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蔣大維拍了拍我的背,朝着那家韓式燒烤店的方向走過去,他溫熱的大手觸及我背部的時候,整個人和過了電的感覺一樣,心頭一揪,有種異樣的情緒油然而生。而蔣大維渾然沒有意識到這些微妙的情緒,仍舊是個溫潤的紳士,他走在前面,我跑了兩步跟上了他的步子,他轉過來看了我一眼,繼續走着。
在燒烤店裏坐下來,蔣大維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挺嬌慣的。”
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伸出手背貼在臉上,遮住自己的尴尬表情,蔣大維看着菜單和服務員交涉,點好了餐又轉過來看着我,“挺好的,窮養兒子富養女。”
“我爸說是我媽給我灌成這樣的,我媽說是我爸,他倆經常在這個問題上無法達成一緻。”我看着蔣大維笑了。
“還有什麽不會吃的?”蔣大維問我。
“蝦啊、蟹啊,要剝殼我也不會,還有闆栗、核桃這樣帶皮的,甜瓜、芒果得切成塊才能吃,”我真的有認認真真的和蔣大維開始數,蔣大維看着我認真的模樣笑了出來,“你這也太富養了。”
“不是,”我搖搖頭,“我上學的時候,我家剛好趕上國有企業大批工人下崗,我媽的文化程度不高就下崗在家了。她沒什麽事情做,就想着把我和我爸爺倆照顧好,我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剛剛上大學住校的時候就被同學取笑說我高分低能,換個床單被罩都要把我媽叫來學校。每個月月底我回家,箱子裏裝的都是髒衣服,”我說完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看着蔣大維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去,好在服務員剛巧把肉都端上來,放下了炭火,将我的尴尬擋了起來。
五花肉放在鐵盤上發出“滋滋”的聲音,紅白相間的肉很快就變成了金黃色泛着油光,蔣大維将肉片卷在生菜裏刷了醬料遞給我,我不好意思的接過去說道,“不用卷到生菜裏,我直接吃肉就行了。”
“因爲你也不會?”蔣大維問道。
我搖搖頭,“是嫌麻煩。”
蔣大維笑了,我們之間沉默了一陣,他忽然又問我,“怎麽不繼續說了?”
“說什麽?”我看着他有些不解。
“說你家是怎麽富養的?我也取取經。”蔣大維笑着說道,很少見到他這麽笑,以往的笑容都是禮貌似的,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我瞪了蔣大維一眼,“你家那是兒子!”
“就反着來啊,”蔣大維比劃了一下,把烤好的肉放在了我的碗裏。
“其實我爸和你一樣,”我忽然想起了什麽,看着蔣大維說道,“以前也是國有體制内的人,很年輕就做了廠裏的中幹,後來經曆了八十年代國改私的失敗之後,就覺得國有企業沒什麽前途,把廠裏的鐵飯碗辭了,出來給别人打工。那時候我家的生活水平真的是一落千丈,連每個學期開學交個學費都要問我爸要好幾次,他那幾年壓力特别大。”
“後來挺過去了?”蔣大維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其實那時候我的學費都是我媽去娘家借錢籌出來的,因爲我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生了我之後我奶奶對我媽特别有意見,橫豎看不順眼,鬧得我爸和他家裏的關系也很僵。最後還是我媽主動找我奶奶,軟磨硬泡好多年,這事兒才緩和了的。”我忽然覺得婆媳不和可能是我的家族遺傳,忽然語塞停頓了良久。
蔣大維把烤好的牛肉放在了我的碗裏,問我,“怎麽了?”
“沒事兒,”我搖了搖頭,勉強的笑了笑,“其實我爺爺奶奶對我的态度好起來,也是後來我大伯生了兒子之後的事情了。”
“爲什麽?”蔣大維有些難以理解。
“我弟弟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把我爺爺氣得夠嗆,我雖然什麽都不會做,但勝在乖又聽話。”我笑着說道,然後看着蔣大維很認真的說,“所以說真的,爲了一個女人改變無所謂,但是要看這個女人值不值!一個女人要求自己的老公爲自己付出也沒什麽,但是要想想自己配不配。這世上,哪那麽多坐享其成的好事兒啊?”
“謝謝,”蔣大維輕聲笑了出來,“她結了婚,這事兒就翻篇了。”
“嗯,”我低下頭去夾起盤子裏的肉塞進嘴裏,忽然發現我爲趙延做出的改變其實很少、很少,從戀愛到結婚,我一直在拿我爸爸是怎麽對我的來衡量趙延這個老公做的是不是到位,可是卻忘了,父愛可以不計回報、而愛情卻是相互的,我爸說的對,将心比心。
好在我和趙延仍在一起,什麽時候知道錯了,改……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