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左下藥的那人隻是失去知覺一會,跌倒時頭部被磕破,店家和夥計見他醒來都松了一口氣。那人一時回過神來,想到是那小子作惡,心頭火起,一手捂着額頭就沖下樓梯。可出門一看哪還有那小子的人影?——那個女子,莫不是和那小子一道的?
靈芝站在街心:自己也可以就此回去,那是不是第一次來到人間就這樣草草結束?她猶豫了很久,卻不知已被人盯上。
那人從側面又細細打量靈芝:剛才隻注意那小子了,沒注意那小子的姐姐也是相貌不凡。打定主意,那人假裝沒注意撞到靈芝:“哎呀,對不住。”靈芝閃過一旁:“怪我站的不是地方。”那人說:“姑娘,能否向你打聽個道?”靈芝忙擺手:“請别問我,我不認識路。”那人心中一喜:還不是本地人,可别怪我下手了。
靈芝在生死河邊看盡了悲歡離合還有各式陰謀伎倆,但看過和碰到是兩碼事。那人說:“姑娘是在此等人?”靈芝不置可否,隻說:“哦。”那人想她等的隻能是那小子,假意關心道:“姑娘,這裏雖是鬧市,卻也不安全。我剛才從那邊過來,有幾人打架,我隻站在一旁還被打傷了。”靈芝聽說打架,又見那人所指方向恰是阿左的去向:“什麽人打架?有沒有一個個子高高的,十七八歲模樣的?”那人說:“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是有這麽樣一個,其它幾個都打他一人。”靈芝着急道:“就是前面嗎?”那人說:“姑娘你要去?我帶你過去。”
靈芝跟着那人向前走去,可街上不見有打架的動靜。那人還不時就說:“馬上就到了。”靈芝一點不擔心阿左會被打,隻擔心阿左會傷了别人。她問:“你說幾個人打一個人,那,那人還不快被打死?”那人雙手一拍:“可不是!血肉模糊的!”靈芝微微彎了嘴角:“這人爲什麽要和自己撒這個謊呢?”看街上的人都悠閑地逛着,靈芝想:“閑來無事,我也看看這人的花招是怎樣的。”
那人帶靈芝穿過街心,走向小巷。靈芝也不多問,那人更是覺得難得這麽順利,這女子竟無一點防範之心,鄉下人哪。走着走着,來到一條死胡同,靈芝心裏早已分明,但還沒有提出疑問。那人停下:“到了。”靈芝看看兩堵圍牆:“這兒麽?這兒打架倒真會打到你。”那人看靈芝毫不慌亂,自己不由慌神:“我有事先走了。”靈芝伸手在他面前設了結界,那人瞠目結舌,不知怎麽就跨不出一步。
靈芝說:“你爲什麽帶我來這裏?”那人看靈芝并無太多怒色,話語也還平靜,但眉宇間的一絲肅殺讓他不由雙膝一軟:“仙姑饒命啊!我都說!饒命啊……”
靈芝解開結界,那人連滾帶爬逃去。靈芝說:“等等。”對着那人額頭的傷口淩空輕彈,那本不深的傷口變成一個小洞,血汩汩而出。靈芝說:“走吧。”
走出巷口,接下來去哪裏呢?牆邊閃過一個人影擋在靈芝面前:阿左正笑笑地看着她。靈芝隻是捂着額頭微笑,什麽也沒說。
後來一路上靈芝時不時就露出微笑,阿左幾次詢問,靈芝都憋着不說。阿左又顯出着惱的神色,靈芝才說:“我一想到有人喜歡我們阿左就忍不住要笑。”阿左當然聽出其中取笑的意味,但“我們阿左”讓他聽來心裏有一種淡淡的甜蜜。
在王宮門口,一個侍衛記得阿左:“是你啊!上次萱妃娘娘讓我帶你進去,還說若不是她腳崴了她一定會親自來接你,可你怎麽就走了?”阿左看這侍衛客氣有禮,笑說:“還請你再通報一聲,就說姐姐和阿左一起來了。”那侍衛早看到靈芝站在一旁,奇怪的是不敢再去看第二眼,聽了阿左之言才恍然,心道:“竟是娘娘的姐姐!難怪難怪!”這次這侍衛跑得更加迅捷。
靈芝看着宏大的王宮,雖不如天宮建築,但也是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阿右喜歡的竟然是一個王!靈芝這時才知道阿右這一世是個王妃,心裏也爲她歡喜:比起平民百姓,阿右這一世不必吃苦了。
王宮深處出來一隊浩蕩的人群。大王陛下和太子其時也正在熙事堂,有侍衛來報有兩人要見娘娘,這兩人自稱是娘娘的姐姐和阿左。萱妃本來正執棋和大王對弈,聽罷竟将手中的棋子掉落:“當真?”語音抖顫,竟不能自已。大王說:“你不是隻有一個哥哥嗎?怎麽又有了姐姐?”萱妃已起身:“陛下,我稍後跟你解釋,我要去迎接姐姐。”大王說:“不忙,既是愛妃的姐姐,我也去迎接又何妨?”太子也嚷嚷着要去,于是三人後面又跟了一大群宮女侍衛。
萱妃不要做轎,大王和太子也陪着步行。貼身宮女不時小聲說:“娘娘慢些。”萱妃邊走邊對大王說:“姐姐對我恩重如山,雖不是我親姐姐,卻勝過我的親人。”大王說:“你不要多心剛才的話,我隻是随口一說。”萱妃笑顔如花:“我怎會多心?我此刻隻有滿心的歡喜。”
侍衛小聲說:“來了來了。”靈芝看見走在人群前面一個錦衣女子,腳步匆匆,面容激動,正是阿右。阿右越走越快,竟是腳不沾地,沖到王宮門口:“姐姐!”靈芝伸出手想握住阿右的手,阿右卻一下跪倒:“姐姐,真的是你!”靈芝蹲下抱着阿右:“是我,是我。”
這時大王和太子才過來,大王微笑說:“你們都起來吧,親人重逢也不必蹲着跪倒。”靈芝拉阿右起來,阿右淚眼模糊,對着姐姐感激一笑:若不是看在自己份上,姐姐如此身份又怎會聽從一個小小的人間的王的指令?再看姐姐旁邊,是阿左,那個老是一臉壞笑的阿左,此時卻安靜地看着她。“阿左。”阿右叫他。阿左笑了笑:“阿右。”這是阿右在人間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叫她,前塵往事紛至沓來,她不禁哭出了聲音。
大王拍拍阿右的肩膀:“這麽多人看着呢,不能再哭了。”阿右忍住抽噎,還是緊緊抓住靈芝的衣袖。大王這才知道來人對萱妃有多重要,而且萱妃稱爲姐姐的年輕女子和那女子身邊的少年全沒正眼看他一下。——這不是禮數的問題,這兩人周身散發的氣息讓大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再看太子,一點也不吵嚷,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那少年看樣是女子的随從,聽那少年稱萱妃爲阿右,而那少年又恰叫阿左,莫不是,萱妃也曾侍奉過這女子?萱妃入宮前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又怎麽會侍奉這個,這個神一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