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給蔣大維打電話問他在不在店裏?我想去看看裝修的情況,順便問一問後續的事情,裝修前前後後一個月,也差不多該完工了,畢竟我的店面不是太大。心想着談完之後請他吃個飯,兌現之前的承諾。
蔣大維說,他在店裏,随意可以過去。電話裏他在那頭的聲音有些低落,我聽了出來卻沒有去問爲什麽?不管怎麽說,那個時候的蔣大維和我可能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爲了保持這份緘默,我費了很大的勁兒忍着。
那天我到店裏的時候,這裏格外安靜:沒有刨花的聲音、沒有電鑽的聲音,有的隻是襯得這裏更加安靜的“乒乒乓乓”聲——一顆球在牆壁與地面之間撞來撞去的擊打聲。我推開了虛掩的房門,“乒乒乓乓”的聲音就更加清晰了,蔣大維坐在桌子上看着牆壁沉思,手裏不停的丢着一個發着光的彈力球,看見我進來他才收住那顆熒光綠色的彈力球對着牆壁問我,“看看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環顧了這屋子一周,和他效果圖上的感覺差不了太遠,便搖了搖頭,“挺好的!”
蔣大維點了點頭,又将手裏的彈力球扔在了牆上,此刻的氣氛有些尴尬,我試圖做些什麽緩解這份尴尬,“今天還有什麽事情嗎?”
“一會兒等送櫃子的人過來,”蔣大維扭頭看着我說道,然後又轉過頭繼續丢着他的彈力球,顯然是心情不好,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朝着不好的方向鑽牛角尖。我問他,“裝修工人呢?”
“你說要過來,就先讓他們走了,忙了一個多月也該休息休息了。”蔣大維說道,這個裝修的工程面積不大,他卻格外用心,每一處細微的地方他都有照顧到,有一次我來的時候他正在拆地闆,我問,“怎麽了?”
蔣大維說,“不平。”
其實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來,但是玻璃珠扔在地上就是會滾,他叫人把木地闆整個拆了重來。王正也來過一次,看了看這個裝修的進度,拍着我的肩膀說,“别看你蔣哥幹活兒慢,人細緻着呢!上次我家裝修,鋪地闆磚,有一天他就忽然叫人把地闆磚砸了,叫裝修隊撤了,你猜他怎麽着?”
“不能是他自己蹲地上鋪吧?”我看着王正問道。
王正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全中!”
我愣了半天猛然笑道,“蔣哥是處女座的吧?”
王正撓了撓頭,半天才和我說,“你們那什麽星座的……我不懂呀!”
那時候的蔣大維轉過來看着我和王正笑着搖了搖頭,又轉過頭去給幾個工人講怎麽鋪地才會讓地面保持水平,店裏初初有了些樣子,紅木和水晶燈相得益彰,頗像是我對紅酒酒莊的膚淺認識。剩下的工作主要是進家具了,我擺弄着那盞水晶燈,燈光充盈顯得異常華貴,水晶的切面射出了多彩的光澤,雍容典雅。
燈,一暗一明。
彈力球則敲打在牆壁上,一聲一聲。
我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忽然開口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蔣大維接住了打過來的球,握在手裏,轉向我搖了搖頭,然後又把球扔了出去,“有什麽意見可以提,我也不太清楚你具體喜歡什麽?按我的想法裝修的,你不用湊合,現在改都來得及。”
我搖搖頭,“真的沒什麽意見,我覺得都挺好的。”
蔣大維輕聲說道,“從來也沒見你對什麽事情有意見!”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爸常說這樣的人沒有個性,沒有個性在這個世界裏就會漸漸被埋沒,所以我悻悻的問蔣大維,“這樣不好嗎?”
蔣大維搖了搖頭,“沒有,這樣挺好的。”
“謝謝。”我站在蔣大維的背後,很認真的說道。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常常得不到别人的尊重,而和蔣大維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我卻從來沒有覺得他對我的意見有所怠慢。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好,至少對我這種個性的人就有着難以言喻的緻命吸引力,我多看了蔣大維的背影兩眼,然後逼迫自己趕緊把視線扭到了别處,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感情的迸發。
我的視線定格在了進門那裏的臨時櫃子上,那上面有一個紅色的請柬,這東西并不是我的。我看着蔣大維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打開了請柬,然後問他,“你喜歡的人要結婚了,所以心情很差?”
蔣大維再次握住彈力球,轉過來看完,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害怕他忽然沖過來。好在他沒有動,隻是扭過頭去繼續丢着他的球,“是我前妻。”