他會不會擔心我是吃白食兒的,然後叫保安把我攆出去?”
“那就把經理和保安炒鱿魚。”他輕笑道。
“這怎麽行?你怎能如此假公濟私?”我佯裝不平。。
“連掌櫃的都敢攆?一定是上班上膩了!”他哼道。
“噗~”。
“女士先生,這是您的斯托甯頓緬因州比目魚。”侍者上盤道。
“你們餐廳有這道菜嗎?”我就近道。
“不清楚。”他搖搖頭。
“你不是老闆嗎?”
“老闆隻過目盈虧,至于菜式和菜品,這是主廚的職責所在。”
“利潤如何?”我打聽道。
“商業機密。”他故意道。
“營業額一定大得吓死人。我聽說過一句話,叫‘生意做遍,不如賣面。’開一個面館都這麽賺錢,何況是五星級餐廳?”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他好笑道。
“是不是穩賺不賠?”我八卦道。
“盈大于虧。餐飲這一行隻要味道好,食材鮮,客源便會滾滾而來。”
“酒香不怕巷子深。人人都喜歡吃經典的老字号。”
“味美正宗,幹淨衛生,隻要把握好這兩點,食客便會不請自來。”
“沒錯。”
“再美味的食物,如果人吃了拉肚子,便是自毀招牌。”
“因此一定要幹淨。”我颔首道。
“這魚不錯,你嘗嘗。”他示意道。
新鮮的比目魚外酥内軟,煎炸火候恰到好處,外皮酥脆,魚肉柔軟,佐以淡淡鹹味的醬汁,吃起來鮮香可口,味美甘甜。配菜的綠鷹嘴豆煮得恰當好處,青翠的綠色點綴了比目魚的紅潤,粒粒飽滿,綿密香醇。布盧姆斯代爾菠菜搭配魚湯肉湯,使得這道菜營養健康,顔色分明。
“好吃。”我品嘗道。
“我不大吃魚,除非像這樣把魚刺去掉。”他用餐刀指指面前的比目魚。
“是嗎?”我好奇道。
“我有一次和朋友吃水煮魚,一不小心被魚刺卡住了喉嚨,疼痛難忍,又是喝醋又是咽米飯,折騰了好久還是如鲠在喉。後來到了醫院急診室,費了好大的勁,這才用鑷子取出來。”
“應該是根長魚刺。”我猜測道。
“差不多有半隻小拇指那樣長。”他比劃道。
“太危險了!”我咂舌道。
“醫生舉着鑷子拿到我眼前讓我自己看,我一瞧,那根魚刺又硬又長,上面還帶着血。若不用鑷子,隻怕喝再多醋也是無濟于事。”
“你當時應該立馬去醫院!”
“他們逼着我灌醋,我也隻當是細小的軟刺,沒想到這樣堅硬。”
“還好去醫院即時,不然後果可大可小。”我後怕道。
“醫生也是這樣講。他給我取刺時,吩咐我張大嘴巴努力出聲,我當時疼痛難忍,根本無法發聲。醫生便責備我,說若不配合立馬送去手術室。我隻好忍痛發聲,誰知越大聲越痛的厲害,鑷子冷冰冰的,一下一下戳的我惡心欲嘔。好在醫生眼疾手快,瞅準魚刺一下子便夾了出去。”
“謝天謝地!”我慶幸道。
“從那以後我就不吃魚了。”他悻悻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一朝被魚刺,十年怕吃魚。”他自嘲道。
“魚刺怎能紮的那樣深?”我不解道。
“我當時隻顧着說話,一筷子下去,也沒細看夾的是什麽菜。誰知道是水煮魚?一下就卡了喉嚨。”他無奈道。
“急性子的人不能吃魚,我就不怎麽吃魚。”
“你是急性子?”他好笑道。
“可不是?北方人本來就不大擅長吃魚,我又是急性子,一般能不吃魚盡量不吃。”人貴有自知之明,駱安的昨天可能就是我的明天。
“如果沒有魚刺呢?魚湯魚丸呢?”
“這個可以。”我點頭道。
“那我們口味相同,以後不會爲了吃飯打架。”他揶揄道。
“怎會爲了吃飯打架?”我稀奇道。
“怎麽不會?就拿豆腐腦來說,有人堅持應該是鹹的,配上黃豆榨菜香菜,辣椒油醬油香油一起吃;有人則堅持是甜的,應該配上蜂蜜白糖一道吃;這兩派誰也不服誰,都認爲自己是武林正統,另一派是歪門邪說。”
“這也能打起來?鹹甜豆腐腦都好吃,我都喜歡。”我懷念道。
“粽子也有肉棗之争;肉派認爲粽子餡天生就該包鹹肉,甜派認爲必須要有蜜棗或豆沙,這兩派積怨已久,水火不容。”
“不是還有純江米粽?”我好奇道。
“白米粽、鹹粽、甜粽恰好将粽子屆三分天下,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不過純米粽低調含蓄,人微言輕,江湖中人往往将其忽略。”
“那……最早的粽子是甜是鹹?”我好奇道。
“白米粽,這是我的看法。屈原的世代人們生活條件有限,再加上是給江中投擲,因此很有可能是純江米粽。”
“有道理。”我點頭道。
“白米粽蘸着白糖或者蜂蜜,其實蠻好吃。”
“隻要有正宗的粽葉,我也能簡單做兩個。”
“你會包粽子?”他驚奇道。
“有樣學樣,若成形不了粽子,好歹也能包成枕頭。有了香噴噴的粽葉和糯米,就算包成了奇形怪狀,味道卻差不離。”我好笑道。
“每年端午節中秋節等這些傳統佳節,我們學校的國内學生都會舉辦紀念活動,也有同學包粽子做月餅,到時候你就有組織了。”
“我這手藝糊弄自己可以,可不敢出去獻醜。”我好笑道。
“大家都是學生,真正精通廚藝的其實很少,異國他鄉,就是圖個熱鬧和紀念。”
“你也去嗎?”
“男生都是被女生逼迫威脅強制拉去的,沒辦法。”
“噢~”我意味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