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人論豪士如王山,千人亦見,萬人亦見,以其峥嵘顯著,人所易見、易識者也(趙德麟雲)。自唐末更五代,天下大亂,江南雖偏霸,然文獻獨存,得唐遺風。
劉原父,謂蘇才翁家大父以來,收古書畫甚衆,至君尤備。
王性之钅至家,有李主與徐铉書,凡數紙,所謂小字如聚針釘者。
僧智永名法極,王右軍七代孫,年百歲乃終。(《會稽志》)
篆法,自秦李斯,至宋吳興道士張有而止。後世的的,有所據依。(趙子昂雲)
秦少遊家,有唐人書《憲宗紀》。趙德麟贊其後雲:“一十四年,蛇蟠蟻結。風移俗替,利動義缺。君子之病,小人所說。”
曾公子宣與劉蹈公允,說原父晚年,病不識字,日月兒女,皆不能認。人言永興多發古冢求物,緻此。
劉原父在長安,得先秦彜鼎數十,銘識奇奧,皆按而讀之,因以考知三代制度,尤珍惜之。每曰:“我死,子孫瞥⑽搖!背廷每有禮樂之事,必即其家取決焉。
張芸叟見虢令陳端擔骸胺锵瓒塔上,有石,照見南山草木鳥獸。”
龐丞相之子元直,字溫叔。性寡嗜好,獨畜奇石,大小形似,皆有名品,澤以清泉,終日置之坐隅,憂患皆忘。往使江南,訪求岩壑,或有得者,不吝資費也。
趙元考彥若,有《史例論》三卷、《唐典備對》六卷、《紀元新錄》十卷。遊師雄有《分疆語錄》三卷。
韓子蒼雲:“王右軍清真,爲江左第一。意其爲人必能一死生、齊物我,不以世故嬰其胸中。然其作《蘭亭叙》,感事興懷,有足悲者,蕭統不取有以也。淵明遊斜川,亦悼念歲月,然卒之縱情忘憂,乃知彭澤之高,逸少不及遠甚。”
世傳武中令行德,身長九尺,材力絕人。
吏部侍郎徐度敦立,自言少多與前輩遊,迨識朱松喬年及張┉定夫,始得爲文之法。周子充聞徐敦立言,政和、宣和間,後生少讀史。一日,沈狀元晦,以博學至京師,東南士子,翕然宗之,來者滿門,聞舉古事,莫不竦聽。惟歙人金彥亨在下坐,數搖其首,鄉人間故。則雲:“某事誤,某事非。”退而考按,信然。
陳去非善行草,得晉人筆意。
五代僭僞諸國,獨江南文物爲盛,然每歲科舉,取人甚少,多用上書言事拜官。唯廣順二年,始命江文蔚知貢舉,放進士廬陵王克正等三人而止(王克正字守節)。
周子充嘗記其祖母張秦國,道祖父之言,舊小吏事上官極恭,太守禮上法曹,與他掾,窄袖捧案。
唐人尚氏族,至今譜牒具存,故雖斷碑缺文,猶可以世考知其人。以此,知學者不可不明譜系。
吾家蓄唐某縣印函,制作精古,上刻字雲:攝令李諒,元和三年九月雲雲。四年二月内到縣行用,尚有數字,湮滅不可識。
張伯雨有金銅舍利匣,上刻雲:“維梁貞明二年,歲次丙子,八月癸未朔,二十日壬寅。随使都教練使、右廂馬步都虞侯親軍左衛營都知兵馬使、檢校尚書右仆射、守崖州刺史、禦史大夫、上柱國謝崇勳,舍靈壽禅院。”蓋有四竅出煙,有環,若含鎖者,或疑燒香器。李商隐詩雲:“金蟾齧瑣燒香入。”又雲:“瑣香金屈戌。”是則驗其爲燒香器之有瑣者。
朱文公嘗登雲谷。晨起,穿林薄中,無露水沾衣,但見煙霧在下,茫然如大海洋,衆山僅露峰尖,煙雲環繞往來,山如移動,天下奇觀也。
趙子昂學士,嘗以皇象章草,與王右軍參考,十得八九,蓋右軍草書,本出于此。
宋紹興中,秦桧修禮樂以文太平,用内侍邵谔主之。時方造玉辂及鹵簿儀仗,百工皆隸之,謂之邵局,故渾儀禮器,猶鑄谔姓名。
賀方回故居,在吳中升平橋,所居有企鴻軒,郡志誤作醋坊橋。方回有二子:曰房、曰廪。廪字豫登,紹興二年二月甲子,進方回手校書五千餘卷,得官,特添差平江糧料院。方回葬義興之筱嶺,其子孫尚有存者。
金人馬定國,嘗考石鼓字畫,以爲宇文周時所造,作辯萬餘言。餘按元魏景明三年,帝躬禦弧矢,射遠及一百五十步,群臣勒銘射所,此《北史?宣武本紀》所載。今世尚有碑刻,其詞有雲:“慨岐陽之末訓。”又雲:“有彼岐陽。”由此觀之,石鼓決非宇文周之物也。晏十五叔原志文,晁四以道作,今不見其集中。世稱叔原長短句,有六朝風緻,是未見詩文高勝處也。
元讨校叔原以長短句行,蘇子瞻因黃魯直欲見之,則謝曰:“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郡澤氏)
叔原監穎昌府許田鎮,手寫自作長短句,上府帥韓持國,持國報書,得新詞盈卷。蓋才有餘而德不足者,願有餘之才,補不足之德,不勝門下老吏之望雲。一鎮監敢以杯酒間,自作長短句示本道,大帥之嚴,猶盡門生忠于郎君之意,在叔原爲甚豪,在韓公爲甚德也。
程叔微雲:伊川先生聞叔原誦夢魂,慣得無拘束,又踏楊花過野橋長短句。笑曰:“鬼語也,意亦賞之。”程晏二家有連雲。
葉左丞少蘊嘗居在郡之鳳池鄉,門前有橋名“魚城”(《石林總集》)。政和中,寓居城東布德坊。暢師文字純,父洛陽人,好奇尚怪。盧處道摯任陝西廉訪副使日,純父佥司事,同按部鞏昌。一日總帥汪公言于盧公曰:“吾意欲邀兩公至家小飲,而佥事性頗不常,不敢造次,公試觇之。”按事之暇,盧從容語之曰:“總帥公連姻帝室,家世勳伐如此,吾察其意,似欲屈我輩一至其家者,或可一報谒否?”是時,憲綱猶得相往複也。純父欣然曰:“何不可之有?彼帥府雖水亦不當飲,汪公今時重臣,相好有素,使其設具見招,固當一往也,且不當緩,明日即可矣。”汪公即張具以俟。翌日,聯騎而往,茶罷命酒,賓主歡然,無不引滿,至所謂正飯者,主人親置之案,且持箸侑食。純父忽頤使其童,瀉羹于地,羅籠餅其側。主人命再供,既至複如前,迳推案上馬而去,舉坐不樂而罷。盧後問之故,乃作色曰:“獨不見其犬乎?或寝或訛,列于庭下,是不以犬見待,且必以犬見噬也,吾故飼之而出耳。”及歸,郡官例送至第一驿。行次,見水清澈,乃駐馬曰:“此水可濯吾足。”諸公請先往,汪不獲已留知事者以俟之。洗畢,呼知事者取靴來,其人固已不堪矣,勉爲之前,手奉靴以進。乃取靴反向,以扣其面曰:“汝聞吾靴。”知事乃即奪靴,投溪流中,躍馬疾馳至驿,泣訴之,皆爲絕倒,使人别持靴與之。後處道赴湖南憲,舟次郢州驿,夜與劉緻時中坐白雪樓上,更闌燭盡,無可晤語。盧曰:“純父分司,去此未久,必有佳話。”因呼驿二姬生者沃之酒。問之,姬乃曰:“其未至也。”聞爲性不可測,供頓百需,莫不極其嚴潔。既至,首視廚室怒曰:“誰爲此者。”館人曰:“典史。”攝之前跪,而悸钪,衆莫曉所謂。良久,其童從旁言曰:“相公不與吏輩同飨爨,當别甓小竈。且示以釜之大小,薪之短長,各有其度,俾别爲之。”典史者,奔去持鍋負薪,與泥甓偕至,仍命典史躬自塗抵。既畢,複怒ㄏ典史跪之。曰:“吾固知汝不克供職,行且決罷汝矣。”衆亦莫曉所謂。其童又言曰:“釜腹有煤,未去也。”令館人脫釜,覆之地,以手拭煤,塗典史之面,而叱出之。一日,作馄饨八枚,召知府畢食之。其法,每枚用肉四兩,名爲滿碟紅。知府不能半其一,彼則享已盡矣。時所供醯頗ㄤ,知府雲:“敝舍有佳者,當令姬副使送膳夫所。”少頃,知府遣姬以碗盛醯至。問曰:“何物也?”姬應之曰:“知府送酢。”即令跪階下飲之至盡。曰:“爲我謝知府。”出而哇之,二公因相顧大笑。處道曰:“純父有潔疾。與人飲必欲至盡。以巾拭爵,乾而授之,則喜;苟有餘瀝,必怪之。自飲亦然,食物多手自制,水惟飲前桶,薪必以尺,蔥必以寸。喜盥手,日不知其幾,而浣足亦必以再濯也。性疑忌,夫人之面,家童罕見之,出必鑰其戶,溷置寝室中。每畜涕滿口,以漱其齒,久而後咽,喉中有聲,見者辄欲嘔,而彼守之終身。與人語,辄示以臆,或以手指,喻而不言,唯其童艮子能知之。”有馬卒頗慧,其童語之曰:“凡公有指令,不可問,當爲言之。”忽一日呼之前,以食指立置其鼻,複以右手如擊物狀,數點而止,退而請于其童。乃曰:“令汝呼釘馬腳色回鹘爾。”已而果然。又一日,持鈔一貫,以兩手作一小規,複開兩手尺許,動其喙如噍物者。其童曰:“此欲食豬大髒耳。”其先夫人貴家女,衾褥甚盛,方睡未起,以水沃其頂至踵,方食,以灰投食器中,遂感氣疾,喪明而殁。其爲侍講日,時中與文矩子方過其居,值其濯足,聞客至,辍洗,迎笑而出。曰:“佳客至,正有佳味。”于卧内取四大桃置案上,以二桃洗于濯是水中,子方與時中人持一顆去。曰:“公洗者自享之,無二桃污三士也。”乃大笑而别。或謂其書似米元章,時中曰:“不唯其書似元章,其風有甚于元章者矣。”
洞庭以種橘爲業者,其利與農畝等。宋政和元年冬,大寒,積雪尺餘,河水盡冰,凡橘皆凍死。明年,伐而爲薪取給焉。葉少蘊作《橘薪》以志其異。
天曆二年冬,大雨雪,太湖冰厚數尺,人履冰上如平地,洞庭柑橘,凍死幾盡。明年秋,水。又明年春,三吳之人饑疫,死者數十萬。
葉少蘊得陳州蔡寬夫書雲,旋爲隻ㄗ麽!
虎邱有清遠道士養鶴艏洹
王仲弓實,人物高勝,雖貴公子,超然不犯世故,居官數自免。博學多聞,尤長于醫,及與前世婁昌言、常穎士、宋道友諸人遊。
郭茂茜,字德粲,太原人。通音律,善漢隸,尤精古樂府,有所纂《樂府詩集》行于代。
世言李成惜墨如金。(葉少蘊)
範陽張耍字子偉。少不婚宦,居京口,得故刁約景純之廢圃,結茅齋居焉,啜菽飲水,嘯傲長松修竹之下,十有餘年。一日,聞江東湖湘山水之勝,杖策獨行,登廬阜,泛彭蠡,絕洞庭,南至衡山,幾年而後返,所過雖兔襯竦潰入迹所不及,必皆窮搜極覽,以盡其意,随辄疏錄,名之曰《山水漫遊記》。
葉少蘊閱故書,得朱樸所爲《日曆》,自記其初得爲相時事。昭宗拔于國子博士,以爲相,不可謂無意。然所謂朱樸,觀其言鄙淺險躁,妄庸人也。不知何以能遽取重如此?金華洞,有韓無咎諸人同遊題雲:“淳熙改元,七月既望,陳岩肖子象、陳良燙煊牖訖W佑唷⒄允α得言、韓元吉無咎觀稼秋郊。自智者山,來谒雙龍洞,篝燈蒲伏,遍閱乳石之狀,寒氣襲人,酌酒竹陰,支筇至中洞,飲泉乃歸。”
韓無咎《題北齊校書圖詩》雲:“高齊校仇誰作圖,一時纟由書亦名儒。網羅卷軸三千餘,俗傳非真類迂愚。雌黃是正定不無,虛文末學徒區區。豈識治道通唐虞,文林高館希石渠。後來禦覽嗟何書,修文偃武事益誣。轉頭邺城已邱墟,峨冠廣袖長眉須。丹青寫此猶不渝,高鬟侍女曳紅裾。兩骓帕鞍立奚奴,罷琴涉筆傾酒壺。蘭台供拟信樂欤,不知畫手安用摹。無乃逞巧聊自娛,千年視之一欷邸>不見文皇學士十八人,謀猷事業皆功臣。瀛洲舊圖應更真,請君尋觀爲拂塵。”複書其後雲:“齊文宣太保七年,诏樊遜校定群書供皇太子。遜與諸群秀高乾和、馬敬德、許散愁、韓同寶、傅懷德、古道子、李漢子、鮑長暄、景孫及梁王主簿王九元、水曹參軍周子深等十一人,借邢子才、魏收諸家本,共刊定秘府纰缪。于是五經諸史,殆無遺缺,此圖之所以作也。”黃太史所謂士大夫十二員,今範明州謂逸其半者皆是矣。至唐已隔周、隋二代,不知何自得其容貌仿佛耶?高氏起索虜,以兵力奮,然敦尚儒風,立石經,興{慊苶序,定《尚書》于涼風堂,質經義于春宮,意當時文士亦歆豔之。故相傳于圖畫哉,流及後裔。文林之館既興,禦覽之書繼作,無愁之聲,已播于天下,不救其亡,故餘感而賦之雲。
無咎有《朔日行記》。
昔柳子厚記其先友六十七人于其父墓碑之陰,考之于傳,卓然知名者蓋二十人。子厚曰:“先君之所友,天下之善士舉集焉。”
袁高(恕子)、姜公輔、齊映、嚴郢、杜黃裳、楊憑(弟凝)、裴樞、穆贊(甯子)、李庸阝、梁肅、韓愈、許孟容、袁滋、盧群、鄭餘慶、奚陟、盧景亮、楊于陵、高郢、柳登(芳子,弟冕)。
謝師直謂劉貢父曰:“王介父之知人也,能知中人以上者,自中人以下,或不能知,由其性韻獨高而言。”貢父曰:“子好奕棋,請以棋爲喻。李重恩天下之善奕者也,與重恩敵者知之,過重恩者知之,下于重恩,或倍蓰,或什五,重恩有不知者乎?介父輕處人以顔子、孟轲,得其說者悅而服之。故謂介父善知人。”
貢父所居,在宋門城下,脅有地可方尺餘,去地一丈以上。每登以眺遠,其子戲曰:“阊阖台”。
田承君有廬在亂山中,前有竹,傍有溪,溪畔有大石,前後樹以梨棗。日與二弟穿竹渡溪,倦則坐石上,或藉以草,葛巾草履,詠而歸,足以遺老而忘憂。
宋次道爲修撰日,言館閣四部書猥多舛駁,請以《漢?藝文志》目,購尋數本,委直官重複校正,然後取曆代至唐錄所載,第爲數等,擇其善者校留之,餘置不用,則秘書得以完善也,蘇子容撰志文。
次道撰著,有《書聞集》十二卷,《後集》六卷,《西垣制集》十卷,《東觀絕筆》二十卷,《大唐诏令》一百三十卷,《續唐武宣懿僖昭哀六朝實錄》總一百四十八卷,《東京記》三卷,《長安》、《河南志》各二十卷,《閣門儀制》十三卷,《集例》三十卷,《例要》五卷,《蕃夷朝貢錄》十卷,《三川官下錄》、《入蕃錄》、《春明退朝錄》各二卷,《韻類》、《宗室》各五卷,《安南錄》三卷,《元會故事》一卷,《諱行後錄》五卷,《寶刻┱隆啡十卷。其家書數萬卷,多文莊宣獻手澤與四朝賜劄,藏秘惟謹。或繕寫别本,以備出入,退朝則與子弟翻雠訂正,故其所藏,最号精密。平生無他嗜好,惟沈酣簡牍,以爲娛樂,雖甚寒暑,未嘗釋卷也。
劉禹錫,唐卿嘗謂翻讨書傳最爲樂事,忽得異書,如得奇貨,人知其如此,故求怪僻難知之籍,窮其學之淺深。唐卿皆推其自出以示之,有所不及見者,累日尋究,至忘寝食,必得而後已。故當時士大夫,多以博洽推之。
呂缙叔夏卿,在唐史局,論史書。謂陸羽秦系避僭藩辟命,終窮不仕,宜列隐逸。閻立德、王與,由藝術躐取高位,宜附方技。其表善、抑惡之意切矣。
山陰陸氏,贈光祿卿。昭生尚書吏部郎中直史館轸,轸生國子博士圭,字廉叔,娶毗陵邊氏,兵部調之女,生四子:曰亻必、曰佃、曰傅、曰倚。
呂居仁《師友雜志》,記陽翟卒某,前輩賢者,蘇子容妻弟,而失其名與字。後見《蘇魏公集》中,有《朝請郎卒君墓志》,始知其名雍,字化光,有文藝節行。
泉石之美與夫佛老之宮,嶽渎之祠,瑰偉之觀,人迹所罕至者,皆得以窮探而曆覽。晚帥高陽,土瘠且陋,無台榭可以眺望,無林樾可以遊息。獨城之東北隅,有故壕水,其袤二裏,廣二百尺。昔嘗瀕水爲台而功未竟,乃因其舊址,畚築而成之,得廢堂四十楹,徙置其上,前值水,後爲閣道以屬于城,又構小榭于其西,以休賓佐雲。
唐子西嘗爲關注子東言,羅浮山道士觀,忽有老虎來廊庑間。子西瞿然。道士曰:“此郭文先生守丹竈虎也,年深爪牙落盡,亦複無聲,可狎而玩,然其視眈眈,光采射人,若不馴擾也。”子東因賦《啞虎詩》,見文集中。又子東《詠俞仲羲屏上王内史》雲:“手追心慕漫悠悠,寫向丹青入卧遊。絕勝山陰問陳迹,茂林修竹想風流。”
吏部侍郎葛立方,因陛對。高宗從容語及前代書法曰:“唐人書雖工,至天然處,終不及魏晉,如鋪算之狀,皆非善書。”立方對曰:“古人論書,先論筆法,若不能求用筆意于點畫之外,便有鋪算之狀矣。”上曰:“然。”
淳熙、紹熙間,尤常伯延之、王左曹順伯兩公酷好古刻,以收儲之富相角,皆能辯别真僞。(倪文正雲。)
《逸少十七帖》盱眙本,較之閣帖太肥,無标韻,然其骨骼尚具體也。
凡學士撰述,院吏以官紙書詞頭及常式,學士乃于其下起草。
陳去非善行草,得晉人意。
黃魯直書遒媚,米元章書俊拔,薛道祖書溫潤。
士大夫家多蓄前代墨迹,未必知始末也。
世以畫名家者多矣,然其人不足貴,君子不道也。
題桓寬《鹽鐵論》雲:“夫以桑大夫之辯,加以憑勢恃貴,卒見屈于賢良文學,信功利之不勝仁義也。”
又跋《绛帖》雲:此帖乃林中書摅家舊物,其背紙,皆用門狀謝書,知其爲林中書舊物不疑。祖義得之于常賣擔,止九冊,欠一冊。林政宣間爲執政,方當太平極盛之時,其所藏碑刻,莫非精好,故知此帖爲難得也。方其盛時,自謂蓄藏,可以傳世,曾不百年,已皆散而爲他人之有。林乃蔡京黨,以非道冒顯位,其子孫不肖,家業一空久矣,奚獨此帖?世間物無常主,賢者之後,猶不能常有,而況于林乎?然觀其帖背,謝送惠書,其送饋之物,極爲微鮮,政宣視祖宗侈費矣,然不過如此,則知今之侈費尤甚也。背紙更百年,略不蒸動,又以見當時一藝之微,亦非今日所及。”
程正叔嘗遊秦中,曆觀漢唐諸陵,無有完者,唯昭陵不犯。陵旁居人,尚能道當日儉素之事,此所以曆數百年,屢經寇亂而獨全也。
天台山有餘爽題詩,甚佳。《福聖觀》三章雲:“九峰回合抱瓊田,石蕊雲英漱瀑泉。聞說丹成從此路,玉虹芝駕上青天(一)。紫府金庭太帝宮,露壇蒼桧響天風。上清神虎何年見,雲錦空傳兩玉童(二)。子晉鸾飛侍帝班,吹台今在碧雲間。高秋白月霜風夜,時有笙箫赴洛還(三)。”《玉京洞》三章雲:“羽駕歸來洞已扃,洞門深瑣讀殘經。瓊台一覺仙都夢,不覺松根長茯苓(一)。東臨滄海宴群仙,誤入桃源小洞天。一局殘棋消幾刻,老龍須甲已蒼然(二)。半山松柏散天聲,芝蓋當年谒赤城。我是上皇芸閣吏,玉京應有舊題名(三)。”又《題桐柏崇道觀》雲:“乘風禦雲氣,來訪真人家。玉阙散朝彩,瓊台煥晨霞。高臨太元天,下眄赤水涯。陰魄位霜采,陽精散丹華。桐君奉元書,姹女弄绛紗。祥虹混五色,神芝秀三葩。煌煌王母裾,飄飄紫皇車。飙輪動無迹,風馬去亦賒。矯首挹浮邱,蹑履追皇娲。珠宮俯台鬥,石梁礙流槎。操持卻日鞭,跨踏食月蛙。龍旗拂煙鹜,鶴袂策雲斜。清都隐虛無,金庭郁嵯峨。橫霄雜美氣,空界流浩波。橐龠勞吹噓,吐納煩羲和。倏爾度灰劫,超然絕塵羅。靈箫步何徐,玉斧鬓已皤。飛駕逐鳳吹,班ら奏鸾歌。甯留飯青精,幸我栽胡麻。交梨營肝膽,大棗醒齒牙。咽嗽華池津,咀嚼碧奈花。有待越三井,思慮何由耶。”
廖明略謂:“範晔之文,秀整溫繹。”
關子東雲:“叔父廬州使君蔚宗,平生好事,多蓄書畫,嘗有褚河南所模《虞永興枕卧帖》。落筆精微,僅如絲發,既存骨氣,複有精神,米元章愛之重之。叔父遊宦交廣二十餘年。先兄長源,叔父長子也。至崇甯間,解後元章于京口,是時叔父已捐館,從長源求此書。長源靳之曰:‘惟得公陸探微師子’乃可從之。’長源複靳曰:‘此畫不足以當此帖,更得公案上盈尺朱砂乃可。’又從之。長源又靳之曰:‘細思二物皆有愧虞帖,非得公頭,不可有此帖。’及長源不赴其約,于是移書曰:‘頃在揚州,蔚宗待我甚厚,示以此帖,追想筆法,寫一通去,較其所藏,妙若刻楮,不複能辨矣。’(元章《取頭帖》)又雲:‘襄陽漫士米公筆法,一代餘波,爲畫亦複造微入妙,其子元晖書畫,自謂非古今畫家者流,識者或不以爲過。元晖作遠山長雲,出沒萬變,古未有輩,安得匹紙以盡其筆勢之妙乎?至于林麓近而雄深,岡巒遠而挺拔,木露幹而想高茂,水見涯而知渺彌,皆發于筆墨之分,此常人之所難,而元晖之所易也’。”
車溪ど上人爲子東言:“嘗與其徒月夜登閣聽江,貫道鼓琴。貫道信手忘弦,曲盡其妙,于是據琴而弗彈,坐客皆自失,莫不超然得意于絲桐之表,隆茂宗乃畫爲《據琴圖》。”
曾見白玉荷杯,制作精妙,上刻“臣林泉造”。
柳子厚言,仆早好觀古書,家所蓄晉魏時尺牍甚具。又二十年來,遍觀長安貴人好事者所蓄,殆無遺焉。以是善知書,雖未嘗見名氏,望而識其時也。
祥符中,郡國多獻古鼎、鍾、盤、敦之器,而其上多科鬥文字。夏英公乃學爲古文奇字,至偃卧以指畫膚,其勤若此。
唐人臨模古迹,得其形似,而失其氣韻。米元章得其氣韻,而失其形似。氣韻形似俱備者,惟吳興趙子昂得之。
鄂州圖經雲:李陽冰篆鄂字,上有四口,空中鬼爲之哭。缪篆,讀如綢缪束薪之缪。漢以來,符玺印章書也。
觀古銅器及太湖靈壁等石,先看皮毛。
李明仲(誠)所著書,有《續山海經》十卷、《古篆說文》十卷、《續同姓名錄》二卷、《營造法式》二十四卷、《琵琶錄》三卷、《馬經》三卷、《六博經》三卷。
張謙仲有“真靜齋”,程緻道作銘。
句容縣西五裏石門村,有吳故衡陽太守葛府君之碑,仆野田中。近歲,一村大疫,巫言立此碑則安,民始共起立之。已二三年,人猶未有省者。至元三年正月,童邱戚光,始屬友人樊楷仲式與縣之好事者觀之,以其石理甚粗,文皆漫滅,可模者隻額十一字耳。
“甘棠陰裏片雲開,馬首雲山一笑回。煩過縣西三四裏,倩人模取古碑來。”(戚光)“人世寥寥隔幾塵,石門下馬獨傷神。古碑字斷苔封雪,荒冢醮酉草自春。聊得踞龜談往事,應無化鶴訪遺民。童邱别有人稽古,何日同來薦白蘋。”(樊楷。)“倉颉四目光熒熒,手裂混沌人文形。長天蕩蕩幾周星,籀斯邈次猶典型。自從鍾衛變楷法,江左草聖如飄翎。萬錢裝池金石錄,大字隻數《瘗鶴銘》。甯知廢冢六尺碣,霜钹風射橫荒垌。額題衡陽幸未沒,往往呵護煩神靈。叢祠凄悄附觋語,田翁荛豎争來聽。登時扶樹剜枯藓,郁若山立蒼嶺啤M邱戚實頗好古,馳書樊式敲晝扃。披鞍馬上往訪之,眼明鸾鹄凝其停。試融蚋鹬脫墨本,攜歸信拭開軒棂。浯溪以前合第一,向後但覺紛伶俜。颍川先生遍披摭,胡獨不遇餘幹齡。似聞旗蓋既入洛,白日慘淡紅塵腥。孫陵岡頭杜宇哭,秃樹薜荔重重青。況乃功臣子孫盡氓隸,豈有澆酒提罂瓶。翁仲無言倒沼底,髑髅噓火寒于冰。尚喜點畫足傳世,未與霜草俱凋零。”(項ぁ)“吳國衡陽守,神明夜台。偶憑巫觋語,竟免縣人哉。斷隴生青草,荒碑卧綠苔。石門秋日落,不見子孫來。”(陸友)按:湯泉知名者七,所謂匡廬、汝水、尉氏、骊山、鳳翔之駱谷、和州之惠濟、與渝州之陳氏山居也。皆棄于窮山之中,惟骊山當往來之沖,華堂玉妫獨爲勝絕(燕之昌平李陵台亦有溫泉)。奎章閣壁,有徽宗《盡承平殿曲宴圖》,并書自制《曲宴記》雲雲。
趙子昂家,智永《千文》,爲湯君載借摹,易去一百六十五字。
廉廷臣蓄唐雷迅琴,乃貞元三年斫。
李順父有周伯吉父髅,一百三十字。家人折其足,用爲餅鳌O視诓機驗爲古物,乃以歸之。
謝景初師厚,知制诰希深之子。詩極高,豫章黃魯直娶其女,自以爲從師厚得句法。而師厚之姑,實歸梅聖俞,其淵源所從來遠矣。吳令升知靈壁縣日,會朝廷定樂,下縣造石磬。磬成,每沂流進入。縣境别有一河,号清河,取都城稍徑,或由此河載磬入,則其聲卒不協律,此理殆不可曉也。
唐、宋制:諸笏,服朱紫者以象,前诎後直;服綠者以木,上挫下方,假攝官者同。
若教樂,淫聲、過聲、兇聲、慢聲皆禁之。淫聲,若鄭、衛之音;過聲,失哀樂之節;兇聲、亡國之音,若桑間濮上者;慢聲,惰慢不恭。
袁長伯父,謂趙子昂詩法,高踵魏晉;爲律詩,則專守唐法,故雖造次酬答,必守典則。又雲,嘗聞善書者雲,大篆不得入小篆,隸書最懼入八分。
宋人書,習鍾法者五人:黃長睿伯思、洛陽朱敦儒希真、李處權巽伯、姜夔堯章、趙孟豎子固。
姜堯章作《绛帖評》,旁證曲引有功于金石,缺亦疑之。趙子固謂其書精妙,過于黃、米。“龍眠神氣洞馬腹,晚修靜業追前非。”
京師人家,有王晉卿都尉“寶繪堂畫帙”,仙佛、折枝、禽畜凡三帙。後入宣和内府,徽宗自書畫人姓名,複加寶玺其上。
韓胄閱古堂圖書,皆出向冰若水鑒定。
蔡君谟所摹右軍諸帖,形模骨肉、纖悉具備,莫敢逾轶。至米元章,始變其法,超規越矩,雖有生氣,而筆法悉絕矣。
魏晉隸書,以扁古爲工,至唐虞永興、褚河南,猶守舊法。唐世碑刻,作字逾廣,遂以長勁爲能,而晉悉變矣。近世能書家,不屑顔、柳,競爲李北海書,而隸體遂絕。餘拙于書而善鑒(未有能易餘言者,樓大防言,樂之本在聲,無知之者),而力求于尺度黍之未,爲可歎也。(修《太常寺記》)黃鈞《太常寺壁記》雲:“後世以儀爲禮,以器爲樂,其于聖賢之道遠矣。惟儀與器,又皆因陋就寡,浸非六經之故。”
餘姚虞氏,實世南之裔,有爲農者,故譜系尚存。自舜氏以來,莫不可紀,如漢之翊,吳之翻,凡有名于史者,皆略載其行事,曆晉、宋、齊、梁、陳、隋皆嘗上于朝,而名臣爲之修纂。齊則王儉修之,它皆類是。玉山魯氏,有譜亦然,唐史所載甚詳。至武氏而譜法大壞,唐人猶能各守其閥閱,今則亡矣。宋惟一二名門,如杜祁公,上世自三代、春秋諸侯之子孫,千有餘歲,不絕世譜。
王順伯博雅好古,蓄石刻千計,單騎賦歸,行李亦數箧,家藏可知也。評論字法,旁求篆隸,上下數千載,衮衮不能自休,而一語不輕發。
趙州石橋,色深碧,而累婕嶂攏中爲大洞,跨水兩旁,橋基各爲小洞三,若品字,多前人題刻。
劉原父有詩雲:“蒼茫六合外,渺莽三皇初。近既未必有,遠亦未必無。”
樓大防雲:“家有唐氏《風憲記》,晁以道纂,記許氏文字。”
南唐李後主謂:“善法書者,各得右軍之一體。若虞世南,得其美韻,而失其俊邁;歐陽詢得其力,而失其溫秀;褚遂良得其意,而失其變化;薛稷得其清,而失于窘拘;顔真卿得其筋,而失于粗魯;柳公權得其骨,而失于生犷;徐浩得其肉,而失于俗;李邕得其氣,而失于體格;張旭得其法,而失于狂;獨獻之俱得,而失于驚急,無蘊藉态度。”觀此言,則是終無有得其全者。
葉夢得少蘊鎮許昌日,通判府事韓晉公表,少師持國之孫也,與其季父宗質彬叔,皆清修簡遠,持國之風烈猶在。其伯父,丞相莊敏公玉汝之子,宗武文若年八十餘緻仕,耆老笃厚,曆曆能論前朝事。王文恪公樂道之子實仲弓,浮沉久不仕,超然不嬰世故,慕嵇叔夜、陶淵明爲人。曾魯公之孫誠存之,議論英發,貫穿古今。蘇翰林二子迨仲豫過叔黨,文采皆有家法。過爲屬邑郾城令,岑穰彥休已病,羸然不勝衣,窮今考古,意氣不衰。許亢宗幹譽,沖澹靖深,無交當世之志,皆會一府。其舅氏晁将之無ル,自金鄉來,過說之。以道居新鄭,杜門不出,遙請入社,時相從于西湖之上,辄終日忘歸,酒酣賦詩,唱酬疊作,至屢返不已。一時冠蓋人物之盛如此。(《許昌唱和集》)
“風月勝日,時一展玩于甚岩之間;雖伯牙之弦已絕,而山陽之笛尤足慰其懷舊之思”雲。(同上。)
王實仲弓,許昌人,文恪公陶之子。未冠,從司馬溫公學,溫公不以膏梁蓄之,教以名節,授《禮》、《易》二經。仲弓亦超然,不以仕宦進取爲意。韓少師持國,歸以女,仲弓又從受《詩》,祖陶、謝、韋、杜,故其文典雅溫麗,華暢而不靡。詩靜而深,婉而厲,有一唱三歎之音。未嘗急于人知,人亦不皆知仲弓也。惟範蜀公以耆老退居,忘年接之。元壇酰梁右丞壽首薦于朝,爲籍田令。秩滿,蘇尚書轼鎮中山,辟爲屬,不行。自是浮沉,遂欲遠去世故,家與範忠宣公有連,末尤爲忠宣所許。崇甯初強起,一守信陽,歸即謝事挂冠。裏中葉少蘊守許昌,下車即往過之,視其貌盎然,不爲崖異而簡遠蕭散,若初未嘗與世交者。口吃不能極語,徐聽其言,衮衮皆有遠緻。善飲酒,所居鳳台園,有修竹萬餘本,道氵┆水貫其中,水木幽茂,不覺在城市間。聞東南山水之勝,辄拊髀雀躍。靖康之難南渡,死于鄂之鹹甯。遺令不爲銘文,而前自志其大略,使納之圹中,其曠達無累于世如此。
林ж,字德祖,其先福州福清人,今爲吳縣人。祖概集賢校理,父旦直秘閣。ж少穎悟絕人,能傳其祖父業,年數歲,伯父希嘗獲古鑒,背有“龍朔”二字,ж從旁曰:“是非唐大帝時物乎?”希奇之曰:“是兒眉過于目,當複以文名,可繼其祖矣。”乃以德祖字之。既長,益刻苦,自淬砺,故其學早成。紹聖四年進士及第,調宜興主簿,改潤州教授,入爲太學錄,複爲常州教授。常州号多士,籍于學者常千餘人。時方以三舍取士,ж乃身爲勸率,從者風靡,大司論天下貢士,常州得人爲最。上爲下诏褒美,特改宣德郎,用從官薦,诏詣政事堂,改揚州教授,擢河北西路提舉學事。陛對日,上首以久曆師儒,顧問甚渥,且使遍行所部,推廣風旨。ж頓首奉诏,因請加賜鄒、兖二國谥,複捐公廨菜圃歸于學,示不以利自封,除開封府左司錄。一日,上章請老,夜自書牍,旦報可,家人無知者。即日束裝出國門,士大夫奔走出餞皆不及。既歸,杜門一室,間與宗族故黨,嘯詠山水間,無一言及世事,卒年六十六。ж爲人博學強敏,有志操,自六經、諸子而下,錯綜貫穿,無不記誦。爲文章,捉筆數百言,闳易敷暢,初若不經意,然論辯研核,皆有所抵宿,其所欲爲,自信不疑。晚喜浮屠外生死說,不肉食十四年。始疾,即不呼醫飲藥,逮屬纩不亂。所著書有:《大雲集》、《元豐聖訓錄》、《易說》、《詩義》、《書解》、《禮記解》、《道德經解》、《子箴》。
趙師Э,家在吳之晝錦坊,有聚奎、榮桂二堂,又有宗表玉輝與間。
梵隆爲葉少蘊門僧,久居弁山,故其作畫極多。德壽宮評畫,以隆爲龍眠嫡嗣。
燕文貴,爲翰林藝學将仕郎守,雲州雲應主簿。
累代畫家,以王士元、郭忠恕爲第一,聞《畫史》言尺層疊,皆以準繩爲則,殆猶修内司法式,分秒不得喻越。
清獻趙公祖墓,與陶山陸右丞祖墓相近。紹興間,陸氏墓地爲攢陵,清獻旁近墓地,亦皆歸朝廷,而不絕其祀祭。先朝陵寝,遭賊髡之酷,痛通于天,而趙氏祖墓。(複歸王氏)
鄭潛庵先生,太末人。兩入翰林,纂修凡例,多出其手。清言介行,每談數百年承平事,不絕口。時則有新安汪尚書孫漢卿爲應奉,廬山曹端明子愚爲編修,四明袁樞密從孫伯長爲檢閱官。
趙子昂,謂薛道祖書誠美,微有按模脫墼之嫌,袁伯長自以不能書而深識其語。嘗謂米元章書,政如黃太史作詩之變,芒角刷掠,求于匮蘊川媚則蔑有。其學魯獨居男子,于道祖見之,懷素書,多蘇才翁兄弟所赝作,至金昌諸人,尤競習此體。
南康黃可玉,耆古,剛潔人也。
吾鄉盛時,比屋皆故家大官。鹹淳中,賈相擅國,絕惡四明,由是衣冠皆爲月集,悉不敢議時事,卒至國亡,無賣降于外者。當至元末年,諸老先生猶無恙。時則有深甯王先生師表模範,世倫雅集,猶有洛社耆英之遺意。甫三十有四年,風塵變更,乘虬上征,無有一人在者。覽先群公之遺墨,不勝悲慕,世倫主人,于是下世亦二十年矣。桷以契家子,猶得從封胡羯末之後,願相與勉焉,以圖無Э。(袁伯長《清容集》、《書世倫》、《堂雅集》、《詩後》)
吾子行,沈困市隐,豐碑巨碣,不能以自見,寫其幽曠,托焉以自逃者也。
《定武禊序》、唐文皇模本所刻。故毫發無逾矩,至遍賜諸王群臣,則皆一時能書所臨。精神橫逸,雖抵掌相似,然猶以爲優孟也。餘所見元嘉賜本第一,神龍第二,蘇才翁家第三,才翁本,則祖神龍,褚河南誤字本第四,馮承素本第五,褚廷誨本第六,陸東之本第七,趙模本第八,最後見米老所效褚河南第九,效馮承素第十,紹興内府藏本第十一,(缺)本皆臨書,與定武微異。又皆繭紙,非雙鈎響扌所作。獨張似之家絹本,雲是湯普徹所模本不同耳。
評書家,嘗言率更書難雙鈎。蓋其落筆,全在骨法,若填補肥媚,則失其體。舊見唐彥猷摹歐帖,筆意絕近,此卷殆仿佛之矣。(《隅奧帖》)李伯時《雅集圖》,有兩本,在元豐間宴于王晉卿都尉之第所作。一蓋作于元壇醢捕郡王趙德麟之邸。劉潛夫書其後雲:“重屏圖”,至汝陰王明清,始定正坐者,爲南唐李中主像。嘗見樓宣獻公家,周文矩所畫初本,前有徽宗禦書《白樂天偶眠》一章雲:“放杯書案上,枕臂火爐前。老愛尋思事,慵多取次眠。妻教卸烏帽,婢與展青氈。便是屏風樣,何勞畫古賢。”此白樂天詩。江南李中主,兄弟四人,圍棋屏上書樂天前詩,紙上着色,人皆如生。
袁伯長,有李後主所用玉筆管,上有镌字,文镂甚精。雲得之史丞相家,賈似道“悅生”印,亦在其處。
蔡君谟雲:“智永《真草千文》,蓋七百本,唐初尚多存者,太宗取其最精者,模寫勒石,雲‘律呂調陽者’是也。”今宋宣獻家,及王閣老叔原家,各藏一本。
又雲:“辛卯秋,汴渠涸,于宿州界上岸旁得一泉,甘美清涼,絕異常水。其鄉人言,水漲則不見;冬涸,則其泉涓涓可愛。餘以水品中不在第三,然出沒不常,不可以定論也。顧野王《玉篇》,惟越本最善,末題會稽吳氏三一裣逍礎N手越人,無能知者,楷法殊精。宣和間,徽宗賜大主禦筆檀香闆,應遊玩處所,并許直入。”
蒲葵扇,《唐韻》棕字注雲:“蒲葵也,乃棕扇耳。”
宋師下江南,金陵城破,自城下水窗兵入。故劉貢父有:“蟻潰何堪值水窗”之句。
陟厘,乃水苔,今取以爲紙,名苔紙。晉武帝賜張華側理紙萬番,南越所獻也。漢人言陟俚,陟俚與側理相亂,南人以海苔爲紙,其理縱橫斜側,因以爲:名焉。
朱文公,謂尤延之論古人筆法來處,如周太史奠世系,真使人無間然。
吳興朱文中,尚奇,每仿古物,立怪名以绐流俗。廬于弁山之下,山多岩谷,乃披荊棘求其壯觀者,題作前人題署姓名年月,皆詭異,不可考據。
蘇子由有《賦松石圖詩》曰:“物生真僞竟何有,适意一時甯辯真。”知言哉!
宋紹興中,郎官周紫芝《乞旌表蘇庠劄子》雲:“臣閑嘗觀漢之光武,以英睿之姿,撥亂反正,不數年而天下定。即位之初,未遑他事,惟務側席幽人,聘禮高士。自衆人觀之,疑若急其所緩,後其所先。殊不知舉逸民,則天下歸心焉,蓋深得乎聖人之意者也。竊見鎮江府蘇堅之子庠,人物文彩,一時之勝,而抱泉石煙霞之念,至于終身,可謂賢矣。往者朝廷,束帛羔羊,屢贲其門,庠雖不變所守,高卧不至,而聖主之恩所以光寵于庠,豈不大哉!庠既以是終殒于地下,倘不稍加旌異,則無以見朝廷敦尚名節,終始不倦之意。臣愚伏望聖慈,表其門闾,賜以美号,付之史館,使傳萬世,非特後之鄙夫,聞其風者,莫不興起,庶幾識者以謂庠能終始其節而不變,朝廷能終始于禮而不倦。亦不可謂無補于聖化之萬一也,取進止。”
宋制:太廟及宮殿皆四阿,施鸱尾。社門、觀、寺、神祠亦如之,其宮内及京城諸門、外州正衙門等,并施鸱尾,自外不合。
趙子昂學士,言嵇侍中廟,在湯陰縣西門外二裏。延淘年十一月十九日,彰德朱長孺,道邦人之意,求書“晉嵇侍中之廟”六字。趟每敬其忠節,不辭而書之。運筆如飛,若有神助。是夜,京口石民瞻,館于書室中,夢一丈夫,晉人衣冠,蓬首元衣,血流被面。謂民瞻曰:“我嵇侍中,今日趙子昂,爲餘書廟額,故來謝之。”言訖而去,有聲甚遠。民瞻既覺,猶汗流,亦異夢也。
朱昂,字舉之,其先京兆人,世家融椤L鋪旄茨,徙家南陽,梁祖革命,父葆光與唐舊臣顔荛、李濤數輩,挈屬南渡,寓于潭州。每正至,必序立于南嶽祠前,北望号恸,殆二十年。後惟濤北歸,而葆光遂家于衡山。
王著,字知微,一字成象,太祖同時人。即模閣帖者,有硯格書奁銘:“爰有愚叟,栖此陋室。風雨可蔽,戶庭不出。知足爲富,娛老以逸。貂冠蟬冕,虎皮羊質。處之弗疑,永爾終吉。”此徐铉自銘,親篆其文,刻石置齋中。
李煜葬北邙,故吏張亻必任河南,每清明,親拜其墓,哭之甚哀。煜子孫陵替,常分俸周給。
“滔滔大川,江湖之紀。藹藹名士,東南之美。詳究典型,優遊文史。才賢湊焉,國華有炜。”此宋三朝史得院舊所纂《徐铉、張亻必等列傳》贊。
張洎素與徐铉厚善,因議事不協,遂絕。然手寫铉文章,訪求其筆劄,藏箧笥,甚于珍玩。
鄭文寶仕李氏時校書郎,歸宋,不複序故宮。時煜以環衛奉朝請,文寶欲一見,慮守衛者難之,乃披蓑荷笠,作漁者以見。陳聖主寬宥之意,宜謹節奉上,勿爲他慮,煜忠之。唐洵,字彥猷,好蓄硯,客至,辄出而玩之,有《硯錄》三卷行于世。
沈立,有《名山都水記》三百卷。
鮮于伯機作“霜鶴堂”,落成之日,會者凡十有二人,楊子構肯堂、趙明叔文昌、郭佑之天錫、燕公南、高彥敬克恭、李仲賓侃、趙子昂、趙子俊、張師道伯淳、石民瞻岩、吳和之文貴、薩天錫。
宋乾德二年,南郊,陶銜禮儀使,法物制度,多毂所定。時範質爲大禮使,以鹵簿清遊,隊有甲騎,具裝莫知其制度,以問于稀}顯唬骸罷明丁醜歲,河南尹張全義,獻人甲三百副,馬具裝二百副,銑⒓而記之。其人甲以布爲裏,黃纟表之,青緣畫爲甲文,紅錦緣青纟爲下裙,绛韋爲絡,金銅铗長短至膝,前膺爲人面二目,背連膺纏以紅錦,騰馬蛇具裝,蓋尋常馬甲,但加珂拂子前膺及後跚醵,裝入悉以焚毀。”質即令有司如其說,造以給用。又乘輿大辇,久亡其制,狹⒁庠熘,至今用焉。
吳淑,字正儀,潤州丹陽人。父文正,事僞吳至太子中允。好學,多自繕寫書,淑善筆劄,好篆籀,取《說文》有字義者千百八條,條撰《說文五義》三卷行于世。
僧昙域《補說文》三十卷,錢承志撰《說文正隸》二十卷行于世。
周官毆方良,音驅罔兩。
吳中人家有王摩诘《自寫真》,其風度高絕,非複世人也。上有張芸叟書贊曰:“虛而不欹,涅而不缁,若實若虧,不迎不随,濟名沒身,德形支離。水際石上,枯松一枝。援筆自寫,神留幹移。四百年外,适與我期。終日偶坐,亦莫知乎異世爲同時。嗟!餘何知?徒能規公之畫,炙公之詞。噫嘻!其畫其詞,豈餘之師?”浮休家又有薛稷《一鶴圖》,所謂“少保畫六鶴,同時飛沖天,一鶴堕人間”者,遂号爲“茆齋三友”。
餘家有後唐人共ど所書《放生軌儀》一卷,行筆精緊,有印錢畫沙之妙。不知何人,而楷法如此。題雲:“吳興元年歲次庚寅九月一日,寓四天王寺金毗羅院,于藏經中,鈔寫《漢命放生軌儀法》一卷,文林郎前攝梁州司馬共ど書。”
漢田恚學盤,盂諸書。
《酒齋》、《フ取貳ⅰ豆盼鈉孀幀貳ⅰ睹石書》、《名迹》。
“太平文藻”,米元章印文。吳彥明家藏米帖上有此印。
《瓠史》:“梁肅琛于北僧處瓢中,得《漢書序傳》。”
朱希真常言,山陰富水竹,有洛陽許下氣象。
張九齡,一名博物,見徐浩所撰碑銘。
翟公巽參政墓,在丹陽九靈山,其父秘書監知應天府思墓,在丹徒錢爐山,思之孫兵部侍郎绂,亦葬其山之東南。
米元章墓,在丹徒黃鶴山。芾之父,左衛将軍、贈中散大夫,母贈丹陽縣太君閻氏皆葬于此。
京西轉運使蘇舜元墓,在丹徒五老山,蔡端明君谟志銘。蘇子美墓,在石門村。
南唐雖僭僞一方,風流特甚,逮今楮墨書畫,皆爲世寶,人物文章亦勝。
長安安信之子允,爲邵澤民言,舊藏《退之集》第二、十六二卷,繭紙正書,有退之親改定字,後爲張浮休取去。
金谷園,吳越錢氏時,廣陵王元興作,今朱氏樂圃是其地。
睿帶橋,一名小長橋。故老相傳,爲澹台湖,其墓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