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難得這樣的天氣,天空晴朗,空氣濕潤,隻有微微的風。下午四點走在下班人群裏的李筱深深地吸了一口溫暖的空氣,然後她看見站在工廠大門口等她的洪光明。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不絕的微風拂過臉龐,李筱将臉貼在洪光明的後背,閉上眼——自己不需注意路徑的方向,隻要跟着他就足夠。早上出門時李筱發現充了一夜電的電瓶車根本沒有充上電,把電瓶車推到修車的地方後時間已經來不及,隻有打的去廠裏。中午吃飯的時候洪光明打電話問她下班後是否有空可以一起走走,李筱說要去看電瓶車修沒修好。洪光明也沒說什麽,就說再聯系。李筱沒想到他會來接自己,她不得不承認看見他時是驚喜的。
洪光明問:“坐自行車也高興?”李筱說:“嗯。不暈車。”當然不是暈不暈車的問題,洪光明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真好打發,都不知道矜持一點。”她笑了,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洪光明看着她的笑臉:“你的笑,是真的笑。”有同事向他們看過來,李筱紅了臉,催促:“快走,我還要去拖電瓶車。”
路上沒有幾個騎自行車的,況且還帶了一個人,李筱沒覺得慢,甚至想到就這樣跟着他,不管是到天涯還是海角,她将抱着洪光明的胳膊又收緊些。洪光明感覺到了,問:“怎麽了?”李筱沒有回答,洪光明騰出一隻手拍拍她。
去修車鋪拿了電瓶車,洪光明拖着,李筱拖着自行車,兩個人無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夜色低垂。洪光明說:“帶你去吃好吃的。”李筱一愣,仿佛聽過這樣的話,想想又不可能。手機響了,是齊其。齊其問她怎麽還沒回來,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忘了她。李筱這才想起齊其說好晚上過來給她做面膜,自己怎麽能忘了這茬?她跟洪光明說了,洪光明說:“不介紹我和你同學認識?我送你回去。”李筱說:“下次。我才和齊其說沒有男朋友,把你帶回去不是當面撒謊嗎?”
齊其真的有些生氣了,李筱解釋說是等修車等到這會:“看,才換的電瓶。”說完覺得額頭都冒汗了,撒個謊不容易。
齊其買了燕麥牛奶和蜂蜜,她一邊調着這幾樣材料一邊警告李筱:“這放在你家,是留着做面膜的,你不要吃了。”李筱說:“我還沒吃飯呢。”她看了看李筱,将調好的面膜端過來:“先吃吧,我給你煮方便面。”李筱覺得有些對不住齊其。
李筱吃面條的時候,齊其一直在發短信。李筱問:“誰呀?怎麽和你有說不完的話?”齊其手指不停:“一個男的。”李筱放下筷子:“男票?”齊其點點頭:“你放心,我才不會重色輕友。”李筱心虛地又拿起筷子:“你怎麽能平衡這一點?”齊其說:“哪裏用什麽平衡?你說得太嚴重了。相依爲命的好朋友是别人能平衡得了的?”
李筱躺在沙發上,齊其将面膜厚厚地糊了她一臉:“你的體溫一直很高,對皮膚肯定有損害的。不知道打扮不知道要好,多好的坯子都沒用。學着點,我要是不過來,你自己也能做。——睡着了?”
或許是下午走的路太多,或許是面膜的甜香讓人昏昏欲睡,李筱竟然睡着了。
在夢裏,她的腳步也很輕快。她推開院子的門,看見母親躺在躺椅上,看樣也是睡着了。小貓正看着那株草,看見李筱進來,将食指豎在唇上。李筱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小貓旁邊和小貓一起看那株草。小貓用口型說:“又長了。”草的顔色比以前深些,不再是嬌嫩的綠色。李筱有去觸摸的沖動,但怕自己的手指太燙會傷了它。
母親醒了,她看見李筱專心緻志地看着小草,那神情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李筱轉過頭碰到母親的目光,她走到躺椅跟前蹲下,将頭歪靠在母親身上,什麽也沒說。
齊其喊:“李筱,洗臉了。”李筱睜開眼的一刻,以爲自己還靠在母親身上。
齊其晚上就在這留宿,兩人可以聊天到很晚。可是,齊其的第一個問題就讓李筱無法回答:“你說,愛情是什麽?”李筱用手指點點她腦門:“你問錯人了,問你的那個他去。”說完不理她,自拿一本木心的書看。可齊其還是追問:“你随便說說就行。”李筱翻着書:“有了,标準答案,‘愛情 幻想出來的幻想’。”齊其真的把書接過去看:“說了和沒說一樣。”李筱争辯道:“人家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說了你又不信。”可是,自己信嗎?那熾熱的情感安穩的感覺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嗎?好像是洪光明聽到了李筱的疑慮,他打電話過來:“沒有别的事,就是覺得有好多話沒對你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你早點睡。晚安。或者就是想和你說晚安。我挂了。”
齊其問:“是騙子的電話?你不用一直聽的,挂了不就行了?”李筱按着齊其的手:“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愛情就是你想到的他都能想到。”齊其甩開手:“你被什麽電話給洗腦了?越來越搞不懂你,怪人一個!——不對,剛才那人到底是誰?你真行,我有什麽都和你說了,你可都瞞着我!你告訴我也不聽了!”齊其捂着耳朵走到自己的房間,李筱對着她背影說:“我偏不告訴你,那你聽不聽?”
李筱終究沒有和齊其說起洪光明。她不想說,她知道也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