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筱生日那天,洪光明調到了刑警隊。洪光明自然是高興的,他對李筱說:“學的專業以後能用上了。”他學的是偵查學。李筱說:“怎麽慶祝呢?”她用手指抵着下巴想,洪光明說:“回家。我要親手給你擀面條,給你過生日。”李筱着急:“不是這個,是給你慶祝。”洪光明說:“一樣,能給你過生日比什麽都強。”路上洪光明又停下,買了一個小小的蛋糕。
在公安大學的年等于當了年兵,洪光明告訴李筱那是一段難忘的經曆:“不僅是鍛煉了獨自生活的能力,嚴格的管理也在不自覺中提高了對自己的要求。——如果我念的是普通院校,你看見的洪光明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李筱說:“會有差别嗎?我真的想不出你還會有别的模樣。”
洪光明也沒有擀過面條,他一個人在廚房裏摸索,不讓李筱幫忙:“全部必須是我親手完成,煮好我會端給你。”李筱還有什麽好說的,乖乖地去看電視。可是,過不了幾分鍾,李筱還是要去廚房看看。她看見洪光明的背影,他正在認真地切着面條。李筱蹑手蹑腳過去,從後面抱住洪光明,洪光明說:“你這樣我會切到手的。”
一碗面條,一個蛋糕,全因眼前這個人而變得意義非凡。洪光明說:“許個願。”李筱虔誠地閉上眼睛,等她睜開眼,看見洪光明微笑注視着她,他問:“是不是和我有關?”李筱斬釘截鐵地說:“No.”——心裏真的有點氣惱:你還用問嗎?
婚後的齊其看上去很幸福,這是她結婚後第一次來找李筱。李筱擋在門口:“你是誰呀?你還記得有個同學住這裏啊?”齊其直接推開他:“我根本沒變,你才變了。洪光明把你慣成什麽樣子了,一張嘴就耍小性子。我才要問呢,我認識的李筱去哪了?”李筱用手捂着額頭,竟然無言以對。
齊其給李筱看她的婚紗照,大本的。李筱問:“照片有沒有小些的,可以拿下來的?”齊其說:“都是這種做成相冊的。你要幹什麽?等你和洪光明拍了照片,不定把我們的給扔到什麽地方。我說的不對嗎?”李筱合上相冊:“我答應過阿姨帶你們的照片給她看的。”齊其愣了一下,抱住李筱:“真是壞丫頭!爲什麽不早說?我現在就回家去拿。”
那張齊其從結婚證上撕下的照片,齊其的媽媽看了很久。李筱說:“可以留下的。”齊其的媽媽這才擡起頭:“真的可以?是不是放在我這裏會對他們不好?——帶回去吧,我已經複印下來了。”她指了指心髒的位置。李筱依言收起照片:作爲朋友,她絕沒有齊其的媽媽爲齊其考慮的那麽多。
李筱去看了母親。三年了,這樣的生活已經成了李筱的另一種日常,在那個世界她依然可以推開已不存在的院子的門,依然可以親親熱熱地喊一聲:“媽!”而且,那裏還有一個小貓,漸漸也成爲她的親人。和母親說了幾句話,母親說:“小貓也想着你呢,不要光和我說話。”李筱來了以後,小貓打了個招呼就又去看那株BMW了。李筱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小貓旁邊:“這幾天長得明顯嗎?”小貓說:“姐姐,我現在已經發現這草生長的規律了。隻要是你來過以後的那兩天,它就長得快,你要是好些天不來,它就基本不長。”李筱笑了:“怎麽讓我想起一句歌詞,一個外國人唱的,可以翻譯爲‘最近我是否告訴過你,你是我的太陽,你的地位至高無上……’,它沒有我還不活了?”小貓小聲說:“姐姐你是不是戀愛了?你說話的語氣和以前不一樣了。”李筱紅了臉:連小貓都能看出來,自己這得變了多少啊?她打岔:“嗯——,小貓,你還記得你來這裏多長時間了嗎?”這裏沒有太陽,但月亮是有的,如果計算時間就要依靠看月亮。小貓想了想:“快十年了。姐姐你不提我都要忘了,那天天氣熱得要命,可我就想到街上走走,走到斑馬線的時候,一輛闖紅燈的車過來直接把我送到這裏。”李筱的問話隻是爲了打岔,可是小貓的話讓她變了臉色:“你再說一遍,從天氣熱得要命開始。”小貓一字一句重複着,李筱像是看見了小貓躺在血泊裏的情景,這和她看見自己死于車禍的畫面重疊——是小貓!那個人是小貓!是他替代了自己死去……李筱雙手捂住額頭,真相一直就在眼前,那個替她扛了死亡的就是這個孩子。
不對啊,怎麽會是這素不相識的孩子?李筱知道今天自己必須還要去城南一趟。
每次看見城南的老太太李筱都會心生愧疚:自己隻有在有事相詢的時候才會來這裏。可是老太太看見李筱的喜悅是真誠的,或許是太孤單了吧。老太太說:“你變了很多。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雖然你熱氣襲人,但你的臉色是蒼白的。今天這樣,真好。”老太太言語裏的欣慰之意讓李筱感動,她甚至不好意思開口之前想問的話。老太太察言觀色看出來了:“你有什麽盡管問,隻要是我知道的。”李筱說了自己的判斷和疑惑:“小貓怎麽能幫我抵擋死亡?我們在那時都沒見過彼此。”老太太說:“也許,你們見過但你不記得了。”李筱說:“我的記性會這麽差?”言下并不同意老太太所說,老太太說:“我說的見過,不一定是在這世,很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也許,他的使命就是保護你。”李筱說:“你又要說他是我的護法?如果又回到我就是司命的話題上,我下次就不來看你了。”老太太說:“你爲什麽對司命的身份那麽排斥?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能在這裏通行無阻是你已經利用了這個身份?”李筱争辯說:“我沒有,我能來這裏隻是我體溫高于常人。”老太太歎息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也看出,他們又聚到你身邊了。比如小貓。”
李筱從夢中醒來,窗外剛剛發白,有麻雀在叫。她拉開窗簾,外面還沒有人走動,好像這個早晨隻是屬于她的,她的思緒一下飛得很遠。——小貓從哪裏來?真的有一段古老的往事,因爲相隔久遠自己已經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