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痞子,我---就是痞子”。
電影裏頹廢的男主在說到這句台詞的時候,憂郁的眼神,稀疏的胡渣,性感的青春痘,陰暗的側臉和輕浮的嘴角,讓我深刻的懷疑自己算不算是痞子界的恥辱。
雖然相比男主,我容貌略微占優。
面對痞子這個冠名,我不置可否,我隻是個痞子。
雖然燒殺搶掠我都不曾染指,在公交車上我會主動讓座,看見地上的紙屑我會自覺撿起,扶着大爺大媽過馬路,看見城管來了幫着商販扛包跑路,學生情侶約會我會幫着放哨送套……此番種種,不勝累舉。
我真的算不上一個合格而有專業操守的痞子,在此,我向所有痞子界的同仁們表達我最真摯的歉意和最誠摯的問候,我玷污了這個神聖的名頭拖了大夥的後腿。
周沫的母親站在我身後的房門内憤怒的說道:“他就是個痞子而已!”的時候,我沒有勇氣否認。
我成爲一個痞子與道德法紀無關,隻是因爲我的失敗與無奈,因爲我承諾的幸福如今依舊隻是承諾而已。
所以我無法選擇拿起聽起來高大上的冠名,我隻是一個痞子,一個不折不扣的LOSER!學名叼絲,逼格爲零。
現在的我毫無疑問是一個痞子,一事無成,一無所有,夢想沉淪,朝九晚五。
我咬着牙龈,憋着尿意,以不達目的不出恭的勇氣,爲了生計而努力做着喜歡與不喜歡的事。
縱然無人喝彩圍觀,這場一個人的戰役我也反複沖擊,包抄偷襲,你跑我追,迂回遊擊,體會着槍林彈雨!時刻感受着生活彪悍的戰鬥力。
我時常卡殼的的小米步槍,沒有當年先輩們生猛的戰績,N戰零勝,我完敗的徹底!沒死都算是奇迹!
阿甘同志憨聲憨氣的說“生活是甜蜜的巧克力糖”,在他選擇生活的顔色時,我卻在爲了一把白砂糖而玩命博弈,可是我的大長腿無論怎麽努力都跑不出美麗的軌迹,其實我也想在寶馬車裏流鼻涕順便拍部偶像劇。
我像是一個穿着西裝的民工一樣,用生命換取維持生計的糧,拿着摔裂的闆磚狠拍自己的夢想,呼吸着絕望體會着失望然後去仰望,一步步的迷失,一寸寸的沉淪。
每當我距離崩潰一步之遙的時候,我便會常常一個人,一支煙,在行人熙攘的天橋上,在空無一人的公車上,迷離的看着眼前酒醉燈迷的世界,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尋找着那個我曾迷戀的夢想,然後流淚,直到被寂寞湮沒。
雖然,幾年之前,我還是個所謂的“天之驕子”,安德的光榮,學弟學妹口中的文科小學霸,我還有夢,還有周沫,我的周沫,那蒼茫的天涯也曾有哥的愛。
我叫卓凡,應該是個孤兒吧,關于我的身世,從未有人跟我說起過,雖然在我10歲之前的生命中,許多人曾忽悠過我各種諸如垃圾站點、超市商店、公路中央等各種著名或者非著名的出處。
但憑借我早熟的智商都能明顯分辨出對方定的腦子秀逗程度。
自我記事開始,便生活在安德,這個地處湘陽省豐都市樊城縣轄内的一家籍籍無名的社會福利院裏。由于地處華夏腹地,這裏四季氣候溫潤,山清水秀,風景如畫,青山,翠水,古寺,奇石的号召力下,使得常年遊人如織,雖然看起來真的很美,我卻知道這裏沒有我真正的家。
安德,這個寫滿我蒼白如流水賬一般童年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也是很多像我一樣孩子的家。
讀書的時候,每次看到同學父母相伴其樂融融的畫面,我總會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心裏時常叩問及問候老天的直系親屬包括大爺,遠遠的看着,默默的躲着,暗暗的想着,深深的念着。
關于父母,我隻有在夢裏的背影,和我始終努力的想要看清,卻始終看不清的面容。
于是,我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學業上,很成功的塑造了一個品學兼優,胳膊上早早挎着三道杠的光輝形象,可能隻有當老師每次宣布成績時,第一名喊出我的名字後,停頓的那麽幾秒鍾,我才會擁有短暫的快感,感受着注視的目光,和努力營造的小小驕傲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縱然,我是其他同學父母口中的榜樣,卻沒有人知道我想要的隻是其他同學習以爲常的那一聲呼喚。那些再尋常不過的卻是我最渴望擁有的,那些常人不以爲然的才是我内心魂牽夢萦的,沒家的孩子像根草,幸福哪裏找?寫的真好!
在時光雕刻的一道道年輪中,我在喊着争當有理想、有文化、有組織、有紀律的口号中,踏着正步,擡着高腿,生猛的在高考這座獨木橋上呲牙咧嘴的咆哮着推下去很多競争者後,我如願考上了湘陽省最好的大學,地處省會澄慕市的江北大學。
翻開江北大學彪悍的曆史,這個曾出過很多名人學者、政府大員、富商巨鳄的江北大學中文系便成了我夢開始的地方。
那年我19歲,第一次獨自背起行囊,第一次如此徹底的離開樊城,這個我生活了近20年的地方,離開了安德,這個擁有我全部童年記憶的“家”。
我以爲我會如此渴望離開,但直到歡送會上,看着裴院長和每個人微笑的臉,我想要裝逼的一笑卻最終哇哇的大哭,将逼格落在地上摔的稀碎稀碎的,那應該是我記憶裏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流淚,原來我以爲我不在意的,卻是我最珍貴的。
我故作的潇灑,讓悲傷更加悲傷。我轉身後,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我憂郁的沒擦,讓它們靜靜流淌。
時間總是在你想要暫停的時候偏要執拗的像是驢一樣加速,而在你想要快進的時候,緩慢的像是一頭歲數非常巨大的牛在散步。
短暫的大學四年時光很快就過去了,我拿着優秀畢業生的證書走出了江北大學,帶着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邁準備單挑整個江湖。
然而這個節點上,随着華夏經濟的騰飛,各大高校開始了擴招步伐,大學的門檻如同坐過山車一般急速降低,有錢就能上大學成了很多人的共識,我努力的在很多人眼中輕易便能買得到。
海外鍍金紛紛歸來的留學生,洗完四年鍋碗瓢盆之後,換身西裝,配個眼鏡,鍍金回國。大學生這個名字已不再遙不可及。
社會開始了即使招聘個清潔工都需要本科學曆的文化武裝之旅,縱然江北大學的名聲在外,但沒有任何背景的我,手裏的這張證書還是每每會敗倒在各種繁雜的關系網絡下,四處碰壁,鼻青臉腫,我所憧憬的未來終于在現實面前轉了彎。
我的胸口碎大石始終幹不過生活這把槍!
我曾信仰:上帝在關上門的時候會爲我留下一扇窗,可當我被一腳踹到下水道的時候,發現潮濕的四壁隻有蛇蟲螞蟻。
我今年26歲,還有3天就到了我19歲離開安德福利院整整7年的日子了。
7年之癢,一事無成。想起安德,那個寫下我簡單人生軌迹的地方,心便拔涼拔涼的拉絲。
7年中的無數個夜裏,我無數次的幻想過榮歸故裏,衣錦還鄉的種種場面,甚至一個人對着鏡子反複練習過如何對着人群微笑,點頭,自信的握着裴院長的手,潇灑的寒暄追憶,在人群熙嚷的講堂裏,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建築物裏,分享着我的故事,一個關于成功者的偉大經曆,一段不朽的經典,一個口口流傳的奇迹,成爲孩子們的偶像和安德的驕傲與傳說。
甚至,也許,因爲我的成功而尋到那個遺失在我記憶某個角落的家與親人。
夢始終是夢,會醒,我依舊冠名痞子,依舊還是叼絲,依舊隻是遠遠的看着,在安德的大門外遊走,右腳反複踩着左腳跟,始終沒有進門勇氣的失敗者。
美好的畫面和現實的骨幹總是那麽突兀,夢想這個背影在轉身後露出了生活那張類人猿一般的嘴臉,直接将我吓哭。
遙想當年,我以學霸之姿,彪悍的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時,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撸間灰飛煙滅。
再看今朝,我以叼絲之勢,猥瑣的以民工姿态卑躬屈膝慘求職,苦等消息,無人問津,
魯管間身心俱疲。
帶着福利院所有孩子們的仰望,帶着師長同學的關注,那時候我真的以爲眼前的世界就是我的,我是天之驕子,是上帝的寵兒,是最幸運的那個人。連自己都不時的崇拜自己,像是個準備出世的武林高手,俯視天下,大笑江湖。
我曾以爲我身懷絕世武功。
直到,畢業後的幾年裏,我在求職路上不斷碰壁,而我的同學們都紛紛依托着錯綜複雜的關系網絡,或者從商、或者從政、或者進入國企、或者幹脆直接享受生活周遊世界的時候,我才發現,除了兜裏的勉強維持生計的生活費和一張優秀畢業生的獎狀之外,剩下的隻有公廁順來的衛生紙。
我遊走在冗雜的網絡之外,像是被隔離的重症病人一般苟延殘喘,卻始終不肯死心,始終放不下已經早已離我遠去的小小驕傲,也許我想做的僅僅是華麗的證明自己的存在,酒精的夢幻,香煙的彌漫都讓我迷戀不已。
我一直渴望着奇迹的發生卻從未遇到過,這青光、散光、白内障的生活!當我手捧一把磅礴古劍出世的時候才發現掙個世界都在用槍!
所以,我隻是一個痞子,一個專業技術不堪入目的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