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已經有好幾天心神不甯,太醫隻說是勞累所緻,開了些安神的藥。王後服了幾付湯藥,非但不見好轉,今日竟是坐立不安心驚肉跳。一個侍女急急從外沖進來,王後本來就渾身不舒服,見此摔了手中的茶杯,怒道:“還有沒有一點規矩?拉出去打!”那侍女滿心委屈:“王後娘娘,我是來告訴你有人來看萱妃娘娘!連大王和太子都前去迎接了,隻有您還蒙在鼓裏——”王後打斷她的話:“竟有這種事!什麽樣人竟敢驚動大王和太子?起來,帶我去看看!你們也全都跟着!”
那侍女一路上彙報來人情況。王後冷笑道:“她的姐姐?若和她是姐妹,不是妖精就是狐狸精!我倒要親眼瞧瞧這姐姐究竟是什麽變的!還有個少年?越發好了,這宮裏是這些人能随便進出的?”
阿右欲帶靈芝和阿左回到熙事堂,大王說了:“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姐妹說話方便些。”靈芝微微颔首以示感謝,可太子又拽着阿右的衣角:“娘娘,我還想過去玩。”阿右望望靈芝,靈芝微笑說:“難得這孩子不認生,讓他過去何妨?”阿左朝太子擠擠眼,太子也朝阿左吐吐舌頭,兩人像是一下熟悉了。
靈芝和阿右對坐在熙事堂,那邊阿左和太子早有說有笑,而且阿左随便幻化出什麽都能引起太子的尖叫。靈芝說:“阿左,不能太過分了。”阿右不知該說什麽,一時看看靈芝,一時看看阿左,忽然說:“對,我要去收拾房間,姐姐你會在這住幾天吧?”阿右的目光裏滿是期盼,靈芝點點頭。
侍女小聲問收拾哪間,阿右說:“我自己來。”侍女端上茶,阿右接過才又雙手遞給靈芝。阿右讓所有人都退下,靈芝說:“阿右,不用這樣,這兒不是司命殿。”阿右說:“姐姐,阿左,還有我都在,這裏就是司命殿。”靈芝說:“你還不知道,司命殿現在還有一個人守在那裏。他叫阿脈。”阿右問:“上次阿左來時,侍衛說有兩個少年,那個是不是就是阿脈?”靈芝喝了一口茶:“是他,以後你們會見面的。”
忽然,一個侍女跑近門口:“娘娘,王後來了!”阿右凝眉說:“她來做什麽?姐姐你坐着,我還是要去迎接的。”阿右剛走到門外,王後已走了過來:“聽說來了貴客,妹妹你也不說一聲?我隻好厚着臉皮自己過來了。”說話間腳下不停,幾步到了屋裏。
屋裏正中的位子上坐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此時正看着她,其目如寒星,王後的腳步不由一停。本來的一腔怒火瞬間消失不見,更奇怪的是一直困擾着自己的不安好像也在這一刻消失。王後回頭對阿右說:“這位怎麽稱呼,你也不說一聲?”話語裏的一番嗔怪讓阿右疑惑:這是王後的口氣嗎?
靈芝站起:“我是萱妃的姐姐。”王後走前兩步:“原來是萱妃的姐姐,我來遲了。”王後和萱妃的侍女都站在門外,彼此面面相觑:王後怎麽了?
太子跑到王後身邊:“母後,你也來了。”而阿左走到靈芝身旁,套着靈芝耳朵說了一句話。靈芝說:“是的,我看到了。”
阿右請王後坐在自己原先坐的位置,自己則坐在靈芝的旁邊。一時靜默,還好有太子打岔:“母後,你早該過來。這位哥哥能變出好多東西,可好玩了!”王後也向阿左點頭:“這位是?”阿左說:“我是阿左。”簡單的回答出自這少年口中卻不容質疑,王後點點頭。
王後對太子說:“我略坐坐就回去,你呢?”太子說:“我再玩一會。”王後說:“也好。那,我就先告辭,你們也好說說話。”阿右被弄得一頭霧水,隻好說:“那王後有空請再來。”王後連聲說:“會的會的。”又和太子說:“聽話些,不要擾着大人說話。”最後竟向靈芝行了個禮!
王後走後,太子又纏着阿左到一邊玩耍。阿右說:“奇怪。我想不出王後能猜到姐姐你的身份,不然,她怎麽對你這麽有禮?”靈芝說:“不是她能猜到,是她的魂魄看見了我。”阿右不明所以,靈芝說:“剛才阿左告訴我他看見王後的魂魄時隐時現,我也看到了。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她很快就死了。她既沒有生病,那隻能是暴亡。”阿右一驚:“難道沒救了?”靈芝說:“看看再說。”
王後在一群侍女簇擁下回宮,和來時的心情大不同。侍女相互使眼色也猜不出什麽,終有一個貼身的侍女小心問:“王後娘娘您瞧那萱妃的姐姐怎樣?”王後喝斥道:“那是你們該問的?小心閃了舌頭!”那侍女果真伸伸舌頭再不敢問。
到了宮中,王後一身輕松,也不要人攙扶自己走到屋裏。因爲所有的侍女都跟着她去熙事堂,她臨走時摔碎的茶杯還有一地茶水尚未收拾。王後眼也沒看,一腳踩到水迹上,腳底一滑跌倒,頭部磕在一隻玉石花盆的邊上,就此一命而亡。
很快有人到熙事堂報信說王後身亡并接走了太子。阿右望着靈芝,目光驚疑不定:“姐姐,真的發生了!”靈芝說:“阿右,你雖然保留你的記憶,但你此時真的不是阿右。阿右不會對此感到吃驚。”阿右,不,更确切地說是萱妃低下了頭。靈芝說:“我沒有責怪你,轉世就是這樣的。作爲萱妃,現在有你該做的事,不要考慮我和阿左。”萱妃答應着忙忙地換了素衣去了。
阿左靠着椅背:“隻想來看看阿右,卻遇上這麽一件事。”靈芝說:“所有的遇見都是必然的,不管你想不想。依照阿右此時的性格,她一定希望我讓王後繼續活下來。她可能開不了這個口,可我已經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知道。阿左,你去門口,我要靜坐問阿脈幾句話。”
守在司命殿的阿脈聽到靈芝的召喚,他翻出一沓當天死亡的命書告訴靈芝:“王後的命書寫得很清楚,就是今日,暴亡。”靈芝說知道了。事已至此,再修改命書難免引起一系列反應,改命書是不行的。
不一會萱妃又急急地趕回來,跪在靈芝面前:“姐姐,我實在聽不得太子的痛哭。我想請你答應一件事——你給我的那顆藥丸,我想給王後。”靈芝早料到阿右的心思,卻絕對沒想到她會想拿出玄霜。靈芝歎了一口氣:“你先起來。有我在這,還用不到那顆藥。不是說她的命不值得拿玄霜去換,隻是日後你若有些什麽,我又不在你身邊,那你就隻有離開這人世。我看得出,那人對你很好,我希望你在這一世久些,這難道不是你當日跳下轉世崖想要的嗎?”萱妃聽得目瞪口呆:“姐姐,你真是這樣想的?”靈芝笑道:“跳下轉世崖的苦,可不能白吃。那藥你繼續留着,我有辦法。”
靈芝讓阿左守在門口。很久很久,靈芝才對阿左說:“可以了。”阿左問:“是什麽方法?怎麽要這麽長時間?”靈芝說:“我讓阿脈把我的壽數拿出三十年,可阿脈跟我糾結了很長時間。”阿左怒道:“這就是你的辦法?難道沒有别的了?”靈芝說:“我有十萬年的壽數,拿走三十年有什麽區别?而且我從未想過要活到那個盡頭。”
那一晚,給王後守靈的宮女和侍衛都被吓得不輕。王後悠悠醒轉:“你們圍着我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