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不僅僅是音樂家對藝術的最高贊揚,更多是他曾跟她許諾過,度蜜月要周遊全世界的第一站,便是倫敦最大最耀眼的演奏廳。
用最昂貴的樂器,最奢華的配置,最知性的演繹者,爲她彈奏最唯美的音樂。
她笑着說,我什麽都不稀罕,隻要有你像王子一般深情款款的爲我彈奏,隻爲我一人,便此生無憾。
終究是遺憾的,美好的時光一去不複返,她讀懂了涼薄本不是時光,而是人。
慶幸的是能完整保留在心底的,隻有回憶。
無法自拔的心緒紊亂成如麻的絲線,她淺淺微笑答應他道:“好。”
倫敦最大的音樂會場,上映着龐大的藝術盛宴。
在場出入的全部是上流社會的男女,儀态優容華貴的西方人身着正式禮服,适當得儀的妝容,嚴肅而傍花随柳。每一對進場的女士都是攜手身旁的先生,英國人非常紳士且注重禮數。
聚光燈柔和的漫天散落下來,高貴的紅毯上,藍若溪穿着剛換上的一件粉光閃耀的晚禮裙,高貴奢華。林月冥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紮着黑色領結,握住她帶着淡粉色手套的小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
她遲疑半秒,臉上從容的微笑,手卻沒有移開。
兩人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新婚的璧人般郎才女貌。
舒緩的曼妙音樂蔓延心底,款款而彈輕柔的鋼琴鳴奏着專屬音樂聲的靈魂,蜿蜒的像潺潺水流,滴滴答答的傾瀉。
她緩緩閉上雙眼,安靜的聆聽。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竟然忘記了爲什麽要答應林月冥來音樂會的要求,隻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如同精靈般喜悅的充斥在唯美的聲樂中,無限的憂愁和煩雜全部悄然遠去,剩下她一人孤遺在美好天堂裏,自由翺翔。
展開的羽翼擁抱寬闊的大海藍天,一絲雜音也沒有,輕柔碧波的婉轉的純淨清透,她突然想起海邊的白色鋼琴,翩翩高貴的他彈奏那首她最愛的洛麗塔。
紅色高跟鞋還在跳舞吧,我的俏人兒,卻悄悄将裙擺落下。
十七歲的海邊,漫長的夏,那個野菊開滿的林園,她第一次邂逅他的情景悄然浮現,每一個動作與眼神都是那樣真實,他陽光般無拘的沖她笑的百花齊放,觸手生春的雙眸印刻着清透見底的海平線。
她一怔,瞬間被驚醒,脖頸的脊骨陣陣發着涼意。心底有一千遍的問着自已。
剛才,她想起了誰?
是蘇沉奕,還是夜允莫?
爲什麽,茫茫人海從無交集的兩個人,會有着一模一樣的雙眸?
是巧合,還是她因爲思念而産生的幻覺?難道在她心底的最深處,是渴望有人能替代他嗎。她否定的搖頭。世界上僅有獨一無二的人,怎麽可能被替代?
思想與現實強烈做着鬥争的同時,晝白的日光燈刺烈了她深陷在回憶中的雙眸,時間流逝的這樣快,音樂會場已經曲揚落幕。
林月冥俊美的桃花棕眸更綻放妖異,他暧昧的摟着她的腰,一拂去她鼻尖上的汗水,含笑道:“很熱嗎?”
“還好。”她沖他簡單的微笑,誰知這溫馨的一幕竟深深淪陷在有心人的眼中。
多麽,刺目……
紙醉金迷的演繹會場鍍金的豪門内,站着一位全身散發着斷雁孤鴻氣質的男子,他深潭般漆黑的雙眸說不出的淩厲,像龍卷風狂嘯過的海面,透着能吸收萬物的恐懼張力。
一成不變的黑色皮衣改換成墨黑色的西裝革履,正規的裝扮臉龐英俊非凡,他唇角帶着魑魅的非笑,一瞬不瞬的凝視着眼前這對天造地設的佳人。
藍若溪不經意間,手心開始發麻,細如發絲的頭頂烏雲密布。
哥哥,藍昊,入獄,死刑……
四字莫名殘忍的詞彙在她腦海萦繞,深黑的天空連星星都不敢發光。
她垂下眼睑,手握緊林月冥的手臂更添一分力,默然的從夜允莫身邊。
擦肩而過……
沒有回頭,沒有寒暄,沒有解釋,沒有哭訴求他放過哥哥,隻是冷然的離去,把握住顫抖的心,晃動的鞋跟,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她一定要站穩了。
千萬,千萬,不能摔倒。
用盡全力屏住的一絲呼吸,在暮然的離開音樂會場後深深放松,貪婪的吮吸帶着泥土的新鮮空氣。能呼吸的感覺,真的很好,世界上在沒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可以自由呼吸。
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讓林月冥盡收眼底,他不合時宜的笑道,充斥着奚落,“女人心,還真是鐵打的。明明上一秒還愛的死去活來,下一秒就可以裝作不認識得無謂。”
藍若溪也笑,坦誠的近乎直白,“你忘了,我本來就是一個可以爲了利益而放棄真情的女人,大婚之夜你不就已經看明白我的下賤,何苦現在又來笑話我?”
一席話像冰涼的水潑在臉上,從頭發到腳趾的沁冷,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
是啊,背棄真情的女人,不配爲人!
他竟不知道自己是一時興起還是别有用心,答應同她一起晚餐的請求,還鬼使神差的來聽音樂會。
空曠的人行道點着幽微的街燈,柏油馬路上行走的人和車輛寥寥無幾,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追上。
藍若溪心一緊,兩人同時轉過身,隻見開車的司機滿頭大汗道:“少爺,林老爺子剛剛又送進手術室了!”
林月冥心慌煩亂的拿出剛剛進音樂會場就關閉的手機,開機後竟然有七十多個未接電話的短信提示,其中還有二十多個是艾薇打來的……
此刻心急如焚的他快聲問道:“送進手術室多久了?”
年輕的司機細略算了一下回答道:“應該有二十分鍾了。”
“該死!”林月冥低聲咒罵,“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