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一個人走在花叢中,阿脈在後面遠遠跟着。天帝走近靈芝:“你有沒有覺得轉世崖是天庭最神奇的地方?”靈芝點頭:“的确。”天帝往欄杆方向走,出于禮貌靈芝也跟過去。天帝的眼角瞥到阿脈一直跟在後面,如果讓他走開倒是着了痕迹,随他跟着吧,以自己的法力還怕這小子不成?
天帝和靈芝都站在欄杆旁。現在望下去這裏隻是一片萬丈懸崖,但若有人跳下就會騰起烈焰。天帝笑着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有一個哥哥,大約萬年前從這裏跳下,我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但從此音信全無。”靈芝心裏一震,想:“怎麽會有這種事?連阿右當年跳下都可以如願轉世,何況是天帝的哥哥?除非——”靈芝擡起頭,天帝看到靈芝冷冽的目光,他依舊笑道:“你想起來了?我是該叫你太昊,還是叫你靈芝?你爲了奪回你的王位還不惜化成女身,你有沒有想過女人的力氣終究是大不過男人的?”爲了讓旁邊的阿脈不起疑心,天帝的臉上一直保持着笑,但靈芝卻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張猙獰的臉。
天帝說完不容靈芝思索,伸掌将靈芝推翻至欄杆外。他需要的就是這一刻,不管靈芝想沒想起從前她必然是極度震驚的,而會忘了防備。一旦跌落欄杆外,那轉世崖會産生吸力直至跌落者接觸到火焰。眼前突然的情況讓阿脈立刻沖到欄杆前,但姐姐已經下墜,無可挽回。天帝退後兩步,準備迎接阿脈的進攻,但阿脈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縱身跳了下去。
出乎意料地順利。天帝扶着欄杆探身向下望:這會應該到了火海吧?卻聽有巨物壓至頭頂的聲音,天帝仰頭一看,一股巨大的水流從天庭上空傾瀉而下沖向靈芝和阿脈墜落的方向。
靈芝閉着眼睛已經能感受到火的熱度。——“你是必然要轉世爲凡人了。”靈芝笑着對自己說。她張開眼睛想再看這一世最後一眼,盡管她沒有什麽留戀,卻看見上空落下的一個身影,是阿脈!靈芝伸出手,但中間還隔了很遠。——真的要告别了,也許從此不會遇見或者遇見也不會認識彼此……
就在靈芝掉落火海的一刹,傾瀉的水流撲滅了那一層火焰。轉世崖的火不同于其它火,它能感應到掉落者是否完全燃燒,若沒有便不會熄滅,所以那被撲滅的火随滅随生。随着靈芝的下墜,水流越來越大,才足以抵擋新生的火焰。水在接觸火的時刻都發出“咝咝”聲瞬間就化爲蒸汽,靈芝仿佛聽到水在最後的一刻都在發出同樣的聲音,它們在說:“河神,能保護你是我們的榮耀……”靈芝忽然感到一陣哀傷,爲了那瞬間消逝的水流。
轉世崖據說離地面有十萬八千丈,靈芝和阿脈就一直在水和火的交鋒中接觸到了人間的土地。當他們的腳落到地上的一刻,火焰“嗖”地不見,本來一直傾瀉的水流也像被是收回。而靈芝和阿脈的身上卻是滴水未沾,不知道那些水流是如何巧妙地避開他們。
靈芝看着阿脈,上前輕輕地抱住他:“傻孩子,真是傻孩子。”阿脈低聲地啜泣:“發生什麽事了?天帝爲什麽要這樣對你?”靈芝說:“我也不明白,他像是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這些以後慢慢對你說。阿脈,我們可能要長久地呆在凡間了。”阿脈點點頭:“那,阿左呢?我要不要找到他也告訴他這些?”靈芝想了想:“阿左不知道最好,若他知道他也會被推下轉世崖的。”阿脈說:“我可以關照他不要再回天庭了,這樣也不行嗎?”靈芝還是搖頭:“阿左和你我不同,天庭才是他的家。——先走吧,可以邊走邊說。”
“等一下,姐姐。我想試試我的法力是否還在。”阿脈伸出手,在他的手心處冒出一小簇火焰,碧藍碧藍。靈芝伸出手指去碰那火焰,卻是冷的,她驚喜道:“你什麽時候煉成這個了?”阿脈收起火焰:“我想保護你的時候用給你看,一直沒有機會。但是,姐姐,爲什麽我們的法力會還在?”“因爲那些火沒有燒到我們。正常的轉世是要燒去肉身的,然後用魂魄去重聚肉身轉世,而法力是在肉身消失的時候就消失的,無法重聚。是水幫了我們,我好像聽它們最後叫我河神,也許是錯覺。”阿脈重複着:“河神,河神——會不會是生死河的水?”靈芝說:“我不能肯定。不要着急,一切都會有答案的。”
天帝眼看不息的水流沖向轉世崖,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麽情況。而不知什麽時候起,天上的諸神都被這異象吸引紛紛來到轉世崖,包括帝後。帝後回去後沒有看見阿左,問了侍女,回答是阿左根本沒來。帝後惱怒:“存心要騙我?我一定要看清楚你想耍什麽花樣。”她疾步趕往轉世崖,在半路上卻看見水流不知從何而來澆注轉世崖的方向。
那個人轉世了嗎?現在隻要去司命殿看看剛生成的命書就可以确定,然後,對于一個凡人讓他魂飛魄散不要太容易。天帝滿意地笑了,等他轉過身來才發現他身後不遠處站了一大片天神。衆神的眼光和彼此間的低語都像在等他給出一個解釋,關于剛才的異象。唯有帝後仰着下巴,微斜着眼在看他,她也在等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天帝收起笑容,面色凝重,雙手下壓示意各人安靜。
他說:“司命跳下轉世崖了。爲了挽留她,我動用了生死河的水,不知是否有效。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可以回去了。”衆神一片嘩然,連帝後都忘了要責問天帝爲何要騙她。
天帝面不改色的幾句謊言卻無意中觸碰了天機:那的确是生死河的水,但那河水不是如天帝所說是他能随便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