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風吹起的時候,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恐慌中。最初的恐慌是從醫院傳出的,因爲那些病人的家屬都會在病人發病的時候選擇去醫院,而醫生束手無策——各項機能檢查都正常,可病人眼睜睜地就不行了。一個兩個這樣還可以說是巧合,當醫院接觸到十幾個這樣的病人,醫生的心裏也在打鼓:“這不是病,更不是什麽怪病,明明就是見鬼的事啊……”從醫院流出的恐慌經過人群的加工,到後來發酵成一到晚上路上除了駕車出行的,幾乎看不見行人,連各高中也取消了晚自習。燈火通明的街道,卻沒有人影,那個畫面就像《千與千尋》裏的場景一樣詭異。
人心惶惶,打架鬥毆的急劇增多,仿佛各人都知道自己過得是朝不保夕的生活,精神脆弱到一碰即發。洪光明和李筱的心情與其他人又不同,但他們彼此很少提及。
“李筱,陪我出去走走。”近幾天洪光明一回來隻是看書,李筱是希望他如此的,當然不會說什麽。李筱洗好碗正在擦手,聽到洪光明叫她,從廚房出來:“現在?”洪光明說:“你要是不去,我一人去了。”李筱說:“我去。”
李筱挽着洪光明的胳膊,她想如果自己的手镯都能對齊其和陳向輝有用,那自己應該是可以保護洪光明的。兩人行走在空曠的街道,李筱忽然覺得這時的街道和夢裏的世界是相似的。洪光明也不說話,這樣的街道是不适合說話的。
兩人走完了一條街,李筱看向洪光明,意思是回去吧。洪光明說:“再走一會。”李筱注意到街道兩旁的窗口有不少人在窗戶玻璃後看着他們兩個,是佩服他們膽大,還是嘲笑他們不知死活?二樓一個窗口,露出一張小女孩的臉,稚氣的面孔,眼神裏滿是羨慕。當李筱觸碰到那女孩的眼神時,心裏一陣不忍:這樣的季節,不是最适合孩子在戶外玩耍的嗎?她一下子明白了洪光明帶她出來的良苦用心。——他不能坐視不管,但他也不想違背李筱,他要李筱自動扭轉心意。
李筱說:“告訴我,你看見他們會怎麽做?”洪光明沒有對李筱突然的問話表示驚訝,也許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說:“做我能做的,阻止他們。”李筱說:“你一人能阻止多少人?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在暗處,你能看見的也是有限的,看不見的呢?——不說這個了,你決定的事,我是攔不了的。盡管這樣,我還是要你答應不要獨自行動。——我會陪你。”洪光明拍拍她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我答應你。”
齊其正好這時打電話過來:“在家幹嘛呢?”李筱說:“我和洪光明在外面散步。”齊其驚喜的表情從她的聲音裏表露無遺:“李筱,你不止是散步對不對?我就知道你和洪光明會有所行動的。哎,你們在哪?我和陳向輝也去,我們有镯子呢,也不怕。”李筱被齊其的熱情感染:“在步行街,要來就快點。”她又對洪光明說:“我們的隊伍擴大了。”洪光明微笑說:“我想要的是現在困在屋裏的人都能放心地出來。”李筱看着洪光明微笑的側臉,恍惚覺得他說過類似的話做過類似的事:那不是狂妄的野心,而是來自内心深處的責任。
陳向輝對于齊其的镯子理論始終不解:“爲什麽這镯子原來是屬于李筱的就能保護我們?上次聽見的那小孩的聲音,真的是被這镯子吓的?齊其你不說清楚,我不會同意你出家門的。”齊其說:“我看你就是膽小,不敢出去。你和我去見過李筱他們,我問問李筱能不能告訴你關于這個镯子的驚天真相。”陳向輝趕緊換鞋:“第一,我不是膽小鬼,第二,我想知道驚天真相——這個詞,想想都激動。”
當四人會合,陳向輝推齊其:“快問。”李筱問齊其:“讓你問什麽?”齊其把李筱拉到一邊:“我可是一直都沒說你的事,就是你能到那裏的事。陳向輝老是問這個手镯爲什麽有特殊功能,剛才我和他說要是你同意我就告訴他。”李筱想了想,說:“可以告訴他。”齊其問:“真的?也包括洪光明的?”李筱說:“我也是有私心的,光靠我和洪光明兩個人支撐不了多久,我們需要朋友。”
齊其又把陳向輝拉到一邊,說了好久。其間洪光明沒有問一句李筱比如:“齊其和你說些什麽?”這類的話,李筱知道他不是不感興趣,而是他都知道。想到洪光明的病,李筱的面色黯淡下來。
陳向輝搓着雙手過來,相比之前,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格外局促。他說:“齊其說要告訴我一個驚天真相,果真如此。”李筱說:“你一點都不懷疑?”陳向輝正色道:“這有什麽好懷疑的?是齊其親口所說,那就和定理一樣不要證明更用不着懷疑。”李筱對齊其說:“金科玉律也不過如此,齊其,你真是嫁對人了。”齊其也是一臉歡喜,她根本沒想到陳向輝能這樣說。
路邊的住宅樓裏有個中年人推開窗:“你們不怕嗎?”陳向輝對上面喊:“你隻要出來了,自然就不怕了!”那人關上窗,洪光明說:“他也要出來了。像這樣的話,這條街很快就能回到以前的熱鬧。——也不會很快,中間還會有起伏。”要不是事先聽了齊其的詳細說明,陳向輝會以爲洪光明腦子有問題,隻有李筱知道是真的有問題。
那個中年人走到街上,伸了個懶腰:“還是外面空氣好啊。我還是要佩服你們幾個,這不是年輕年老的問題,照理說應該是年輕人更怕死,我們到底比你們多活了十幾二十年。”他指着李筱和洪光明:“我在家看得很清楚,是你們兩個先來的。我還是要問一句廢話,你們不怕嗎?”李筱看看洪光明,洪光明說:“除了恐懼本身之外,我們沒有什麽好害怕的。”那中年人一愣:“這好像是羅斯福說過的話,可是,怎麽你說起來這麽合适呢?我要把這句話告訴我的親戚朋友,這話真是太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