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沒有看出靈芝的異常,當時他的心裏是略微放松了一下,但事後他認爲這不能說明什麽。——如果靈芝的确是那人的魂魄重聚,她也可能因爲某些原因隔絕了以前的記憶。再或者,她的記憶尚未蘇醒。父王當年的話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絕不能掉以輕心。阿左。天帝想到了阿左,要是阿左能爲己所用,那靈芝的一舉一動都将置于自己眼皮底下。隻是那孩子軟硬不吃,該怎麽和他說呢?
帝後打斷天帝的思緒:“一天到晚,不知你想些什麽,也沒個笑臉。”天帝靈光一閃,還真的就此露了笑臉:“我能想些什麽?我在想你這當姑姑的,自打把阿左放在司命殿,你就不大問了。”帝後給天帝倒了一杯茶:“這才叫我省心呢。要不是靈芝管着他,我成天跟着也沒用。”天帝喝口茶:“那孩子再頑劣,也是你的侄子,改天叫他過來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帝後撇撇嘴:“我看還是免了,不要吃了他的毒藥都不知道。”天帝把茶杯重重地放下:“就這麽點事,你還跟我推三阻四的,我還不是爲了你娘家好?”帝後說:“行,行,也難得你爲我考慮一回。”
過了兩天,帝後派一個天神來叫阿左,讓阿左一定要去。天神說:“帝後在親自準備點心,她吩咐我過來請你時正忙着呢。”阿左一點不領情:“她要不做點心我還能過去。她做的點心我很小時候就吃過,難吃得要命。請你回去告訴姑姑,就說我忙得很,等有空了我會去看她。”那天神左右爲難,靈芝對阿左說:“你就去一趟。那是你姑姑,你該去的。”阿左勉強答應,轉頭笑嘻嘻地對阿脈說:“你在家等着,我給你帶一大包點心回來。”
阿左以爲隻有姑姑在家,沒想到姑父也在,而且姑父和顔悅色,老遠就說:“阿左來了。”阿左心裏嘀咕了一句:“好得不正常。”他叫了一聲“姑父”,然後問:“姑姑呢?”天帝讓阿左坐下:“她在給你做好吃的。”阿左“哦”了一聲,隻想姑姑快些出來,自己和她随便說幾句話就走。
天帝問:“最近,你的司命姐姐可總誇你呢。”阿左笑了笑,這真是意外之喜,從沒聽姑父說過這麽中聽的話。天帝又問:“司命成天很忙吧?天庭一大半的事都由她做着呢。”阿左說:“是很忙,哪像你和姑姑,成天什麽事也不做。”天帝被噎了一下,還撐着笑臉:“阿左,你看你說的孩子話。你因爲都在司命殿,當然隻看到司命在忙,我有事的時候你也看不見。”阿左點點頭:“也是,是我說錯了。”天帝“呵呵”笑道:“沒什麽要緊的,談不上對啊錯的。”可心裏想着:“怎麽讓他監視靈芝呢?”
幾個侍女端着杯盤一一放好,帝後滿臉笑容地過來:“我的阿左來了?快來嘗嘗姑姑爲你做的好吃的,有多少人想吃都吃不着呢。”阿左在心裏說:“能找到一個想吃的都比凡人登天要難。”沒辦法,多少得吃兩口。帝後一邊把點心往阿左面前的盤子裏放一邊說:“走時帶些給你司命姐姐,她爲管你沒少費心。”天帝接口道:“對對對,司命的事情太多。阿左,以後你要是看見司命除了修改命書,還又做些别的什麽事你可要告訴我,我會跟她說不能太累了。”阿左看着盤子裏堆成山的點心一陣頭疼,天帝說的他都滿口答應:“我一定照辦,一定。”
天帝沒想到事情這麽容易就解決了,一高興又夾了兩塊點心放在阿左的盤子裏。
阿左說:“姑姑,給我個袋子我把這些裝回去慢慢吃。”帝後說:“阿左,不要舍不得吃。盤子裏的你吃着,你帶回去的姑姑都給你準備好了。”一個侍女拎着一隻大口袋過來,阿左看得出那侍女強忍的笑容。他要暈了。
司命殿少了阿左,比往日清靜許多,這是靈芝的想法。阿脈卻在念叨了:“怎麽還不回來?吃個點心要這麽久?”靈芝說:“阿脈,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的父親。不想嗎?”阿脈低頭說:“想。我爹對我說過,要我一心留在司命殿,好報答姐姐。”靈芝說:“傻孩子,你不用這麽想。是你的慈悲救了你爹和你自己,要說謝,我還要謝謝你。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讓我放心,在天庭我找不到第二個人。”阿脈說:“姐姐,那阿左,你難道不信任他?”靈芝說:“我信任他,但他總不能叫我放心。阿脈,去看看你爹,也代我向他問好。”阿脈脆脆地答應:“好的。”
阿脈的爹現在雖也屬天神,卻是級别最低的,他在天庭的入口處負責看守。從昔日的漁夫到今天卑微的天神,阿脈的爹已漸漸适應現在的生活,偶爾有天神從門口路過說起司命殿的阿脈現在很好,他才真正覺得活着到底是好的。
“爹。”阿脈叫。他爹以爲聽岔了,還左右看,一轉頭看見阿脈就站在身後:“小貓!”阿脈撲進父親的懷裏:“爹!”
父子倆多年未見,多少要說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隻是互相擦着淚水。那些出生在天庭的天神是不會流淚的,隻有他們,曾經來自人間的,才會用淚水表達悲傷或喜悅。
阿脈急急地把自己的事情講給父親聽,特别是下界的事情。當聽到阿脈口中的大哥哥服了藥丸又活轉過來,他爹也跟着長長松了一口氣:“那個人,是真的好人啊。小貓,那天我們的魂魄遇見那幾個道士,爹知道你怨氣難忍竟沖向你大哥哥。——不怪你,你當時隻是個孩子。我是到這上面聽得多了才知道,那天若不是你大哥哥擋在你前面,你肯定要撞在那棵樹上,那你隻能成爲厲鬼,永世不得投胎做人,又怎麽會有今天?”阿脈說:“這個我不知道,爹,幸好你講給我聽。還有,大哥哥的命書現在不見了,我猜是司命姐姐爲了保護他而毀掉的。但是,這天庭裏肯定有人想害大哥哥,大哥哥隻是個人,又怎麽會和天庭有什麽聯系?”父子二人苦苦思索也無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