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左回到家裏,臉色還算平靜,隻是蒼白些。他躺在床上,拿起脖子上懸挂的翡翠樹葉——這是一片凋落的葉子,姐姐是在怎樣的心情下選中它?他握着樹葉,感到有些冷。天庭沒有四季,阿左卻覺得到了冬天,到了他人生的冬季:塵埃落定,往事可了。
他一直睡了幾天,中間服藥吃飯都很聽話。他這般聽話,讓父母都有些心疼,甯願他還是從前那樣無法無天。這幾天他已想得清楚:不能讓離開的人回來,但是自己可以去。他這樣想的時候,像是一下明白了姐姐當時的心情——她是追随無名而去。他感到錐心的痛楚,因爲他沒能成爲她的留戀,但是這一切都不能妨礙自己對她的情感:我喜歡她,與她無涉。
那天早上,阿左說要出門走走,又主動加了一句:“我會回來的。”訣别不是那麽難,因爲那個最愛的人需要他以命相見。
阿左去找天帝,不存在爲靈芝報仇的問題,他是想借那把劍一用。可是天帝看見他如臨大敵,阿左歪着嘴角一笑:“姑父,你還用怕我?”天帝臉色很難看,阿左覺得他有些可憐,說:“我來不爲别的,想借你的劍。——那把特厲害的劍。”天帝問:“你借了何用?”阿左笑:“隻要借給我就行,反正不會傷着你。”天帝一想這倒是真話,給你又何妨?
阿左摩挲着劍身,目光漸漸變冷。這把劍已經沾了三個人的血,即将沾上第四個的。電光火石間,他冒出了一個念頭:轉世崖的火也是有靈性的,所以才會毀于自己的血。這劍,靈性應更強。他用鋒利的劍刃劃破一隻手指,将血塗在劍上,本來耀眼的金色像是暗淡了。天帝問:“你要幹什麽?”阿左說:“我試一下,的确很鋒利。”天帝伸手:“這是武器,不是給你玩的,給我。”
當阿左用劍劃破手心,天帝恍然大悟,他劈手來奪短劍,無奈阿左握得死死的。天帝慌亂地退後:“你們快把劍奪下來!”衆天神一擁而上,将阿左圍在當中,可誰也沒率先動手去搶奪那把劍——他們已知道劍的威力。阿左将鮮血塗滿劍身,已看不出原來的金色。他握着短劍,對衆天神說:“你們散開些,防止傷着你們。”衆天神互相看看,都退了幾步。他們看着這個曾以惡作劇爲樂的少年,像是這時才真正地認識他:他的天性比很多人都善良。
天帝倉皇往外跑,已顧不上作爲天帝的威儀。他邊跑邊回頭,看見阿左還在包圍圈裏,放心些,繼續跑。阿左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天帝漸遠的背影:再不動手來不及了。他一甩手,将短劍瞄準天帝的背影抛去。天帝将要跑到門口,就要脫離險地,卻又轉身看一眼,他看見短劍劈面而來。他想伸手,可淩厲的劍刃帶着速度不是輕易就能握住的,他隻有希望短劍還能認出他——他是當今的天帝,是天帝家族的唯一傳人。可是他的希望落空了,短劍插入他的眉心處。
一衆天神都驚呆了:天帝被殺了!他們不知道如何處理兇手,盡管兇手就在他們的包圍之中。阿左說:“你們不用爲難。”他走出天神包圍的圈子,走到天帝身邊,拔出短劍,用衣襟擦幹淨,刺向自己的胸膛。
我是阿左,我不會平平死去。阿左面露微笑,倒下的一刻,或許有誰聽到他在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