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殡儀館，發現手機上有好多個未接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岩。我沒有打算回打過去。

天陰陰的，我覺得很累，這座城市的雨天讓人膩煩。我歎了口氣，拿出折疊傘準備走。

“小晞，等等！”身後追來了紀荷阿姨，“不回家嗎？什麽時候，你都可以來坐坐的。你知道的，我??????”

“有必要的話，我會的。”我撐開傘，“可是現在不行，我要走了。等會你和姨媽他們起回家吧，下着雨呢。”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感覺似乎在身後，此時已經割開了道深深的澗，深不可測。

我走到階梯下面，個長相文雅的男士開了輛黑色的車子靠過來：“上車吧，甯小姐。夏先生不會來了，我是來接你的。”

“知道我要去那裏嗎？”我對岩的缺席頗感不爽，就沒有打算對眼前的這個人展示客氣。

“額，他交代我帶你去醫院。其他的我不了解，自我介紹下，我是夏羯，摩羯座的那個羯。”他微笑的時候露出排整齊的牙齒，很幹淨的感覺。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嗎？就敢跟着？”我沒好氣的問。

“這沒什麽吧，忘了說了，我将是你的家庭醫師了。陪同去醫院也沒有什麽很大的問題吧！倒是真不知道你哪裏不舒服，介意說說看嗎？”他還是很友善的笑着，見我在後排的位子坐穩了，他開始穩穩地扳動着方向旁，開出殡儀館。

從後視鏡可以看到他的笑，很溫暖。

“知道嗎？你，我，将要起去殺死個新生命！”我有些累，幽幽地說出這句話就蜷在靠座裏看他，透過那小小的鏡子。

他的臉和岩的不樣，岩的線條是很分明的，下巴很尖，顴骨很高，雙深邃的眼眸下面是挺立的鼻子，然後是薄薄的唇，雖然很薄可是唇線分明。

眼前的夏羯，臉部的線條就多了些柔和，他的額頭很寬，前面留長的幾撮頭發很随意地蓋在上面，戴着副無邊的方形眼鏡，眼窩有點下陷，眼睛不算很大，卻帶了種憂郁的感覺。他的鼻子也是很挺立，嘴唇比岩厚實些，看起來多了些質感。

我想觀察他聽到我暗示是去堕胎之後的反應，意料之中，他的慌亂很快就展示出來。

“抱歉！我不知道我是要??????”他有些爲難的表情，眉頭深鎖，“我以爲我隻是陪同你做簡單的檢查??????”

“他應該讓你知道的，他隻是找了你做個替身。”我倚着車窗，打斷他的話，“不要和我起下車進去，這個爛攤子本來就不該你來收。有時候，自作孽，是要自己接受懲罰的。”

我，甯晞，是夏岩的情人。夏岩是個銀行家，有錢有勢，還有未婚妻。所以，我隻是個情人，被人唾棄被人瞧不起的壞女人。

可是，我不是爲了錢，不是爲了勢力靠近岩，很早之前我就開始喜歡他。那時候我還不是個職員，我隻是個大新生。

岩是我的初戀，可是卻注定是場沒有結果的苦戀。

那時他大三。

大四結束他直接就回家，接受了他爸爸安排的職務——銀行總裁助理。那幾年，我們兩個個在大學，個在混世，可是我們還是維系了戀人的關系。

等到我也畢業的那年，他開輛豪華的汽車，特地來爲我慶賀——那車裏面滿滿的鮮花，我的畢業典禮是那麽光鮮，就是在個夜晚我把自己的全部給了我愛了四年的男人。

可是，岩的家庭是很難接受我的——我那麽平凡，那麽沒有權勢。他們知道我的存在之後，立即要求岩立即斷絕和我的關系，不然就接受掃地出門的命運。于是，岩接受了——他冒那麽大的險，失去切，是不可能的。

他接受了——那個安排的婚姻。

事已至此，我本來就該躲起來舔舐傷口，我已經完全可以消失了。岩那夜又喝醉了，直接開車過來，砸着門，央求我：别離開，我需要你，真的。

我還是留下來，過個卑微白領的生活，在個與岩相隔江的小城，在我出生的小城。

岩需要的時候，我才出現——在酒店，賓館或者是朋友匆忙騰出的地方，和他起過個喘息不斷地夜。然後，就分開，再等他的召喚。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保持直就這樣，不去打破這種局面。或許是習慣了吧，我每每面對他，覺得很心疼，他的眼神總是疲憊的，他違逆着自己生活，這不全是他的錯。

…………

此時，我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往事漫過腦海。

耳邊傳過來醫療刀具碰撞在起的聲音，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

“别緊張，我們會給你注射麻醉劑的，放輕松，不會很痛的。”戴口罩的醫師簡單的說着，我此時還是很緊張，不覺地抓緊身下的床單。

我就要失去個我和岩共同創造的生命了，我殺了自己的孩子……在劇烈的疼痛中，我的腦子裏隻是盤旋了這兩句話。

“結束了。回家之後不要接觸冷水，注意保暖，多吃些滋補的東西。情況還算好，如果有大出血的話，再來檢查。這之後的幾天會流些血，有可能還會排出些血塊，都是正常現象，不必緊張。”醫師在洗手台邊清洗着手套，頭也不回的叮囑我。

“謝謝你，醫師。我會注意的，再見！”我支撐着從床上下來，覺得小腹陣劇痛，忍不住叫了句“啊。”

“慢點，術後會有段時間适應的，再見。”聲音裏是冷冷的感覺。

我扶着牆壁，慢慢地走出手術室。

“怎麽樣？感覺很遭嗎？要不要我扶着？”是羯。

“不是說了不要陪我起嗎？怎麽還是進來了。快走開，聽見沒有。到外面等我！”我很生氣，覺得這個人真是很沒意思。

“可是外面下雨，你不能着涼的。我隻是要把傘給你。還有，你的臉好蒼白，還是……”

“走開！現在就走開！我可以走出去！你是誰？憑什麽扶着我？給我走開？”我吼起來，有幾個病人向我們投來詫異的眼光。

“好的，我把車開近點等你。”他将傘塞到我手裏，走了。我還是扶着牆，覺得好虛弱，走了幾步之後覺得有些暈眩，我把手機掏出來，回複給岩：你可以放心了，切都解決了，我想休息段時間。别來找我。按下發送鍵之後，我就沒有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睡在張很大的席夢思床上，周圍是很陌生的景象。

這是個男人的卧室，整個房間的風格是簡約大方的，牆體被漆成淺灰色，裝飾了些粗粗的銀色線條，很有現代感。

牆上挂了幅很大的攝影，是剛剛蘇醒的草原，照片上有個帶了氈帽男子側身坐着。隻是背了光看不清楚五官和表情。是柔和的感覺，所以，是羯吧。

那幅巨大的照片之下，是個紅木的書架，頂層堆放了很多攝影器材，下面的幾層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書。

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小腹還是隐隐作痛，可是感覺好多了，我慢慢滑下床。拉開窗簾，陽光流瀉進來，刺痛了我的眼睛。站了會，我擰開門走出去，看到陽台上的羯，陽光下的他正在給花澆水。

他穿着家常的寬大T恤衫，額前的頭發自然地晃動着，他的膚色是有些黑的。我看着他和他的花，等他發覺我的存在。

“你終于醒了啊。餓嗎？我給你煮些東西吃吧。”他見我立着，從陽台進來向我笑着，“你沒覺得冷吧？要好好保暖的。吃些雞湯面怎麽樣？會就做好。”

我點點頭挑了個軟和的沙發坐下，懷裏窩了個小抱枕。夜的睡眠之後，感覺輕松了好多。不會，空氣中是雞湯的味道在彌漫，心裏湧着暗暗的溫暖。

“謝謝。”我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時，淚水不争氣地掉着。

“别這樣，快吃吧，你需要好好休息的，昨天，你暈倒了，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見你出來。直接帶你回家來了，因爲還真是不知道你住在哪。乘熱吃吧！”

他遞來卷紙巾還有我的手機：“你的手機響了好多次，你看看吧。”屏幕上全是未接來電，是阿姨和幹親戚。沒有岩。

“喂，阿姨嗎？别擔心，我在個同事家裏，我不想回去暫時。那裏太陰森了，您自己注意些，等我覺得好些會回家的。”

“喂，小姨……”

“喂，大伯……”

……

“這樣，就可以了？他們都不知道你……”羯有些擔憂的看向我，“下步，你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