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陽。”我身後有聲音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朗如玉石,水潤清明。
我腦中忽然飄過一個畫面:一夜暴富的窮小子蓋茨比對富家千金黛西念念不忘,她讓他痛苦心碎,他卻對她死心塌地,蓋茨比形容他的女神“Hervoiceisfullofmoney.”。
他迷戀黛西,贊美她的聲音美妙動聽,像金錢一樣令人罪惡和着迷。其實,他迷戀的并不僅僅是黛西,更是自己的青春夢與美國夢。
“晚上好。”他向我打招呼道。
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來人,我回了回神,又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他并沒有穿白天那件天藍色棉麻布休閑襯衫,而是換了件白色純棉短袖與深藍色休閑長褲。衣袖與褲腿處的條紋清晰醒目,看來這人真的很喜歡這個年輕美國潮牌。
“晚上好。”他再次向我問安道。
“好。”我隻得回應。
“我的名字叫仲軒,很高興認識你。”他彬彬有禮道,說罷向我伸出了右手。
“陳芳齡。”
對方這樣光明坦蕩,我又如何扭扭捏捏?我自報姓名,隻是沒有與他握手。
“你也姓陳?咱們是本家兒,吭吭。五百年前是一家!”
這有什麽好興奮的?天下姓陳的,何止千千萬萬?
“我是陳京陽。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好像那金色的太陽~我的京陽就是這兩個字。”他竟然唱起來了。這樣的自我介紹,真是令人難忘。
“你的芳齡是哪兩個字兒?”陳京陽打聽道。
“我若猜錯了你不要介意。是不是……不離不棄,芳齡永繼。”他沉吟片刻道。
我過百日宴時,也叫百歲宴,是專爲出生滿一百天的嬰孩舉辦的宴席。那日孩子的父母會宴請親朋,款待好友,并爲嬰孩送上禮物與祝福,寓意長命百歲,健康長壽。
我出生于陽曆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末月最末日,後一日便是元旦,爲歲歲年年的起始。因此我父母決定,我的小名便叫元元,不拘是哪個字,但一定要是這個音。至于大名,早在我母親懷孕時,父親便取好全名,若是男孩,就叫恒昌,若是女孩,便作芳齡。
賈寶玉的美玉上雕琢了八個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薛寶钗的金鎖上篆刻了八個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看來我爸爸是個鐵杆紅迷。
“我猜的對嗎?”他嘴角噙笑。
“诶?”陳京陽在我眼前揮了揮手,“又夢遊了!”
我似乎有些頭重腳輕,許是疲乏的緣故。我按了按太陽穴,強打精神道,
“再見。還有,請你不要打擾我。”我向着陳京陽道。
“真打擾你了?抱歉。我沒有惡意。”
說罷從走廊地毯上拎起一個紙袋道,
“你不是去十樓找水果嗎?十樓是酒吧。我去外面給你買了點。算我謝你。”
“明天見。”仲軒道。
明天見?
“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幸事。雖說從前不認識,今天也算是誤打誤撞。都是同胞,難得在台灣相遇,也是緣分。”
“明早The kitchen table,我請。”陳京陽搶話道。
“晚安。”我抱着水果紙袋,颔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