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倒不如從沒遇見,既遇見,便是一生也解不開的死結。[燃^文^書庫][]即使青燈古佛,遠離紅塵萬丈,依舊天涯思君不能忘。作爲楊康之子的原罪,楊過用一條右臂償還了父親欠郭家的陳年舊債;而郭家欠楊過本人的,卻由郭二小姐畢生的思念和愛慕來償還。
那個天真爛漫的明朗少女,那個靈活機變的俏皮姑娘,再出場時,卻成了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青春俠女。郭襄身穿淡黃衣衫,騎着一頭青驢,沿着山道緩緩而上,她一邊上行一邊低吟,“歡樂趣,離别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她腰懸短劍,臉上頗有風塵之色,顯是遠遊已久;韶華如花,正當喜樂無憂之年,可是容色間卻隐隐有懊悶之意,似是愁思襲人,眉間心上,無計回避。
思君令人老,情之一字飽經風霜,刹那之間便使豆蔻少女一夜長大。那個無憂無慮離經叛道的小東邪,長成了這個且遊且吟獨自遊玩的年輕女俠。
“芳齡?”駱安在我面前晃了晃手,喚我道。
“怎麽?”我回了回神。
“選擇法餐真是明智。”他感歎道。
“是呀,我們聊了這樣久,才不過上了三道菜。”
“所以說法餐是情侶餐,隻有相愛的人才會覺得三五小時不過三言兩語,若是換了旁人,便是一種酷刑折磨。”
“我們大概幾點吃完?”我詢問道。
“吃完大約是晚餐時間。之後我們去海灘看日落,然後換一家接着吃。我還沒給你唱歌呢?”他意猶未盡。
“真的唱?”我好笑道。
“當然。要在日落黃昏,層雲盡染,海水一片紅霞绯色時唱歌。”
“你想好了?”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了。
“想好了。”他點頭道
“那我靜候日落,洗耳恭聽。”我作勢洗耳道。
“我的歌喉感人肺腑,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
“哪有人這麽自誇?”我取笑道。
“實事求是也算自誇?”他好笑道,“我是實話實話。”
“女士先生,您的白蘆筍佐羊肚菌搭配黃酒醬汁。”侍者手持餐盤道。
時值下午,餐廳又多了其他幾位西人顧客。大家柔聲細語,聽不到喧嘩吵鬧的聲音。寂靜的午後,偶爾聽得幾聲觥籌交錯的刀叉聲。
“你年紀不大,書倒讀了不少。”駱安贊賞道。
“你不也一樣?隻不過比我大三歲。”我貧嘴道。
“我是因爲家裏書太多,天天經過書架,不讀也礙眼,沒事時幹脆翻開來看。”
“我也是。我沒有其他業餘愛好,隻好閱讀了。”
“你父母沒有送你學才藝?”他好奇道。
“小時候學過幾年芭蕾,我媽媽一直心疼練功苦,後來又聽說學芭蕾容易走路八字步,我小時候體弱多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看你就像學過跳舞的。”
“哪有那麽玄?”我好笑道。
“沒有學樂器?”他笑道。
“學過鋼琴。考級完成之後就放下了,沒有專攻。”我據實道。
“打算買琴嗎?我看你公寓的家裏沒有。”他詢問道。
“不了。天天練琴難免影響鄰居。不過,我手癢的時候就會去學校的琴房裏練習。”
“herickhall和rieberhall都有鋼琴房可以練習。”
“我已經去過幾回了。”我開心道。
“你是想專攻學業,多花些時間在學習上?”他猜測道。
“沒錯。早畢業早回國,早日和媽媽團聚。”我憧憬道。
“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這才剛剛入學。”我好笑道,“不過既然專業是教育,應該離不開學校。”
“若要做大學教師,至少要讀到博士學位,最起碼也要拿到一個美國高校的碩士文憑。”他在行道。
“我也想多讀幾個學位,不過媽媽等不了。或者我可以像她一樣,做個中學教師。”
“教育專業适合各類文職。陳司長一定早爲你安排好了,你無須擔憂。”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是好好學習,用功讀書,不讓爸爸失望。”
“以你的實力形象,就算沒有陳司長,前途照樣光明璀璨。”
“有了爸爸,我會少走許多彎路。”我感激道。
“當然,你是陳司長的女兒,僅此一條,便會打消許多無恥之徒的不懷好意。”
“你的意思是?”
“以你的長相性格,若沒有陳司長這個靠山,縱然你有文憑有實力,隻怕仍會不勝其擾,無辜受害。”他擔憂道。
“這……”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世界上,永遠有那樣一群人,專喜歡損人不利己,專喜歡嫉賢妒能,專喜歡暗算陷害。這樣的男人被稱爲小人,這樣的女人被稱爲妒婦。”
“如此扭曲,内心大約十分痛苦。”我感歎道。
“美國人稱這樣的人爲loser,失敗者。這是社會和道德對他們的定位和評價。一個勤奮努力的永遠不會淪落爲loser,而一個内心黑暗自甘堕落之人,無論怎樣苦毒設計,終将被勝利和光明所擊敗。”
“我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真是慶幸!”我感恩道。
“都道人生如戲。既然是一出戲,便有喜有悲,有忠有奸,有美有醜,有善有惡。各色生旦淨末醜總會陸續粉墨登場。然而無論劇本演到哪一出,無論情節多麽離奇轉折,在這場人生大戲中,不論你扮演什麽角色,我都是你的最佳聽衆和最佳拍檔。”
“我相信。”我深信不疑。
“當我第一次從你爸爸口中聽到你的名字起,我就有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特别感覺。”他若有所思。
“真的?”我稀奇。
“你爸爸不過随口一提,我便過耳不忘銘刻在心。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無法用科學解釋,我自己也匪夷所思。直到遇見你我才曉得,這世上真的存在一種緣分,這種緣分被人們稱爲情緣。”他豁然頓悟。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因緣際會,莫不如此。
“全球有六十多億人口,一對男女由兩個陌生人成爲愛人,無論從科學上還是神學上講,都是千載難逢億分之一的概率,這樣的不同尋常隻好用緣分來解釋。”
“人能夠有幸遇到自己鍾情的人,能夠成爲戀人,能夠結爲夫妻,的确是天大的緣分。”我感歎道。
“若是鍾情的這個人恰好也鍾情自己,那便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他注視着我,目光柔和。
“正因爲這樣的良緣太難得,不是人人都有幸擁有,因此才說命中注定。”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名利富貴易求。隻要籌謀鑽營,集齊天時地利人和便能唾手可得;唯獨有情人難覓。愛情講究你情我願,真心強求不來。”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感歎道。
“無價寶也好有情人也罷,皆非尋常之物。既然遇到了,便是天賜良緣。”他的面龐溫柔如水。
“你相信命中注定?”我好奇道。
“人一旦迷信命中注定,便會自我放縱自圓其說,仿佛一切的郁郁不得志和失敗都是緣于此。這樣一來,命中注定便成了失敗者最好的借口和最大的理由。他們覺得既然結局已經注定,何必進取奮鬥?因此便淪爲了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娓娓道來。
“是。”我贊成道。
“我不是唯心主義者。然而,”他頓了頓,調整了坐姿,溫情脈脈地盯着我道,“我相信緣定三生。”
“緣定三生?”如此玄妙的一個詞。
“當你對一個人動心動情後,你希望你的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甚至生生世世,都重逢這個人,都能夠擁有這個人。”他情意綿綿。
“我第一次從你爸爸口中聽到你的名字,好像大夢初醒。你的名字好像一枚響雷,在我心中炸出了萬道溝壑。那一刻我便曉得這個名字的主人和我息息相關,密不可分。與你父親分别後,我并沒有特意去打聽你的消息,也沒有想入非非。然而夜深人靜時,熟睡夜夢中,‘芳齡’這兩個字始終在我的心中盤旋,令我魂牽夢繞。”
“真的?”我稀奇罕至。
“科學解決不了這種現象,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在餐廳找到你,電光火石間,我恍惚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記得嗎?”他鄭重其事。
“可能上輩子見過。”我好笑道。
“我也這麽想。”他激動道。
“所以……”
“所以你的出現使我相信緣定三生。”他笃定道。
“你是不是見過我的照片?”所以覺得我面熟?
“怎麽會?”他好笑道,“陳司長怎會随意向外人展示愛女照片?能提及閨名實屬偶然,閨名讓我念念不忘亦屬偶然,我與你相遇美國更屬偶然,我恰巧替你解圍則屬偶然中的偶然。可世上哪來這麽多偶然?這偶然背後,一定有必然。”
“什麽必然?”
“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上定三生。”他吐氣如蘭,擲地有聲。
“你确定?”我心潮澎湃,浪花朵朵。
“隻有你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堅定不移。
“你都對幾個人這麽說過?”我強壓自己内心的躁動。
“隻有你。”他目若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