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若是對女人産生愧疚的憐憫,有時會超越愛情。[燃^文^書庫][]
晝白的光線下,夜允莫寂寥的神情恍爍着她的眼,黑曜石的雙眸,流落出的不忍,就像血淋淋的刀子,戳在她的心尖。
極力忍住的平靜,空蕩的餐廳連呼吸聲都收拾的小心翼翼,她不敢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今天他明明答應過她,會早早回家。看看鍾表,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
“我有點累……”他推開面前那盤她精心煮的咖哩飯,淡淡道:“我吃不下去,先去睡了。”
他起身就要離開……
“允莫!”她殷紅着眼圈,臉上是根本無法形容的表情。他木讷的轉過身,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能看的出來,他真的很累,很疲憊。
蘇千美到底跟他說了什麽,他才會這樣的落寞……
她用盡僅有的理智,慢慢組織着語言,緩緩道:“今晚爲什麽回來?”
他擡頭,輕輕捏着她臉頰的肉,原因很簡單,“因爲你在這裏等我!”
“允莫,去陪她吧……”藍若溪滿眼含淚,一瞬天崩地裂的蹲下抱緊雙腿,哽咽道:“我雖然恨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卻做着對不起我的事情;面對友誼破裂的痛苦,一點也不比愛情少。但我們還是,欠她的……”
夜允莫一瞬愣住,聽着她的哭聲,内心就像千萬隻螞蟻在啃咬朱紅色的心。
他同她半蹲下來,抱緊她,安慰道:“溪溪……你不欠她的,是我……”
聽見他的話,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她瘋了似得推搡着他,“你去陪她,你幹嘛要回來!”她聲音撕裂,痛心萬分,“千美今天會絕食,明天就能跳樓。關鍵時刻你不陪着她,悲劇發生,你讓我們内疚一輩子嗎?”
他面無表情,深黑的眼眸像空殼。
夜允莫,對待感情始終如一,他最不願欠的就是感情債。在這個世界上他隻有一個人,一顆心。他始終沒有辦法像别的男子一樣,将感情分成很多塊,像滋潤大地一樣,每人都有雨露。
他做不到,也不是他的性格。
真心愛一個女人的話,就要一心一意對她,心無旁骛!
可是命運,一次又一次推他至進退兩難的地步……
“若溪,起來。别哭了……”他托着她的腰,溫熱的手心不停擦拭從她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溫潤帶着憔悴,“你别擔心,我們去睡,我累一天,很疲憊……”
“你去陪她,你去醫院啊……”哭聲沒有停止,越發激烈,她甩掉他的手,大聲道:“我不想看到蘇千美出事啊!”
明豔活潑的蘇千美躺在病床上,亞麻色的卷發稀疏,甚至連眼仁都快變成白色。
她虛弱的奄奄一息,連說一句話都費力的講不完整。看見夜允莫後,倔強的喜悅,掩飾不住的笑意浮現削尖的臉,她整個人居然,有種詭異的恐怖。
她的神色,就像剛剛從太平間的冰櫃裏拖回來……
夜允莫不禁心顫,連向前走一步的勇氣都沒有,靜靜站在原地,木讷的不知在等待什麽。
内疚包裹裏歉意,狠狠地摧垮他的意志,在強大的意志力,看見此時此刻的蘇千美,也全部消失殆盡,無影無蹤。
他束手無策,不知該怎麽辦,看見藍若溪如此,他至少還能疼惜的上前抱住她,去安慰她,而蘇千美呢。
他有什麽權力去讓一個女人,爲了他這樣痛苦,不惜丢掉性命,隻爲見他一面。
夜允莫扪心自問,他憑什麽呢?
“你等我……”他決然站起身,從座椅後背上拿過他的外套,推開大門,深夜一片漆黑,零星的路燈散着微弱的光。
他置身在朦胧中,一晃眼便再也看不到蹤影。
時鍾滴滴答答轉動在空寂的房間,沒有停止在這殘忍的一刻裏。
是自己讓他去的,又怨什麽?
可是,蜷縮的心肺,嘞的發緊,無法喘息的窒息感萦繞在喉結,被一團棉花堵住,連想說話都發不出半點音節來……
她的腦海,全部浮現出他和蘇千美在醫院見面的場景,她那麽愛他,肯定會靠在他肩頭哭泣,而他肯定不會拒絕。
今夜,也沒有什麽特别。無非是衆多失眠中常有的無眠夜而已;唯一與往日的不同的是,床頭櫃裏沒有醫生平常給她開的安眠藥。
她睜大雙眼,靜坐在飄窗上過了一整夜。
微白的天空泛起魚肚,充滿希望的朝陽卻未照亮她漫長的等待之路。
早晨七點,寒寒穿着一身深藍白格的校服,墊着腳尖扭開卧室的門。
咔嚓一響,藍若溪抹去淚水,驚喜的回頭,看見寒寒可人愛的,紅撲撲的小臉,微微揚起,用稚嫩的聲音,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咿呀道:“舅媽,昨晚都是王老師送我回來的,今天早上王老師還會來接我去幼兒園嗎?”
沉溺在空白的思維空間夠久的,藍若溪回過神,想起王老師昨晚無奈的責備,她突然想到自己對這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所承諾過,會一直不離不棄的陪伴……
“寒寒。”她抱着他的小腦袋,自責道:“對不起,是舅媽錯了。昨天爲了等舅舅回來,你上學第一天下午我都沒有去接你……”
“舅媽,别哭。”水靈的大眼睛,寒寒揪扯着她的衣角,“舅媽别哭了,我要遲到了。”
面對鏡子簡單的梳洗,浮腫的眼袋烏青,一夜未睡,加上憂傷,藍若溪看上去跟實際年齡不太相符,又急匆匆找一件衣服套上。
夜允莫開走了車,藍若溪牽着寒寒的小手從半山腳徒步走下,繞過熟悉的電話亭時,霧氣很濃,又在山叢中,能見度不足十米。
藍若溪孤寂的心情低落至極點,頭微微發暈,還要領着寒寒。
又走幾步,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白衣,靠在路燈竿旁。他仰頭望天,嘴角斜叼着一根香煙,俊俏的側臉輪廓立體,舉手投足顯現出來的,是一種放蕩不羁的氣質。
感懷疑惑的藍若溪在努力看清後,不自覺握住寒寒的小手更緊,她立刻轉頭就要走時。
林月冥低沉道:“我專門在這裏等你,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一向不喜歡空手而歸!”
“林月冥!”看見他那張空有的一副俊美皮囊,幹的卻全是禽獸的事,藍若溪控制不住的雙手發顫,看見他說話時嘴裏吞出的白色霧氣和煙霧混合在一起,腳下堆積一地的煙蒂。
就知道他已經在等很久了……
“你想怎樣?”她把寒寒往自己身後推,想起那晚跟他的通話的内容,藍若溪似乞求道:“你先讓我送孩子去幼兒園,你有什麽事,我們坐下慢慢聊,好不好?”
林月冥低着頭,左手從上衣内在口袋裏掏出車鑰匙,滴的一聲,打開車門。
暖氣很充裕,緩緩的吹在涼透的肌膚上,藍若溪抱着寒寒坐在後位,從倒車鏡裏看見林月冥陰沉的臉,黑到極點。
他啓動車子,“學校在哪?”
她想了想,回答道:“就停在南街大道旁邊的超市門口。”
林月冥挑起一絲笑意,不過沒在說什麽,一腳油門踩到底,沖擊力巨大,在毫無防備下,藍若溪和寒寒身子同時前傾,差點碰上前面的座椅背。
“你慢點兒。”她不滿道:“孩子在車上坐着呢……”
“放心!”他手擺動着方向盤,淡然道:“摔不死!”
一句好好的話,就不能好好的說嗎。爲防止意外傷着孩子,藍若溪讓寒寒坐在旁邊,給他系好安全帶。
車速很快,不到十三分鍾,就從郊區駛入市區繁華街區。
一路上,林月冥無視多少個測速攝像頭,沒有細數,罰單至少也開了不下五張。
“就停這裏……”藍若溪敲打着車玻璃,早就錯過一截子路了。
林月冥并沒有停車的意思,一個急轉彎,直接停在幼兒園門口。
“下車!”他轉過頭,看眼寒寒,又深深望着她,“怎麽?”
她鄙夷道:“你怎麽知道,他在這家幼兒園上學?”
站在門口迎接學生的老師,笑眯眯的敲打着車玻璃,林月冥按下自動按鈕,頭揚出車外,老師禮貌道:“您好先生,這裏不能停車。”
林月冥絲毫沒有想移動車的意思,按捺火氣,挑起眉道:“你還不領着他下車?”
藍若溪快速打開車門,拿着接送卡遞給王老師,又附身在寒寒臉蛋上輕吻道:“乖乖聽老師話,舅媽下午來接你。”
王老師笑眯眯的臉看見尾随下車的林月冥,一瞬僵住。
爲接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王老師不禮貌道:“寒寒的舅媽,他是誰?”
林月冥總是一副桀骜的形象,藍若溪尴尬的往後推他,解釋道:“他是我的朋友,隻是朋友。所以,他不會來接送孩子的。”
“誰說的?”林月冥不滿道:“你不是我老婆麽?”
王老師頓感糾結的望着兩人。
說實在話,他們站在一起确實很相配,但昨天早上來幼兒園的不是寒寒的舅舅嗎。
這關系,是不是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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