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坐了起來,頭有點暈。她看着自己的身體:“終于修成人形了?”她又彎彎手指:是真的!可是,自己不是一直長在河邊的嗎?這裏,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但可以肯定不是河邊。她走出草棚,當時天已微亮,她看見不遠處的河面,有些像又不像。一個天神上前:“司命,我們奉帝後之命聽候你的調遣。”靈芝說:“司命?請叫我靈芝。”在天神聽來,是靈芝已放棄了司命的稱謂,這其中并沒有什麽異樣。倒是阿右覺得奇怪,因爲靈芝的目光剛才掠過她,沒有作絲毫停留,就像沒看見她或根本不認識她。
無名墜入水中,石頭的重量拉着他墜向河底。他屏住呼吸,但知道持續不了多久。如果說在這時他有些後悔,是後悔讓阿生跟着,他毀了阿生一直未息的夢——阿生将不會記得母親的模樣。一個金色的影子從眼前遊過,無名竭力睜開眼睛,水的壓力讓睜眼都困難。他依稀看見了一條金色的魚。
有人在叫他,就在耳邊:“太昊?無名?良作?我該叫你什麽?”無名一驚而醒,眼前是張年少秀美的臉龐。無名坐起,看見阿生濕漉漉地躺在旁邊:自己還有記憶,怎麽可能?這個少女又是誰?那少女笑道:“你是聽到哪個名字醒過來的?”無名坦言:“我聽到三個我的名字。”少女說:“那就好。你先把阿生叫醒,我叫了幾遍也沒用。”
阿生迷迷糊糊醒來,一眼看見無名,“呀”的一聲:“見鬼了!我記得你!”兩人同樣的疑惑,齊刷刷地看向少女。少女說:“不好意思,剛才看了你們的記憶,但現在我已經都還給你們了。這是有點不公平,我知道你們的全部,你們卻不認識我。我是忘川裏的一條魚,你們就叫我小魚吧。你們爲什麽還有記憶,當然是因爲我沒吃掉它們。都說喝了忘川的水就忘了一切,那是魂魄用手捧水的時候記憶就通往水裏,成爲我們的食物。——我們是靠攝取記憶生存的魚。明白了嗎?兩位。”阿生說:“一個問題。你怎麽不吃我們的記憶?”小魚笑道:“我是先看了,才沒吃。阿生的記憶太簡單太單純,我不忍心;這位呢,身份太多,記憶太長,真夠我吃好幾天的,可是我看到了一個場景——無名,你記得以前見過我嗎?”無名正聽得入神,聽此一問愣了一下:“我們見過嗎?”小魚點點頭:“你不會想到那條被小貓放掉的魚就是我吧?”
是怎樣的安排啊,讓我在這裏遇見那條魚。無名的心中說不上是複雜還是空明。小魚問:“你們歇好了嗎?我帶你們出去。”“去哪?”阿生已猜到答案,但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小魚說:“這個閻王費時耗力,把忘川引進地府作爲他的護城河,我們也是随水流進來的。忘川的水可以通向外面,要不我當年怎麽可能被小貓抓住?——哎呀,說起來很麻煩,你們跟我走就是了。”小魚遞過來兩片金色的魚鱗:“一人一片,含在嘴裏。”又問:“你們想到哪?那裏必須有水的。”無名說:“小貓家附近,可以嗎?”小魚高興道:“太可以了!”可瞬間小魚的臉色就變得悲傷:“我在忘川一直等着小貓的記憶,我知道他放了我以後就會來到這裏。我警告過所有的魚,不準吃掉,我要留着。可是,我一直沒等到……”無名說:“你沒看見我的記憶裏還有一個叫阿脈的少年嗎?他就是小貓,他還活着。”小魚喃喃道:“就是他啊!我要問他幹嘛改了名字也不告訴我!”
小魚跳入水中,又變成魚的模樣,搖搖尾巴示意兩人都下來。有了魚鱗含在嘴裏,兩人可以随意地呼吸,但是還非常艱難,因爲他們現在是逆流而上,而且坡度越來越高。到後來,他們遊到一面瀑布的下端。小魚吐了幾個泡泡,兩人看懂小魚在說:“穿過瀑布,就到人間了。”那瀑布有上百丈高,水流湍急,若不是有小魚在前面領着,他們無法想象那是一條陰陽通道。
即使是小魚也遊得極爲緩慢,無名和阿生全憑一線求生的渴望才勉強跟着,不敢有一絲的松懈。瀑布的盡頭發出淡淡的光,是太陽升起了!
靈芝走向河邊,衆天神在後跟着,還有兩個留下保護阿右。阿右本也想跟着姐姐,但她看着侍衛圍成的圈子一直沒有動靜:他們在幹什麽?她有一種可怕的預感,那是她不想看見的場面。
與此同時,無名他們終于遊到了瀑布的頂端。他們看見樹,各色花草——這裏是人間,勝過仙境。阿生應該是哭了,但因爲是在水裏看不出來,他的肉身早已腐爛,所以一到人間他立即就回複了原身。小魚快活地吐着泡泡:“快些啊!”
所有的河水都是相通的,小魚七拐八拐,像穿梭迷宮一樣帶着無名他們遊過一片片水域。看出來小魚迫切想見到小貓,她不時回頭招呼他們快些再快些。如果有誰看到這樣一條金色的魚在水裏的姿态一定會說:“看,會飛的魚!”
從很遠無名就看見岸邊站立的人影:可是靈芝?她好了嗎?當他遊近岸邊從水裏露出頭,靈芝還在眺望遠處,并沒有因爲他的出現有一點點改變。小魚又變回少女的樣子,她倒是一眼就認出了無名記憶裏這個重要的人:“她是靈芝!”靈芝看向她,目光清澈:“你怎麽知道的?”小魚頑皮一笑,指着無名說:“是他告訴我的。”靈芝這才看向無名:“我們見過嗎?”阿生看得目瞪口呆,他此時已經看不見無名,小魚有異能她看見無名可以理解,可是這個叫靈芝的女子怎麽也能看見呢?
無名看出靈芝的記憶出了問題,還好的是身體沒有什麽大恙。當下之急是自己回到原身,然後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