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在洪光明的家裏李筱又呆了兩天。每有同事朋友過來把李筱當作未亡人慰問,李筱總是張皇不安——她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兇手,害死了洪伯母現在又害死洪光明。齊其陪着李筱收拾好衣物,到樓下時看到圍成一團的幾個中老年婦女正小聲說着什麽。那些婦女一見到李筱立即住嘴,都是正義之色且不可侵犯。李筱裝作沒看見,低頭走過,聽見後面陰陰傳來一句:“命硬得很呐。”齊其忍無可忍,回頭道:“你們吃飽撐着了?小心舌頭被剪掉!”那些婦女紛紛露出惱怒的樣子——“你怎麽說話呢?”“我們還不能說話了?”“大白天見鬼了?真是有人養沒人教!”……齊其的臉漲得通紅,特别是“有人養沒人教”那句讓齊其火上澆油,她撸起袖子就沖說那句話的婦女沖過去。李筱不能再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她跑回頭攔住齊其:“如果動手就是你的不對。”齊其看見李筱,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她們,她們太欺負人……”李筱環視一圈,她眼睛紅腫,可目光裏冰涼淩厲,那些人一觸之下都低頭或旁顧。李筱說:“我的命硬不硬,和你們沒有關系。我的朋友也輪不到你們教訓,管好你們的嘴,好留着吃飯。”她拉過齊其:“我不回去了,這裏是洪光明的家也是我的家。”

李筱算是和小區裏的人結下梁子了,齊其勸她:“還是回去吧。在這裏出來進去都要看到那些可恨的嘴臉,你的日子還怎麽過?”李筱在洪光明的照片前點上兩支白蠟燭:“那些人對我都是透明的。隻是帶累你,要受着那些難聽的話。”齊其說:“我沒什麽,但是李筱,我想不到你會說出那些話。你像換了一個人。”李筱看着鏡框裏微笑的洪光明,她說:“我隻能那樣,因爲能照顧我的人都走了。”

陳向輝給齊其帶來換洗的衣服,又買了一袋蔬菜水果:“齊其,你在這住幾天,你們有什麽需要的,我下班給你們帶過來。”齊其立刻就對他說了和那些婦女對罵的事,陳向輝說:“你現在就帶我一家一家去敲門,我看看她們還敢說你一句?”齊其說:“還好李筱鎮住了她們,要不她們真的能打我。”陳向輝坐到李筱對面的沙發上:“李筱,不是我不信你說的。這個意外本身已經很可怕,可我一直覺得這個意外是有針對性的。你和洪光明不是那出租車司機随機抽到的,而是他策劃好的。”李筱擡頭:“你怎麽想到這個的?”陳向輝說:“你救了我表哥,讓我親眼看見了你的異能。以前齊其說的我也信,但肯定沒有這個來得更信。後來我會經常想到幸虧是你和洪光明擁有異能,要是被那些有邪心的人有了,這世界不翻天了?上天,你打電話給齊其說洪光明出了意外,我馬上想到那不是意外,而是你們被盯上了。”

李筱讓齊其也坐下:“我和警察也是那樣說的,他們當然沒有懷疑。我會告訴你們真相,那個出租車司機其實就是……”。李筱說了全部,目的卻是要告訴他們其他:“現在你們知道了。洪光明用他的生命換了我能活着,在我以後的生活裏,如果你們看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請不要奇怪。我現在還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但不希望那時吓跑我僅有的兩個朋友。”陳向輝和齊其連說:“不會不會。”

齊其送陳向輝到樓下,陳向輝對齊其說:“你有沒有發現李筱變了?”齊其說:“對呀對呀,我和她也這樣說的,可她的意思是洪光明走了她隻能堅強。”陳向輝搖頭說:“這不是堅強就能概括的,她說話的樣子——怎麽說呢?網上不是有什麽禦姐女神的嗎?李筱現在就是那個範。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是哪天洪光明出現和我打招呼我也能接受。”齊其驚訝地說:“你真這麽想?那李筱還是人嗎?”陳向輝說:“那個出租車司機是披着人皮的鬼,李筱就不能是在人間的神?反正我之前的三觀已完全颠覆,眼見爲實。——你好好照顧她,也是功德一件。”

李筱坐在沙發上,兩隻手支着頭。齊其說:“兩天沒睡,快躺下睡覺。躺在沙發上也行,睡不着就和我說話。”李筱拿開手:“我和洪光明約好的,就在這裏見面。”齊其明白:“那你更要靜下心休息,才好在夢裏見到他。”李筱說:“齊其,我曾經在夢裏手上被戳了一根刺,醒來時那刺還在,後來是洪光明幫我挑出來的。”齊其一邊整理着茶幾上的東西,一邊聽着,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你的意思,那不僅是夢?”李筱露出苦澀的笑:“若是别人,我這樣說不把我當神經病才怪,可你一下就聽出了關鍵。我以前見我媽還有見你媽的時候,都是帶東西過去,除了我所說沒有别人可以證明,但你一直都信我所說。齊其——”李筱停了下來,齊其問:“什麽事?說啊。”李筱說:“我想,做個實驗,證明我不是做夢也不是夢遊。你就是那個見證人。”

李筱指着那張放着洪光明照片的桌子,說:“這桌子是洪光明看書的時候用的,在他的記憶裏桌子上是不會有現在我們看見的照片和蠟燭的。他原先放在桌上的書我現在都擺在書架上,我要做的是從他那裏的桌子上拿一本書回來。齊其,我需要你的證明,那樣,我以後才能繼續。”齊其聽得一陣緊張,可是李筱期待的目光在等待她的回答,她說:“我怎麽做?”李筱說:“麻煩你,今夜就别睡了。你就坐在客廳裏,看看我睡着後會發生什麽。”齊其猶豫着問:“李筱,我可以讓陳向輝過來嗎?”李筱說:“是我太着急了,忘了你會怕。可以,那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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