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給你的鑰匙。”我走進S街的那家舞室,看到了早早就到了地方的傑,他笑着,扔過一串鑰匙。
“昨天沒有怎麽認識同事呢,大家都什麽時候上班?”我接過了滑行在空中的那一串金屬。
“嗯,大約再過個半小時,你先去舞室吧,今天先跟Vivi一起,帶一個爵士舞的少年組,沒問題吧?”他啃着手裏的三明治,腋下還夾了一疊文件,“我還有點事情,你自己加油哦!”一口東西咀嚼完了,他才擡起頭向我說道這一句。
“謝謝鼓勵!”我沖他揮了揮手指。
在我對着鏡子熱身的當兒,一個女孩子已經走進來了。
“你是Vivi?我是筱。新來的。”我從把腳從壓腿的橫杠上拿下來,伸出手去。
“哦,你好啊,筱。”她的手指颀長,握住我的時候,傳遞過一種冰冷,但是她的皮膚觸起來很柔滑。
“是傑叫我過來,跟你一起教爵士,我以前在學校蠻熟悉學舞蹈,還真的沒怎麽教過,請多多指教。”我對她笑了。
“你确實很有舞蹈者的氣質,在學校待了很久了?然後畢業出來了,是吧!”她此時開始很快地換上舞鞋,還有舞蹈服裝。
“你也是同樣的路出來的?”我并沒有準備什麽,但是貼身穿的是一件舞蹈服,這時候也開始脫下外套。
“都差不多吧,聽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的。”她正在很使勁地系好自己的舞鞋。
“Bingo!家裏不喜歡我再繼續舞下去,所以,我就來這兒啦!那跟我說說要怎麽教,教哪些。”我不願意太多提及自己的往事,所以自然就要岔話題。
她似乎也很明白,于是不一會子我們就開始談論教學計劃。
“很高興和你合作,說實話,你的激情很适合教導學生!”下課的時候Vivi對我翹起了拇指。
和學生一起學舞,還比較讓我舒适。
“待會請你去喝一杯飲料怎樣?反正,下午沒有培訓的,你會不會瑜伽?”她在收拾自己的舞蹈用具。
“隻會一點點,就隻做過一點練形體的瑜伽。”我聳聳肩,站在一邊看她,她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女孩子,而且麽越看越覺得美好。
高高的馬尾飄在腦後,前額頭發被齊齊的梳上去,顯得格外精神。她的腦門很寬,顯得很古雅,眼窩也有點内陷,一雙美麗的眸子總是很和善的閃着光芒。鼻子很挺拔,下面呢,是小巧粉嫩的嘴唇。她的臉頰上沒有多餘的肉,線條很筆直的下來,但是并不讓人覺得淩厲,是那種簡約大方的美麗。
“給我一杯卡布奇諾。”她裹着一件風衣,坐在我的對面,還是那家店。
我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越發覺得她美得難得。我還是點了和昨天一樣的東西。
“怎麽問起瑜伽呢?”我先開了頭。
“或許晚上可以開節瑜伽課,這樣,收入不就多點?”她眨了眨眼睛,“也不需要多少投入,舞室可以借,而且需要規劃體重的人,多了去。”
“是哦,想法不錯。要不要和傑說一聲?”我正開始要吃手上的慕斯。
“這和傑,沒有半點關系。”她喝咖啡的動作停頓下來,“你不幹嗎,作爲副業。”
“可是?”我那一口蛋糕似乎噎到了。
“明天晚上8:00我等你,我可是缺乏人手的。”Vinvi并沒有給我機會再說什麽。
“Hi,筱。這兩天适應了沒有?”傑很友好,我的心裏生出許多愧疚,我和Vivi利用他的場地自己賺錢。
“還不錯。”我努力擠出微笑。
“V,我覺得我做不到,你知道,傑人那麽好。”我磨蹭到Vivi身邊,半晌才說住這句話。
“筱,你和人民币并沒有愁,爲什麽放着機會不掙錢?不要傻了。我們都不天真,你要是覺得錢少,可以明白點說,以後我們五五分成,我知道,我之前給你給的少了一點。”她的臉那一瞬間看起來那麽俗氣,冷漠。
“V,我不是在講這個。我隻是覺得,不對!”我很懊惱,也很失望。
“怎麽,你要告發我?”Vivi抱了胳膊,筆直地站着。
音樂的節奏此時聽起來别扭刺耳,我們的學員正在熱火朝天地跳着舞。
“V,我隻是不想這樣。所以,我不會再和你這樣下去。”我走到她近前,幾乎貼着她的耳朵。
“自便。”她挂着禮貌的微笑,像冰一樣。
“傑,還有沒有其他的舞蹈可以教。”我徑直奔到那個男人的辦公室,心裏帶着不平和氣憤。
“怎麽?教不慣爵士嗎?”他擡起頭,很和善。
“我不太适合吧,或許。”這種情狀之下,我顯得很局促,這份工作剛打頭竟然就又出了岔子。
“你說說看,你能教什麽,我盡量調劑一下。”他向自己的辦公椅裏面躺下去,望着我。
“對不起。我……”這下我徹底尴尬了,他竟然都沒有教訓我一頓!
“好好想想,筱。明天再告訴我也沒有關系。”他推了推眼鏡,笑容很幹淨。
“筱,裏那個男人遠一點。不要說我沒有提醒過你。”我推門出來,就遇上了Vivi,不對,一定是她一直都在這裏!
“你,竟然!”我氣不打一處來。
“你過來這邊。”她也不顧忌我的臉色,直把我拖到走廊上。
“你松手,V。”我見離辦公室遠了,一把甩開她。
“你不要以爲自己很了不得,筱,你的舞蹈水平不是你來到這裏的原因,你長得漂亮,才是。”她被我甩開有點惱怒。
“你口說無憑。而且年底裏面私自賺錢,才不是什麽好人。”我白了她一眼。
“筱,他和女下屬的關系不單純,他不幹淨。你就會知道的,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她似乎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就進去了。
“誰要你提醒,我自己知道!”我對着她的背影咕哝着。
今天一天,很早就結束了,也好,明天說不定我可以申請開設一個獨立的舞蹈班,沒想到事業來的如此迅速。
道旁的梧桐開始大片大片的掉葉子,金黃金黃的堆成一大堆,我喜歡這樣的落葉,這樣的秋天,這樣的開始!這些葉子像是生命的沉澱,燦爛美好。
我一路哼着小調。
走到樓前的花壇,蓦地發覺,那兩棵樹打上了花苞!我立刻停下來,看着我的朋友,感到新奇。
“要開花了呢!”我對自己自言自語。
“是啊!他的花期就是這幾日了。”花從後面忽的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吓了我一跳。
可是等我踮起腳尖去搜尋聲音來源,卻怎麽也沒有找到。
“往下看。”那個聲音已經發覺了我的尋找吧。
“啊!”我依言看到坐在輪椅上的,他。
“你好!”他看到有些驚訝的我,卻一點都不驚訝。
“你好!”我覺出了自己的不禮貌來,連忙堆起了笑容。
“我是然。住在一樓。”他伸出手來,一臉的笑容。他有一張很陽光很帥氣的臉,看起來像是大男孩。
“我是筱,舞蹈老師。”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那麽,然,這是你的花嗎?”
“是啊,木芙蓉。等開了,你就知道他們的美了!”他兩手交叉撐起自己的頭,很滿足地看着那兩株植物,嘴角挂着笑。
“木芙蓉?和荷花有什麽關系?”我也看那植物,我新交的朋友有這樣美的名字,有點意外,“可是看起來,他們好樸素。”
“這個,說起來就長了,要不要進來坐一坐。我正好倒杯飲料給你,咱們細細說啊。”他放下了支起的手臂,望向我的眼睛裏面都是真誠。
“那好啊,我反正,也沒有什麽可幹的。”我樂得參觀一下自己的鄰居。怪不得很少見他,這樣的不方便,自然見到的概率要小了,何況我都是早出晚歸的。
他的房子布局和我上面的套件是一樣的,整體很整潔,客廳裏面堆了幾櫃子的書,隻是書櫃都似一般人的鞋櫃一樣高。好像其餘的家具也都是特殊定制的,剛好合适他使用。
“你喝不喝咖啡?”他把輪椅轉過來,對着我。
“咖啡的話,最好給我黑咖啡。”我對他笑笑,繼續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沒地方坐下,你就坐在書櫃邊上,我這裏沒有會客的習慣,寂寥着呢。”他開始打咖啡豆,沒想到,他不是沖即溶咖啡的,那得多麻煩!
“哎,你是不是很會做飯!”我突然想起來飯香味的事情。
“會一點啊,怎麽?”他一手按着咖啡機,偏頭看我。
“你每天的飯菜香味都把樓道占領了,我聞着就覺得饞了!”我說這些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我一開始還以爲,這屋子住的是個精細的女孩子呢。”
“自己單過,又想我這樣,自然要對自己好一定喽!”他看到我的窘樣,笑起來。
“嘗嘗看,新鮮出爐的咖啡。”他滿滿到了兩個杯子,把其中一個遞給我,“真的不加任何東西?”
“不必了,我還沒有喝過現磨的黑咖,一定不錯!”我雙手接過來,沁人心脾的香味已經飄過來了。
“嗯——”一口喝進,隻覺得味覺盡失,“好苦!”我不禁歎出來。
“你得品,不能一次喝這麽多,外面現沖的咖啡粉自然不會這樣強烈,你看你得輕輕抿一口,然後含着,慢慢的咽下去,就像喝茶。”說着,他端起黑咖,也喝了一口。
我也學着他,品了一口,确實要好許多,咖啡的香味徹底的釋放出來。
“你還是加點奶吧,這咖啡單喝很澀。”他遞過熱好的鮮奶。
我于是将雪白的牛奶慢慢倒進去,看着兩種液體融合在一起産生的花樣,一時有點失神。
“你在想什麽?”他打斷了我。
“這樣的融合很美妙呢!”我看杯子幾乎要滿了,有點尴尬。
“那麽,你的工作怎樣?”他呷了一口咖啡,問我。
“你知道?”我有點疑惑。
“你和樹聊天,我是他的主人,怎麽不知道?”他笑出來,聲音很孩子氣。
“哦!你偷聽!”我感到臉燒紅了,語氣是一種責備。
“不好意思,我在寫作,不免有時候會……”他大概對偷聽這個詞有點反感。
“哎,是我自己不好,寂寞很了。既然都被你知道,那也沒所謂,以後常來蹭飯可以吧?”我看他緊張起來,有點好笑。
“那可以,以後可以相互照應。”他見危機解除,又笑起來。
“謝謝你的咖啡!”我們聊了很久,臨走的時候,我很感激的拍着他的肩。
“歡迎再來!”他的臉上是一種滿足感。
“晚安!”我最後揮了揮手。
換上睡衣,站在窗邊,向下望,我的植物朋友已經睡了吧,他們是木芙蓉。
我又伸出脖子去,想看看樓下窗戶裏面的人,燈亮着,但是,他卻不在,或許,他坐得離窗戶不那麽近?
我微笑着對樓下說了一句輕聲的:“晚安”。
将燈關上,黑夜又一次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